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那伙计从后堂出来,手里拿了个盒子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簪子:“姑娘,这支簪子您看看是否中意?”
那簪子颜色带一抹浅绿,虽水色不足,但款式果然比较新奇,竟是玫瑰花样。佳音大奇:“以前都是什么ju花,兰花样子的簪子多些,我还没见这用这种花做的现成簪子。”
“姑娘有所不知,城外有一家‘成人之媒’的店铺,是专门给人说媒的,那家店里便装饰好些玫瑰花的图案,花样和大伙画的都不一样,十分特别。人都说,这花有仙气,是月老祝福过的,成就了许多对美满的婚姻,所以这样式现在很时新。咱们店里特意按样做了几件簪子,不少奶奶小姐都很喜欢。咱们闵家玉器行给宫里都送过这种簪子呢。”
佳音不禁失笑,将簪子举起来对光照了照,道:“式样是不错,多少钱?”
“三十两银子。”
佳音为难:“我出来没带这许多银子。”
那伙计也傻了眼:“姑娘,要不,您改天来看看?”
“这么着,我给你写个条子,你现去‘成人之媒’取银子,我在这里等着,可好?”
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姑娘,您,您贵姓?”
“我叫林佳音。”
两个伙计立马不好意思,满脸堆笑:“原来是林姑娘,小的们失敬了。”说着,一个手脚麻利地拿来笔墨纸砚,一个跑去叫掌柜的。
一时间掌柜的过来,抱拳道:“原来是林姑娘登门,招待不周,请勿见笑。”
佳音点点头。
掌柜的又道:“姑娘,咱们店里用您店里的花样定做簪子,实在是汗颜,这样罢,簪子只收取成本钱,您付二十两银子就可。”
佳音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有这种效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待提笔时,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今个还想买些东西,麻烦你们多为我取几两银子,可好?”
掌柜的满口应承:“姑娘放心,本店是老字号,绝不会欺客,你只要写好所需银子的数目,让伙计给你一并捎来就是。”
佳音遂写好条子,递给伙计。
佳音在店里等的无聊,和掌柜的说一声,又去旁边店铺闲逛。恰好是一家成衣店,她玩心一起,挑了一件浅藕色男式袍子换上,将头发用一块同色方巾束在头顶。因嫌两手空空,所性再出去买一把折扇,在手里摇来摇去,冒充浊世翩翩佳公子,自觉风度潇洒,玉树临风是也。
等佳音再回到玉器店,掌柜的和伙计都大吃一惊,又想笑又不敢笑,涨红着脸将簪子和剩下的三十两银子递给她,佳音往怀里一揣,抱拳告辞。
既然换了装又有了银子,佳音就想做一件很多穿越人都要做,她一直惦记着,而没有机会做的事情——逛青楼。
先前马车还在门口等着,佳音又坐上去,叫车夫往那烟花柳巷去,并要找一家京城最有名的勾栏院。车夫被她骇世惊俗的行径唬了一跳:“姑娘,你要是被青楼的人发现是个闺女身份,少不得要惹麻烦。”
佳音道:“无妨,我小心些就是。”
于是,鞭子在车夫手里一甩,马儿哒哒地跑起来。
马车至一条宽大的巷子里停住,佳音从车上下来,放眼望去,不由大为兴奋。
此际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只见一条长街楼阁林立,彩灯高悬夜空辉煌。空气中弥漫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好些浓妆艳抹打扮妖冶的姑娘站在自家门口,莺莺燕燕招摇着手里的帕子。
因天刚刚黑,估计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街上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马车,那些青楼姑娘都有些无精打采。
佳音往京城最大的青楼——怡红院的门匾下面一站,立马两个穿红着绿的姑娘左右拉扯她的袖子:“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罢?快请进,咱们家的姑娘是京城里最好的,绝不会让您失望。”
佳音奇道:“你们怎么晓得我第一次来?”
穿绿的姑娘捂嘴笑道:“一来看着公子面生。。。。。。。”
穿红的姑娘接口道:“二来,公子扭扭捏捏的,倒比咱们更像个姑娘。”
见佳音涨红脸,穿绿的姑娘赶紧道:“她是说爷长的俊俏,比咱们还好看。”
佳音遂振作精神故作豪爽状,摇着扇子携两个姑娘跨大步进门。
怡红院果然是销金窟,大红大绿的帷帐婆娑垂落,朱红柱子镶金嵌银光闪闪立在大厅四角,各色鲜花在通道两旁竞相怒放,各处伫立的儿臂粗的红烛烈烈燃烧着,越发显得此处金碧辉煌如虚假的人间天堂。
两层高的大厅内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只坐了两桌客人喝酒,饶是如此,那些采花郎酒醉不知是何处,反认他乡做故乡。一个个左拥软玉右抱温香,无所顾忌地恣意尽情,好一幅声色犬马放浪形骸的景象。
其余一些姑娘或站或坐在厅内说闲话,听见喊:“妈妈,来客人了。”全朝门口看过来。
一个半老徐娘的鸨儿应声而来,脆生生地笑道:“哎呦,公子来啦,快快请坐,姑娘们,上茶!”说着,拉着佳音的手里直往里走。
鸨儿头上带着金闪闪的簪子,身上一件银红罗纱裙,身上香气四溢,险些将佳音熏一个跟头。
饶是鸨儿爱钱,但,爱俏的姐儿更多,一群姑娘争着扑上来,拥佳音坐在大厅里,端茶的,送水的争相献媚,这个道:“公子喝奴家的茶罢。”那个道:“公子,您喝奴家的酒罢。”
乱哄哄的,佳音头都被吵晕了。她虽初次来青楼,但也知道,真正红牌姑娘绝不会随便见客。费好大力气拨开众姑娘的手,佳音对鸨儿道;“妈妈,麻烦你叫个懂曲儿,会说话的姑娘过来。”
她一句话惹恼一群人,那些姑娘纷纷啐道:“咱们哪里差了,竟让公子瞧不上?”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六十七章 声色犬马青楼迷情
佳音左右抱拳赔笑:“各位姑娘都是好的,个个貌美如花娇语解人,是在下福薄难以消受,抱歉抱歉。”
鸨儿笑道:“原来公子是个雅客,倒是我们唐突得罪了。”她使个眼色叫姑娘们退下,继续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怡红院的规矩,红牌姑娘见客陪酒需十两银子,要是看中了那位姑娘在这里宿一夜,需再加二十两银子。”
佳音点头:“那么请妈妈领人过来吧,找个又可看热闹,又可说话地方,在下不喜旁人打扰。”
“就依您。”
于是,佳音被鸨儿请至大厅左侧的座位,轻薄如烟的帷帐在四周垂下,恰到好处地遮蔽周围人的目光关注,而她却可清晰看清大厅内的动静。
夜色渐浓,大厅里满满当当地坐着半醉半醒,散尽千金买笑的客人。他们大声说话,大声地笑,把酒当水一般灌进肚子里,毫无风度的和姑娘们追逐嬉闹。
坐在佳音身边的巧云姑娘似乎见怪不怪,巧笑嫣然地漠视这一切。她穿一件烟绿色轻纱妙曼的裙子秀色可人,姿态妩媚,却是个木头美人,脸上的表情是虚的,笑也是虚的,甚至整个人都是虚无缥缈,怀抱琵琶低吟浅唱: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翻来覆去,却始终不唱后面几句。
佳音忍不住跟着琵琶的和音低声吟道:“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沉沉地叹息一声,端起一杯酒饮尽,她比巧云更百无聊赖。
唉,苏小小呢,薛涛呢,李师师呢,这里根本见不到!
却原来,古代的青楼并不如文人骚客笔下所写一般风雅。佳音大失所望。
“公子有心事?”巧云放下琵琶问道。
佳音自嘲一晒:“世上俗人之多,我是其中一个,唉……”话音未落,突见原本在厅中招呼客人的鸨儿匆匆地迎向门口,敞亮嗓子笑道:“陈公子,多日不见,您可将怡红院的姑娘们想坏了!”
佳音好奇地撩起帘子,定睛望去,却原来鸨儿口里亲亲热热喊的人正是陈鞘。
只见他仍旧一袭艳红色袍服,后面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和几个侍卫。
鸨儿又一径地招呼:“呀哟,二位怎约在一起?丁老爷您也来啦,您二位可是怡红院的贵客,快快请进。”
佳音不禁蹙眉。
想必陈鞘果然是常客,并不见那些庸俗脂粉拥上去,鸨儿对身后的龟奴使个眼色,半刻功夫,楼上下来几个相貌绝色的姑娘,依着陈鞘身边娇声笑语,十分熟悉的样子。
一时间,厅里的人全朝他们看过来,那丁老爷被姑娘们冷落着,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妈妈,我好些日子不见巧云,快叫她过来伺候。”
佳音便回头看巧云。方才还风淡云轻的巧云似受了惊吓一般,脸色变的煞白。
鸨儿听丁老爷点名要巧云,亦是作难,赔笑道:“丁老爷,不巧的很,巧云今个有客……”
丁老爷当即作色:“妈妈难道不知我非巧云不可么?多大的事,还要我再说一遍?”
鸨儿只得求助陈鞘:“陈公子,您看……”
“老丁,既然巧云有客,那就换个人罢。”
谁想丁老爷固执起来:“公子,老丁非巧云不可,若不然,咱们事每日再谈。”
陈鞘无奈,点头示意:“妈妈,那就叫巧云过来,无论花多少银子,都算在我账上。”说着,被几个姑娘拉着上二楼。
见鸨儿往这边走过来,巧云的身体突然瑟瑟发抖,佳音不由心下一动,低声问:“你不愿去么?”
巧云惊慌地点点头:“那丁老爷举止粗鲁,每逢他来,巧实在不堪忍受。”说着,眼泪汪汪地就要哭出来一般。
她话音未落,鸨儿已走过来撩开帘子,冲佳音赔笑道:“这位公子,实在不巧的很,有另外一个客人指明要巧儿伺候,您看……”
佳音冷笑一声:“妈妈,难道我出的不是银子?”
“是,是,是,本是那位客人的不是,可是他出的银子多,咱们也没办法,这样罢,您今日在怡红院所有的花销都免了,我另外再找几个姑娘过来伺候,您看成不成?”
“他出多少银子?”
鸨儿沉吟:“是一百两。”
佳音囊中羞涩,眼睁睁地看着巧云被鸨儿带走,不由懊恼,便迁怒于陈鞘。待几个姑娘过来后,被劝着又喝了几杯酒,她胡乱找个借口将她们都打发了,趁厅里的龟奴不注意,悄悄地摸上二楼。
二楼曲曲折折,佳音又怕被人发觉,偷偷摸摸地趴在各个门窗上偷听里面人说话。
便听见不少不该听的闺房秘事兼红绡帐暖的娇喘呻吟,她臊得面红耳赤,在心里讲陈鞘骂了千遍万遍仍不解气。
终于摸到一个阔大的厢房跟前,因见门口守着侍卫,只得退下挨墙根摸到窗户前偷听。却也奇了,里面并无姑娘的声音,只听那丁老爷粗声粗气道:“……公子,当年平南侯造反,满门家眷全被抓到京城大牢里,杀头的杀头,被充奴的充奴,这件事,你应该比老王更清楚。”
陈鞘轻笑一声:“我自然比你清楚,但,老丁你名义上臣服于朝廷,背地里做的事恐怕还是不敢摊在桌面上说吧?我问你,那平南侯家的大小姐是真的死了么?”
老丁立刻急了:“大小姐身子素来孱弱,在羁押途中的的确确不堪劳顿香消玉殒,也是报备过朝廷的。”
陈鞘“唔”了一声。
老丁见他不信,忙信誓旦旦道:“公子,当时老丁亲自盯着人将小姐埋在荒野里,绝对没有欺瞒。”
佳音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正不耐烦,欲冲进去和陈鞘理论,就听他突然道:“我问你,平南侯旧部可还有死士活着?”
“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自有问的道理,他们是不是皆以乌木剑为武器?”
“……是。”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六十八章 魅陈鞘迷诱俏佳音
佳音突觉得那里不对头,满心地不自在起来。就听老丁又说:“公子,您的话问完了吧,那老丁就先告退,巧云还等着呢。”
佳音大急,直冲到门口,一脚踢开门:“不许去!”
她冷不丁地冒出来,门口的侍卫没有防备,忙紧随身后。
房里的人唬了一跳,老丁挡在陈鞘跟前,厉声道:“什么人?!”
“阿音?!”陈鞘看清是他,神色一凛:“你怎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佳音又气又怒,指着陈鞘道:“我却不知你是个花花公子,竟逛到妓院来了!”
陈鞘朝侍卫们是个眼色,让他们出去。老丁见两人认识,亦收势抱拳:“公子,我先出去了。”
佳音却拦住他:“不许你找巧云!”
老丁惊讶地看着她,回头问陈鞘:“这是怎么回事?”
陈鞘亦是纳闷:“阿音……”
事关人的隐私,佳音不好直言,只得推搪道:“巧云已经被我包下来,所以你们不能强迫她。”
陈鞘的桃花眼一眯,似笑非笑道:“阿音,方才鸨儿说的客人就是你么?”
“是,是我先要的她。”佳音理直气壮道。
老丁却不服气:“这位小哥,鸨儿已将巧云送到我包的房里,便是我出的银子比你多的缘故,再争执下去,好没道理。”
佳音梗着脖子半天憋出一句话:“巧云说你粗鲁,不愿伺候……”她话音未落,被陈鞘一把抓过去捂住嘴,佳音支支吾吾地不能继续。
陈鞘在她耳边低声道:“这种话也是一个姑娘家能出口的?你越发胆大了,还不老老实实地呆着。”
佳音犹自挣扎不服气,陈鞘又道:“在这青楼,凡事都有个价钱,巧云亦是如此,她吃的就是这碗饭,碰见什么客人就是没事客人,何况,你护得她一日,护得她以后么?怎这般鲁莽?!”
佳音的气势渐渐弱下来,靠在陈鞘怀里,泄了气。
陈鞘朝老丁道:“你先下去,回头我再找你问话,今天的事你半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此刻,老丁也看出穿藕荷色袍服的佳音是个女的,且陈鞘待她的态度尴尬中透出亲昵,其中古怪不言而喻,老丁暗自窃笑,抱拳退出房门,并好心地帮他们掩上门。
待屋里的人都走空了,陈鞘仍旧抱住佳音,在她耳边吹口气,调笑道:“阿音,你扮成男子的模样倒更俊俏了。”
他的气息在她肌肤上掠过,引起一片麻酥,佳音心跳如鼓,身子发软,竟动弹不得。不由涨红脸,低声道:“你放开我。”
“不,我偏不放,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佳音大感不妙,只听他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低喃:“这里是青楼……”
转眼望去,屋内布置十分的暧mei,墙上挂着海棠春睡图,那画里的美人儿罗裳半解,媚态撩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正看着她和他。还有轻软的罗账内,一张大床铺着层层叠叠的锦被,上面居然绣着*。
佳音的脸烧起啦,被火烫了一般,她推开陈鞘,扶着桌子溜坐在椅子上。
香炉里不知燃着什么香,余烟袅袅,香气四溢,闻在鼻息里使人昏昏欲睡,且,心里有几千只蚂蚁在爬,又痒又难耐……
陈鞘的俊脸凑过来,桃花眼里绯红飘飞,似一片片花瓣铺天盖地而来,又邪气又妖娆,要将人湮没一般。佳音撑着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在他脸上:“陈鞘,我的头好晕……”她低低地呢喃。
他轻笑一声:“这迷香的味道还好么?”
“迷香?”迷香!
佳音蓦地睁大眼睛,挣扎道:“把窗户打开!”
“是,遵命。”陈鞘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起身推开窗户,并将侍卫叫过来吩咐:“拿一壶凉水来。”
片刻,一杯凉水递至佳音嘴边,她如逢甘露大口大口地喝下,加上外面清醒的空气透进来,半晌,她的神志渐渐恢复清醒,抬起头,见陈鞘亦端着一杯水慢慢地啜着。
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佳音不好意思地诺诺道:“这青楼也太可恶了!”
陈鞘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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