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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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花糖-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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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对着他,肩膀圆而白润,往下看有两个浅浅的小窝。
盛夏里的莲子也没有这么诱人。
从哪儿下手才好呢?兰亭玉思忖着这个不怎么像问题的问题。
忽然云八月指住他:“你——”
“什么?”
“明明是你要给我看!”
“啊,对。”兰亭玉微笑,“你想从哪里看?”
那一瞬间灵光突闪,是被这家伙一笑就弯成月亮的眼晴刺激到了吧,云八月居然清醒了些,她抓了抓头发:“我跟你说,我才不会随便看你——我爹说过,女孩子是不能够乱看男人的,尤其是你这种,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哦哦……”兰亭玉心不在焉地听着。
大概每个爹都要教育女儿少接近他这种男人,原因么——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会很危险的事,可他又从来没要求过她们什么,一切都是两相情愿。
“可是——今天不一样。”云八月扯着肚兜的样子明显满怀怨愤,“我爹欠了你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都还给你,不管是命,还是人,想拿你就拿走……”她打了个饱饱的嗝,拿眼角斜光瞄着他,“我可就大方这么一次,过期作废,你不要,后悔也不补——”
“呃——”是这个样子啊,喝了酒,要还债,才构成她投怀送抱的条件,那这里面有多少心甘情愿,假公济私的成份呢?他微笑,看她,她在他的目光下变得游弋不定,开始心虚,脸红气短,兰亭玉想,足够了,他靠近了她,先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像小动物一样警觉。
人也像小动物一样的柔软。
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没有人,天色雪亮,让人无处遁形。
头痛得轻轻一碰就会裂开。
客栈外面人声嘈杂,阳光像剑一样直刺下来,云八月用手挡在额头上,明明没有风沙,却不知道为什么迷了眼。傻快乐傻快乐的日子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跟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回到家也不想去见爹,她躲进了糖坊里,圆滚滚的小狐狸一头扎进了她怀抱。
“你怎么还在?”云八月微笑,家里的鸡恐怕一只都剩不下了,养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思绪混乱……
她收紧了手臂,似乎想把温暖紧紧地抱住。
“找到他了?”是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少爷,他为什么也没有走?
“嗯。”
“昨天晚上……”
“嗯嗯嗯……”自暴自弃似的,她要迎合他们所有的想象。一男一女,深夜里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呢?无非是……
“啪”的一声,八月的脸歪到了一旁,许久也没有把头扭过来。
“你怎么这么……”动过手就后悔了,男人是不该打女人的,何况八月她……她完全不反抗,不说话,也不哭泣。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能安慰她的,仿佛就只有完全不懂人心的球球。
她好希望自己也能变成球球。
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明明没有声音,桂十一少却总听到细细的抽泣声:“不要哭了。”
她没有哭啊,八月想。
“你不要再哭了。”他显得有点暴躁。
真的没有哭啊。有什么好哭的呢,要不是她冲上去,找上门,也许还会坐在这里自欺欺人,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想哭都哭出不来了呢。
“糖。”他递给她。
火停了之后,糖已经凝固成块,远闻上去就有一种金创药的味道,然而放进嘴里,甘甜欲死,有如爱情。
“金创药里的辛子把阿芙蓉的药力化解了,已经是没有什么毒害的东西。”
可是那种钩魂摄魄的香气也消失了,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有毒反而会味美。云八月含着糖若有所思,如果能找一种天然香料来掩住金创药那种剧烈的气味……
这些日子疲于奔命,八月几乎忘记了十八里云洲的糖会近在眼前,那是东南地区最大的一次糖会,也她七年来梦寐以求的圣地。
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香料,投在糖里就像是针入大海,一点痕迹都找不到。金创药的味道太过于浓重了,普通香料根本派不上用场。
桂十一少的脚伤却好得神速,见他跟球球要走,云八月总觉得应该把真相告诉他:“那什么……那兽夹是我放的……”
“我知道。”
“你知道?”八月瞪大了眼晴。
桂十一少又露出一脸“你笨死了”的表情:“就放在你们家门外,除了你还有谁?”
云八月嘿嘿笑了一声,很尴尬,原以为她能瞒天过海呢。
“笨死了。”桂十一少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你才是……”话音没落,人已经被扯过去,狠狠地被吻住。
痛啊,他刚一松手八月就捂住了嘴:“干什么啊?”
暴力的家伙,估计都见血了。
想骂他几句,可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就像他当初到她面前一样,来的神出鬼没,走的无声无息。
八月望着日头西落的方向,轻轻碰了碰唇角处小小和伤口,有点血,她把手指放在眼前,看了许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心里微微一酸。
然而只要八月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发现桂十一少的踪影,他坐在树枝上,肩膀上站着球球,他并没有走太远,攀龙镇以他的脚步,不过就是一顿饭的路程。
他想再看八月一眼,这个呆的,有点笨的,像他家乡里的女孩子一样,因为没有走出过小镇一步,总带着蒙昧的甜美。
他在攀龙镇上转了一圈,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兰亭玉的踪迹。这家伙追踪了他三年,彼此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甚至能背着脸就听出他的脚步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桂十一少坐在客栈上房顶上等他。
入夜,他雪白的长衫随风轻轻飘动,每个进客栈里来的人都吓一跳:“妖怪啊……”
店里的几个伙计爬到房顶上去抓他,还没靠近,就被丢进了客栈前面的水沟里。
兰亭玉几乎被其中一个砸到,他仰起头,向房顶上的人微笑了:“是你啊。”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好像都不会觉得吃惊慌乱,桂十一少也非常讨厌他这一点。
“下来喝酒。”
“房顶上比较凉快。”
兰亭玉丢给他一壶酒,两个人遥遥对饮。
酒几口就喝完了,空壶迎面砸下来,兰亭玉往旁边一闪,壶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桂十一少站起身来,拔剑在手:“我原本敬你是个人物,所以即便你这些年来处处找我的麻烦,我也并没有往心上去,可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欺负一个小姑娘,也亏你下得去手!”
“明明喝的是酒……”兰亭玉捡起空壶晃了晃,已经没有什么了,“怎么到你肚子里,就变成醋了呢?”
这可真是件令人费解的事情,他微微一笑,那剑光已经到了近前,他闪。桂十一少手中剑光如雪,杀气冲天,他是真的要至他于死地。兰亭玉却只是闪。实在闪不过,他拔腿就跑。桂十一少大怒,追着他在客栈里满天乱飞。
“无耻之徒,你给我站住。”
“我可不喜欢跟人打架!”
“谁要跟你打架!”
“那你想干嘛?”兰亭玉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桂十一少手中长剑直指他的咽喉,不过一分距离,就要穿喉而过,兰亭玉却连眼晴都没眨一下,“你要干什么呢?这样追着我跑?”
“你……我……”深夜里都能看到这个人脸像番茄一样的红透了,“你不是要抓我吗?我送上门来让你抓,你为什么不抓?”
“明明是你要杀我……”剑还架在他的脖子上呢。
“我让你抓,我跟你去投案自首。”桂十一少手中长剑还是紧逼着他的咽喉,“但我有一个条件!”
兰亭玉只是笑,他似乎明知道他想说什么:“哦哦?”
桂十一少咬紧了牙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蓝一阵:“你要娶八月!”
“为什么?买一送一么?”
“混蛋,你到底是不是人?你坏了她的清白,让她一个女孩子将来怎么嫁人!”
“呵,明知道我是混蛋为什么还要我娶她?”
“她喜欢你。”
“我喜欢她么?”
“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她,要么娶她,我跟你去投案,要么,你就给我死这荒山野岭里,没有人会替你收尸!”
“这样啊……”兰亭玉伸了个懒腰,折腾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好,我答应你,反正云八月也是我的未婚妻,相貌嘛,马马虎虎也过得去,再搭上你,我不算吃亏对不对?”
桂十一少强压怒火,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捅死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反悔!”
“放心吧。”兰亭玉收了他的剑,用六扇门特的绳索梆住了他,然后他蹲下来,面对着桂十一少,很和气地笑了笑,“你知道么?其实我这个人最讨厌武力,你肯跟我投案,我心里很高兴。”
桂十一少狠狠瞪着他。
“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兰亭玉很诚恳地说,“那天晚上我并没有碰八月,你们都太低估我的人品了,喝醉了酒不清醒的女人,我会下手么?我会么?当然不会。”
桂十一少神色震惊,渐渐变得茫然,占尽了优势的情形之下,兰亭玉自然不会说谎,那为什么八月她会……会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
“你不懂女人。”兰亭玉饶有兴味地观赏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追踪了他三年,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冷血杀手变成情圣,这过程真有趣。“不管我碰她还是不碰她,她都会羞愤欲绝……”
“禽兽!”除了这两个字桂十一少想不出其他更适合他的词汇。
兰亭玉大笑,拂乱了他的头发:“禽兽要去成亲了,我手底下的人会照顾,你要乖乖的。”
突然小狐狸从桂十一少怀里钻出来,一口咬在了兰亭玉手腕上,他却并不跟它生气,只是微笑着摸了摸它雪白的皮毛,它就松开了嘴。
“母的。”兰亭玉斩钉截铁地说。
桂十一少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本来他只是想,自己短短二十年杀人无数,早晚是一死,就算逃过官府的追踪,也逃不过仇家的毒手,倒不如用这条命去给八月换一场快乐。
但这男人真的能让八月快乐么?
他开始怀疑,继而后悔,然而兰亭玉已经打开屋门扬长而去,就算他把脸孔都悔成了青白色,也已经是太晚太晚了。
                  
五 缘倾
这些日子云八月一直跟爹扯不清楚,爹的意思是,能走多远走多远,可她把双手捂住了耳朵:“我不走,我不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有什么事就让他冲着我来好了!”
“你个傻闺女!”老头儿气得跺脚,“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躲也躲不开,打又打不过,跑到哪里还不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再说——”再说那天她已经送上门去了,可那个人,他却把她从他怀里推开。
他不想伤害她么?还是想更彻底的羞辱她?
云八月摸不清他的心思。
躲不开就不躲,猜不透就不猜,她为人一向简单爽快,才不要扭那么多的弯跟自己过意不去。
“你你你……”老头儿哆嗦着去拽她的手,云八月拧身一闪,两个人拉扯间,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开了。
是黄昏时候,门外那人脸上有暧昧的阳光,看不清表情,他站在门外,修长而略显华丽的身形,怎么看都像是春日里踏花而来的贵公子,他一脚踏进屋里来,那么随意,就像是多年熟识的亲人一样:“世叔跟八月吵什么呢?”
两个人目瞪口呆,仿佛大白天见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月是倔点儿。”兰亭玉摸她的头发,真软,像是小狐狸的皮毛,“不过我喜欢的正是她这天真爽朗的脾气,世叔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嘎……”云八月瞪大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不是因为他,她和爹好好的能打起来?
这个人怎么就能置身事外把自己装得像圣人一样?
老头儿却显得惊恐,退后了几步,站在门槛前,似乎随时准备着夺路而逃:“你……你来干什么?”
兰亭玉微微一笑:“世叔忘了么?我跟八月是定过亲的,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何况中间又有人不惜重礼保大媒,如今我来正是为了娶她过门的。”
老头绝望地看着他说:“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祸害八月,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世叔太多心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该忘的就忘了吧。”
云八月忍不住横他一眼,忘了你拿那什么破糖方子来害人,说话总是要比做起事来要漂亮的多呢。
“好了,爹。”她把老头儿推出去,“没大事,他喜欢我,迷我迷得要死呢……”
“可是……”
“真的没什么事啦。”云八月猛地关上门,回过头一面对兰亭玉,那夜原本模糊的记忆就生动鲜活起来,就是这个人,抱着她,对她上下其手,然后又坚决地将她推开。八月的脸红了又黑,比外面的日头变得更快,最后她一言不发,转到灶前去看煮得半化得糖,还是它们好,一分热度,就有一分糖汁。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灶火沸腾,而锅里仍是一片冰冷的情形。它们和人是不一样的。
咦,不理人。
兰亭玉退后几步坐到了床上,床很窄,但温软不可明言,有八月身上的香气,平时她就是在这里彻夜长眠的。
枕头抱在怀里,越发有一种温香软玉的错觉。
“下流坯子!”云八月面红耳赤,扑过去抢那个芙草枕头。兰亭玉不让她得手,又不是完全不给她希望,一来二去,八月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被他搂个正着。
“哪?这是不是叫投怀送抱?”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
云八月脸色一变,挣扎着站起来:“你这人没意思,不管你要做什么,我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为什么还来纠缠?”
恼了恼了。兰亭玉一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兴奋,真是变态,他完全没什么诚意地斥责自己,笑意却像春风一样浮上眉稍:“我喜欢你。”
咦?
云八月一楞,转瞬又更加恼怒:“你这话说出来怎么比吃大白菜还方便?狼来了喊个十来遍就算了,闹上个千八百次你自己不嫌腻啊?”
“是真的喜欢。”他去抓她的手,她吓坏了,像是毒蛇猛兽,急急往往地往后退去。
“你不要躲我。”
“算我怕了你行不行?少爷,你们都是少爷,我惹不起你们,求求你躲我远点儿!”
兰亭玉苦笑,他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局面,女人呢,恨一个男人,大多是因为爱他,但八月不恨他,她只是怕了他。
“八月。”他放轻了声音说,“小时候的事你可能都不记得了,那时你才这么高,很胖,跟现在的样子并不是很像,你被家里人惯坏了,脾气大得像头野猪,但只要我在,你就会乖乖的,只要他们把你放在我怀里,你就一声不哭地呆看着我,从小你就喜欢我,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忘了,再说,就算是记得,你们之间的恩怨,又能解得开么?又能干干净净地不往我身上扯吗?”
“我对你父亲,是有一些怨恨,但绝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深,当年那件事,说穿了是一个情字害人,情之所至,谁又能管得住自己呢?”
“你说得倒好听。”八月怒极,“那张糖方子,不是你塞给我的么?不是你招来桂十一少要杀我的吗?他要是真动了手,现在还轮得着你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跟我叽歪?”
兰亭玉微微一笑:“你也见过桂十一少了,他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么?我追踪了他三年,我能不知道他的脾气么?那只是逗你玩儿的。”
云八月半晌没有说话。每件道理都能说得通,就算说不通的,到兰亭玉嘴里也是一定能说通的,她倒是想信他,可信了太多次,已经不知道信和不信有什么差别了:“你们一直都说当年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兰亭玉望着她,原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被保护得这么周全的小公主,虽然,他也爱她的天真稚拙,可每见到她就忍不住想欺负她:“你想听么?”
“想啊。”至少要知道爹这么多年疲于奔命是为了什么吧。
“我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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