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案子?”苏拙奇怪道。
郭子善刚张开口,洛云天忽然道:“老郭,你不要说了。这件事绝不会是当年那个采花盗做的!”
郭子善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接着便不再多说。
苏拙瞧两人神色有些古怪,心头也不禁起了一丝疑惑。就在这时,忽听段丽华道:“咦,这是什么?”
苏拙低头看去,只见段丽华从女尸右手中取出一枚银光闪闪的物事。那东西巴掌大小,成环状。她将那东西交给苏拙,苏拙眼角却不经意瞥见洛云天脸色微微一变。苏拙心头一跳,将那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忽然放到郭子善腰间一比。
原来郭子善腰间腰带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正是捕快官服的环扣。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但又不敢说出口。苏拙疑惑道:“这……”
洛云天大声道:“苏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手下这些兄弟,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苏拙点点头,并没有与洛云天争辩。他蹲下身子,又检查了一遍那女子咽喉的刀口,眉头皱了皱。接着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林间落叶很厚,苏拙随手翻弄,竟翻开一堆沾满血迹的枯叶。
众人神色一凛,苏拙沿着女尸头的方向一路翻找过去,竟找出一条沾血落叶形成的血径。这血迹笔直伸向树林深处,这里树木更加粗壮高大,几乎将天光完全遮住。
苏拙站在几棵大树中间的空地上,叹道:“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洛云天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声。段丽华看见地上被苏拙翻开的树叶沾满了暗红色的血,周围树干上也溅了点点血迹,触目惊心。她这才恍然大悟,却又感到有些奇怪,问道:“师父,为什么案发现场在这里,而尸体却到了几十步开外的地方?难道凶手杀完人后,故意将尸体拖过去的么?”
苏拙点点头,道:“除了凶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搬运尸体。”
段丽华又问:“可是这难道不是很奇怪么?若是我杀了人,我恨不得将尸体藏得越隐秘越好,最好谁也不要发现。而且这里枯叶这么厚,正好可以藏下一具尸体。为什么凶手不把尸体就地隐藏,反而拖到那边呢?”
苏拙点头道:“这就是案子的关键之处。这个凶手根本不想掩藏罪行,反而希望别人能很快发现尸体!”请输入正文(。)
洛阳佛会卷第五章 光风霁月()
众人闻言都觉有些不可思议,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凶手?段丽华道:“莫非这凶手疯了不成?”
苏拙脸色凝重,忽然想到什么,沉声道:“除非他并不只是要杀人,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洛云天和段丽华还都在琢磨他这句话的含义,苏拙人已经飞快奔了出去。段丽华一愣,忙喊道:“师父,你去哪里?”
苏拙没有回头,但声音已经幽幽传来:“待在洛捕头身边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洛云天等人并不熟悉苏拙,只觉此人行事古怪,简直不可理喻。而段丽华却已经沉吟起来:“莫非师父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可是他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街上依旧人流拥挤,此时就是能看出苏拙轻功火候的时候。他或是攀着街道两边屋檐凌空飘过,或是从小摊顶棚上跃过。别人只觉耳边疾风一刮,眼前黑影一闪,苏拙早已过去很远了。
他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又返回了听松阁。谁也不知道,听松阁二楼居然还会有供人居住的房间。若不是无我自己说出口,苏拙也绝不会想到他会住在这里。
卫秀等人还在一楼大堂,苏拙没有走正门,而是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一跃而至二楼。二楼只有一间屋子开着窗,苏拙手一挥,将一枚黑乎乎的东西扔进了窗口,正是那枚迦楼罗令牌。
令牌射进窗口,并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苏拙随即翻身钻进了窗户,正见到无我坐在桌前,随手把玩那枚令牌。苏拙脸色阴沉,无我却意态悠闲。他悠悠说道:“你去而复返,一定不会是因为想通了!”
苏拙长身而立,容颜冷淡,道:“你的东西,还给你!”
无我轻轻笑了一声,道:“看来你是为了那具女尸来的!”
苏拙眉头一挑:“你果然与那女尸有干系!我还当你会故作不知!”
无我这下真笑出声来,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说道:“看来你是在怀疑我了!莫非你认为,凡是知道这女尸的人,便一定与之有关么?”
苏拙反问:“难道我的怀疑没有道理么?”
无我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苏拙道:“那女尸死在树林深处,那里人迹罕至,如果凶手将其掩埋的林中,只怕要过上几天,才会被人发现。可是凶手不但不掩藏尸体,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尸体拖到了树林外侧,这分明就是想让人发现那具尸体!”
无我点点头,笑道:“这凶手的行为的确有些奇怪,令人匪夷所思。”他虽在说奇怪,但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没有透着奇怪。
苏拙双目始终凝视无我俊朗的侧脸,接着道:“而凶手作案的地点,偏偏选在了白马寺后墙外,这又有些令人想不通。众所周知,官府为了确保佛会的平稳进行,在白马寺周围布置了大批的捕快,昼夜巡逻。”
无我淡淡道:“这凶手果然不同凡响,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让人最想不到!”
苏拙冷笑一声,道:“你当真想不到么?那么女尸手中握着的那枚腰带环扣,你总该能想到吧?”
无我不答,甚至眼睛都不去看苏拙。苏拙接着道:“那枚环扣或许可以欺骗到别人,却瞒不过我。那女尸已经僵硬,而小依却轻易地从尸体手中拿出了那枚环扣。这说明,那环扣并不像别人想的,是女子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因为若是死前握紧,尸体僵硬后,手便很难掰开。因此那环扣根本就是在女子死后,故意放在她手中的!”
无我居然真点了点头,道:“嗯,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苏拙道:“凶手为什么要留下那环扣呢?岂不正是为了让人产生怀疑,这件事难道是一个捕快做的?”
无我点头:“没错,他一定就是这个目的。可惜终究逃不过苏先生的慧眼!”
苏拙道:“可是他的手法却有些拙劣。我因此不禁要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无我笑了笑,道:“你当然已经有了答案。”
苏拙道:“这么做能得到好处的,只有你,无我和尚!你想让洛云天手下的捕快先乱起来,这样你就有机可趁,有办法趁乱夺取天竺古佛!”
无我点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禁想要感谢这个凶手了,居然无意当中在帮我的忙!”
苏拙忍无可忍,大声道:“无我,你少装蒜。这个凶手难道不是受你指示去做的吗?”
无我沉默了片刻,忽然指着街上的行人,道:“苏拙,你看这世上的人,熙熙攘攘,愚昧无知。只知道饱食三餐,目光何其短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苏拙,我终于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了。你面冷心热,即使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也会为他打抱不平。你却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的人,若是有了妇人之仁,终究会害人害己!”
苏拙冷笑道:“好一个天地不仁!这句话不是道家说的么?想不到你一个和尚,却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无我正色道:“不论是佛家,还是道家,这世间的真理都是相通的。自古做帝王的,绝不会只信一家之言。魏武帝、周武帝灭佛,并没有换来千秋万代。而梁武帝尚佛,南朝四百八十寺,也没有能让他保住皇位。所以说,无所谓佛与非佛。照见本心,所有人都是佛!”
苏拙细细品味无我话中深意,不觉有些痴了。无我又道:“苏拙,你来这里无非是想为那个惨死的女子讨个公道。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我做的,你又能拿我如何呢?”
苏拙不由得一怔,心里一片茫然:“是啊,就算真是无我做的,我又能如何?论武功,自己绝不是无我的对手。论实力,自己甚至连八部天龙的势力多大都不清楚。”
无我幽幽叹了口气,道:“苏拙,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很奇怪。就算是自己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的。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更不能只凭自己的推断。这样的错误,就连你我这样的人,也是难免会犯的……”
他这番话,似乎是在说这件事与他无关,又似乎含有深意,暗有所指。苏拙一时有些迷惘。无我道:“你的朋友要走了,这城里的大小客栈都已住满,你还不去给他们安排住处么?”
苏拙一愣,果然能从窗口看见卫秀等人已经站在了茶楼门口。无我背对着他,又道:“今后若是想见我,直接走大门便是。有你这样光明正大、光风霁月的对手,也是我的幸运!”请输入正文(。)
洛阳佛会卷第六章 陈年旧案()
苏拙离开无我的房间,脑子里还在想着无我的那番话。以至于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出了茶楼。卫秀等人都还站在门口,猛然看见他从茶楼里出来,都吃了一惊。
凌霜道:“苏拙,你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卫秀也皱眉问道:“小依呢?”
苏拙愣了愣,支支吾吾,既不想说出实情,又一时想不出来怎么搪塞过去。就在这时,段丽华居然从街上跑了回来,看见苏拙,愣了愣,道:“师父,原来你已经回来了!凶手呢?”
苏拙道:“什么凶手?”
段丽华道:“你难道不是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才匆匆离去的么?”
苏拙知道若是被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势必会牵扯出无我的事来。他反问道:“我不是让你留在洛捕头身边么?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段丽华没什么心机,听苏拙问,便老实答道:“哦,现场也没有找到更多地线索,洛捕头便命人将尸体抬回去,先到城里打听有没有哪家丢了女儿的案子。”
苏拙点点头,皱眉道:“真的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他此刻才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联想到无我的时候,气血上涌,有些冲动了,没有好好检查现场,就跑来了这里。
段丽华道:“师父,我虽然还不如你,却也不算笨。那一片树林经过我仔细搜索,的确什么都找不到了。”
“那女子的衣服呢?难道不能从衣服上找出这女子的身份么?”苏拙问道。
段丽华笑道:“什么衣服?树林里不要说衣服了,就连一片布条也没找到!”
“什么?!”苏拙有些吃惊,“凶手将衣服都拿走了?”
段丽华点头道:“是啊,我还纳闷,这凶手是不是有些什么癖好,专门喜欢搜集女子的贴身衣物。想想便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她说着,忍不住真打了个寒噤。
不光是苏拙,就连其他人也开始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洛谦眼珠转了转,忽然大声问道:“那女尸是不是被人先奸后杀,身上布满伤痕,而死因则是被割破喉管?”
段丽华惊讶道:“你莫非已经去过了现场?”
其他人自然知道,洛谦根本不可能去看过尸体。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苏拙疑惑道:“洛谦,你是如何知道的?”
洛谦反问道:“郭伯伯和家父难道没有提到二十年前的一件采花盗的案子么?”
苏拙与段丽华对望一眼,两人都想起了在树林中,洛云天与郭子善讳莫如深的表情。苏拙皱眉道:“二十年前?那时候你恐怕还在襁褓之中,怎么会知道什么采花盗的案子?”
洛谦道:“哦,这件案子不但是家父破的第一个大案,而且在当时的洛阳掀起了很大的动静。洛阳家家谈采花盗而色变,富贵人家更是延请许多武林高手,来府上看家护院。更有甚者,举家迁出洛阳!这案子这么大,谈论的人自然很多,各种流言蜚语也甚嚣尘上。直到近几年,我还听说有人写成了书,在茶馆里由说书人穿凿附会地演绎呢!”
众人悚然一惊,想不到一个采花贼,就能在诺达的洛阳城内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苏拙皱眉道:“既然这件案子是令尊破的,为何他却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洛谦叹了口气,道:“家父不想提起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当年这个案子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直到今天,也有人谈之色变。只因当时被那采花盗害死的女子,实在是太惨了。她们被采花盗从家中掳走,奸污之后,又遭到各种鞭笞摧残,直到浑身伤痕累累,面目全非。最后那采花盗才会一刀割喉,将受害女子杀死。”
段丽华惊呼道:“这简直与今天那个女尸的情形一模一样!”
此时虽是白天,天气也暖和起来,但众人都不免觉得脊背发寒。苏琴毕竟是柔弱女子,不比其他人。此时她打了个哆嗦,颤声道:“莫非……是当年那采花盗又回来了……”
苏拙断然道:“不可能!既然当年洛捕头已经破了这案子,怎么还会让那采花盗逍遥法外?况且时隔二十年,江湖上也没听说有什么采花大盗出没。”
洛谦点点头道:“听郭伯伯说,当年父亲追捕那采花盗一直到城外断崖。众捕快赶到时,亲眼看见家父将那恶贼一掌打下了山崖。那山崖高逾百丈,落下去势必粉身碎骨。”
他们两人虽然这么说,但苏琴终究是有些害怕。凌霜伸胳膊搂紧了妻子,给她一点安慰。燕玲珑也道:“苏姑娘放心,采花盗不过就是有些轻身功夫罢了。我倒要看看,他的能耐会大到哪里去!”
华平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都是光明正大,却最难防小人暗算。那些奸险之徒的手段,让人闻所未闻。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洛谦点头道:“华兄说得对!这次虽然不可能是当年那个采花大盗重出江湖,但从这人作案手法来看,只怕也非善类。在家父没有破案之前,咱们大家还是多加小心为妙!”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段丽华,显然对她十分关心在意。
众人当中,只怕除了段丽华自己之外,其余人都已对洛谦的心思十分清楚明白。偏偏最关键的段丽华,在这事上反而如呆傻一般,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洛谦的爱意。众人只瞧得大摇其头。
众人边走边说话,不多时就到了白马寺院墙外。段丽华奇怪道:“师父,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苏拙道:“自然是给你们安顿住处!城里的大小客栈都已爆满,只怕你们就算有钱,也找不到房间了。不如就跟我这个穷光蛋学一学,借宿在庙里!”他说着,手指着院墙外的两排院子。
白马寺的禅房并不足以供全国各地的古刹高僧居住,官府特地在寺院东西两面又修建了两排禅院。动用了上千的工匠,在短短半月之内,已经修建完工。这两排禅房虽不说富丽堂皇,也尽善尽美,颇具匠心。更因为这些禅房有门直通白马寺,这里的房间,那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洛谦笑道:“果然还是苏先生想得周到,我正愁怎么为大家安顿住处呢,想不到苏先生已经找到了这么好的去处!”
段丽华“哼”了一声,道:“你若是有心,怎么不让我们去神捕府见识见识?”
洛谦十分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卫秀笑道:“洛谦不想领我们回家,只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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