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儿也点点头,“我也正在这里侍候,外面声音挺嘈杂,仔细想来,却也只是后来一声闷哼,才是她的声音。”
“是么……人现在在哪里?”末蕊垂眸,假意平了平衣襟下摆,看不清什么情绪。
第四十六章 都闹别扭
人最直接的情绪总是来得迅速不及掩饰。繁生来不及掩饰,或者,并未想过要掩饰什么。可真是面对了,却发现,不敢直视的,不止自己。
常说女人是最敏感的动物,三魂七窍全部如弦丝,一阵风吹过,闻声见音。
安如感觉到了。
而恋爱中的人,往往最容易注意到对方的情绪波动。安如总是慵懒地享受男人带来的愉悦,贪图肤浅的快乐。……是不是时间到了,魔法,开始失灵了。
于是垂下眼眸。似乎有什么狠狠刺痛了神经,畅游的灵魂回归了视线。不在任性。他已经不给你任性的资格,还留下了什么呢。总是来得这般快呵。
不是因为外面发生的事情。安如笃定着,那是繁生自己,悄悄地离开了视线。或者离开,或者只是背过身。可是,又有什么不同呢。
繁生也感觉到了。怀中的女人仍旧那样的娇小,柔软,却不再让他有那种回来后,可以放心的感觉。奇怪得很。从前都好好的,只要自己肯过来,将她圈在怀中,小人儿就会如同兴奋的兔子,总想着逃出去,然后气势汹汹地杀回来。
现在却没有了,安静,地不习惯。
“今天怎么了?”
“啊?”安如茫然的回神,听见他的话,不禁笑了,入戏这么久,竟忘了自己原不过他的几分之一儿一,甚至不如。
“没什么。”淡淡的。
繁生忽然烦躁起来,说不出的感觉,有一股子郁气冲上头顶,发不出来,声音沉了下去,“怎么了?”
“如儿累得很。”安如老实地将头放入他的怀中,安心的蜷缩在他从来都很坚实的怀抱里,“爷……能抱抱如儿么?”
大手圈紧,往前交叉困住她,忽然有了种就这么困住她的想法,一直都要这样。手下的劲道不自觉大了些。
勒地有些艰难。安如转过头,青丝拂面,侧脸蹭上他有些虬髯的脸,额头抵上他的下巴,竟然舍不得了。闭上眼睛,回头。重新蜷缩进那个怀抱中。似乎这里才是安全的。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好久。繁生仿佛在等着什么,却不太明白,想要的是什么。总有一种渴望,她能像刚才一样转过头,与自己那般亲昵,或者亲吻也可以。好久了,终究没有动静。
平稳的呼吸声从胸前传了过来,不轻不重的呼吸声,空白的房间中,显得尤为安适,大概这样的情景,就是要这般的声音,才是完美了。繁生舍不得起来。外面的天气也沉沉郁郁的,每个人都没有往日的精神,整个院子静了下来。
是不是想多了,她这般娇小的,不会同那些女人一样吧。
繁生猛地睁开眼,正欲起身,将安如小心放置于床榻上,青丝缠绕指尖密密麻麻,忽而娇人儿睁开眼,水意迷蒙的,以手抚过,竟抹出一盈水,顺着指尖出了眼眶。
“爷要走了?”安如却闭上了眼睛,自己从一边摸索了毯子,盖了上来。
“出去看看,嗯,爷在这里用膳。”繁生心猛地一刺,慌忙解释了一下,直起身子,“你先睡一睡,凤章来了让在外面等着罢。”
说毕话,仓皇出了里间。
似乎惩治琳琅之后有些惨淡的院子,只有梧桐的阔天的枯枝,并一些无名的野鸟。呼啦啦一下子全部飞起,冲散了一院的安静。繁生披着厚袍子,跨出正堂门槛,往上环视一周,忽然目光凛然,睃睃然发现天空忽而盘旋的白陀。甩袖入了房,吩咐众人摆膳。
安如仍旧乖巧的侍候繁生进餐,一饭无话。
晚间两人出了院子,沿着小丘山顶上的石子路走了走,远远立在秃无乔木的坡上,乌色的天空愈加阴沉起来,甚至淹没了光,成了黑色。安如总是紧紧地抓着繁生的手臂,丝毫不肯放松。
只是不肯看他。
一旦他走得快了,或者停在那里不愿动,安如就拉扯着慢下步子,或者静静立在他身边,一同沉默着。
两人如同斗气一般,谁也不肯先服输。安如倔强的拉着他,两人同时进退,繁生也不以为意。繁生却等着她先开口,哪怕说一些往日里简单的话,也可以算是扯平了。
却是没有。
安如只不过突然被自己许久以来的生活打乱了,原先竟不是这样的。
晚上回了房,凤章还是没有过来,倒是安庆进院子请安,顺便捎了凤章的话。繁生也顺势歇在安如房里。这一向与凤章住在外院,两人说一些事情、喝一桌酒本来也是常有的。
与从前的不同,总会在空白的时候,想着园子里那个腰腹粗粗、步履艰难的小女人来。
安如顺从的藏进了繁生只着了单衣的胸怀中。繁生却觉得,愈加远了。一面恼怒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一面愈加不肯放松,将安如置于身下,狠狠吻了上去。
两人几乎衣不蔽体、光洁的身子相互缠绕,粗重的喘息声、嘤嘤的哭泣声,炙热的欲念春水早已泛滥。咬紧牙关拼了命的在对方身体上舔舐啃咬,胸前的丰盈雪美娇点一泓晶莹,唇齿勾连、柔软的舌尖扯不尽的迷恋。
终究是败了。
安如抱着繁生的脖颈无助的哭泣,她多么想要,多么想要有人疼,有人爱的。或者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比作才子佳人,前世不能完成的,这一世成了他明确的女人,却始终如同镜花水月,他随时就可以变心,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从来不肯心疼自己,安如从前世带来的怨恨纠缠迷乱的心,胡言乱语,低声责问。
繁生心疼地将水一般的娇人儿笼在身下,迷恋的在那雪白的颈窝里迟迟不肯离开。甚至嘴角带了一层胜利的微笑。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呢。心情舒畅的听着她在自己耳朵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时不时han住那珠子一般晶莹的耳垂,绵软的几乎要化掉。在牙齿间厮磨。
“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繁生听了最后一句埋怨,不由得勾起笑来,炽热的气喷在安如敏感的颈窝,濡湿的舌头刺激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嗯?”繁生呵呵地笑了起来。
安如全身几乎红透了,根本招架不住那人的挑逗,含糊不清的继续编排他的不对不好,难堪的扭捏着身体,两只柔软的小手圈在他的大手之下,紧紧地被困在那个地方,排解着男人的要求。
昏昏沉沉。
说不清到底是谁赢了谁。总是没人觉得输了。
第四十七章 就是来照看孕妇的
安如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身边的床铺有些凉意,他竟是早早离开。末蕊候在床边,侍候安如起身,都避过哪些事情,反倒是新来的四个嬷嬷,早早地就来了上房请安。
繁生一睁开眼,就看见小女人餍足地笑靥,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柔软的脸蛋挠地人愈发难耐。面腻地身子丝毫不介意地缠在自己身上,幸好自己大脑一丝清明,总是在关键时候护着那柔软鼓囊的肚子。稍稍动了动身子,怀中的人儿竟也跟着蹭上来……繁生几乎是仓皇逃走。
说不清楚什么,天光一亮,昨夜的缱绻竟成了绵密的毒药,繁生心虚且不安。怎么就作出那种,咳咳,怎么能那么冲动。
正厅上,那四个嬷嬷已经候着,只吩咐好生侍候着便出了门。临走时却看了一眼院中昨日琳琅跪着地方,下才离身往外书房去了。
箴儿藏在西跨院往正院来的角门上,淡然看着,待人走后才往厢房的暖阁去了。琳琅太傻了,被送到庭芳院还有什么结果可言的,钟姑娘自然不待见这里送过去的丫头,可若编入外院侍候的丫鬟里,又免不了被送走的可能。……太傻了。
天气依旧是阴沉得厉害,整个院子却因为清晨的空气,重新有了生气。雪陀扑闪着翅膀,绕着正房的大红罗夹板厚帘,毫不客气地飞上啄咬。门上侍候地小丫头们早见惯了这种阵势,嬉笑着闪到一边上,有的拿了亮闪闪的珠子晃,也没引了它的注意。
花厅上石莲同菟儿紧抠着月洞窗,瞧见雪陀得可怜劲儿,眨着黑漆漆的眼睛,讨好似的看向安如。
末蕊没好气地瞪了她俩一眼,兀自拉着四位嬷嬷进了西厢房的暖阁里,精神地靠往大炕,指着边沿的地方,“嬷嬷们还是上炕来说话吧,这么站着,就是看着也累,多不好。往后还要倚仗几位,若是怠慢了,如夫人还不知要怎么怪咱么呢?横竖没什么要紧的事。”
石莲也跟着溜了进来,听了这话赶紧撺掇着,“柳嬷嬷这里属您最长,您不动弹让我们剩下的也不好厚着脸皮呀。”说着硬是将那位称作柳嬷嬷的推上炕边,另一手拉了跟前的一位,也上了炕。菟儿也跟着上了炕。彼此推辞了一番,却也半就着,说笑了起来。
“又在说我坏话不是?这回可逮到了!”安如挺着大肚子,就着丫环打起的帘子,扶了箴儿慢慢走了进来,一手制止众人下地,也跟着上了炕,靠在最里面,“末蕊你方才说了什么,我可是在窗根子下面听得一清二楚,箴儿来作证。”
末蕊一面埋怨一面服侍,才照看妥贴,“您又乱跑,仔细累着了夜间又不舒服。”
安如无所谓地微笑着,若有似无的将四人分别扫了几眼,手中却拿着一卷早已散开,蓬蓬地卷在一起的书卷。菟儿在自己上炕之后,匆匆往外面唤了点心茶水,才等着箴儿一同笑嘻嘻地上了炕。
三个丫头凑成一堆盘坐在安如左侧,右侧末蕊、那位柳嬷嬷。另外三位嬷嬷仿佛还是有些不自在,都在炕沿上,恭敬小心的说些无伤大雅的笑话。
话题换了三四圈,那位总是含笑少语的柳嬷嬷熟练地打着络子,不消几下,一秀色团锦的出现在手下,看得石莲都忘了说话,正要回头同菟儿称赞,只见她眼睛也是盯着柳嬷嬷的巧手,转眼功夫,有些难堪却走线一样样的络子成了形。
“不会吧,你只看着就能打出来?!”石莲惊呼道,立时吸引了众人的眼睛,柳嬷嬷瞧了过来,微微露出笑意,“菟儿姑娘的手艺真是厉害,老身当年就没这么机灵的。”
菟儿红了脸,低声笑道,“哪里敢说机灵,不过是跟着嬷嬷方才的手法才好的,若是我自己,怕是连开头都回乱来呢。”说着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柳嬷嬷手上瞧去,掩饰不住的羡慕。
“柳嬷嬷这一手样子跟咱们并州不大一样呢。”末蕊跪坐在安如边上,做着些简单的针线,一条粉红色的帕子用竹撑子绷起,边角上修了一未开的骨朵。,还有些茸茸的绿色。“瞧着倒是通京城里那边的有些像。”说着,就忘身边瞅了瞅,仍旧低头引线。
安如听了来了兴趣,不由得问道,“方嬷嬷方才说的吃食也是京兆那边的,如儿幼时也吃过,现在还记得那辣死人的味道呢。”
与柳嬷嬷挨着的那位方嬷嬷笑了笑,“咱们几个虽不是京兆人,可说起来,也算是大半个了。”
柳嬷嬷和善一笑,“是呀,总想着有一天能回家乡,再也不想京兆的事情了。谁知咱们几个出来了这么久,竟最多的还是记着那边的事情。真是老了,不服不行了。”
石莲摇摇头,“这话可不对,嬷嬷们才不敢说老,咱们的路还长着呢,再说,若是真老了,如儿哪里还敢用呢,早让人拾掇着四间上房老佛爷似的奉着,那多没意思。”
众人都笑了。箴儿看着茶凉,便悄悄下了床,亲自让抬了小火盆进来,躲在角落煮茶。
细细调着味道,然后才分别给众人递上,送至自己跟前的这位嬷嬷时候,那人笑着接过道,“看样子箴儿姑娘的手艺怕是从小练地吧,定是师出名门?”
方嬷嬷推着身边的另一位总不说话的,“你也尝一尝,看能猜出多少来?”
“猜什么?”石莲好奇地问道。
柳嬷嬷已经将菟儿拉到自己身边,把手仔细看着菟儿的素手,听了这话后也不抬头,满意的点头并解释道,“叶嬷嬷可是茶道的行家,一准儿能尝出箴儿从哪里学的手艺——如夫人,不如将这丫头让老身带着吧?”抬头却说了这么一句不想干的。
安如歪着头不答话,却用脚踢了踢红扑扑着脸蛋的菟儿,“小丫头,想跟着么?”
方嬷嬷低头拿起茶盅问着一边的叶嬷嬷,“尝出了?”
末蕊拍了拍菟儿的脑袋,“真是嘴笨,还不赶紧谢谢夫人?”菟儿看了看含笑的如夫人,脸上凑成花,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好看得很。得了如夫人的首肯,早拜在柳嬷嬷跟前。
柳嬷嬷满意得很,却没有受这一礼——“怎么,还真想把老家伙的本事学走?那可不成。”笑呵呵的拦着菟儿,对着安如道,“老身想着,不如干脆收了这丫头做个干闺女,不知行也不行?”
石莲早叫嚷起来,“怎么不行,菟儿你不认我可就认了?”说着。撸起袖子就要蹿到那边,被跟前的箴儿一把揪住,嗔道,“你可倒好,整天净捡现成的!”
菟儿得到众人的调侃,早开心的不知说什么好,红着脸跟在柳嬷嬷下傻笑,逗得方嬷嬷也忍不住打趣,“可别乐傻了,这老货可是要捉你做苦力的!到时候喊苦咱们可都是不敢理会的。”
与箴儿挨着的那位嬷嬷将手中滚滚的热茶入口,斜睨了叶嬷嬷笑道,“莫不是难住了?”
安如看了过来,箴儿含笑点点头,并无不妥。末蕊瞧见,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便向着箴儿跟前的这位道,“范嬷嬷总是推别人,是不是藏了好处不想让咱们知道,好那一日赚银子不成?”
石莲不依道,“姐姐真真的巧嘴儿,怪道平日里总是拧莲儿的耳朵,原来是这个缘故,罢了,嬷嬷们可别让她给框了去,精明着呢!”
这位笑意满满的范嬷嬷不紧不慢,“听说咱们小石莲也是有本事的,怎么说笨呢?”
安如忽然想起了,上下瞅着范嬷嬷,拍着手笑绵绵道,“如儿知道了!”
石莲直挺挺跪在暖褥上,疑惑地看着众人,柳嬷嬷抬眼道,“小石莲会抱孩子这可是院子里最大的事——”看了一眼透红了脸的小姑娘,柔柔一笑道,“范嬷嬷的本事可就在这儿呢,还不夺了你的饭碗,哪里就帮着说话呢!”
第四十八章 头绪
暖阁里大家伙又说了许多话,几人瞅着安如似乎有些乏了,相互看了看都识趣地退了出来。安如干脆就在暖炕上眯一会儿。
说不上有多累,原不多想躲一躲,躲开那里烦心的事儿。
昨日原本还以为会同平时一样的,同他说一些好听的话,圈在他怀里撒娇,甩开他不安分的手……等回过神来,竟闻到一种莫名的疏离感。他原本就没多少话,昨日也不多话,只听着自己说。……可偏偏,就是感觉到他与自己的淡漠,连眼角眉梢都遮挡不住地距离。
安如仿佛在苦笑,又是像冷笑,居然这么快就腻了?
能这么容易放手么?
安如睁开眼,打量着这间厢房的摆设,一点点看去,这就是所谓的富贵乡——鬼才舍得放弃不劳而获的美好生活呢。
又不是傻子,又不是没有勾啊引的资本。
摸了摸鼓起的肚皮,仔都弄出来了,还怕他什么。
末蕊并两个丫头净了手重新进了里间,看见安如黑亮亮的眼睛,执着地打量着周围——那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得意地笑。出去一问才知道这位,原来跑到厢房“偷听”是避风头了,钟姑娘莫名又寻了理由送了礼过来,上好的野山参,怕是有百年大小。真是好大的财气。
遣来的丫头特意说了是娄挹国上供的贵参,千金难买,为如夫人补身子之用。末蕊直接甩手扔给蕙兰去打发了。真不晓得这钟姑娘究竟是什么心思,要说攀比——上次这里还礼的正是娄挹国特有的羽绉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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