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指莫大风既然对应真大师不满出手,便与少林寺结下仇怨。
莫大风道:“在下坦白奉告之后,却怕诸位长老仍然不能置信。那就是关于贵寺应大师的旧事,在下多年之后,已改变了想法,去年曾与柯公亮兄通函,他复示之时的说话也与在下相同。那就是我们都已认为应大师不会做出那等恶事,不过也想不出别的答案。”
他说了这几句话,神情间顿时轻松得多,好像把心中的石块移开了一般。
接着道:“在下因是对贵寺心存歉疚,目下恰好碰上此事,便不辞辛劳严加查访。那崔阎王等人甚是灵警,在下虽是用尽智计气力,仍然险些被他们发觉。至于在下这次上山之时,行踪甚是隐秘,以免对方警觉之后,或是提早侵袭,或是延搁到一年后,其时贵寺防范已疏,不免会有措手不及的困难。”
弘经方丈再三向他道谢,他们都觉得十分欣慰的是应真原来在他们心目中还是一个磊落光明的大丈夫。
莫大风提着鹰杖,悄悄离开之后。
谷沧海便把经过情形通通禀告应真。
应真也十分高兴,师徒谈了一会儿,应真便吩咐他不可因这些外事分散了心神,影响练功。
密云大师盘桓了七八日,才离开少林寺。
谷沧海因扮过方丈侍童,所以只好日日随侍在方丈身边。
直到密云走了之后,才开始正式着手修习少林寺最上乘的神功无敌金刚刀。
这一门功夫精奥奇妙之极,练成之后,,便可以成为一代高手。
谷沧海本来就是笃敬师长的人,应真让他学什么功夫,他就全心全力地苦学。
何况这一门功夫又是那位邪教中人尊之为大宗师的天魔庞珏嘱咐过他,叫他一定要练成的一门奇功。
此所以谷沧海一听师父选了这一宗神功作为最终目标之时,越发坚心毅志地修练了。
他单单是修习最初步的入门功夫和背诵口诀,便费去整整一个月。
到他已把口诀奥义背诵如流,滚瓜烂熟以至于完全了悟之后才开始第二步。
日月茬再,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年,谷沧海从上山之日起,计在少林寺中已度过两个年关,算起来已是十五岁,身体健壮,已如成人一般高大。
在这段日于之中,少林寺高手始终十分严密地率众警戒,日夜巡卫。
他们如此小心不怠之故,便是由于鹰杖莫大风的一句话。
莫大风说过他上山时行踪十分隐密,深恐对方得悉后,改变了计划,等到少林寺全无戒备之时,淬然大举侵犯。
这话送人弘经方丈耳内之时,心中曾经怦然一动想起了莫大风的行踪,外人方面已有密云大师得知。
他虽是对密云大师毫不置疑,可是心中老是记得这件事。而黑手派一直不曾来犯,使他更加时时想及莫大风和密云大师。
一日,应真瞧过谷沧海的早晨功课之后,表示十分满意,等他更换过干净衣服,一同休息闲谈。
应真道:“孩子,你这一身成就已经可以到江湖上独自闯荡了。想当年为师初次下山之时,也是刚刚练成这无敌金刚力的第一层功夫,然而其时恰好碰上好几件事,迫得我非出手不可,都能一举镇住当场的豪杰和恶人们,声名大著。”
他想起当年情景,勾起了满腔豪情。当下滔滔说出一件件往事,只听得谷沧海心往神驰,十分有味。
最后忽然提及许灵珠的父亲双枪将许一山,他立刻沉静下来,浓眉紧皱,似是心事如山,难以排解。
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他道:“孩子,我要你记住一件事,那就是你下山踏人江湖之内,须特别留心一件事,那就是美丽的女孩子。其实大凡世间一切美好珍贵之物,都会引起许多人攘夺之心,美貌的女孩子更不能例外。是以一旦沾惹上,就会有人用种种手段打击你。
所以自古以来,有道是红颜祸水,实在很有道理。”
谷沧海心悦诚服地倾听着,努力咀嚼吸收师父这些经验之谈。
他自小就识见过人,智计百出,上一次离家万里,奔波江湖,倍尝艰难,这一段阅历对他极为有用。
因而他目下已几乎是个老谋深算之人。
应真大师最后的结论是谷沧海天性沉稳,和易近人,所以将来闯荡江湖之时,不会像他昔年一船结怨甚多。
这天黄昏时候,谷沧海练完神功,离开潜龙院。
走到前面,但觉气氛沉肃,与往日略有不同。
他已得到应真允以便宜行事,所以他甚至不受方丈师兄的拘束。
当下抄捷路奔至寺前,放眼一瞥,但见经常时有僧人走动的广场上杏无人迹。
谷沧海微微一笑,举步穿过广场,循下山石阶缓缓走去。
才走了十余级石阶,一道灰影打密林内闪出,却是个中年僧人。
他合十道:“小师叔留神,据报有敌人欲侵本寺。”
谷沧海道:“谢谢你,我自会当心。”
那中年僧人放心地微微一笑,便隐回林内。
此时钟鼓梵吸声隐隐随风飘送四山,使人悠然神往,胸臆澄明。
不久,他转往寂静幽雅的山径,这条山径乃是往来大道,不但宽阔,而且全是铺的石板,平坦易走。
突然间一伙人出现在数丈前的转角处,谷沧海目力极佳,黑夜中视物有如白昼,因此目下天色虽是黯晦,他却瞧得纤毫毕现。
那伙人一共是五个,都披着长衫,可是举动之间都透出凶横之气,全无半点斯文。
谷沧海认出其中竞有三个乃是相识之人,便是以前见过的黑手派高手晃横,阴阳扇符平的高足鲁沛和鄱阳毒龙张镜的儿子张少龙,其余两个都是五旬左右的老者,面目阴险,隐隐透出一股狠毒之气。
他自知相貌未变,那晃横等三人定然认识自己。
但他却不慌张,暗中运功行气,一缕热流发自丹田,迅即升到面部,但见他面貌顿时大生变化,鼻子变得挺高尖削,两颊胀肿,嘴巴微歪,此时他那两道卧蚕眉和丹凤眼虽然如故,可是谁也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了。
他往路边一靠,让出道路。
那五人刹那间已走到他面前,忽然都停步打量他。
晃横摆手示意,一名老者便踏前两步,逼近谷沧海,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
谷沧海畏惧地缩一下身子,道:“小的是山下村人。”
话犹未毕,那老者一伸手已叉住他的咽喉,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说话。
张少龙突然道‘且慢。”
那老者指上劲力收回,转头道:“还有什么吩咐?”
张少龙道:“魏兄手底己杀了三人,兄弟很迷信一点,那就是连杀三人之后,须得换一换手,便可以平安大吉。”
那姓魏的老者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张兄一片好意,我魏三岂敢不从。”
他转眼望住另一个长衫老者,道:“苏祟,你替下我如何?”
那个名叫苏祟的老者应声跃到他们身边,魏三松开手,苏祟接着依样葫芦又住他咽喉。
谷沧海正在奇怪对方为何尚不发劲使力,那苏祟已开口问道:“小子你刚才从少林寺出来,是也不是?”
谷沧海一面点头,一面连叫饶命。
魏三斥道:“闭口,刚才那三个乡民就是猛叫救命惹怒了老子的。”
谷沧海不禁怒从心上来,恶从胆边生,暗想这些邪魔凶人当真残酷狠毒,连无力反抗之人也滥施杀戮,比起江湖上一般杀人越货的大盗还要可恨,合该全部诛杀,为世除害。
正转念间,苏祟已道:“少林寺目下有何动静?”
谷沧海道:“有,有……”
群邪顿时都注意地倾听,谷沧海接着道:“少林寺派我出来瞧瞧路上有没有可疑之人?
”
鲁沛大笑道:“原来你是被派出来侦察之人。”
话声中谷沧海已聚集功力,突然间低头向苏崇手上咬去。
苏祟冷笑一声,五指运力一捏,谷沧海顿时被他叉得头颅上仰,手舞足蹈。
群邪爆发出一阵笑声,魏三一举手,现出漆黑的手掌,向谷沧海面前拍去。
口中怪笑地喝道:“小子瞧着!”
此人凶恶成性,在黑手派中也算得上是一名高手,原先是晃横的师父。但后来晃横资质奇佳,被黑手派的教祖娄大逆收为弟子,从此晃横不但辈份与魏三相同。而且由于得宠于教祖,还可以指令魏三。
黑手派的教祖娄大逆,外号屠师,生性残忍,所作所为,全是大逆不道荒诞不经之事。
他对于晃横反转过来指令从前的师父之事,不独没有认为不对,还时时鼓励晃横欺凌魏三,以为笑乐。
且说魏三凶性勃发,使出黑手勾魂的功夫,向谷沧海拍去。
掌势一发,谷沧海已感觉出他的功夫还不及晃横昔年,心中暗喜。当即借着脖子被叉手足乱舞之势,暗暗拍出一掌。
魏三漆黑的手掌突然向右一滑,掌上力道完全落向苏祟身上。
苏祟在黑手派中与魏三地位功力皆相等,平时常有不免明争暗斗之事。这刻蓦地感到掌力袭来,心中一凛,赶快闪避。
他手中捏着谷沧海的颈项,就像是抓着一个稻草人一般,毫不费力。谷沧海借势一摆下身,脚尖踢中魏三胁下大穴。
苏、魏二人各自噔噔噔退开四五步,苏祟被魏三掌力所伤,左手一松,谷沧海便掉在地上。
魏三胁下要穴受袭,全身功力散去大半,内脏也受了伤,面无血色,一屁股跌坐地上,赶快调元运气。
晃横等三人瞧得目瞪口呆,这情形简直是魏三假借机会加害苏祟,而苏祟在闪避之际,拿手中的人当作兵器,反击魏三。
他们看不出一点破绽,晃横怒笑一声,道:“好啊,你们先来一个窝里反,丢人现世,我瞧还是到教祖面前理论的好。”
魏、苏二人一听这话,骇得全身发抖:
晃横气哼哼地上前一脚把魏三端翻,又走到苏祟面前,出手点去,苏祟不敢抵抗,被他点中穴道,顿时跌倒。
晃横把这两人分别踢入路边草丛之内,这才向张、鲁二人道:“想不到他们如此胆大妄为,倒教诸位见笑了。”
张少龙、鲁沛二人很难措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谷沧海慢慢地从草丛中站起身,神态甚是畏怯恐惧。
晃横凶睛一瞪,喝道:“过来!”
谷沧海肚中好笑,但还是装出双腿发软地摇颤着走去。他自觉装得很像,心里暗暗得意。
张少龙道:“这小子今日死得不冤,武林中多少高手碰上咱们不过白送性命,但这小子居然使咱们大大失利。”
鲁沛道:“我给他一掌如何?”
话中之意虽是征询别人意见,其实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挥拳便击。
谷沧海全然不闪不避,砰的一声,被鲁沛一拳劈出两丈,跌在草丛之内,无声无息。
晃横等三人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十多丈,忽见一个人坐在树根下,倚树瞑目呻吟。
他们一眼便瞧出此人正是早光那个面目丑怪的山村少年,不禁都为之一怔。
张少龙脚尖挑处,一枚石块飞去,啪地击中谷沧海鼻子。谷沧海大叫一声,睁睛捂鼻:
鲁沛最不服气,厉声道:“好小子,你若是身怀绝技,为何不敢出手一拼?”
谷沧海跳起身,但动作间显出受伤迟滞之状。
张少龙一晃跃落他面前,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谷沧海捂着鼻子,呐呐道:“我……我……”
张少龙举起左脚,忽左忽右地摇摆两下,使人无法猜测得出他打算向哪一方踢出。
谷沧海向左方一闪,恰好张少龙脚势迅踹出去,砰一声,被他踢出两丈以外。
晃横举步走去。
张少龙转身伸手一拦,道:“兄弟决计不相信那小子还能活着,晃兄何须白费工夫?”
晃横闻言,只好放弃过去查看之心。
三人又向前走,转到了石阶之前,猛然发觉谷沧海又坐在石阶上,抱头呻吟。
三人心中都叫一声怪哉!晃横奔上前去,道:“喂,你到底是谁?”
谷沧海只是呻吟,口中叫道:“打……杀人啦……打杀人啦……”
晃横忍住气,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何必装佯?”
谷沧海直起嗓子大叫救命,根本不答理他的话:
晃横大怒道:“好小子,竟敢屡次戏弄老子们……”
一伸手抓住他的肩头提起来,右手使出黑手勾魂的功夫,迎面拍去。
他的功夫在这两三年之后又大有精进。
谷沧海心头一凛,付道:“黑手派到底是两大邪教之一,与别的凶人大不相同,单以眼前这三人而论,当年功力悉敌,都差不多。但今日却以晃横进境最速,隐然已是一时高手。
”
谷沧海原有魔功护体,不畏任何奇门功夫,可是这晃横功力非同小可,他虽是仍然冒险硬挨这一记,却不禁有点揣揣然,生怕禁受不住。
啪的一声,谷沧海已摔出三文之外。
这一趟冒险,居然平安无事,谷沧海这才深知那位大宗师天魔庞珏所传的天魔神功,当真是天下间第一等神功绝学。
二十余级石阶上侧边的松柏后面刷刷两声,跃出两人。晃横等抬头望去,但见右边的一个年约三旬,相貌严峻,可知必是性情严穆肃谨之人。
他身披一袭蓝布长衫,背上斜背一口长剑,站在那儿,气度沉凝之极。一望而知,乃是内家高手,不同几俗。
另一个却是年约二十的年青和尚,唇红齿白,长相甚是风流俊秀,手中提着一根颜色碧青的钉杖,租如鸭卵,长约五尺。
他嘻嘻笑着,但双目之中却流露出忿怒之光。
晃横等三人顿时明白这个小和尚天生是个笑面虎,心中尽管充满杀机,但面上却仍然带着笑容。
鲁沛喝道:“小子们下来吧,老于向来杀人不会手软。”
张少龙凝望住年青和尚,道:“小秃驴阴险得紧,老子最喜欢收拾这类人。”
那两人举步下阶,举动之间极沉稳有力。
晃横等人都是大行家,一望而知他们内功造诣极深,可不是容易相与之土,都不由得暗暗惊讶,心想少林寺居然派出这两人应战,可见得当真有点门道。
因此他们收起自傲自大之心,齐齐后退,以便腾出地方动手拼斗。
谷沧海耳中听得明白,忍不住坐起来窥看,却认不出这两人是谁,心中大是惊讶不已。
那两人踏上平地之后,晃横先报出自家三人姓名,然后询问他们名字法号。
那蓝衫佩剑的冷冷道:“么魔小丑还没有资格问我们的姓名。”
他的话衬托以冰冷的态度,使人觉得十分耻原难忍。
年轻和尚笑嘻嘻道:“洒家有个欺善怕恶的惯例,倘若你们赢得洒家手中的竹杖,才有资格询名问姓。”
鲁沛大怒道:“该死的东西,看拳。”
呼的一声,挥拳向蓝衫人击去。
蓝衫人还了一掌,砰的一响,双方各各震退。蓝衫人似是内力不敌鲁沛,多退了两步,因此迅即掣下长剑。
张少龙也欺近这和尚,几乎是在同时之间,使出家传脚法踢去。
那和尚大步退了三尺,手中碧绿色的竹杖,左点一下,右点一下,竞把张少龙的脚法逼得使了一半就不能不收回去。
这张少龙的家传分波踏浪脚法,奇妙无匹,出道以来,从未被对手逼得半途收回。这一来不由得大为惕凛,冷冷喝迈:“果然有两下子,再看我的。”
但见他呼地跃起半空,双脚连环迅踏,笼住和尚上空方圆丈许之大。
年轻和尚挥杖向空中脚影迅疾点出,张少龙每一脚都踏中杖尖,因而能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