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李炽的家人她只见过默叔，听说他有一个爷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似乎从来不愿意提起他的家庭，特别是他的母亲。她还记得自己借用他母亲的厨房（实验室）的时候，他脸上那古怪的表情。像是失望，像是愤怒，又像是意料之中的无奈。说起他母亲的研究，更是讳莫如深，珍贵的手札就这么随意的堆在橱柜的角落，显然是连整理的意愿都没有。平时她无意间说起关于这本记录的话题，他多半是立刻就给岔了过去，根本连听都不想听。
似乎也有故事呢。
红发青年看了下标识牌，指着前面近在咫尺的院史馆问道。
“要不要去看一下？这是你们学院的历史…。。”
许微秋点了点头。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为什么不进去瞧瞧呢。既然进了这个学院，那总得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底细吧。
院史馆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食处系的师生们摆摊的摆摊，实验的实验，除了新生，谁也没有时间来看这些。
至于外专业的，谁对这些古怪的研究感兴趣，机甲星舰什么的不是更带感。
这里陈列着从建院到现在，所有可以公开的研究资料，每样资料前，还摆着与之对应的成品。乍一看不像是在资料馆，倒像是在农产品博览会。
四周的墙壁上还挂着研究人的肖像。每个肖像下面对应着一部光屏，可以随时查阅研究人的生平。感兴趣的话，还可以观看到研究人的全息投影，感受与科学家面对面的激动时刻。
许微秋一个一个的看过来，不得不为这些前辈们的奇思妙想点一百个赞。
原来苔藓味道的合成饮料是一位校友发明的，旨在治疗某些种族被同化后带来元素缺乏症。
原来合成食品真的不是来源于原始食材，而是截取了各种元素完全用化学方法组合成的，最多在里面添加部分原始食材的提取物。难怪。之前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成品便宜原料反倒贵得多，原来它们根本就没那么大的关系。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看完了大半个场馆。
转过拐角，许微秋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对面墙壁上的那副画像。
这是她进到院史馆以来，看到的第一幅女性的图像，在一众各色青中壮老年男性中，显得分外醒目。
画面中的她有一头蓬松的棕色卷发，墨绿色的眼睛明亮有神，目光坚定的看着远方。她穿着研究员最常见的隔离服，面容白皙，嘴唇微抿，挺翘的鼻尖带着些微傲气。虽然表情严肃了一些，可是她原本五官就柔和温婉，就算是板着一张脸，也让人觉得精明干练，英气逼人。
艾格尼丝帕妃佛斯东李。
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她一点儿都不陌生。
艾格尼丝帕妃佛斯东，在李炽家厨房发现的札记，扉页上那略显潦草的笔迹，签的就是这个名字。
再加上最后那个姓氏，这位看上去明快果决的女士，应该就是李炽的母亲了。
说起来李炽的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真的和她很像。同样的色泽，同样的弧度，同样的眼神。不知道李变态自己照镜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的母亲给了他多少东西。
艾格尼丝帕妃佛斯东李。
（帝国历1540…？帝国大学食品处理系教授。首届帝国科学院杰出成就奖获得者，帝国大学食品处理系首届优秀毕业生，帝国大学进化促进会发起人，研究方向：进化学。研究成果：保密。）
她念着她的简介，短短的几行字，没有任何的研究资料和展示。可是她的图像却挂在厅堂墙壁的正中，隐隐暗示着她不同寻常的地位。
“噢……是李炽的母亲。”
海因里希忽然开口说道。
见许微秋惊讶的看着自己，红发青年耸了耸肩，很随意的回答
“没什么奇怪的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艾格尼丝教授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匹配者。她这辈子经历的许许多多的的事，简直堪称是一个传奇。最精彩的那几个桥段几乎全帝国的人都耳熟能详了。”
“她的一生……？那她现在在哪里？”
听海因里希这么说，许微秋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遍简介。李炽的母亲只标明的出生日期，没有写死亡时间，想来应该还活着。
“谁知道呢……”
红发青年看着墙上的画像，目光中带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艾格尼丝教授现在是处于失踪状态。”
看到许微秋疑惑不解的目光，他也不卖关子了，很干脆的揭晓了答案。
“她只是一位出身普通的匹配者，原本在成年之后就应该按照基因匹配原则开始配对。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参加了帝国大学为食处系举行的特别招生，她在进化学方面实在是太有天分了，引起了学校的重视。最终，几个教授联名申请议会，核准她成为唯一一名进入非匹配者专业的匹配者。”
“当然，教授本人表现也不负众望。在帝国大学的这段时间，她不但参加了所有关于进化的课题研究，还一手创立了大名鼎鼎的进化促进会，成为无数珀苏人心中的女神。”
“她是第一个获得科学院杰出成就奖的人，她是你们专业的终生教授。谁也没想到，一个柔弱的匹配者，竟然能做出这么大的成果。就在她最辉煌的时候，她却忽然宣布结婚。她拒绝了科学院所有的推荐，坚持要选择李准将作为配偶，跌破了无数人的眼镜。”
“李准将？是李炽的爸爸？”
许微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李准将……”说到这里，海因里希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知道李炽和许微秋的关系。虽然这都是李家的私事，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是说出来应该也不会太严重吧。
他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了。
“李准将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是那个时代指挥系最出色的毕业生，即使是我的父亲，当年也是望尘莫及。可是李准将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在进化促进会的时候，艾格尼丝教授就是他的专职负责人。在教授的帮助下，李准将确实是在一天天的变强，这也是教授最出名的成果之一。”
那些往事，海因里希也没有经历过。他只是把他知道的都和许微秋分享了。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完全的信任她，把她当成朋友。
“据说当时他们的基因度并不高，甚至还没有达到及格线，按照基因匹配制度是不可以结合的。可是无论是李准将还是艾格尼丝教授，他们都有强烈的意愿要在一起，科学院任何其他的匹配通知他们都拒绝接受。最终，议会以特别许可令的方式同意了他们的选择。这是基因匹配制度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破例，因为他们都太优秀了。”
说到这儿，海因里希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看着不断滚动着艾格尼丝教授生平的光幕，目光中带着惋惜。
“如果他们就这么幸福下去，会给许多人反抗基因匹配制度的勇气，可能现在的许多人都会过的轻松一些。”
“可惜的是……30年前虫人进攻阿克要塞，当时教授就在离事发地不远的塞涅雷星。在混乱中她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踪迹，大家都传说她已经不幸遇难了，可是官方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的丈夫李准将当时在人前线，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快疯了。可是他是临危受命，没办法亲自去寻找她。”
红发青年叹了一口气，闷闷的说道。
“我能理解他的感觉。要是我的伴侣失踪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会疯掉的。”
“然后呢？”
许微秋追着问道。
这简直就是一部小说了么，这么曲折。
“自从得知她下落不明，李准将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他虽然坚持着打退了虫人的进攻，可是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加上对艾格尼丝教授的忧心和愧疚，战争结束之后，他终日郁郁寡欢，最终还是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
许微秋听的入了神。
李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提自己的母亲吗？
可是失踪又不是她愿意的。
如果可能的话，哪个母亲也不愿意离开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吧。
还是，这里面还有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隐情呢？
☆、第65章 端倪
“进化促进会…。。是艾格尼丝教授的主意？”
许微秋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刻在墙壁上的小字，微微粗糙的感觉，反而让她觉得很舒服。
也许是看过艾格尼丝的手札，也许她是李炽的母亲，许微秋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士总是很在意。她虽然看不太明白她在研究什么，可在那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和数据中，她却能感觉到这位匹配者教授缜密的思维和毫不掩饰的企图心。
她想要变强。即使不是身体上的，也要变强。
许微秋忽然想起了艾格尼丝手札中的一段话。
一切为了变得更强，为了我们的种族的发展和延续，我们必须摆脱桎梏，不断进化。我们不能畏惧改变，如果改变能带领我们走出困境，那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这是艾格尼丝教授札记中唯一的一段个人感想。它被夹在笔记的最后一页，折叠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和其他的记录不一样，这段话被她写的工工整整，每个字都很用力，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这段话许微秋读过好几次，所以她记得非常清楚。她虽然不知道艾格尼丝教授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下的这些，可是她却能感受到这位传奇人物当时的那种既坚定又矛盾的心情，她似乎一位破釜沉舟的战士，在大战之前，就堵塞了自己撤退的道路。
海因里希按下播放了全息图像的按钮，艾格尼丝教授等大的幻影出现在厅堂的中央。
她穿着一件休闲服，很居家的样子，人似乎并不在实验室。她的神色有些飘渺，视线拉的很长，似乎远处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的目光。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变得更强，为了让我们的种族发展和延续，我们必须摆脱桎梏，不断进化。”“不能畏惧改变。如果改变能带领我们走出困境，那即使付出所有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艾格尼丝教授的语气舒缓平和，她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洪亮，可是却带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听众在最短的时间接受她，加入她，顺着她的思路前进。
竟然是这段话！
许微秋惊讶的瞪大眼睛，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听到，没想到艾格尼丝教授本人说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表情。
“怎么？你见过她？”
许微秋摇摇头。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有些迟疑的说。
“她是因为出色的匹配者，至少对帝国来说是这样的。”
“你呢？为什么要申请加入进化促进会？”
红发青年看着眼前的全息图像，一字一句的回答：
“我想变强。虽然注定我这辈子最多就是b4，可是如果加入进化促进会，我是不是就有希望了呢？只要突破了b5这道关卡，我就可以和大哥一样，有可能晋升到b9了。”
“如果能晋升，我也可以有资格申请基因匹配了。”
海因里希一脸认真的说道。
许微秋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
“原来你是想找个老婆啊……”
“老婆？那是什么意思？”
红发青年有些疑惑的问道。
“就是…。伴侣的意思。”
海因里希理解的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正色的说道：
“你以为匹配是一件好事吗？其实不是的。”
“科学院分配见面的那些匹配者，除了本族原生的雌性，其实大部分都是来自种族同化。有的还算是人形状态，有的干脆就是异种。虽然后期的同化能够改变匹配者的外表状态，可是他们的思维观念和生活习惯是变不了的。大家能相互容忍其实也只是因为想要繁衍下去罢了。”
他闭了闭眼，语调有些忧郁。
“为了获得后代，家族会寻找最优秀的人去匹配基因。我大哥天资好，所以他自己就扛起了这个责任。凭什么他那样出色的人要和一个不知名的生物过一辈子呢？”
“婚姻，是只要基因匹配就好了吗？其他的难道都不重要？无论适不适合生活在一起，只要基因对的上就都不是问题了，我们存在的意义只有这些吗”
他站在她前面，看不到表情。可是这一字一句都是沉甸甸的，像是敲击在她的心上。
“我如果可以突破b5，家族就又多了一个选择。大哥就会轻松的多吧。至少在这几年，他不会总想着去接受匹配了。”
“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弟弟么……难道他的资质……”
许微秋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她忽然想起来，海因里希曾说自己是施伦贝格家唯一的一个低于b5的人。这么说来，奥丁的等级肯定是要高一些的。
哥哥弟弟都那么优秀，只有自己平凡一些。说起来，被夹在中间的海因一定很难过吧。
听她这么说，红发青年的脸上出现了古怪的窘色。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含含糊糊的踢了一句，勉强应付了过去。
“……这个……涉及到家族的一些内情，总之，现在我大哥是最累的啦！”
他这样的表情，让许微秋隐隐悟到了什么。自己似乎是不小心戳到了人家豪门的家族秘辛呢，真是尴尬的不得了。她想转了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可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把眼光又转到了艾格尼丝的全息图像上。教授的投影正在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亮的惊人。许微秋忽然发现，在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中，隐隐的闪过一抹红色，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教授的瞳孔产生了裂缝。
纵贯整个瞳孔的裂缝，看上去有些诡异啊。
“海因里希……”
她拉了拉红发青年的衣服，让他赶快看看那个图像。
“怎么了？”
海因转过头来，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能重播么？”
许微秋指了指那个播放按钮。
“当然可以。你这么喜欢艾格尼丝教授吗？还要重新温习一下她的演讲？”
海因里希顺手按下了按钮，全息图像又一次重新启动了。
许微秋摇摇头，她没有回答海因里希的提问，只是专注的看着每一帧图像，仔细的查找着那令她在意的小细节。
戴在脖子上的小石牌在慢慢的变冷，许微秋眼中的世界也慢了下来。海因里希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视野在放宽，在不断向外延伸，她又进入了那种玄然的境界。
这一次，她看的非常细致，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双眼上，艾格尼丝教授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被她分解成了慢动作，从上到下一一审视，果然发现了很多漏掉的线索。
艾格尼丝教授在讲手札上那段独白的时候，她的眼睛是墨绿色的，瞳孔浑圆晶亮，眼神坚定中还带着一丝不舍。
她好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心爱的东西。
画面一转，立体投影忽然没了声音。图像上不断闪过断续的光影，艾格尼丝身穿白色研究服，似乎是站在一个高台上，正在慷慨激昂的演讲。
她的嘴唇开开合合，不时的还在向台下挥手，似乎情绪激动的很。
许微秋一直在观察她的眼睛。有那么几秒钟，艾格尼丝的瞳孔忽然出现了红色的竖纹，就像是被利刃分割成了两半，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每到这个时候，教授的身上也会同时出现细细的红色丝线。这些丝线在艾格尼丝的身后呈放射状，时而伸长，时而缩回，长长短短的仿佛是活动的触手，有自主意识一样。
红丝闪现之处，画面变得更加模糊，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干扰。
很快，第二遍也播放完毕。
“这是她失踪之前，在塞涅雷参加进化学讨论会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