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不肯,在江丞相下首落座。韩嬷嬷又退了一位,坐佳音旁边。
丫环送上茶点,江丞相请佳音和。韩嬷嬷喝茶,客气寒暄几句,气氛便有些沉默。
也是,皇帝选老婆,就算江家十。分愿意送女儿进宫,但佳音和韩嬷嬷才是考察来的,江静瑶最后能不能进宫还在两可之间,江家人颇有些坐卧不宁的意思,总之两难。尤其是江丞相,他乃昭月朝股肱重臣,现在却要对一个官媒一个宫中嬷嬷献殷勤,折实尴尬。半晌,他轻咳一声:“两位为圣上办差辛苦,小女的事就托付给两位,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两位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些。”
佳音欠身道:“丞相大人客气。”
韩嬷嬷亦道:“丞相大人国事繁忙,咱们办差的定不。敢教丞相费心,令嫒品行出众,大伙都是知道的。”
江夫人笑道:“韩嬷嬷过奖了,小女她前一月才回到。京城,还未来不及递折子进宫觐见太后娘娘,她常惦记着太后她老人家,还请嬷嬷回宫后代小女向太后娘娘问安。”
“那是应该的。”韩嬷嬷顺着江夫人的话题说下去:“。太后娘娘她亦常提起令嫒,还记得她以前做过的桂花糕,说比宫里的御厨做的都好呢。”
于是,江夫人和。韩嬷嬷便说开家常话,气氛渐渐松弛。佳音听着无聊,抬眼环顾四周,正对上江逸远探寻的目光,她两手一摊做个无奈状,江逸远遂连连摇头。
两个人偷偷地打哑语,就听江夫人道:“这位林姑娘今年几岁?看上去和我家小女一般大小。”
佳音定住神,答道:“回夫人,我今年十六岁。”
江夫人赞叹一声:“听说京城里的那家‘成人之媒’是你开的?你小小年纪,竟能做出这番事业,真叫人佩服。”
佳音谦虚:“夫人过誉,比起令嫒,我不过是个庸俗之人罢了。”
有说了几句话,韩嬷嬷道:“丞相大人,夫人,咱们就不打扰了……”
江丞相转头吩咐江静瑶道:“静瑶,请两位去你房里说话罢,好好招待着,不许怠慢。”
“是,父亲。”江静瑶起身邀请佳音和韩嬷嬷:“两位,请移步后院,容静瑶代父母招待二位。”
于是佳音和韩嬷嬷向江丞相夫妇告辞,随江静瑶出客厅,去她房里说话。
沿着抄手云廊走了一会,一处开阔院落坐落内宅深处,小径两旁种植几棵桑树,风吹叶响,沙沙静谧,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情趣。
至院落门口,静瑶笑道:“二位请进。”
佳音随她进门,里面花木葱荣,闺房秀雅,进小客厅各自落座,两个穿红着绿的丫环送上茶,轻手轻脚地束手站立静瑶身后,一付低眉顺目的样子。
佳音见这番景象,深叹侯门家教森严,别脸打量客厅布置,那一书,一画,一琴,一棋,一扇,一瓶,轻纱婆娑,香烟袅袅,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显示主人闲雅的情趣,看物猜人,这静瑶小姐的确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在太原城的时候,佳音就知静瑶善良解人意,此番越发地对她有好感。
略说几句话,忽听门口有丫环道:“小姐,三公子来了。”话音未落,江逸远已撩帘子进客厅。
静瑶起身道:“三哥。”
江逸远点点头:“静瑶,我跟阿音说几句话。”
韩嬷嬷并未想到佳音和江氏兄妹认得,见此情形,忙笑道:“静瑶小姐,咱们去您闺房里坐坐吧,不知您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静瑶便道:“嬷嬷请随我来。”便和韩嬷嬷想跟着走出客厅。
江逸远也不客气,在佳音对面落座,等丫环端上茶,他浅抿一口,斜眼看着佳音问:“你如何做起选秀的事来?今天见着你,可真唬了我一跳。”
佳音道:“去太原城之前,顺天府忽然派我这个差事,我还糊涂着呢,也不知这事我参与进来是福还是祸。”
江逸远沉吟道:“按说,宫中选秀,都是由内廷将各府适龄闺秀的名册报上去,由太后和圣上亲自选定,但这次却和以前不同。先开始,我们得知有官媒参与评定各府闺秀的德容言功,而宫中的教引内宰嬷嬷反而为辅,还不相信,今日见着你,却原来竟是真的,就连家父都实感意外。阿音,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圣上如此器重你?”
佳音勉强一笑:“我不过就是个官媒,还能是什么人,至于参评选秀事件,我自己都没预料到,你说圣上器重我,根本没可能,因为……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何谈‘器重’二字。”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事重重佳音忧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事重重佳音忧思
江逸远神色严肃:“既如此,阿音,我劝你还是请辞此职。你身在市井,并不明白其中复杂。你想想,这次报上去的名册有十几家,最后内定只有五人,你选谁不选谁,都要得罪人。现在你倒是威风,可这件事终究要过去,你日后仍旧回市井中去,那些被得罪的家族盘根错杂,且都是朝野重臣,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佳音满脸愁容,两手一摊:“我朝谁请辞去?这件事根本莫名其妙,前面我已求顺天府的衙役赵二哥向何大人推辞,可何大人回话说,他是按上头的意思点我名办事,他做不得主。你说这上头是谁?我找那个上头?!”
江逸远愣住,半晌才道:“这事还的确古怪。”
佳音无奈道:“算了,反正我已想好对策,总之谁都不得罪就是。”心里便有些恨恨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一方面说不离不弃,一方面又要她帮他选小老婆,亏他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又疑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他的身份,依他的性子,不该如此荒唐吧?
她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暗自苦笑,江逸远盯着佳音瞬息万变地表情,道:“阿音,或许我能有法子保你以后周全。”
佳音无精打采地顺口问:“什么法子。”
江逸远睇睨她半晌,忽而脸一红,别过头轻咳一声,掩饰道:“总之你别担心,我自有法子就是。”
“对了,你父母真舍得叫你妹妹入宫?”
“有什么舍不得的,皇恩浩荡,。若静瑶真能入选伴驾,我江家满门荣耀求之不得。”江逸远捏揄地朝佳音抱拳:“对了,你现在掌控着我江家的命运,此事还望你多多周旋,我江家满门感激不尽。”
和一个满脑子君君臣臣愚忠思。想的古代人沟通无疑是自寻烦恼,佳音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怏怏地点点头:“只要你妹妹愿意就行,我自然不会做你江家的绊脚石。”
江逸远霸道地摆摆手:“此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佳音一听便觉刺耳,冷笑:“你说。的轻巧,你妹妹是个人,又不是东西,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没权利表达意见了,你江家已权倾朝野,还需要用你妹妹的终身做赌注锦上添花么?”
江逸远道:“那不一样,能蒙君恩还嫌多么?我父母亦。是为她好。”说着,又奇怪:“咦,你为何愤愤不平的样子,难道你不希望她入宫?”
佳音叹气:“我有什么不愿意的,算了,和你讲不清楚。”。遂岔开话题:“你那位叫西门庆的朋友呢,他还在京城?”
“是。”江逸远却不晓得佳音为何对西门庆关注的。原因,就问:“你以前认识他吗,因何在太原城初次见他便反应强烈?”
佳音搪塞道:“我听一个朋友说起他,有点好奇而已。”
“哦,指不定你还。能见着他,佳音,我妹妹的事就有劳你了,这几日,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人找我,我江家有求必应。”
“多谢江公子。”
既然要考察所选秀女的品行,少不得要多相处几天,从她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中侧面了解她的为人。但佳音和韩嬷嬷也明白,但凡士族官宦家里的闺秀,从小家教甚严,大礼上都不会有错,一个人的本质品德如何岂是相处几日就能了解的?她们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虽然佳音认为替皇帝选秀是个苦差事,但她不得不承认,得到的好处也非寻常。只在江府坐了两个时辰,陪江静瑶说说话喝喝茶吃吃点心,待告辞的时候,被江家的管家送出府门,那管家不动声色地给韩嬷嬷和佳音一人塞了一张银票,两人心照不宣地拢在袖子里,上了马车,韩嬷嬷先送佳音回林宅。
在家门口下车,待宫车走远,佳音从袖子里掏出银票,低眸一看,不禁唬了一跳,那张银票足足有两千两!她愣了半天,方叫柳儿敲门。
被老莫和燕儿等人迎进去,佳音问:“秀秀呢?”
燕儿答道:“秀秀姑娘去张宅了,还未回来。”
“金莲还在婚介所么?”
“是,她也不曾回来,小姐,您累了罢, 饿不饿,要不要先给您做点东西吃?”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进屋躺一会。”
佳音进卧室,犹豫片刻,从袖子里拿出银票塞在床铺底下,又觉不放心,拿出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盯住屋子中间的红木雕蝙蝠桌椅。那是张书林之前送给她的,她顺手往桌子底下摸去,果然,就摸到一个暗格,将银票放进去,关好暗格,她愣愣地看着桌子发呆,也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这桌子十分熟悉,并不是在她屋子里放了几个月的缘故,而是……
她眼角一扫,又看向屋子一角摆放的香几上的鎏金鹿纹香炉,走过去,点一把瑞香进去, 熟悉的气息在屋里里慢慢散开……
“书林哥哥,书林哥哥,你答应我嘛,求求你了……”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脑子里回荡,一声一声敲击她的胸膛,佳音突然头晕目眩,跌坐在凳子上连连摇头。可是那声音消弭不散,有少年故作老成地回答:“好,我答应你,绝不反悔。”“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佳音猛地挥手,想扫去脑海里声音,手臂却将桌上的茶具皆打落在地,发出脆响,脑海里的声音终于被这脆响声遮住,她方才回过神,心仍旧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柳儿听见里面动静,掀帘子进来,见一地茶水和碎瓷片,忙问佳音:“小姐,你可烫着?”
佳音摇头:“没有。”
柳儿放下心,拿笤帚过来扫地,一面道:“小姐,您还要不要喝茶,我另给您泡一壶来。”
佳音“嗯”了一声,见柳儿欲出门,叫住她:“前些日子搬家,陈大公子曾送我一套茶具,我就收在壁橱里,你拿出来,就用那一套泡茶罢。”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起口角惹怒俏佳音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起口角惹怒俏佳音
“是。”柳儿遂走至壁橱边,打开门,拿出茶具,仔细地端详片刻,笑道:“小姐,这套茶具颜色素雅的紧,比先前的那一套好看多了,您怎么一直不用?”又看见杯底的字,问:“这几个字是什么?”
佳音知道柳儿不认识字,也不欲解释,勉强一笑:“你快去泡茶罢,我渴了。”
“是,这就去。”
待柳儿泡好茶进屋,却见佳音已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只当她睡着了,遂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她盖上棉被,又退出屋子,掩好门。
佳音听见关门地声音,睁开眼,盯住帐顶的承尘怔怔出神,脑子里乱混混的也没个章法,就想起今日见着的江静瑶来。那样一个优雅秀美的女子若站在陈之祺身边将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他的内敛配她的沉静,她的绝色配他的俊逸,他的霸气陪她的温柔,无论身份还是外形,这世上,还能找出比他们更匹配的佳侣吗?
佳音的心里越发烦躁起来,任她怎么猜也猜不出陈之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终究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以陈之祺的为人,该不会真的是让她替他选妃吧,这太离谱了,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或许真的是自己弄错了,他不可能是皇帝。
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佳音。的心情渐渐平复,到真觉得疲惫不堪,闭上眼睡着了。
连着几天都在江府虚应场面,和。江静瑶之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却见着了江逸远和他的两个小妾算是意外消遣。
原来,江家全家上下都对静瑶。入选秀女的事十分上心,男人不好出面,只几个内眷常来静瑶房里走动应酬,又是送吃的点心,又是送金环银钗,陪坐着说些胭脂水粉的闺房私话,担怕怠慢了佳音和韩嬷嬷。
暗中观察江逸远的一房两妾,佳音不得不佩服古。代女性的忍耐力和韧性,三女同侍一夫,场面上却和和睦睦的,可谓你尊我敬绝无半点硝烟战火。
江逸远是江丞相嫡出独子,虽排行三,但在江家的。地位尚在两位哥哥之上,无论走到那里都是被众人巴结讨好着,估计除了亲生父母,再无人敢和他一争高下。
他的正房夫人乃刑部秦尚书之女,亦是大家闺。秀,自有一番端庄体态,万事拿得稳拿得住,在江家这种大家族里,尊敬公婆妯娌友爱姑嫂亲密,各种关系处理的头头是道,算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更难得的是,她对江逸远十分尊敬,以夫为尊,真正是个三从四德的贤惠女子。
后来佳音才知。道江逸远那两房小妾竟也是官宦人家庶出的女儿,或许自幼就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所以十分懂得退让,全无拈酸吃醋轻挑的举止,周旋于复杂关系之间亦是有礼有节,安于现状。
更不用说无数的丫环了,个个见着江逸远都是笑脸相迎,公子长公子短,笑语殷殷,姣颜似花争献殷勤,唯恐落于人后。也是,指不定谁就被他看上了,收在房里做通房丫环,也是个争脸面的事。
江逸远成日混迹脂粉堆里,百花丛中过,沾不沾身,佳音不清楚。但他坐享齐人之福,愣是后院不起火没有后顾之忧,由此也可见江家的家规森严。这样的家族,光是气势便把人压得死死的,尤其女人纯粹是男人的附庸品,压根没有半点个人自主的权利。
这一切都使佳音感觉窒息呼吸不畅,只待了几天她就受不了了,心想难怪江逸远自大自恋,全是被女人惯出来的毛病!
江逸远对妹妹的事也是十分关心,佳音在的时候,他常常找借口来探望。许是习惯使然,江逸远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一房两妾是否在场,都能挑拨起话头惹佳音发怒。饶是佳音忍着,但被江逸远说的狠了,她也会按捺不住性子和他拌几句嘴。
几天下来,府里的人都看出江逸远对佳音的态度不一般,他什么时候忍受女人这般无礼对待了?而且,每次两个人拌嘴,最后回话的人绝对是江逸远,千般小心陪着,直要将佳音重新逗笑了他才罢休。这个的戏码每天都上演两三次,到最后,府里的人都看出江逸远对佳音的态度不一般,唯有佳音还糊里糊涂的,只当是江逸远还因为许由仁自戕的事耿耿于怀,故意找她茬,借机出怨气。
这天,两个人又因为一句话不高兴,江逸远句句不饶人,将佳音气恼了,因她顾忌着屋里人多,有江逸远的夫人秦氏和两妾在,有江静瑶在,还有韩嬷嬷都在场,所以一直忍着,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找了张凳子坐在墙角坐下。
佳音平时也有生气的时候,但很少象这次一样,黑沉着脸不吭声,而且有丫环给她端茶都不搭理,那小丫环站在她身边,赔笑道:“林姑娘,这茶您嫌不好么,奴婢另外泡一杯给您,可好?”
佳音向来对那些丫环都是和颜悦色的,这回居然冷着脸道:“不用,不敢劳驾你们江家的人伺候。”
静瑶圆场道:“林姑娘喜欢喝铁观音,你去另泡那个来。”
韩嬷嬷也笑:“林姑娘,你陪大伙说了半天话,口里该渴了,就叫那小丫环伺候着罢。”
秦氏和两妾亦纷纷应和:“是啊,林姑娘,我们一会还急着听您讲赎身的故事呢,您先润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