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贺敏中一方面顽强抵抗着清军的大力进攻,一方面又派人散播消息,动摇敌方军心。
效果是明显的,清军内部果然出现分化,有一日就有名将军带着几万人连夜出逃,此后,清军一日不如一日,而并州城军民却愈加团结,也就更难以攻破了。
这晚清军终于消停没有来攻城,只远远驻扎在城外,城内军民总算能喘口气,江宇就叫上贺敏中跟江琳,三个人来到一个小摊子上吃点东西。
说是说小摊子,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好吃的,并州城内物资奇缺,除了米饭还够外,几乎是没有东西可享用的了。
不过酒还是有的,三个人一人一杯,难得的清闲。
江宇看得出来很高兴,用筷子敲着碗碟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一边道,“舅舅已经在路上了,没有意外的外,应该两日后就能达到,只要咱们再撑上这两天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这样的日子,睡觉都能成为奢望,江琳苦笑,又忍不住揶揄道,“睡觉算什么,等舅舅到了,你速速带着应五小姐去京城才是正理。”这日江琳看得很清楚,江宇出去城门外的时候,应以珊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平安回来,她才恢复过来,可见对他的关心,这种时候,尤其能体现感情,不然怎说患难见真情呢?
江宇听了笑,“这还用你说,反正岳父大人早就首肯了。”
看来是铁板钉钉的事,江琳也为他高兴,拿起酒杯恭贺他。
“哎,可惜曲越那混蛋”江宇喝了一口骂道,“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投奔清王,我到现在都难以想通”
贺敏中此刻却说道,“你也不用气他,今日这种情况兴许咱们都得感谢他呢。”
一席话说得其他二人都愣住了。
第278章 决战
曲越投奔清王怎的却还要感谢他?江宇把筷子猛得一搁,怒道,“他背信弃义,无情无义,若不是顾忌城内情况,我真想跟他打一场”
江琳知道他定然是气极的,不过贺敏中说的话倒是让她心静下来,说起来,清王的反应确实匪夷所思,简直是一改往日的作风,略次犯错实在不像是个深谋远虑的人。
但要不是如此,他们并州城兴许此刻已经被攻破。
“难道曲越做了什么手脚?”她微微皱起眉,问贺敏中。
江宇还在愤怒中,冷哼一声,“他难道还会帮着咱们?别忘了,应大人就是他一箭射伤的,还有攻城车,若不是他提醒的话,兴许早就被咱们破坏了”
贺敏中淡淡道,“但你也别忘了他的箭术,若是真想射死应大人,恐怕不会只伤了肩膀,还有攻城车的事,若他没有激你,你会认出他继而冲出城门吗?”
江宇被他一番话问住了,只拿起酒杯狠狠灌酒,完全不想思考这件事。
曲越是他很早就认识的朋友,甚至早过贺敏中,这些年来谈天说地无所不言,哪里想得到他不声不响得就去投靠了清王。而他死守并州见过太多的牺牲,一直没有想到曲越也是敌方其中一员,或者他此前是在负责别的地方的清军,以至于他们到现在才相逢。
然而,却再也不是朋友了
见他闷声不吭的只知道喝酒,江琳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跟贺敏中说道,“倘若曲越真的是有意相帮,那么接下来他会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大概也能猜到曲越在想什么,之前他就已经就在摇摆不定了,不然也不会告知内应的事情,而据那个小士兵说清王曾经屠城,可见此人越来越残暴,曲越虽然因为师徒情谊亦或是救命之恩而站在清王的一边,但人是会变的。
倘若当初的那个人再也不是自己认识的摸样,那么他们之间的恩情还会继续吗?
贺敏中没有回答,只道,“算起来,章都督应该要到了。”
他说的没错,章景华正在行军的路上。
其实就算贺敏中没有派人去请求支援,他也会及时赶到的,因为隆中虽然是清王的老巢,可并州却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若是贺敏中没有防守成功的话,清王就此把并州作为基点,那甚至比占据隆中还要来得有利。
所以,他必须要阻止清王,是以这几日不分昼夜得向并州前行着。
六月十二日,章景华的大军到达并州附近,为了彻底消灭清军,他兵分两路,分别占领了屏风岗跟东湖,同时还封锁了清王唯一可以退却的渡口,彻底挡住了敌方的退路。
贺敏中得知这一消息,也重新整顿城中士兵,力求与章景华来个前后夹击
清王看对方援军已到,又见退路都被封锁,便主动从并州附近撤退,前往北苍河,想与章景华的大军在此一决胜负。他此刻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并州攻不破,就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章景华的军队上来,同时也在想,若是此战能打赢,并州必定是囊中之物
第二日,双方就在苍河上布阵了。
而并州城内,贺敏中却一直没有派兵出击,当他得知清王去了苍河方向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行动,这让江琳很是疑惑。
“莫非爷觉得舅舅一定会赢?”她很好奇的问,兵法她可是不懂的,虽说清王在并州损失了不少士兵,可加起来总也有二十万左右,而隆中城是清王的后盾,章景华能打下来必定也是损失惨重,两相比较起来实在分辨不出来谁的人数占了上风,恐怕是半斤八两。
贺敏中回道,“城里现在就剩几千人,若是在附近的话尚能出击,可北苍河……空城而出太过冒险,万一清军来个回马枪,咱们输不起。”
“就因为这个?”江琳拧起眉,“爷之前还在想前后夹击灭了清军呢,可一听说去苍河了立刻就松了口气。”她现在可是很了解这个人的,什么喜怒哀乐都逃不过她的眼
他眸子一转看向她,笑道,“还真瞒不过你,其实章都督在水战一项颇有心得,而纵观清王此前的战役,在水战上面毫无建树,想来必不擅长,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会选择去北苍河,实在错的离谱。”
“哦,”江琳恍然大悟,“那么他肯定要输了”随即就高兴起来,上前搂住贺敏中的脖子,“咱们总算安全了,哎,这些天可把我吓死了,就怕城守不住呢”到时候命也丢了,来这世上短短几年,真是太过冤枉
贺敏中挑起眉,捏住她的鼻子,“不是说要跟我同生共死的?大概早就在心里后悔了吧?”
她忙摇头,举起三个手指道,“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后悔过我是真的……”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贺敏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些天来,从没有像今日那样放松过,他此刻觉得什么荣华富贵都已经不重要,就算高高在上,权势在握又如何?总有一日有天翻地覆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因为只要是人,就总会面对无穷的变化。
而他只要她在身边,平平安安就足够了。
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要求,兴许也不是那样容易,他需要更多的努力
北苍河边,当清王看见章景华的巨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误估计了对方的实力,他本以为章景华匆匆而来一定是没有做好准备的,可没料到,他竟然带了如此强大的水军
但此刻已经不容他逃走,退路被封,而前方是攻不破的并州,偌大的地方,他却无处可逃,唯有迎击,也只有迎击这一条路
然而,清王毕竟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他身先士卒,带领前军前行,在靠近章景华军队的时候,出其不意得向章景华的前军发动了攻击。
章景华前军大乱,没有想到在己方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敌方居然敢主动出击,急忙派出舰队迎战,而此刻,曲越率领手下的舰队分成了好几处,从不同角度围攻章景华的巨舰,至此对方顾此失彼,在混乱中,被曲越带着士兵冲上军舰,杀死了上方将士,并且彻底占领了该巨舰。
章景华在第一回合算是失败了。
在此后的几天,清王愈加信任曲越,而他也发挥了自己优秀的军事才能,好几次差点刺伤章景华,给敌方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也以此奠定了他的地位,在清军中渐渐起到了领袖的作用。
不过章景华到底是经验老到的大将军,他这一生不知道面对过多少种战役,加上绝对的优势,于是,在经历数十次大小交战中,终于把清军彻底逼到了死路。
那日残阳胜血,血流成河,双方加起来本是几十万大军的此刻已经只剩下十几万人,他们拼死厮杀,眼睛都已经充血,惨叫声与哀号声飘荡在北苍河上方,令人闻之胆寒。
清军终于是真的败了,在最后一场倾尽全军的决战中,清王亲自站在船头指挥作战,他隐忍了几十年,成王败寇非他所愿,在他心里,不成王那就等于死
而老天也成全了他,当尖利的飞箭刺穿胸膛的时候,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若回到几十年前,他还会如此隐忍谋划吗?
应是会的,仇恨总是那样根深蒂固,他的皇弟抢去了所有的一切,他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坐拥天下
所以,一切都早已注定,有生就有死,或许就这般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但战斗并没有结束,尽管清王战死,可还有曲越,他替代清王成了清军的灵魂人物,并且在如此强大的围攻之中突围而出,消失在了苍河之上。
江琳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正如贺敏中,其实他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他本以为曲越暗中帮助,致使清王一再做出错误决定,使清军彻底失败之后会选择回来,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他竟然完全替代清王继续带领着清军在某些地方活动。
不得不说,这是令他极为意外的。
而江宇就更是愤怒了,之前还觉得这个人也许有悔改的可能,谁料还是那么可恶不过其中有些地方确实蹊跷,但一时也难以想通。
然而,并州总算是彻底安全了,全城欢呼,军民都极为高兴,鞭炮放了整整一日。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立刻嘉奖,封江宇做了副将留守并州,而因为贺敏中上书说清军不除绝不还朝,也让皇帝颇为欣慰,准他继续追击清军,但把章景华召回了京城,只给贺敏中留了五万兵马。
这个决定江琳也是意外的,她没有想到贺敏中会主动要求留下,曲越毕竟跟他曾是朋友,难道他真要把他赶尽杀绝?可之前的态度分明不是这样的。
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究竟他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呢?
第279章 边疆生涯
在并州待了几日后,江琳就告别江宇随贺敏中去了楚国西北边疆,因为清军已经撤退到那里,并屡次出来挑衅驻防将士,虽人数稀少,可战术灵活多变,令人极为头疼,加上楚国内忧外患,邻近的奚国也是蠢蠢欲动,那么,势必是要有人去压制的。
当江琳踏上马车回望并州时,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完成了转变。
贺敏中不回京城是绝对明智的选择,皇帝病卧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以至于那日圣旨都不是他亲手所写,而是刘皇后代劳的。如今瑞王还没有成为太子,但皇帝驾崩后并无多少悬念,因为没有别的太合适的人选,他登临帝位的把握是很大的。江琳没有忘记以前的事,瑞王想拉拢贺家没有成功,而虽然朝华公主与他们有过合作,可为了掌控整个天下,反悔曾经的诺言不过是件很平常的事。
现在刘家一直没有动贺家也是因为清军没有彻底清除罢了,江山还不够稳当,他们自然不敢胡乱作为,她想着嘴角微微翘起,章景华不愧是皇帝曾信赖的人,审时度势乃是长处,不然恐怕曲越没有那么容易逃走。
当然,他也有他的聪慧与悲天悯人,若是此前真的相助清王夺取并州,未来将是难以预测的长久战乱。
然而,这样不停奔波的日子何时到头呢?
她以前就想无拘无束得去远方,现在已经够远了,但却是那样的不安定,她不知道何时将会再发生大的风波,这一切要取决于京城的状况,而如何应付却是要他们几家一起去努力的,包括身在宫中的江柔。七月五日,嫣贵嫔诞下一子,皇帝当日奇迹般得清醒过来,抱着这个儿子喜不自禁,亲笔赐名烨之一字,并升江柔为正二品贵妃,此后几日精神竟日日好了,连连说梁烨这皇子是他的福星,格外疼爱,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
这种情况显然出乎朝中众大臣的意料,本以为瑞王当定了太子,谁料半路杀出一匹黑马,而皇帝的身子又日渐好了,最后江山落在哪个儿子的手上也变成了悬念,是以形势再次变化,各种势力免不了要暗中较量。
而边疆这边,贺敏中除了与曲越不停地短兵相接外,还顺利消除了奚国皇帝意图侵犯楚国的心,赢得了边疆将士的敬重,同时,他手上的兵马也日渐壮大,由最初的五万人已经扩展到十数万。
这样的日子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就已经到深秋,江琳倚在木栏杆上看着广阔的平原出神。
风很大,吹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长长的头发也没有梳成髻,只用根蓝色的带子随意得束在脑后。
倒不是不爱漂亮,只是随时的号角让她无心打扮,贺敏中在与曲越做着猫抓老鼠的游戏,奇怪的是,两方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也许这该叫猫猫互动?她反正看不出贺敏中真有灭掉曲越的心,而后者也是一样的。贺敏中见她一直站在那里,就走了过去,手顺势揽住她的腰。
这些时日,她的腰越发纤细了,他曾想过要送她离开此地,可江琳并不愿意,也就只能由着她。
江琳忽地叹口气,侧头盯着他的眼,那双眸子一直都如同夜色般的暗沉,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结果常常发现并不是,他总是想得很远,看得很准,比如章景华在北苍河那次大战,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跟曲越,也是在玩着他们两个人互相明白的游戏。大概在曲越把箭射入应大人身上的那一刻,贺敏中就已经有所了解,此后两人互相配合吝能来到边疆,这样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在想什么?”他手指微微用了点力,那样的沉默让风声显得更加喧哗。江琳撇撇嘴,把脑袋歪向另一边,哼道,“不想什么,反正你也不告诉我。”贺敏中笑起来,“你想知道问就是了,我岂敢瞒着你?”她最近常常使些小性子,不知道是不是随他行军作战的缘故,反正他也早就习惯了。
她闻言侧过身,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那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彻底打败曲越啊?总是这样,咱们是永远都回不了家的!”他笑意淡了些,眸中有凌厉之色,“京城一日不变一日不能回去,若是曲越真被铲除,你应该明白贺家,亦或是你们江家,章家都逃不过必然的结果。”一朝天子一朝臣,看着皇帝好似极为疼爱江柔生下的皇子,可一旦没了利用价值,骨肉亲情就能立刻抛下。
江琳皱了皱眉,“可生杀大权都握于皇上手中,如今七妹生下皇子他总不会为难江家,而你跟舅舅为朝廷立下大功,皇上也不至于立时动手,除非……”她摇摇头,似想起一事,“此前都传言皇上身子朝不保夕,但七妹生子后竟然日渐好转,这其中好似有什么不太对。”她抓住了重点,可又有些不太敢相信。
贺敏中神色凝重,沉声道,“昭仪娘娘是调香高手,除了味道不同之外,香有时候也等同于毒。”江琳心头一惊,果然是如此吗?
皇上身子好好坏坏难道不过是江柔一手操作的戏码?想来她在宫中能做出如此多的事,江家跟章家必是很大的后盾,可她后知后觉却从来没有发现。
现在再想起江柔对她偶尔的不友善,她更加可以理解,原来比起在贺家的不顺心,江柔肩上的负担是她难以想象的。
即便是在如今的状况之下,她依然要为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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