治。几名学徒模样的青年,正站在一旁观摩,还有几位病人在旁静静等待。
医师约摸五十上下年纪,两缕长须,面色红润,保养得极好。相貌堂堂之中带着一股儒雅之气,想必年轻之时,定然会是名噪一时的美男子。
药堂之中,窗明几净,气氛显得极为安详宁静。韩冬在大堂之中扫视了一圈,只见向阳的窗台之上摆放着几盆不知名的花卉。
盆景被照顾的极好,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却依然生机勃勃。花盆应有了一些岁月,古朴之余又显得极为精美。韩冬虽然从没见过这些精细之物,但心中却不由浮起一股淡淡的喜悦。
一缕阳光洒落在花盆之上,韩冬眼神何等之利,就见每只花盆上都留有几个小字。所留字体一模一样,极为娟秀。再一细看,却是一道人名及所留的时间。
云蓝!
虽然这一路韦姜并没有说出过母亲的名字,但韩冬一见,却知道这定然就是母亲的闺名。而这些花盆正是母亲当年所留下的物件。
或许当年比自己还要年轻的母亲,就曾在这间药堂之中奔跑欢笑。而那几只花盆就是母亲亲手种下,它们的年岁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韩冬仿佛忘记了自己所来的目的,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在大堂之中漫无目标的随意而行。
仿佛就在这里,四处都隐藏着母亲的身影和气息。而他此时,只是蹒跚学步的婴儿,正在到处寻找母亲令人心安的怀抱。
好久韩冬才站定下来,正仔细打量屋内景致,就见韦姜上前对那医师一福。哪知还未等韦姜开口,医师已开口训斥道:
“早就说过,若是看病,需一个个来。你急,旁人就不急了么?”
只此一语,韦姜本就有些发烧,显得红晕的脸上,更加红透了一丝。韦姜正要依言退下,哪知韩冬上前一步扶住其手臂,微微示意。
在韩冬鼓励之下,韦姜才又开口道:
“云师,我有急事要赶往宁安,面见太后娘娘。还请云师行个方便,先为我制药!”
144、端倪()
从韦姜的话语之中,能够感觉到她对这位云师非常熟悉。应该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此人。并且这人也是姓云,与云妃的关系不言可喻。
从这点也能看出,当年韦姜与母亲的关系,只怕并非仅仅只限于是同乡之谊,应该还会有更深的联系。
“嗯”
被称为云师之人,也能感觉到面前的女子,应该与自己相熟。因为云师这个称呼,还是很久以前一次玩笑之后,留下的戏谑之语。当年也只有极熟之人,才会以此称呼。
这人惊异之下,不由轻嗯一声,抬头看向面前的韦姜。想是行医之人,千奇百怪的伤情见过太多,倒是并没有被韦姜脸上的伤疤所吓住。但仔细查看片刻,也无法从相貌之中,找到与记忆之中熟悉的信息。只得开口问道:
“你是”
“我是韦姜”
韦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回答了一声。却令云师猛然间站了起来,指着韦姜那张布满刀疤,显得异常狰狞的脸,惊诧万分的叫道:
“你这不是难道你是”
好在大堂还算明亮,人也不少。已将韦姜疑为神鬼的云师,好久才稍微平静下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好似找到了几点与当年的相似之处。不过声音之中,依然带着一丝颤抖。
“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当年我曾问过云太后,不是说你在二十八年前的云水宫大火之中,已经”
韦姜闻言轻声一叹,却并未回答云师所问,反而转身对韩冬说道:
“公子,云师虽然比我大了不少,但早年也算极为相熟。应该有四十年了吧?我记得云师当年漂泊到此,被云伯收留了下来”
这些年来,韦姜一直躲在越国和集乡间,平时沉默寡言与人交流极少。此时好似因回到了自己从小熟悉之处,想要述说的欲、望油然而生。
“云伯就是我们和玉城最好的医师,而且平生最是乐善好施,方圆百里无人不知。这间药堂也是云伯在五十五年前亲手所建,。”
“太后虽然冰雪聪明,却并不怎么喜欢医术。云伯将一身医术全部传授给了云师。太后当年出嫁之后,云伯仙去,这家药堂就交给了云师!”
韩冬点了点头,这位云师既然是外公的养子,就算是自己的舅舅了。韦姜只是如此介绍,并未点明自己身份,认与不认,这是要将选择权交到了自己手中。
不过在这种时候,自己确实不太好有所表示。尽快赶往宁安,才是最为紧要之事。虽然当面不认,实在有些失礼,此刻却也顾不得了!等到再有机会,当面赔罪也不为迟。
“老夫云起,云师只是朋友之间戏言而已,乡间一拙医,怎敢当得医师之称!不知这位是”
问诊之事被人打断,正在等候的几位病人也无不耐之意,只是静坐在旁等候。想是因云起医术颇高,平时看病也会经常出现急诊,需要打断一般普通问诊。再加上韦姜面容太过渗人,也令人也不敢放肆。
韩冬正在犹豫之时,云起应是已从韦姜话语之中,察觉其中有些蹊跷。虚手一指韩冬,转而向韦姜问道。
韦姜转身看向韩冬,目光露出询问之意。却见韩冬缓缓摇头,意指此时并不是相认之机。韦姜正要随意而言,先将云起敷衍过后再说。又见韩冬摆摆手,随手指了指门外的长街。
韦姜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韩冬是何意思。突然长街之上,隐隐传来一阵锣鼓喧天,以及战马奔腾而来的震动。而这声音,正是向着医馆这边而来。
和玉城并非军镇,并无驻军总领。因此净水洒街、响锣开道,在这城中是只有城守大人才能享受的特权。可是随之而来的却又有战马奔腾之声,而战马只有军方才有。两者同时出现,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在韦姜听到动静之后不久,毫无武功的云起也感觉到了这番异动。不由双眉一蹙,也觉有些惊愕。
身为魏国太后兄长,虽并无官职在身,但到底会赐下一份薄有俸禄的爵位。而因太后之故,和玉城守也会时常前来拜会。但以往拜会之时,定会先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以免出现不太方便之事。
若是只闻响锣开道,也还罢了。说不得是城守大人,因事情紧急,不及派人前来先行通禀,就赶了过来,这也不足为奇。但听这动静,只怕军方也有份参与。双方一同前来,却是前所未有之事。
要知魏国开国之祖,早年曾做过唐国经略使,深知文武官员之间联系太过紧密的后果。因此立下过许多律法,专门针对此事。文武之间互不相统就是其中之一。
云起身为国舅,也自有消息来源,也听到过上将军薛擒虎已生反叛之心,魏国军方有些不稳之类的传言。
此时和玉城中竟然发生这等违禁之事,令平时对律法有所研究的云起,也不由有些心神不宁。这时也顾不得再来追问韩冬身份之事,立时起身向屋外走去。
只不过,不等云起走出房门,就已听到一阵马蹄声,在门前大街上停驻。随之门口传来一道洪亮的大笑,这人中气极足,一身武功也应自不弱。
笑声刚落,门外已有人开口言道:
“夏将军,这家医馆就是云太妃出生之地,现在是由云妃兄长在此经营,此人倒是医术颇高,加之诊金极为公道。在方圆百里,也声望颇佳!”
这人对云起之事,极为了解,此时一一说来,虽无太多溢美之词,倒也没有虚假之处。云起一听声音,已是反应过来,这不是和玉城守钟实,又会是谁!
不过钟实竟然将云太后的尊位说成云妃,着实令云起心中有些恼怒。一时不顾妹妹云蓝,当年在入宫之时就曾交代多遍,不得与官府及百姓争名夺利的禁言,出声怒斥道:
“门外何人,竟然无端辱及当今太后,难道是他国所派奸细不成!”
云起话音刚落,门外又是一声大笑。紧随是一阵传令之声,顿时脚步及盔甲兵刃撞击在医馆周围响起,已有大队军士将这医馆包围起来。
韦姜脸色一变,不由看向韩冬,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薛擒虎已露出端倪,而韩澈已经知道自己并非太后亲生的身份,开始有所行动不成。却见韩冬双目凝起一道寒光,想是与她也有相同之感。
这时大门之外走进一群人来,来人之中只有一人身着文官长袍,其余众人具是一身甲胄,正是魏国军中精锐的装扮。
当先之人年约四十,身形高壮,脸型极为分明。身上所着却是一副银亮铠甲,代表此人在军中品轶颇高。这时手持长枪挺身而立,竟然将门入的阳光也遮挡了不少。
这人应是久经沙场,虽然只是在大堂之中静立,但周身自然散发的一股杀伐之气,就是在这充满药香的医馆之中,也抑制不住。
在这人身后,正是那名文官打扮之人。这名官员也在四十出头年纪,相貌英挺,极是不凡。若是与云起站在一处,倒是一时瑜亮,各占胜场。
只是此人方才被云起一声怒斥,这时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到底只是地方守牧,在参与之事涉及上层之时,忐忑之心并不比普通百姓强上多少。就算是已借机投身他顾,等到真正面对时,依然顾虑重重。
云起应是认识这当前的两人,见其进来,眼神一凝,也不再出声,好似等着这二人给自己一个答复。
银甲将军长枪一摆,已安排手下军士将药堂之内的所有人,围在了中间。
文官打扮之人见事已至此,已不会再有回头之机。立时也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云国舅方才所说,一点也没错!本官添为和玉城守,守牧一方,察探民情正是应有之事。此次接到可靠消息,这间医馆之中,有他国奸细混入。”
文官打扮之人与银甲将军互望一眼,自矜的一笑,才接着说道:
“为免国舅爷在不知之下,被奸人所趁。当然本官更加担心的是国舅爷身娇肉贵,有所闪失。如此一来本官也吃罪不起,这才紧急向夏将军求援,请求派军协助前来擒获奸细!”
云起也非愚钝之人,见到这平日在自己面前,就连说话之声稍大,也会抱歉而礼的城守,竟然带着军士,将自己这间在和玉城地位极为特殊的医馆包围,怎么会不知其中定有内情。
会发生这等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深宫之中,身为太后的妹妹之处出现了变故。绝非钟实所说,是为了擒获什么奸细!
云起想到此处,虽然分外牵挂妹妹安危,心中更是一片急切,但依然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钟城守或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我这医馆之中,全是本城祖居的百姓,何来有什么他国奸细!况且此处本是太后祖居,供奉着祖宗牌位。夏将军与钟城守带军士闯入,可曾带有王上旨意”
云起话语之中已说得明白,要是这两人并无旨意,就算自家妹妹再是不喜与人相争,只怕也会对此事勃然大怒。
其实在说出这番话语之前,云起已曾想过,既然这两人敢来,定是有所依仗。事后并不怕太后责罚,但此时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也只能如此警示一二了!
不待钟实出言答话,那位夏将军洒然一笑,在大堂之中环视了一遍。目光扫过韦姜,在韩冬身上一凝,枪尖猛然一指。
“你说大堂之中全是和玉祖居之人,那这两人又是从何而来”
145、手段()
韦姜脸上布满伤疤,常人只要一见,就会觉得心悸不已。但这夏姓将军一身肃杀之气,定是久历战阵之人。而在战场上比这更加惨烈的伤势也如同寻常,倒是对此不为所动。
但此人一见韩冬,顿时觉一股寒气自尾椎之处猛然升起。一种仿佛见到天敌时,发自内心深处的颤栗怎么也压制不住,不由厉声喝道。
面对韩冬,武功越是高强,或是经历过太多战场杀伐的老兵,反应会越发强烈。这夏姓将军却是两者皆是,自然更能感受到韩冬的不凡。
夏姓将军在惊惧之时,也不由心中暗喜。如此高手平时难得一遇,就算在军中也极其少见,来自民间的几率更是凤毛麟角。最有可能就是云太后笼络的高手。
而且韩冬刚好出现在这敏感时间,又与敏感之人待在一起。所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就算是真的凑巧遇上,也决不会就此罢手。若是因此而有所收获,更是锦上添花之事。
这人手下军士应是明白其中之意,放过了先前围在一起的病人及医馆学徒。小心翼翼的缓缓靠近,慢慢收拢包围。将韩冬、韦姜及云起三人围在大堂之中。
韦姜转眼看了看韩冬,见他此时反而显得若无其事。到了此刻,就是韦姜也能想到,此事背后,极有可能是因太后身边已出现了变故而引发。
见到韩冬好似毫不担心,韦姜顿时有些不解,不顾身处军士包围之中,就要出声询问。却见韩冬微一摆手,示意让其安心等待,静观其变。
来人所言虽然只有短短两句,但韩冬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们暂时还不敢直接找上云起。只能采取旁敲侧击、迂回而进的方法。定是先攀诬云起身边藏有他国奸细,从而将母亲也牵涉进去。
这般由外而内的手段,反而说明母亲暂时应是无恙。这些人出现在此,只是有股势力想要扳倒太后,所使出的一些鬼魅伎俩。
树欲静而风不止。母亲身为一国太后,已算是跳出深宫倾轧的漩涡。何况母亲就是在作为妃子时,也从不与人相争。到了现在依然有此变故,只能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可能是薛擒虎已将韩澈非是太后亲生之事传了出去。但若是这个原因,韩澈就是想要认回生母,也应该不会如此大张旗鼓。以勾连他国之事来攀诬太后,牵连必众,声势太大。
在国内有大敌虎视眈眈的情形之下,如此行事,只会使局势更加不稳,可以说是正中薛擒虎下怀,殊为不智。
韩澈身为国主,最为稳妥也最为简单的方法,就是一道旨意将云起招入宁安,与太后一同看管之后,再来寻衅罢免太后。
第二种可能就是当年换子之人,见到其子韩澈已身登大宝,可以说当年所种之树已开花结果,正是享用之时。有心觊觎太后之位,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既然当年这位月妃能设下如此精密之局,思虑必然极为周全。当能看出,若是以韩澈非是太后亲生之事来扳倒太后。只怕后果会与韩澈主动认回生母的结局如出一辙。因此定会引发魏国朝政动荡,反而得不偿失。
以月妃的算计,只会循序渐进,从外围开始构陷太后,令魏国上下认为太后不配享此尊位。等太后贬谪之后,自己这才顺礼成章进太后之位。
或许在太后未曾失位之前,月妃不会将自己乃是韩澈生母之事,轻易示人。甚至就连韩澈,她也不会告之。等到自己顺利晋位,尘埃落定之时,再来说出,会更增一份惊喜!
正所谓空穴来风,其必有因。看到这些人行事的方式,韩冬已能断定。第一,派出这些人的背后势力,就是月妃无疑。第二,故事的另一主角韩澈,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但最为重要的第三点,就是母亲到现在为止还安然无恙。这也是韩冬之所以,不太担心的原因。
不过正被人暗暗窥视的母亲,一定不会想到,二十八年前就曾算计过她,并且令她与亲生之子,从出生之日就没有见过一面,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