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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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论剑篇-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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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沧海大感兴趣,道:“现在不敢了么?”
  崔山公笑一笑,道:“现在,假如可以的话,我连投降还来不及呢。”
  他略赂提高声音,道:“现在话说回来,老夫后半生是由于几点,才完全改变了作风以及想法的。第一,我得知命运的力量无可抗衡,是以不得不接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理论。第二,老夫阅世既多,亲身经历也多了,所以深感因果报应之说,千真万确。你种一善因,可能收不到具体的善果,但决不会有恶果的。说得精微一点,由于你种了善因,心中并无懊悔,亦不惊惧,心地坦然,这已经是收到善果了。第三点,老夫艺业越精,以及见闻阅历越多,就越知宇宙的威力无穷,个人之多,实在太渺小了,绝对无法支配命运,实不足以与自然之力相抗。!”
  杨晋道:“因此,你就变成正直、义气和善良了?”
  他话声中,含有浓厚的嘲讽意味。
  崔山公正色道:“是的,我承认我自私,承认我天性之中,会对破坏毁灭发生快感,因此,我天生是恶人。可是,到我吃了苦头,又体察出这些道理,我不能与命运抗争,我相信因果报应,所以,我为人要正直,以博得同道及亲友的尊敬。我行善,守信义,希望命运还给我善果,这是我认为可以永保成功之道了。”
  房中静寂了一会儿,因为他最后赤裸直接的几句话,极有力量,连杨晋那种自负不凡的人,也不禁动容寻思。
  过了一阵,仍是崔山公打破静寂。他重复道:“一个人尽力去发扬正直、义气,慈善美德,起码他一辈子不要心怀隐忧,绝对没有那种足以把压迫得发狂的不安之感。这已是收获到一大善果了。”
  他的理论,自是经过千锤百练,亲身体会而得的。不过送入谷、杨二人耳中时,所发生的影响不同。
  杨晋只是考虑到这理论是否真确,抑是崔山公自我文过饰非之词?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当然可以网开一面,给他活命。
  换言之,杨晋只是一种对他个人利害得失的考虑而已。
  谷沧海所想的又不同了,他原本就具备了这些美德,而且这些美德的价值,他亦全无怀疑。
  因此,他想的是崔山公提到的人性问题。
  崔山公口中,隐隐透露出他认为人天生是恶的,唯有洞达世情,与乎人生种种道理,方能以理智之力,强逼自己向好的路走。
  但谷沧海耳濡目染,听到过的说法,皆说人性本善,只不过是世间充满了罪恶,以致变坏了。
  他也约略读过一些有关的书籍,如孟子性善主张,和苟子的性恶主张,不过,如果没有像崔山公这当世第一等老魔头现身说法,这些问题,他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现在他情不自禁的付道:“假如人性是善,则何以要向善如此之难,使他入邪道这般的容易?可是若说人性是恶,又何以大多数人都鄙弃为恶?佛爱也说,人人皆有佛性,决不是人恶的了……”
  其实这人性善恶的问题,自古以来,也不知有多少圣贤学者,穷毕生之力研究,迄无定论。
  因此这个问题,岂是谷沧海在短短时间中想得通的?
  只听崔山公道:“谷兄,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老夫此来,实在是有事相烦。”
  谷沧海沉吟一下,道:“只怕在下办不到吧!”
  崔山公道:“我还未说出来,你焉知办得到办不到?”
  谷沧海笑了笑,还未开口,崔山公道:“再说以你目下的情势,办不到也得去办。”
  谷沧海叹口气道:“好吧,老前辈请说。”
  崔山公指一指杨晋道:“此人耳目犹在,最好别给他听了去,你既然已知是他陷害令师,何不立即杀死,以绝后患?也可以省去令师的烦恼。”
  杨晋一听,又惊又怒,禁不住破口大骂道:“老忘八,老子的生死与你何干?”
  谷沧海正苦没有机会实行他的计划,那便是设法使杨晋感到有一线生机,则他所有智慧将用在如何死中求活一事上,便失去了他的狡诵多智了。
  现下崔山公这么一说,正是绝佳机会,连忙说道:“晚辈真想马上取他性命,但又考虑到应当送返敝寺,让家师处置发落才对。这大概就是您话中所谓烦恼之意了?”
  崔山公道:“是的,令师收到这件礼物,必定觉得头痛。杨晋这家伙何等厉害,岂肯做令师的人证,洗刷他的冤枉?”
  谷沧海接口道:“对啊,还有一点就是家师晚近已失去当年火性,讲究佛门慈悲之旨。
  因此之故,很难下手杀他呢!” 
 

 
 
 



第二十七章 欲海沉迷魂骨销
 
  杨晋大有所悟,忖道:“这话一点不错,应真佛理越精,功行越深,就越不肯轻易破戒杀人,因此假如我被送到少林寺……”
  他又瞧见了自己的一线生机,登时变成鄙懦之辈。目下不论要他做多么可耻下流之事,只要条件是送他到少林寺去,他一定答应照做。
  谷沧海又道:“当然啦,晚辈亦有生杀之权,不过……”
  崔山公道:“你自己想想吧,老夫却主张除祸须速。”
  这回杨晋可不敢骂他了,高声道:“谷大侠,假如你要把夜游神倪冲和吴显抓回来,小可愿意帮这个忙。”
  谷沧海道:“为什么?”
  杨晋道:“小可愿意得到公平的审判和惩罚,如若抓不到倪、吴二人,便没有审判的机会了,对也不对?”
  谷沧海道:“换言之,你想我把你送返少林寺,是也不是?”
  杨晋道:“是的。”
  谷沧海道:“我还拿不定主意,等一会儿再说。”
  他一把提起杨晋,迅即丢在一间空房中。
  崔山公等他回转来,才道:“你真想从他口中得到倪、吴两人的下落?”
  谷沧海摇摇头,道:“不,晚辈不敢相瞒,这倪、吴二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我也不难抓到。问题是如何能使杨晋甘作证人,向举世证实家师的冤校。”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虽然还未想出方法,但为了使他才智完全耗费在求生之事上面,以及避免他担惊害怕之苦,特地用这个题目,大大的折磨他一番。”
  崔山公道:“这人武功虽是有限,但狡猾无伦,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现在咱们谈一谈咱们的心事。”
  谷沧海道:“老前辈请说,在下洗耳恭聆。”
  崔山公道:“谷兄好说了,其实是请你帮忙的,那便是大宗师庞珏的下落不明,大是可疑,你意下如何?”
  谷沧海道:“在下亦有同感。”
  崔山公道:“唐天君此人天性枭恶如此,真是老一辈子首次碰到的可怕人物,我看大宗师定必已遭毒手了。”
  谷沧海道:“这话出诸老前辈口中,在下非信不可啦!”
  他说完,面上流露出悲痛之色,又道:“在下蒙庞老哥哥看得起,结为忘年交,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义不容辞。”
  崔山公道:,要查明此事,固然不易,但最困难的,还是在于严惩杀师凶徒这件事上面。不过,目下情形又不同了。”
  谷沧海道:“如何一个不同法呢?”
  崔山公道:“如若有你出手,加上老夫臂助,必能杀死唐天君,虽然说起来有些令人泄气,因为咱们两人之中,定必会有一个人陪他同赴黄泉,但终究可以达到目的,剩下只有如何查明杀师之事,甚是棘手。”
  谷沧海道:“以晚辈愚见,倒是有两个方法。”
  崔山公道:“谷兄请说。”
  谷沧海道:“第一个方法,便是检验庞老哥哥的遗骸,即可找出证据。第二法是使唐天君自行吐露实情。”
  崔山公道:“无奈这两法都办不到啊!”
  谷沧海沉吟一下,道:“也许在下能找到遗体。”
  崔山公讶道:“这真是教人难以置信之事了。”
  谷沧海道:“除此之外,咱们还须商量好如何使唐天君吐实的办法来。”
  崔山公道:“这一点容徐图之。”
  谷沧海道:“假如家师的冤已解,在下别无牵挂,便可与唐天君正式决一死战,老前辈不必插手,只须利用盟约中所有高手,抵消了唐天君手下的力量就行啦!”
  崔山公举手摸摸光秃秃的头颅,道:“谷兄这话豪壮之极。不过……唐天君确实是有真本事之人。”
  谷沧海道:“在下曾经千方百计打击他的自信。如若找到庞老哥的遗体,并且验出伤痕,咱们可利用此事,再一次重重打击他的心灵。在这等情形之下,晚辈自信还堪与他一挤,纵然不能大获全胜,也必能与他偕亡。”
  崔山公忖想了一下,道:“关于洗清令师冤屈,老夫可助一臂之力。”
  他们迅即商谈了一此细节,然后谷沧海便命手下去把花蕊夫人召来。
  那个赤身教主推门而人之际,满面春风。
  身上衣着,十分暴露诱惑。
  可是看见崔山公在座,顿时大为失望。
  原来以她想来,这一次派遣出所有的高手追击正派群侠,独独把她留下,可能是盟主对她大有意思。
  她已被黑手派压倒,成为屠师娄大逆的禁脔。天下问只有唐天君和谷沧海有资格可以破些禁制。
  因此她已准备用尽一身本事,蛊惑这个盟主。然而目下崔山公在座,可见得事出有因,不是为她美色而召见的。
  她盈盈落坐之后,道:“妾身蒙盟主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谷沧海客气地拱拱手,道:“教主好说了,兄弟相请之故,乃是请问教主一件事。”
  花蕊夫人道:“不知是什么事?”
  谷沧海道:“教主曾经说过,你以一个女孩子为饵,把谷沧海诱到江南黄山去了,这女孩子目下在什么地方?”
  花蕊夫人讶道:“此女还有什么用处?”
  谷沧海笑一笑,道:“她仍然是钓饵呀!”
  花蕊夫人恍然大悟,忖道:“盟主势力已成,又有唐天君、崔山公之助,自然要碰谷沧海了。”
  当下道:“盟主说得不错,这个女孩子名叫阿莺……”
  她忽然停口,皱眉向房门望去。
  谷沧海徐徐道:“房中虽有人,但不要紧,是少宗师府的孙红线姑娘。”
  花蕊夫人还未开n,房门已经打开,出现了孙红线的身形。
  她也在一个位于上落座,并与崔山公客气地行礼。
  花蕊夫人大为释然,因为孙红线代表唐天君,则三方面联合之势已成,也必是三方同意的计划,就算把谷沧海骗得来,也不须惧怕了。
  孙红线冰冷的目光,凝定在花蕊夫人面上,道:“那个名叫关阿莺的女孩子,受了伤没有?”
  花蕊夫人道:“伤到是没有,只不过……”
  孙红线举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回头向谷沧海道:“没有受伤就好了,要不然干脆把她杀死,也是办法。”
  这话的含意别人难以猜测,只有谷沧海晓得,这个巾幅之中的一流高手,正如别的女人一般,妒嫉起来。
  他微微一笑,道:“孙姑娘,等一会儿再研究这个问题,目下且听夫人说出阿莺在什么地方。”
  孙红线双眉一剔,显然不愿意谷沧海如此容易就查出阿莺下落,但她又晓得不可伤他过甚,终于没有做声。
  花蕊夫人道:“这个女孩于嘛,现下就在此庄之中。”
  谷沧海问道:“你让什么人看守着她?”
  花蕊夫人道:“她已经不能行走,盟主放心。”
  谷沧海心头剧烈的震动一下,但面上神色如常,还淡淡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但我希望你把她交给孙姑娘。”
  孙红线立刻反对道:“不,我无暇分心看守她。”
  花蕊夫人道:“盟主放心,她跑不了。”
  谷沧海转眼向孙红线望去,那本来就不怒自威的虎目中,射出凌厉的森冷的光芒,表示他怪责她的心意。
  孙红线一碰到他的目光,登时软化,忙道:“好吧,花蕊夫人,把阿莺交给我。”
  说时,还站了起身,表示要马上把她弄到手中。
  花蕊夫人当下陪她一道出去,不久,花蕊夫人独自回来,说道:‘孙姑娘已带走阿莺了。”
  谷沧海点点头,道:“很好,这个女孩子大有用处。”
  花蕊夫人试探地道:“假如风声传出,谷沧海必定赶来,此地人手太少。”
  谷沧海运:“役关系,谷沧海也不过只有只身双拳而已。”
  花蕊夫人眼中射出惊怖之色、道:“这个人大厉害了,属下苦心孤诣多年时间。布成的烈火大阵,本以为大罗神仙也须化作飞灰,哪知还因不住他。”
  谷沧海笑一笑,道:“你以一派之力对付他,自是不易,但现在你可以放心啦!”他接着很礼貌的请她退下了。
  崔山公抚须笑道:“谷兄,你看见她的目光没有?”
  谷沧海道:“看见了,怎么啦?”
  崔山公道:“她是打深心中畏怖你呢!”
  谷沧海道:“其实这个女人也真厉害。”
  崔山公道:“等你活到像老夫这一把年纪,就不会顾忌她的魅力了。哦,对了,你目下该去瞧瞧阿莺啦!”
  谷沧海沉重地点点头,崔山公道:“她行走不得,遭遇必甚可怕,虽然如此,但未必不是她的福气。”
  谷沧海讶道:,这话怎讲?”
  崔山公道:“想想看,你所接触的女性,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才智武功,俱臻上乘的人物?阿莺容貌即使不错,但到底还不能与别的女性争一日之长短。”
  谷沧海目瞪口呆,等他再说下去。
  这个邪教第一人物的老头子,又缓缓道:“她唯一赂占胜算的是你们小时候的交情而已,但这当然还不够,然而目下既然遭遇不幸,大家都将对她生出怜惜同情,你自然更丢不开她了,所以老夫认为这个不幸,末始非福。”
  这个道理,幽微深奥。除了崔山公这等一代老魔头,谁也体察不到的。只听崔山公又说道:“刚才孙姑娘已有妒意,可是其后屈服了,当然也是想到她遭遇到不幸,才肯让她一步。”
  谷沧海道:“老前辈的见地,真是高明无比。”
  他们已商谈过各种细节、是以目下不须再谈。谷沧海独自出去,迅即往找孙红线,查看阿营的情形。
  他在另一座院落中,见到了孙红线手下的女婢们。接着进入上房内,但见孙红线正在开箱寻物。
  她一见到谷沧海,双眉马上皱起,轻轻道:“你不宜到此地来。”
  谷沧海道:“不要紧,横竖马上就要摊牌了,再说,此处亦非你的香闺,有何妨碍?”
  孙红线摇摇头,道:“唐天君为人多疑善妒。若是得知你我独处一室之内。虽然无事,也将十分懊悔不满。”
  谷沧海道:“不是还有一人么?”
  孙红线道:“她尚在昏迷中。”
  谷沧海大步走入内室,目光到处,但见阿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异常苍白,一望而知,不大妥当。
  要是当日谷沧海不是先救别人,则阿莺早已逃出赤身教无暇庄,自然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谷沧海当时的心情是先人后己,认为阿莺既是他自己的人,自然要慢一步搭救。
  他轻轻叹息一声,但觉自己累害了这个女孩子。
  孙红线哼了一声、道:“不要大惊小怪,她还好。”
  谷沧海回过头来,温柔地望住她,轻轻道:“我知道她不会有事,但我觉得很疚对于她。”
  孙红线不解地哦了一声,眼中尽是疑问。
  谷沧海又道:“假如当日换了你是她的话,我亦必定如此,那就是先救出别人,最后,才轮到你,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她恍然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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