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敏慧回过神来,脸上泛红,低头道,“见到江公子。”她早听说大嫂有个堂哥堂妹,堂妹是江庭春,她向来不屑,如今也被打入冷宫,而却没想到江庭佑却是那样一个人物,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呢!
江庭佑只是微微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红豆,你领我堂哥进去吧,我也不方便打扰他们。”江琳吩咐,她还要看看贺敏慧的后续举动呢。
江庭佑冲她略低了下头便进去了。
贺敏慧自刚才失神过后眼睛就没再看他,直到江庭佑进去也没有再瞟过一眼。
还是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就算心里喜欢也不曾再暴露出来,江琳往那挂着布帘的门口看了看,可惜贺敏慧错失了一个机会,若是她当时往后再看一次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江庭佑在进入门内时曾回头看了她一眼,若是就此目光相撞,那是否真会火花四溅呢?
她不免开心起来,这件事看来是做对了!
回去的路上,贺敏慧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会摸头发,一会拉裙子,一会又翻袖口,就没有消停过。
江琳看着她那小女儿样子,忍不住打趣,眨着眼笑道,“非常好,好得很,不用整了,整个府里就你最漂亮呢!”
贺敏慧脸腾地红成一片,娇羞的叫道,“我哪有整,只是,只是,只是身上痒罢了!”
江琳大笑起来,抚掌道,“是了,是了,堂堂大小姐脏得身上长了虱子,传出去哪个敢娶你呢?哎,娘马上也要回来了,这个责任我可不敢当,你一会赶紧洗洗干净去,省得让我当这罪名,反正厨房里的水是足够你用的。”
贺敏慧被她说得差点跳起来,但居然忍住了,哼了一声道,“我懒得理大嫂!”说完飞奔着就跑了。
一直没说话的青玉此时发出啧啧两下,“哎呀,四小姐总算春心萌动了,也是真不容易呢,奴婢瞧着这两人也是配得很。”
是很困难,想当初她对贺敏中还有依恋之情,幸好这个问题解决了,不然恐怕自己现在还在处理与贺敏慧的矛盾,江琳也笑起来,“改日我找母亲商议商议,再看看堂哥的意思,若是娘亲也同意,那就多找些机会给他们相处相处,适合的话也就可以定下来了。”
等到贺敏中回来,她也跟他提了这件事,贺敏中对江庭佑的印象也不错,觉得两人性格互补,倒是很赞同。
又过了些时日,大夫人终于从南宁回来。
江琳起先还是惴惴的,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跟大夫人之间的罅隙已经堆积很久,如今她主动伸出手来和好,别人却也未必接受,那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呢?
可事情并没有那样糟,大夫人和蔼慈祥,对她亲昵的好像完全不记得往事。
贺敏中自是很高兴,跟他娘一直聊到很晚方才回来卧房。
江琳那时候是识相的离开的,故意让这娘儿俩说说话,但心里始终不太安稳,是以看到贺敏中的时候就忍不住问起来了。
他心情愉快,抱她坐在腿上,“陆妈妈都把事情说清楚了,娘也能想得开,说咱们贺家虽然一直有那样的荣耀,但也始终被捆缚着,如今没有也便没有了,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也就满足了。不过说到二叔跟婶婶,娘还是有些伤怀,没料到他们如此贪得无厌。”
“既然娘想开了就好。”江琳吞吞吐吐,“那娘……”
他笑着捏捏她脸颊,“你别担心,这些时日都是由你在管着贺家,娘又不是想不到,自然是感激你的,还让我好好待你呢。”
江琳吐出一口气,又仰头看着他,“爷可要记得,娘都这么说了呢。”
他目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霎时又恢复了满是温柔的样子,低头吻着她的嘴角道,“你还不信我?就算到死,我也总会保护着你,保护着这个家的。”
听到死这一字,江琳整个人一颤,仿若见到了噩梦,伸手就抱住他脖子,“呸,不吉利,爷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爷绝不会死,就算死……不,你不会死的!”
他没想到她的反应那样激烈,忙抱紧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是我胡说,我们定然会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她鼻子一酸,差点有眼泪流下来,其实这些天又哪里真能忘了江柔曾说过的话呢?只是深深得藏在心里罢了,只是想永远就这样安宁快乐的跟他生活下去,而如此担心的心始终没有让他发现,可是这个时候,她终于没有能忍得住。
伏在他怀里沉静良久,她轻声道,“以后不管爷做什么,我都要跟着去。”
贺敏中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会这样说?莫非你要日日跟我去大理寺?”
她再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呼吸着熟悉而温暖的味道,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绝不会放弃!说什么死,假如死亡就是分开的界限,那么她不会让他死的,绝不会!
感觉到她有些抖的身子,他的心忽地一下子缩紧。
她那样聪明的人,莫非是猜出了一切?
自己到底也没能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起这两年多来,其实她过得也许比他还累,然而,自己又还能再做些什么呢?假如可以不要生命换得全家平安,他也会在所不惜!
第273章 军司
那一日终于到来,皇上在早朝的时候接纳新任兵部尚书的建议,任命章景华为虎威大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前往沧河剿灭清军,而贺敏中主动要求为国效劳,被皇帝指派为军司,三日后随大军出发前往并州,协理军务,督查将帅!
清王的军队简称清军,皇帝在朝堂上说一而再再而三的征兵,百姓已经怨声载道,这次可谓倾力而出,言下之意是要求他们打不赢清军不要还朝!
可如今的形势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上回派出去的大军都已经死了七七八八,听说并州城外遍地都是尸体,腐臭的味道能引人呕吐,更是引来秃鹰成群啄食,惨绝人寰!
消息传到贺府的时候,贺敏中亲自给大夫人说了这件事,生死存亡的事是绝对瞒不住的,倘若他此去不能返回,也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娘亲了,又如何不能接她从南宁回来?两人抱头痛哭一场,几个兄弟姐妹自然也是眼泪涟涟。
江琳却是异常的冷静,她早就有所预测,贺敏中是要去战场,去那个马革裹尸,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只是没料到事情来的那样快!
然而,这显然不是单纯的一次调兵遣将,贺敏中主动提出随军是身不由己,皇上对他有很重的疑心,那么与其苦苦挣扎的话,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前皇上就提及他曾说过的兵法策略,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如今大舅子都被重新派上战场,他利用这样的机会,一来可以表示些忠心,二来,此后生死难测,有赌博的意味,打得赢就不死,打不赢,那就死,相当于某种苛刻的条件,这也将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而此刻的江琳还不明白,她找不到皇帝要他死的理由。
所以当贺敏中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只有满腔的疑惑,到底他是何时得罪这个皇帝的?
见她目中并没有惊慌诧异,他暗暗叹口气,她果然是猜出来了,一时也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只是静默的立在那里,心里有些空茫。倘若真的就在那里回不来了,她能承受得住吗?抑或现在也不应该考虑这些,早在此前他就无数次的想,自己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然而,真的要面对这一刻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忐忑不安的。
“琳儿,我……”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从来不这样犹豫,江琳上前抱住他的腰,轻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说过,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他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无法应付她这句话,默了会儿道,“我是要去打战。”
“我知道。”江琳笑了笑,把脸贴在他胸口,那样的温暖她是割舍不掉的,哪怕是去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跟着去。
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伸手搂住她。
“爷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吗?”她只有那一个疑问。
如果不告诉,也许就没有机会了,贺敏中想了想说道,“上回查敬王的事恐怕已被皇上察觉,他本就是疑心很重的的人,又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难免觉得我隐情不报是想采取观望的态度,加上他命不久矣,为新皇着想,咱们这最后一个开国元勋就成为可能存在的绊脚石,虽然已经没有爵位,可斩草要除根,势必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若不主动提出的话,以后只会愈加危险,这是权宜之策。”
原来如此,在皇权面前,人可真是蝼蚁啊!
江琳听完就离开了贺敏中的怀抱,“我知道了,但现在要出门一趟,爷等我回来。”她说完转身从某个抽屉里拿出几张草图推开门就出去了。
贺敏中愣在那里,现在他是完全的一头雾水。
一路上,江琳只觉整个府邸都安静下来,下人们似乎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
天边飘着几片白云,衬得天空更是如蓝宝石一般美丽。
马车穿过贺府来到一条街道上,两边是稀稀拉拉的店铺,并不在繁华京城的中心,显得特别幽静,她下了马车,走进一家叫飘香的茶铺。
茶铺不大,但布置的很雅致,共有三层楼高,此刻最底层有三个人在喝茶,小二见有人进来忙上前招呼,江琳并没有在任何一张桌子上坐下,而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他便立时恭谨起来,领着她去了第三层楼。
茶很快就端了上来,果然很香,浓郁的味道如酒,可喝上去却是清淡的很。
她坐了很久,终于有人上楼来。
“贺夫人久等了。”
江琳忙站起来,冲来人一福身,“不敢,倒是有劳朝华公主。”
朝华公主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轻轻拂了下袖子,“不用拘礼,这铺子是本宫开的,你就当自己是茶客,本宫是掌柜。”她顿了顿道,“你今日既然想见我,怕是有关于贺大人的,没想到父皇真会派章都督出战,贺大人也命为军司……不过这事我实在插不了手,父皇做得决定不会更改的。”
就算之前她跟贺敏中有过合作,可瑞王当上新皇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她又岂会劝阻皇帝改了心意,得罪她父皇什么好处都没有,这一点江琳自然理解,便道,“我不是要皇上反悔,只是希望公主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允许我随同夫君前往并州。”
朝华公主一愣,目光在她脸上打了几个转儿,问,“你要一起去?”
“是。”江琳坚定得点了点头。
朝华公主露出几分赞许之色,但很快又摇起头,“虽然你们夫妻情深,可按规矩女眷是不得随行的,本宫恐怕帮不了忙。”
江琳就把手边的一些草图递过去,“这是我画的,公主不妨看看。”
上面都是些打战要用到的兵器,有士兵们冲锋陷阵用的,也有攻城守城用的,她并没有发挥完全的才能,只是在现有兵器的基础上稍稍加些修改,有些甚至是错误的修改,本意是想体现下自己的优势所在,但也并不十分明显。
加上她曾经改良过水车,是以很容易信服。
饶是这样,朝华公主也仍是很吃惊,毕竟江琳是女子,别说兵器改造了,就算要说出常用的一些,一般女子也不可能做到,而这也表明了朝华本身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指着其中一件兵器道,“这看起来能打很远。”
“还没有实践过,不过应该是比惯用的远一些。”这是张改良的弓。
朝华公主盯着她看,“都是些男人所用之物,不知贺夫人是如何懂得的?”
“妾身平日就喜欢这些东西,家中书又多,便常常寻来看,久而久之便有些心得,而关于兵器,我夫君与三哥都极为喜欢,耳濡目染也就熟悉了。”江琳神色平静,像是在说很自然的事,她也相信朝华必不会追究,所谓识人用人,知道能用就足够了,又何必管他是如何能用的。
果然,朝华目光凝住片刻,终于道,“你既有如此才能,我必会告之父皇,与清王的战争持久不止,也许是该在兵器上下些功夫。”她顿了顿,“但父皇未必会如你所愿,懂兵器者皆在工部,你有此想法反而会留在京城,不过,我会说你也略懂兵法,辅佐贺大人事半功倍,反正贺大夫人是在京城的。”言下之意总有挟持,皇帝并不在意多放贺家一个人去战场。
江琳站起来欠了欠身,“多谢公主成全。”
朝华公主便没再多说,拿起那几张草图起身走人。
她之所以会成全江琳也都是为了自个儿的皇兄,将来皇帝真的一命呜呼,瑞王继承大统,到时候势必要重新整顿朝纲,而她既与贺家合作过,有了起先的基础,若是就此扔掉未免浪费,他们需要可以相信的人。而江琳又展示了自己的才华,兵器在那个时代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其实在后世也是一样的,朝华权衡再三,自然会做出有利于他们那一派的决定。
到时候以她的聪明才智,说服皇帝不难。
江琳下得楼来,走出大门的时候轻轻呼出一口气。
香凝迎上来,她早知道江琳决定的一切,当下眼睛就红了,扶着江琳走上马车,轻声道,“夫人真要如此吗?”亲赴战场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显然她也不肯带着自己,至此一别,又有谁能知道将来?
江琳倚在车窗口,眼见慢慢往后移动的风景,心里也是忽上忽下,半响道,“要我留在家里等他,我实在办不到,恐怕夜夜都难以睡着,还不如就一起去呢。”若是寻常的战争,她也许可以不用担心,可与清王……那样拉锯战一样的打法,不知要折磨到何时?她总要去贡献出自己的力量的,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一个家庭的兴亡,她也责无旁贷!
香凝听了无言,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抹着泪。
马车往前行驶着,轻风从窗外灌入,如同谁的吟唱声在耳边拂过,她只觉心渐渐安静下来。
第274章 启程
回到贺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众人都不知道江琳去做了什么,一时仍都沉浸在贺敏中即将上战场的悲伤中。
到了第二日才传来消息,说皇上准许四品诰命江少夫人随行去并州,贺府又掀起了一阵波浪。
首先贺敏中就极为震惊,他没想到江琳说到做到,真想到法子让皇上同意此事,看着立在身旁的人不禁又喜又悲,喜得是再也不用分离,而悲的自然是担心她的安危。如今形势百变,前途可谓步步惊险,他只能更加小心谨慎。
而接下来惊诧的便是大夫人了,这段时间的亲昵不过是看在儿子的面上,到底贺家如今元气大伤,内部再有矛盾的话只会更增添儿子的压力,是以也一直妥协着,直到贺敏中被派去并州,她还在想是不是这个媳妇真不是旺夫的命,或者说本就是克夫的,但她没料到江琳竟然会主动请求随夫出行。
所以后来就单独留下江琳,说有些话要叮嘱她。
门在身后慢慢合上,江琳看着端坐于紫檀木高椅上的大夫人,很好奇她会说些什么,好奇她们之间的罅隙可会消除。
大夫人亦认真得盯着她看,许多往事在眼前一闪而过,仿若就在昨天,然而,从初见这个媳妇到现在却已经有三个年头,而中间发生那样多的事,有时候真像是梦一场。
“坐吧。”她淡淡开了口。
江琳就慢慢坐下来,没有旁人在场,她也不想再演戏,之前还说些儿媳自作主张云云的话,而如今要的却是坦白面对。
“你怎会想到跟敏中一起去并州。”大夫人微摇着头,“亲家夫人若是知道,不晓得该急成什么样,你说自作主张确实没有说错,这样的大事总该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才是,刚才敏中都惊慌成这样,我可是从未见过的。”
江琳欠了欠身,“请娘原谅,但媳妇早就做好决定,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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