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燕长虹自视甚高,却是对这不属顶尖战将的田正瞧不上眼。两人只一见面,一番唇枪舌剑,都极尽揶揄调侃之意。
田正对燕长虹所言,神情毫无变化,扬声大笑说道:
“却是让你失望了,大将军正是家父,子承父业,世人只会赞我志向远大。闲话少说,这里有我五百铁甲重骑,另有这三千弩士结成的战阵。还不束手,难道你认为还逃得掉吗?我现在却只是关心,你身边全大家该如何处置!”
田正只是一句‘家父’已将燕长虹之语挡住。口中虽依然威慑燕长虹,眼神却已直直看向全凝霜,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之意。
燕长虹一击落空,哑然之时。田正转对全凝霜说道: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全班主,这里通外国之罪一旦坐实,只怕您只有到监牢之中去歌舞一番了!啧!啧!啧!花朵儿一般的美人,去了那种地方,哎!这可如何是好”
田正自知武功与燕长虹相比,尚差一线。但此时手握大军傍身,自觉太阿在握,直觉意气风发,不禁有飘飘然之感。话语之中隐隐有挑逗全凝霜的意味。
他与全凝霜本就相识,并对之有少艾之情。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好事难成。虽不能说是因爱生恨,却也心生嫉恨。
此次接到线报,率大军飞速而至,也是与全凝霜有关,欲以此事在心上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如能就此挟恩而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可。
两人说话间都暗运劲道,声如雷震,场中清晰可闻。看戏之人本觉好好的戏被打断,很是不满。现在看到几个人的表演,却暗自觉得不虚此行。
全凝霜面容之色依然不变,只是嘴角隐露一丝笑意,好似对田正所言,不以为然暗自好笑。
这让其本来寒梅傲霜的美态,加上这丝笑意,更增一股冰雪融化后的娇美。
田正一时看得痴了,全场倏然安静下来。不想戏台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二胡声音。此刻正是场中沉寂之时,二胡之声突如其来,全场之人都是一震。
被打扰欣赏美态的田正,在听到二胡之声后,脸色很是古怪。眼神不再盯在全凝霜身上,扭转战马,看向戏台之上。
从戏台两边乐师所坐之处,走出一个人来。
12、痴情()
汪家房屋坐北朝南,搭建的戏台正面也是面朝南方。而韩冬破开的墙洞却是处在戏台之西。
幕后走出之人向西站定,面对正是全凝霜所站之处。
此人虽一身乐师的打扮,衣着甚是平常。但五官极为精致,身形挺拔之至,站立在戏台之上,有如临风玉树一般。
场上之人,均觉这人实在俊美,本来看见全凝霜窈窕仙姿,已觉世间难寻。若是此人装扮成女子,只怕并不会弱与全凝霜。
田正看见此人,赶紧抛身下马,紧走几步,伏声拜道:“不知四王子在此,末将多有冒犯,请四王子恕罪!”
原来此人正是民间传闻与全凝霜有染的四王子越慕。
越王春秋已高,太子之位也未定下。情形却与魏国稍有不同,有条件争夺太子之位的只有两人。分别为大王子越蕴与四王子越慕。
二子之中,越王最喜越慕,本有意立其为太子。正准备册封之时,越慕与全凝霜之间的艳闻,在越国上下流传开来。
越王特意询问越慕,才知确有其事。全凝霜虽在越洛两国名气甚大,但在一国之君眼中,也只是出身低贱的戏子。
若是让此女成为太子储秀,却是让整个越国王室蒙羞之事。越王震怒,这才将太子之位空悬。
大将军田横属于大王子一系。越慕与全凝霜之事流传极广,也与他们推波助澜,四处宣扬有关。此事也是为诋毁越慕形象,增加大王子登位的希望。
掌军之人中,越慕却是与越月交好。两人都是真性率真之人,身居高位,却对权势并不上心。也因如此,并非亲生姐弟的二人,最是亲密。
越王将太子之位悬空之时,越慕曾有明言,若需为了王位而放弃心爱之人,王位不要也罢。越王怒其不争,令他闭门思过。
不想越慕确实是痴情之人,竟随全家班到了这乡野之处。还登台充作乐师。
田正面上虽极为恭敬,心中却是大喜。越王本就不喜越慕与全凝霜交往。如果越慕在此充作乐师之事一经传出,越王一怒之下,只怕太子之争可以尘埃落定了。
此人虽武功未达顶尖,但心思极其灵巧。听到二胡之声,转念之间,已知今天想要挟全凝霜之事,已无可能。
却还是在场中所有人面前,大礼参拜越慕,也是想将越慕的身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欲借悠悠众口,将此事流传出去。
要知人心最喜猎奇,越是罕见之事越有兴趣知道。且流言蜚语传播最速,此事再经捕风捉影一番,等到得越王耳中,会更是不堪。
越慕微微一笑,虽其目光所视,只有站在院墙边的全凝霜一人。但接触到这目光的场中之人,心中都是一暖。
乡野小民从未见过如此贵人,伏拜之人参差不齐,只是此刻也无人苛责。
“凝霜!过来!”越慕没有理会田正的拜见,招手向全凝霜说道。
两人之间相隔甚远,越慕身前是看戏的数千百姓。全凝霜之前横溢越军弩阵。
越慕也未曾刻意提气扬声,但浑厚的声音却传遍全场,相距最远的韩冬等人也能听得清楚。
韩冬虽身处危局,心中却是一动。今天所见之人,全是出类拔萃之辈。暗自叹到,原来这世上,人才灿若繁星。
且不说那燕长虹未及而立已跻身十大名将。汉国刘震东虽未见面,但能与燕长虹齐名,并称一时瑜亮,也绝非等闲之辈。
田正武功稍逊,其临机应变率军之才,却也不可多得。全凝霜虽是女子之身,以韩冬眼力,其武功也不在燕长虹之下。
更不说这四王子越慕,虽是天潢贵胄,只观其行止之间,也能断定一身武功,已是燕长虹层次的高手。
韩冬暗自思付,却也时刻关注燕长虹,他知燕长虹一定有脱身之法,且那个机会也只是转瞬之间。而燕长虹脱身之时,也是自己最好的时机。
脱身倒是不难,不牵扯到方远之等人却是需要考虑之事。急切之间,分寸倒是难以把握,现在只希望越心馨到时能够配合。
且不提韩冬所想,场上之人也各有所思。
那田正见越慕没有唤自己起身,也不以为意,满脸含笑,依然伏身在地。自己应做之事已完成,现在只需旁观即可。
燕长虹脸色绷紧,握枪之手指骨用力,发出细微的声音。显然对越慕与全凝霜露出的情意,心中极为不满。
站在墙边的全凝霜极轻的叹息了一声,只有相距不远的三人才能听到。
全念师看到此景,脸上挂满笑容,应是对越慕很是满意。作为父亲,最是希望女儿归宿乃重情之人。
众人各有所思,却听到全凝霜说道:
“越慕!你不须这样对我!这次我是要回家了”声音如山涧清泉,仿佛在耳边呢喃,却带着深深的怅然。
“回家!你要回家了!那我的家呢?”
听到全凝霜的话语,越慕本极浑厚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
“我本是洛国之人,只是为了帮我爹寻找一人,才组成戏班,四处漂泊。现在事情已有眉目,我也该回家了!”
全凝霜仿佛在向越慕倾述,却又如自言自语述说自己的无奈。孤身女子独自漂泊五载,只为完成父亲的嘱托。
“那好,我和你一起回家!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越慕极其坚定的望着全凝霜,显然已下定了决心。
全凝霜心情激动之下,张口欲言。话到唇边,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父亲。好似在等爹爹帮她拿个主意。
全念师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话,眼神歉疚之中带着鼓励的神情。
看到父亲脸上满意的神情,全凝霜脸上飞起一丝红晕,低头细声说道:“这却需我爹爹做主”
声音细不可闻,只有墙边三人能够听见。越慕虽然不知全凝霜所说之词,但从她的神情也看出,全凝霜似是答应了自己。心情激动之下,跃下戏台,就要向全凝霜这边走来。
正在此时,一声惊天巨响,从搭建的观戏高台传来。火光闪动,炸成碎片的高台化为木屑漫天飞舞。
场上所有人都为越慕与全凝霜两人故事吸引,听到这一声炸响,心神具是一震。
先前坐于高台上之人,虽在大军抵达就已全部清理到了场中,看见这爆炸的声势,也是汗毛一竖,心有余悸。
在这变生肘腋之间,燕长虹长枪在地面一扎一挑。一层土块连带砖石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迎头砸向身前的弩阵士兵。
弩兵未得军令,已站立良久。心思全随越慕全凝霜二人转动,等到爆炸之声一起,心中一惊一乍之间,却是不及反应。只有寥寥几支弩箭射向墙边四人。
燕长虹挑动的砖土,其中蕴藏劲道已将弩兵战阵砸开一个缺口。两个人影闪动之间,瞬间跨越二十余步的距离,闯入了战阵之内。就此名震夏州的越国弩阵对这二人不再是威胁。
两条人影之中,其中一人正是韩冬,他在燕长虹乍起之时,也随之而动,相差只在须臾之间。韩冬身影却后发先至,较燕长虹快上一线突入弩阵。
刚刚进入弩阵,两人身形闪动间,在一串空气炸响之中,周围弩兵如弹丸一般抛飞。眨眼之间,整齐的弩兵方阵七零八落,再不成形。
就在此时,院墙之内突然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初春时节,多起东风,浓烟借着徐来的东风,将两人与布在墙院西处的弩阵一起笼罩。
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喊杀之声,片刻之间马蹄骤起,一队轻甲骑兵出现在众人眼前。
浓烟之中背向射出两道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人带着一声长啸,狂奔至村口,闪身跃上一匹黑色骏马,长枪挥动,磕飞十数支箭矢,已汇入骑队之中。
越军弩兵未及从新列阵,铁甲重骑不及开始提速冲锋。燕长虹已率轻骑倾刻转身,疾驰而去。
几乎与燕长虹同时冲出浓烟的韩冬,突破方向却是弩阵之后的重骑。这是人马最集中的区域,田正麾下士兵也非鱼腩。向韩冬射出的箭矢也密集不少。
手中一把不知从何处夺到的制式军刀,信手挥动,射向他的箭雨不能近身就已被磕飞。
韩冬依稀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只是无暇细思。身影迅捷闪动如疾风,转瞬间骑兵与弩阵之间的空间被穿越。
军刀在尖细的啸声中,带着肉眼难辩的震颤,将一名骑士手中长枪劈为两断。
人影交错之间,骑士被韩冬只手一抓,掼下马来。手中军刀一晃,已斩破盔甲护脖,压在其咽喉之上。
骑士头盔掉落,正是脸色巨变的汪明。
13、挟持()
院中大火慢慢熄灭,惊变之中,场中拜伏百姓都站立而起,目光不由自主望向韩冬挺拔的身影。
到了此刻,田正也不再理会逾规与否,霍然站起身来。口中一声暴喝:“列阵!传令沿路阻截”
田正所发两个命令,第一个是针对韩冬,后面所发才是对突围而去的燕长虹。
话音刚落,场中一阵尘土翻卷,已有反应最快的弩兵将箭头对准了韩冬。
重骑身后一排军士列队而出,引弓向天一射,十支响箭破空穿云而去,正是军中传递紧急军情的信号。
其实田正心中也知道,就连这三千弩阵也阻挡不住燕长虹,下达沿途拦截的紧急军令只怕也是徒然。这道命令,他只是为了防于未然,聊胜于无罢了。
场上还留有三人,全凝霜二人有越慕在此,田正也无奈他何。然而,挟持汪明的无名之人却是最好的目标。在田正想来,就算汪明在他手里,也要不惜一切将他斩杀当场。
田正下达完军令,此时已无意理会依然站在墙边的全凝霜二人。他望着挟持了汪明的韩冬,一阵气急大笑,扬声说道:
“你先前怎不随燕长虹而逃,以为挟持了我手下副将,就能威胁于我吗”
田正言语之中流露出森森杀意,满腔怒火已压抑不住。田正此人一向自视奇高,这次亲率大军赶到,本以为能将燕长虹一网成擒。
大军潜伏而至,一切极为顺利,直到扎紧牢笼,才让院内之人发觉,本让他异常得意。与燕长虹叙话之时,也占尽上风。随后算计得当,越国太子之争也在其伏身之中砥定。
正是得意之际,爆炸惊天一响,转眼之间,打破籓篱走蛟龙。平日引以为傲的弩兵箭阵,在燕长虹等人眼里,视若无物。
到了此刻,心中的怒火已准备全部发泄到韩冬身上。田正手臂上扬,等到落下之时,已重新列好阵型的弩兵箭矢,就会全然射向韩冬。
韩冬恍如察觉,扫了全场一眼,见越心馨隐在人群之中,眼内满是关切。对她微一点头,越心馨也是微微颔首。两人之间不需语音相通,对方之意也能明白。
燕长虹突破重围之时,韩冬本可扬长而去。只是田正身边的汪明却是认识自己。一走了之倒是简单,过后方远之等人却脱不了关系。为此才选择向重骑突破。
韩冬此举并非慌不得路,而是经过仔细考虑。他在旁观之时已经看出,田正与越慕两人非是一系。且田正所言所为别有居心,有将越慕推上风口浪尖的嫌疑。
韩冬虽不知刚才田正参见越慕之事,已经影响到太子之位花落谁家。但也觉得这两人之间嫌隙,可堪利用。
这些事情在燕长虹发动之时,韩冬就已想得明白,心中早有定计。是以听到田正杀气腾腾的言语,却并不介意。
韩冬轻轻摆了摆头,手中军刀一松。在所有人以为他已准备放弃抵抗之时,脚下大步一跨。脚尖才触地面,强烈的震波已蓬勃而出。
刹那间,侧方弩阵第一排士兵,应声向后便倒。连锁反应之下,刚刚才整队完成的阵型,又被破坏。
韩冬随手拨开几支射来的弩箭。身影化为一道虚影,撕裂空气的炸响声中,闪电般射至田正面前。手指一点,正中田正本能挥出的长戟刃侧。
“当!”
手指与长戟接触,却发出一道类似金铁交鸣的声响。到了这时,韩冬先前所抛的军刀才掉落在地面上。
田正只觉手中长戟剧震,欲要脱手而去。心中一阵惊惧,知道必须全力挡住韩冬的这轮攻势。否则被人生擒,会成为自己的终身之耻。
田正身处困境之中,却是激发潜能,长戟盘旋如蛟龙,已是使出自己平生所学。
韩冬手指弹动,每次都准确的点在长戟之上。两相碰撞之际,发出一阵手挥琵琶的声音,“叮当”之声,连续响起。
韩冬若想杀掉田正,只需要劲道猛吐,就能办到。而他向重骑奔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生擒此人。先前擒住汪明,也只是为了缩短距离,迷惑田正而已。然而这田正也是高手,急切间却不易拿下。
在韩冬攻势之中,田正左支右绌,满脸惊骇。田正只需退后三步,身边护卫就能隔开此人的攻击。
田正在平常灵活无比的身体,此时只是想要向后暂退,却也做不到。在韩冬如滚滚潮水般涌来的劲道中,好似陷身泥泽,进退不得。
田正非常清楚,情势已经非常危急,只需再有片刻,自己就会身陷敌手,不会有其他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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