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蕊惊奇的望着眼前娇滴滴的小女孩,她的精明与高贵,恐怕是自己永远也难以学到的了。而安如对自己利用的心思一清二楚,经从来也不介怀,甚至还如此的说这些让自己放心的话来……末蕊有些吃不准了,要说如姑娘奸险,自己这里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有的,可要说她是个简单的只想着吃喝,怎么能将事情洞晓的如此厉害!
“想什么呢?”安如两只小脚耷拉在床沿上,挑着小红鞋一晃一晃的。分明就是个小丫头的模样。
末蕊垂下了头,姑娘仿佛根本就知道她一定会被史大官人接走的,而自己……“末蕊体姑娘梳头吧。”
“好啊,我不要红色的,太可怕了!”安如乖巧的点点头,白皙的手指插入发根中抹了下来,如丝绸般美妙的感觉,“你说我浑身上下是不是就只有皮肤的颜色好看些,再就是这头发了,嗯?”
外堂阁楼的雅间里,阳庆已经差不多睡着了,细微的鼾声有些不稳。外面的敲门声还未响起,阳庆已经跳将起来,冲到门口,“唰”地拉开了包间的门。
“阳,阳大爷,”小厮敲门举起的小拳头几乎就定格在那里,傻傻的样子,惹得阳庆“哈哈”一笑,甩手拍了拍小厮的脑袋,“可好了?”
“是,如姑娘已经乘软轿往后门去了。”
阳庆捏了捏拳头,终是没有发作,扔出碎银子,大步朝着后门那边走去。
安如头上的帏帽厚厚的挡住了前面所有的视线,无奈的猫着腰,上了车子。末蕊跟着上了来,及时阻挡了安如想要拆下帽子的手,“姑娘仔细让风吹了眼。”
“风?”
末蕊吃吃地笑了,“外面不比咱们春风阁,别人以为阁里都是些脏的,岂不知这男女之好从来都是天性,反倒是市井之间的龌龊之事更甚。末蕊不想让那些人污了姑娘的眼。”
“你是怕别人瞧见我的脸其实长的并不怎么倾国倾城吧!”安如没好气地拍了拍身下的软垫,“还真够厚的!”
阳庆骑着马走在一侧,听着马车里清脆的笑声,竟不觉失了神,一路上恍惚着,自己仿若从没注意过姑娘家的声音竟会如此好听!
待前面带路的小厮唱了声“进府”,阳庆猛然间回过神,狠狠地啐在地上,“该死的狐媚子!”
保庆早先派人通知阳庆新宅子地点之后,便候在大门处,远远见着哪一队人马熙熙攘攘的绕进坊内,便派了小厮一早进去通报侍候着,这边软轿依然备好,只等人过来了。
安如在末蕊的扶持之下踩着小厮的背下了车,却没有离开。轻声说了句“有劳”,然后才轻盈转身,望向这座宅子的匾额。
阳庆与保庆耳力最强,前者轻声“哼”着不加理睬,转到车队后面,招呼着一伙人从后门走去。后者眉头一蹙随即放开,大步下了台阶,走到安如身边垂手侍立,“姑娘里面请,听说姑娘身子不大好,已然备了软轿,自不必劳烦姑娘脚力。”
末蕊毫不客气地挡在两人中间,点点头道,“多谢这位大哥体谅,咱们初来乍到的,必有不妥当之处,还望大哥多加指点。”
安如憋了笑意,努力让自己维持淑女风范,可身子已经不由自己的颤抖起来。末蕊心知姑娘是在忍笑,只得匆忙扶了安如的手臂,柔软着娇嗔道,“姑娘慢走着,”回头却瞬间换了冷脸,“这位大哥轻带路吧。”
保庆只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感觉不到脚下的实地,满脑子只想着方才末蕊对着安如那轻轻一笑……可对着自己却又是……保庆茫然着,不觉脚下加快了速度——他的正常速度。
“这位大哥?大哥?”末蕊见他这副样子也急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什么?”保庆猛地刹住脚,茫然的望向末蕊,看见对方竟直视自己,居然慌乱的就低了头,这才意识到怎么了,红着脸——太黑了旁人也看不出来,只道是本色——快步走回末蕊跟前,“保庆唐突了。”
末蕊皱着眉头,心道史大官人怎的有这样笨拙的家仆,嘴上却淡淡地,“原来是保庆大哥……”
保庆的脑袋又一次“轰”地乱响一气,过了好久,才发现三个人居然就这么干着,茫然地抬头望了末蕊一眼,瞧见末蕊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顿时满腔的热血被凭空一盆子凉水浇了个透,难受极了。不晓得为什么,他并不为这盆凉水让子透心凉而生气,却因为这盆水是末蕊浇过来的而难受。
脚步开始挪动,整个强健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外壳。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笨的要命,要不然怎么跑腿的总是他而不是安庆,要不然为什么舒坦的活总是阳庆而不是自己。
保庆低着头,决定什么都不想了,蒙蒙地将人带至软轿处,看着轿子起了,走动了,不觉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的装扮——居然穿得是双草鞋!
哦,保庆突然有了打自己的冲动。
第十四章 进府了
偶尔有风吹过,软轿的帘子会轻轻飘起,安如想趁着这个头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可每每都在自己就要撩起帽帷的时候,末蕊的声音就会响起,“姑娘仔细风大。”
安如觉得,末蕊的声音清脆得很,全然没有花巷子里女人们特有的尾音,可那种味道更能引起人们仔细倾听。安如听习惯了,只觉得熟悉,可保庆却是竖起了耳朵。
就如同所有好玩的东西一样,时间长了,便会成为一种象征,那些新鲜的变成了生活中的空气,到处都有,变得可有可无,变得让人终于想不起原先喜欢的理由了。
女人之于男人,莫不是如此。
一路上除了悉悉簌簌的衣物摩擦声和落脚声,空气静得厉害。末蕊并一从较体面的丫头乘了后面的轿子,凝气秉神,生怕那里落错了脚,惹得这院中惯常小厮丫头们的笑话。因此并不对这保庆好脸。
安如已经习惯了做个木头美人,现代时候的淑女也不过如此,自己倒是平白地做了这没意思的玩意儿。
前面保庆懵懵地领着路。约摸半柱香的功夫,绕进内院轿子在垂花门处歇了下来。保庆招呼着换了一批门里候着的小厮重新起轿,末蕊等却已下了轿子,步行随侍。这回倒是没有几步路,便来至另一处垂花门下,保庆摆手退下一杆子小厮,自己默然立于安如轿子旁,看了末蕊一眼。
末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上前扶起轿帘,将安如请了出来。淡紫色披风在风中轻轻扬起边角,四下里种植的香草味道扑鼻而来,清爽而又有种甜甜的感觉。
仔细记着一路景致,末蕊扶着安如的手臂,慢吞吞的抬步往里面走去。垂花门里面眼界较外面总是小了些,却更加精致。
两边的游廊描画新鲜,阳光下闪着明媚的色彩,正中是穿堂。末蕊见过无数精品刺绣,唯独被穿堂口这一座紫檀木花雕大理石座锦绣屏风上的“凤穿牡丹”,恍惚了心神。自己的绣工已经是非常好的了,可如今见了这一尊,竟是有些羞愧了。微微垂下头,经过那屏风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转过屏风,不大不小的三间厅房,样样的,总让人挪不开眼。安如却什么都看不见,而末蕊一心只在那幅绣品上自然眼中一片清明。保庆小心翼翼地引着路,不由得对这主仆二人另眼相看了。
后面跟着的一众人虽则大为惊叹这房中装饰的物什,却也不敢多作停留,眼角处偷偷瞄上两眼,一经兴奋一阵了。及至过了厅后的正房大院,众人才彻底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是钟鸣富贵的人家!
正面几间上房,两边穿山游廊后,厢房里面仿佛也是珠宝满屋,熠熠灼灼。大约是新房子,并没有人住过的,到处都显得新鲜亮丽。年纪较大的两个丫头在院中候着的人的示意下,开始领着众人分派,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想早一步知晓自己将来的新房子究竟如何。
安如几人款款进了院子,游廊上坐着几个说笑的丫头,立时站了起来,兴冲冲的跑下来,朝着安如万福,然后退至一边,轻轻巧巧的笑道,“姑娘可是来了!”
末蕊仍旧扶着安如的手臂,微微点头,“后面还有些丫头婆子的,你先去看着安排,也省得乱了套。”
小丫头们笑嘻嘻的对着末蕊半福道,“姐姐不用担心,保庆小爷早知会咱们了,那里有人指引打理。”说着两人打了帘子,对着里面说,“姑娘来了,还不赶紧着侍候!”
安如轻举莲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堂屋。末蕊紧着也不敢拉下,瞅见里面两个与自己年纪大小差不多的两个丫头,早早地候在屋里,自当是没看见,只扶了安如上坐。待妥当后,才转身对着跪了一地的丫头们发了话,“如姑娘以后就是咱们的主子了。”
保庆一直站在屋外,只等着里面唤自己回话。不成想这么一站,竟是大半个时辰。过了一阵,瞧见有两个大丫头样子的走了过来,赶忙垂了头。
那两个丫头走近了,不由得对视一笑,一齐福了福,“保庆小爷辛苦了。”
保庆吓得躲开不敢受礼,这时间里面出来了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的请了保庆进去。这边两个丫头也跟着打起帘子跟了进去。
“如姑娘,主子今晚有事,就不回来,不过交待了保庆,这院‘如意阁’便是姑娘的起居了。”保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位的架子实在大的利害,连自己都有些心虚发怵。
心中一动,就抬眼瞄了瞄侍立在安如身边的大丫头末蕊——小姑娘身量娇小却显得明媚精神,银湖色水秀小袄,下着菱色白缎细折儿裙子,若隐若现的粉红色小绣鞋掩着,仿佛捉迷藏似的让人禁不住地向揪住它——保庆只觉喉咙出有什么堵着了,脖子不知觉又垂了下来,心怦怦乱跳。
“里面一应俱有,若是差了什么的末蕊姑娘来……来找保庆便可。”保庆不知怎的就停了一下。
末蕊一路上瞧着这宅子里的景致,心情已是大好,尤其是发现这宅子仿佛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这回子听了保庆的话,早已将刚才的成见戒心丢掉一边去了,弯着嘴儿笑道,“保庆大哥客气了,咱们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若是有个热水洗一洗,那可就最好不过了。”
“这是当然的,如意阁里自有小厨房,刚接着姑娘的时候,已经递了话进来,想来热水早已备好。”保庆不经意地抬头,就瞧见末蕊和煦的笑意,那心弦子“嗡”地被拨动了一下,黑黑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可那心却像是被末蕊的笑脸儿鼓励了一般,豁亮起来,“主子说了,如姑娘的院子里一定要用最好的,别看这并州城里到处都有水喝,可最好的水那可是城外30里处玉雪山上的泉子,姑娘院子里的水,那可都是从那泉子里专门运了来的!”
安如眼睛瞟向保庆的声音处,末蕊发现了姑娘的动静,却没有作声,只是装作好奇的继续问道,“那可不容易,玉雪山我可是知道的,山上留处泉子已经塞了三孔,剩下的三孔有一孔是在山顶雪峰处,平常人根本上不去,另外两处官营的,我说得可对?。”
第十五章 保庆丢了东西
说着话,末蕊抬手招了一个小丫头,之前解下的帏帽披风之类顺手递了出去,冲两个大丫头吩咐道,“碧珠,将那个镂雕缠丝葡萄的乌金匣子拿来。”回过头那眼斜瞅着保庆,好奇地瞧着。
保庆稍稍腼腆了一下,自是感觉那一道明晃晃的注视,反倒因此激起了往日的豪情,稍稍安稳了些情绪后,才缓缓答道,“末蕊姑娘说得不错,不过有一样您是不知道的——”
末蕊笑了笑,将丫头们传上来的热茶亲自奉上,才退了两步,“这儿没什么外人,您就坐着吧,省得我们姑娘看着也累得慌!”说着话,就已经回到安如身边,“您且说说,我小丫头的能知道多少?”
保庆忙不迭地想要接过,忽想起怕是不妥,避过躬身谢道,“不敢当!——那玉雪峰上的泉子就是咱们主子的!多少富贵人应接不暇的家用着,只是不知却是咱们家的供应。”说着,又抬头溜了一眼忙碌着的末蕊,心中惴惴地希望她没看到,有希望她看到了,“主子前些年领着咱们兄弟,亲自往那血峰顶上去了一趟,将那些不能够的一一勘探了清楚,这才专门请了官印。因是大抵没有人愿意往那穷山恶水上面走动,官家也是乐得这么一桩营生,才让咱们讨得那雪峰顶上的泉眼专营——”
保庆那眼睛悄悄地又往上偏了偏,刚巧的末蕊往后退了一步,安如便直直落入保庆的视线中。偏就这一眼,生生被露了面容的安如彻底吸引过去了,保庆的声音一下子被消了磁,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想,怪不得!
安如早就瞅着保庆偷偷打量末蕊的心思,可这眼睛不小心撞在自己身上,满目的惊叹,不由得笑出了声,“保庆大哥请坐吧,这么走了一路送我们过来,劳烦您了。”
保庆嗫嗫着喏了一声,心中直打鼓,自己跟着主子多年,什么样的千金贵女没见过,可眼前这位,只一种气度,就将全部的比下去了!人家让座,自己也不敢托大,单单沾了屁股,大半个身子还是空悬着。也如保庆的心思,一直的发虚——这姑娘怕是同扬州府上的大姑娘一般大的!
末蕊瞧见保庆一脸了然却又茫然的模样,也起了打趣的心思,“保庆大哥,您老是这么瞧着我们姑娘,可是姑娘哪里不对了?”
“不敢不敢!”保庆让末蕊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回了神,心中直骂自己呆傻,怎么这时候总出状况,忙站起来躬着身子道,“保庆冲撞了!”
安如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欺负老实人了!保庆大哥,这一路多谢您了,待会也请您帮着向那位阳庆小哥道声谢,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
保庆道,“阳庆领着车马从后门去了,自是不必叨扰姑娘清静,那车马杂务的乱得很,阳庆也是小心。……保庆也不烦姑娘休息,若是有什么吩咐院子里的老妈子都能传话的。保庆……先行退下了。”
安如“嗯”了一声,一手扶了扶太阳穴,斜倚在太师椅的把手上,“末蕊,好生送客。”眯着眼斜睨着保庆唯唯退出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多看末蕊,眼神又不敢停留太久,躲躲闪闪的,“你去看着,也把咱们的情况同保庆小哥说一说,别让人乱七八糟的不成个体统。我可不打算整日的盘算这些有的没的。”
末蕊没有瞧见安如打趣地眼神,只当是一般的交接熟悉,自领了命退出。
房内留了几个小丫头侍候,安如没有理会,细细尝着所谓“金贵”之极的水泡的茶,一时间忽然安静下来。
保庆一路躬着身子退到了正房外,这才敢起身,偷偷地往那门里打量了几眼,才恋恋不舍的抬步,可走了几步,心中的懊恼只增不减,生怕刚才的失态让末蕊恼了。末蕊恼了不要紧,可要是她又那种冷冰冰的对着自己传话,保庆的脸抽搐了一下,又回头朝门那里瞅了瞅。
冷不丁的那门帘子忽的打起,末蕊那粉色绣鞋首先映入眼帘,保庆登时顿住了,脑子一瓮,连自己上半身拧着的动作都定格在那里。小粉鞋清清晰晰地暴露在保庆眼前,忽的又被衣料遮了去,看不见了。保庆有些焦急,瞪大了眼睛。
末蕊立在门口处瞧见了,虽不知那保庆为何一副焦焦的样子,却分外显得傻乎乎,帕子捂着嘴儿直笑。正巧那个碧珠捧了匣子过来,末蕊接过又瞅了一眼局促不安的保庆,喜咪咪的抬步走到保庆身边,福了福道,“保庆小爷慢走,咱们姑娘还有吩咐呢。”
“噢……姐姐请说。”眼睛看着那裙摆闪啊闪的,居然闪到了自己跟前,这才发现娇人儿是在同自己说话,保庆一着急,竟用了“姐姐”,自己还不晓得末蕊为何突然变了脸。
末蕊当然要变脸,保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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