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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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玉如意-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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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浑身都是惊悸,一阵一阵的后怕,“我被我自己吓死了。……”

繁生也是着急,眼见着小女人被魇住了,哄着她好容易镇定地睡着:她看见镜子,砸了镜子,晕倒,现在又说自己被吓死了……不是已经请了千福寺的大师做过法事了么?繁生百思不得轻松,守着她睡着入实了,掖好被角,轻脚走到外头。

末蕊正揪着心守在外间,瞧见主子出来了,立刻就跪倒,如夫人方才哭着喊的话她都听见了,不禁紧揪着心禀报,“主子明禀,奴婢受罪:如夫人从来不用镜子,末蕊第一次见夫人的时候,还……还在那里面,房间内的铜镜被夫人扔在地上,仿佛很害怕,自此夫人房中总不设铜镜,这一回奴婢竟疏忽……”

安如闭着眼睛,听见外面的对话,始终抽抽噎噎地流着泪,究竟意难平。

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都被安如刻在脑海里……原本以为是个玩笑,九爷从何处寻来的美人画儿,可怎么竟画的是她自己……怎么还有这身子幼年的模样……

像被噩梦缠身一般,整晚整晚的出着热汗,浑浑沌沌喊着迷糊凌乱的话。

繁生也真正梦魇了。

她浑身软绵绵的睡躺在那里,像海洋上摇摇荡荡欲翻欲倾的孤舟,总是不断的换着睡的姿势,很难受,怎么也睡不住,你看着她的难受你也很难受。

繁生只能不停地按着她躁动的身子,不敢压着那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

她大汗淋漓,湿透了的被单床单一次次被换掉,你看着她瘦得厉害,可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水脱去、一层层,触手都是精骨。蒸发掉的仿佛还有她的身体,一眨眼她就要消失。

繁生抱着她吻着她,心早已坚硬、柔软,试图安抚她,可是,无用。

她有时会明潋潋地睁开眼,瞧着你,疲惫却弯弯嘴笑着,然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说不定哪天起来你就会发现我不是我了,你枕头边上是个陌生人,你会害怕么?”

“其实没事的,我都好好的,大夫说是受了惊吓,我只是被那个镜子里的人给吓到了。你不知道,那时候,从我发现自己进了那个地方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看镜子,里面的女子好陌生好可怕,她不是我,你不知道,她真的不是我。”

“呜呜呜……我真的要被佛祖的照妖镜给收了怎么办……难受死了……我不想走!”

哭累了后开始睡觉,浑浑噩噩地继续翻来覆去,浅眠难耐。

小院儿外头墙影子下却来回踱着一个影子,身上还带着日间里打架留下的伤痛,嘴角上的青隐隐约约。

听得院子里丫鬤下人们进进出出整整忙了一夜,夜深雾重,良哥儿也站了一夜。

次一日王妃早早的打发人去问情况,小儿子垂首萧瑟浑身湿气寒森地回来,跪坐在王妃身边抱膝痛哭,郁城佑怒气冲冲的进来找人,看见那母子二人的伤心,不由得双拳握得愈紧。

王妃好容易哄得良哥儿止了哭,抬头时候才瞧见大儿子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默然垂立,不知在想什么,这个儿子她从来都搞不懂,“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郁城佑抬头,拱手请安,将良哥儿叫起来低声斥道,“成什么样子,多大人还成日里胡来,还不站起来!”

王妃擦拭着良哥儿脸上的泪水,不满道,“孩子还小,好好教他,都像你们父亲一般的骂他,他心里就好受了?”

郁城佑深深吸了一口气,“良哥儿你自己说,今儿早上做什么去了?!”

良哥儿不以为意地瞥了郁城佑一眼,仍旧伏在母亲双膝不起来,“不就打了个该打的人,你叫什么!”

王妃疑惑地看着两个儿子,郁城佑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惠哥儿如今是圣上钦点的皇差使者,凭你一个小小的次世子,那也敢上手!”

“什么?!”王妃失声,推着小儿子责问道,“你把谁打了?”

良哥儿鼻子出气道:“凭他是谁,我就打了!”

郁城佑“咣”一声摔碎手边的茶碗,怒目而视,“你还有理了!”

“你凭什么说我?”良哥儿立刻从母亲怀中跳起来,挺着胸站立在郁城佑跟前,冷笑道,“他既不肯还手,我岂能不成全,你心里不知多想打他,现在装好人,抓人扣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瞧瞧他是皇差不皇差的!你根本就是没有心的榆林木头,当年要不是你她怎么会被人掳走还受了重伤!”

王妃急得不知怎么办,“都给我住口!”恨铁不成钢的锤了良哥儿一顿,才看着大儿子严声责问,“到底怎么回事?”

郁城佑瞧见良哥儿双唇紧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着实被气到,“您的好儿子把秦王最宠爱的儿子惠郡王给打了,吐了一地的血,要不是被人看见拦着,说不定就打死了!”

王妃顿时天旋地转,软软坐在榻上,惊怒地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小儿子。

良哥儿“哼”了一声,算作默认,只看见母亲苍白的脸,才恨恨解释道,“安妹妹就是被那个畜牲绑走的!”

王妃不听便罢,一听双泪流,“你们作的孽呀!她如今都病成那样了,你们还能跟从前一样的来!……你安伯伯一家遭的大难,多好的孩子被逼的给人当妾,我心里多难受,我帮不了!你们竟还这样子,是谁害得还没查清楚,现在竟自家人斗起来,你们成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郁城佑看见母亲又揪心揪肺的想起去年的祸事,心里一急,立刻就跪在地上磕头,“儿子不敢忘,母亲息怒,儿子已经在查了!”

良哥儿听见这话,也跟了上来,跪在王妃跟前哄骗,“要不安妹妹今后就住在咱们这里,谁也不敢再欺负她,好不好。”瞧见王妃有些动容,越发来了劲,嘿笑道,“前一阵子庄五爷家的来,您也瞧见了,准不是个简单的,就这么把安妹妹送回扬州,母亲一定舍不得。不如就待在这里,有咱们照管着怎么也不委屈。”

郁城佑狠狠地瞪了良哥儿一眼,可心里却也十分同意这话,便不再说话,良哥儿回头瞅了郁城佑一眼,又拉着王妃撒娇道,“我是打了惠郡王,可他该打,不是我说的,便是打他无数遍,这小子到最后定然什么也不说出来--他做的好事,可比儿子大多了。就算是为了安妹妹,”良哥儿心里很是不屑,却还是道,“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儿!”

王妃含泪摩挲着良哥儿的头,看着大儿子道,“不提别的,只一件,你安伯伯一家的冤屈别人不知,我这心里明镜儿似的,虽说死者已矣,可那孩子还需要好好活着,我靠不上别人,佑哥儿你能多担待就多担待。”

郁城佑重重磕头,“您放心。儿子已经派人往秦王那边传了消息,只说惠哥儿病重,自然有人来理会,安伯伯的事儿,秦王那里也是紧张的。”

良哥儿见不得郁城佑一副大孝子的模样,又拉着母亲撒娇道,“王太医一夜都没回来,安妹妹不晓得如何了。”

王妃撑着头合着双目,“傻孩子,如儿现今已经是别人家的了,那人我瞧着不错,这一阵子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府里,跟着你哥哥学做事,再不要让我劳心了。”

良哥儿正要说什么,王妃忽然睁开眼瞧着郁城佑道,“佑哥儿,我猜得不错,秦王应当会让玳儿过来,你,好好准备准备。”

郁城佑心下一滞,默然点头,良哥儿冷笑一声,再不说话。

兄弟俩互瞪了一阵,同时告退,出了王妃住处,外头早有人前来回话,良哥儿赖着不走,听见小方将军伏手说那惠郡王硬挣着不肯治伤,才哼地走开。

小方将军叹了口气,才道,“良哥儿怕是早晨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惠郡王瞧着像是忽然没了精气神一般,疲惫十分。”

郁城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良哥儿昨夜在北苑别馆外偷偷听了一夜的风,今儿早晨一定忍不住寻惠哥儿的火气了……她,病得愈重了吧。

小方将军顿了顿,才道,“庄亲王的五爷昨晚动了大干戈,似乎往并州的春风阁查去了。”

郁城佑脚底一顿,沉吟半晌,冷冷一笑,“任他查去,看他有多大能耐,能把人给找出来。”抬步往惠哥儿的处所,临了吩咐道,“庄五爷?他这一阵子恐怕不得闲,你准备着,别馆的事儿统共交给你,不要让我错看。至于并州的事儿你盯着庄五,不必再做什么。”

小方将军皱了皱眉头,称声应诺,拱手送走郁将军。却不见早已走掉的良哥儿从暗处紧紧抓着闯过来的小厮的嘴巴不令他出声,冒着头,瞧见那两人分别走开了,方才松了手,从袖中扯出巾子擦了擦,甩手扔出去冷哼一声。

小厮连忙接着,哈着腰苦笑,“小的什么也没瞧见。”

郁城佑一人背手慢慢往前头走着。

自己不是没有心。看着她如此,谁不心疼?可知这么多的,她……身子病弱的厉害,只会在那个人的怀里哭泣。

睛川历历汉阳树。

郁城佑再不聪明也要清楚,当年那个会牵着自己的手气恼良哥儿的小女孩,已是别人的妻了。

甩手进了惠郡王的院子。

北苑或者王府里的人经此一役,一准的看清楚这位客居妇人的地位,自是再不敢乱来,唯末蕊等原班近前人是瞻,安如再不能舟车疲劳,王妃放了话,谁也不敢放她就这般回扬州,仍旧养病在金陵邑。众人竭尽全力的要她好,这莫名其妙的病去的也快。

大哭之后狠狠睡了几多久,渐渐转得清明,会认得跟前的人,也再不莫名流泪说胡话。清醒了感觉精神气养都回来了,自然不会瞎说掀自己老底儿。安如越发缠着繁生,半步都离不得。

|5|繁生只能趁着小女人午觉时候去前头做事,安如睡眠浅了许多,跟前人一离开便醒了过来,也不吵嚷,合着眼待繁生枕席凉了下来,才幽幽醒转。

|1|呆躺了一会,唤了末蕊进来,“涵哥儿在做什么?让石莲抱了过来。”末蕊还未出小门,安如又喊住,“算了,应当也睡着呢,你且去,外头也不要留人,动来动去的我也睡不着。”

|7|末蕊只好伺候着如夫人再次睡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z|很快正屋内便清静下来。安如还是翻来覆去的不平静,双手摩挲着腹中柔软的孩子,胡思乱想着。

|小|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头脚步声渐密,摇摇晃晃的过来,安如心中一动,忙忙披了衣裳扶着末蕊的手臂就往厅上来了,一抬头,繁生一身凉气地从外头进了厅上,边走边扯下披风扔到后头丫环手中,大步流星地掀开帘子就往卧房过来,瞧见暖阁小门上青色软绸帘子半掀,安如来迎接,越发的欣喜,两三步就跟前来拥着她往里头走,大手里握藏着两只冰冷的小手,不满道,“怎么起来了,外头凉你也不是不知道,才病好了,又忘得一干二净。”

|说|安如由着他,听了一通的话,好容易得了空,就道,“我一醒来,摸着你睡过的地方凉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望着繁生,幽幽含笑的眼神里深地繁生不由自主陷了进去,凑上前噙着她咬着的唇,低低笑道,“真会磨人。”

|网|“哼。”安如搂着他也不说话。

繁生的身上总是有用不完的热量,安如喜欢在他怀里的舒适,主动拉着他的手圈着自己,将那双热乎乎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听见繁生在自己耳边的呼吸,不由得问道:“你喝酒了。”

“嗯。”

“和谁?”

“做生意的,你不认得。”

“你不说怎么知道认得不认得?”

繁生捏了捏小女人的鼻子,闻着她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爷只喝了两口。”

安如吃吃地笑了,也不同他争辩认得谁的话,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半晌,两人都气喘吁吁了才分开,滴溜溜着黑眼睛笑得跟个偷了腥的小狐狸一般,咂着嘴,啧啧有声的,“都是酒的味道,怎么能不知道。”

第三十九章 有重逢也有分别

两人唧唧歪歪说了一下午的话,安如好容易困着入了眠,不知不觉地睁开眼,就知道,繁生又不见。

茫然坐了一阵,唤人进来服侍着穿了衣裳,再进了一些饭食,感觉精神上才好了些。往涵哥儿房里走了一回,小肉肉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流了一脸都不自知,坐看了一阵子才出来。

繁生最近忙得厉害,去年春里的时候他就到处走商,今年要不是自己闹了这一通,恐怕早在外头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实在坐不住,想着又得一段时间见不到人,索性穿上厚夹袄绒衣、浑身包裹的只剩下一双黑溜溜眼睛,才坐了代步小轿,晃着往被繁生征用的外书房去了。

末蕊劝了再三,可实在没用,只能拉着箴儿放下手中的事儿一同跟着。

远处下了轿子,悠着身子挥退地上跪着的一众小厮,进了院子,繁生听闻后急忙迎了出来,远远的身后跟着两个不认识的人,看起来很是年轻有为,一派跃跃的精气神。安如不由得多瞧了几眼,只觉其中一人似乎有些面善。

繁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拦身挡住后头两人,大刺刺似乎有些不高兴,打横抱起一团茸的小女人,根本不看别人惊异的目光,大步走到书房内置的小卧室里,将小女人放于柔软的床铺之上,又疾步出来,很快又有两抬三连璜的青玉兽耳暖炉进来,房间内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安如笑吟吟看着繁生为自己忙来忙去,心中受用的很,不去计较他忽然的不见,待安置妥当,拉着他坐在身边,从怀中捧出一件千瓣莲花状的暖玉手炉,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我都带着呢。”

繁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那是自己为她的爱好亲自订做的一件玉事儿,小女人就像个孩子一般怎么也玩不够,整日揣在怀里。于是从床头的剔红珠纹炕柜上头翻出几卷传奇说话,拿与她看,“爷在外头说话,不许出来。”

安如接过卷子笑道,“才不出来,就在里头。嗯,在这儿能听见你说话么?”

繁生宠溺地亲了一口那樱红小嘴儿,满意地出去了。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外头繁生同那两人说话的声音,仿佛是米粮什么的声音。起初那两人顾忌着里头的佳人,不肯多说,再到后头,渐渐放松,只有一人怎么听怎么心不在焉似的。

安如偎着床栏听了一阵子,无非是讨价还价,再就是被派往蜀中的汇哥儿如何如何,便不再细听。

房间里头走了一圈,仍旧回到床榻之上歪着,解开面前其中一份卷子的书衣,看了一两眼,嘴角里甜甜的都是笑意,随意躺睡下来,听着他醇厚动听的声音朦朦胧胧的眯憩了一时。忽然外头有人打翻了茶碗什么的,猛地把安如吵醒,不耐烦地眯着眼,再睡。

不几时,又听见一抑制不住的哭泣声,低低地挠人心,顿时把安如惊醒,那不是箴儿的声音么 ?!一下子缓过劲来,生怕那个什么汇二爷出个妖蛾子来害人,急忙下床找鞋。

正慌乱间,末蕊从外头端了新的浓汤进来,看见安如正摇摇晃晃地够着脚踏上的鞋子,顿时吓得三魂乱飞,冲过来就扶抱着安如,又是劝慰又是嗔怪,“奴婢就在外头,您唤一声也不费事,非得这般吓人!”

小心服侍着穿了鞋子,听见外头声音渐歇,才小声道,“您不必着急,箴儿仿佛遇到宋家的人了,主子让人领到厢房去。”又停了停,瞧见安如的疑惑,道,“您还记不记得箴儿说她有个去世了的哥哥?”

安如嘴角抽搐了一下,烟眉颦蹙,眼神不由得往外面瞟了瞟,犹豫道,“诈……尸?”

末蕊一顿,哭笑不得,“如夫人!”将那一碗热汤端了过来,送到如夫人手中,“爷也没生气,听说是这般关系,就把人请到厢房里让他们兄妹自己说话了。您慢点。”

安如两三下就喝完,从袖中扯出帕子擦了擦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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