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眼睛一亮,忙高声应了一声,聊得尽兴,心情舒畅,忍不住冲笑歌笑道,“哦哟,今儿好日子哟。姑娘真是福星,你一来,生意都跟着到了!”给她道个罪,喜滋滋地收了赏银出去了。
笑歌想得到的信息都已经得了,也满意得很。没旁人在,便把紫因的风帽拉下来,暂把那些事丢在一边,专心喂他吃饭。
看紫因吃得香,她也觉得饿了,索性挟一大筷菜塞进他嘴里,趁他咀嚼的当儿,自己赶紧扒几口饭。
抬眼见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嘴,忽想起来这人是有洁癖的,正打算换了筷子喂他。紫因却忽然凑近来,飞快地在她唇边一吻又退开。
她愣住,回神来不由得飞红了脸,气呼呼丢了碗筷就要揍他。紫因不躲也不避,指指她的嘴,又张嘴展示黏在他舌尖的一颗饭粒,笑嘻嘻地吐出个字来,“饭。”
额,原来是这样……笑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重拿起碗筷来喂他,顺便进行常识教育,“小因,以后就是看见我嘴角沾了饭粒也不许这么做了,听见没?叫人看见,我还嫁不嫁人了我!对了,对别人也不准那么做,要是对方是个男的……啧,说了你也听不懂,反正就是不许再这么做了!这样很危险!危险,懂不懂?”
紫因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微侧了头望着她笑得眯起了眼。那柔软的触感犹留在唇上,她面上未褪尽的红晕好生诱人——好容易想到这么一招来偷香,他哪肯就此罢手?
可惜那一吻对笑歌的冲击太大,她自此处处留神,一顿饭吃下来,愣是没让紫因再有机可趁。
饭后休息一会儿,照例甜点就茶。笑歌对甜食的热爱已达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她总是如此,直恨不得嘴里随时都荡漾着那种甜蜜,让神经得以舒松,好静下心来整理所得的咨询。
偏紫因不肯回房,扭着磨着非赖在她这儿不走。把他送回去,他又跟回来。反锁了门,他就翻窗户进来。全锁上,他就蹲在门外拿指甲抓得门板吱吱响,搅得她头疼。
“好吧,我知道了,你进来吧——老大,求你了!别再挠门了!”遭魔音穿耳的笑歌只得宣告投降,开门把这只人形宠物放进屋。
紫因也不客气,一进去就跳到床上坐着,连鞋也不脱,蹭得被褥上多了无数灰印子。笑歌气结,追过去兜头就是几下,打得他哇哇乱叫。到末了,还是只得帮他脱鞋卸袜,顺手拽了棉被垫在他腰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真是前世欠了你的!”短短两天里,这话都不知说了多少次,笑歌自己都听腻了,却还是找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无奈的心情。
紫因笑眯眯硬扯她坐下,拍拍大腿,又做个睡觉的手势。一派天真,瞧不出有半点耍心计的迹象。
他这是打算报答中午趴在她腿上睡觉的恩?
笑歌看他又比划了一回,不禁莞尔。拍拍他的脸,指指桌上的茶点,语气不自觉就柔和许多,“我还有事要做,你先睡吧。”
反正上房里有隔间,他占了这张床,她还有另一张可用。届时把小门一锁,也不怕他半夜又爬进来。且北地民风较阳鹤又更为开放,对青年男女同行这类事习以为常,鲜少会为了这些传流言蜚语。
紫因看穿了她的心思,哪里肯丢她自己去想事?不由分说把她按倒在腿上,笑微微地轻轻抚着她的头,只等着她开始自言自语,好听听她又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那种感觉很温馨也很舒服,笑歌不由得就松下劲儿来。躺了一会儿,果然忍不住开口道,“这也实在是太奇怪了。大皇兄做储君才一两个月吧……原先我看着大皇兄是个花痴,二皇兄是个书呆,还想不通大伯父借着三皇兄要替哪位皇兄打掩护。现在看来,他心里的人选倒是那个书呆子二皇兄么?可是花痴和书呆,谁登基有分别?还是说其实二皇兄是深藏不露……嗯,也有可能。我跟他才见过一次面,没准他才是真正继承了大伯父那种阴险狡诈性子的人……啧啧,这么说起来,我们红家祖宗八成是戏子出身,不然这些子子孙孙怎地个个演技都一等一的好?”
再好也好不过她,硬是弄个假货把宫里的人都糊弄完了。她要不来这手,也许红少亭还不敢贸然行动吧。
紫因暗暗地想,从袖子里掏出那包偷偷藏下的蜜金桔,拈了一粒喂进她嘴里。
笑歌只顾着想事儿,也没发觉吃下的就是她要留给柯戈博的东西,还笑笑地顺嘴夸他越来越懂事了。
紫因偷笑不已,一颗接一颗地送过去。她含着蜜饯,口齿不清地继续道,“唔……好甜。对了,我觉着那小哥的猜测很有道理。你想啊,要是大伯父真是想把呆瓜抓去砍头,早在扬实我们就能看见通缉榜文了。刑部海捕公文一下,哪里需要秘卫出动,单悬赏个一二百两,呆瓜一露脸就绝对逃不掉……”
她抬头瞅着他嘿嘿一笑,狡黠得像只小狐狸,“小因,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北地啊,虽然是贼窝不假,不过偶尔也喜欢吃吃官府的赏银。一般逮到人,县令都会上报北郡王知晓,要是抓住的是没人罩的,十有八九就交上去给朝廷了。所以说啊,在北地不认个老大,是绝对不行滴——你知道以前我手底下罩着多少人不?几个阳鹤城加起来就装不下!那时候可真是……累也挺累的,但是看见他们都能堂堂正正地做人,靠双手挣饭吃,我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啊!”
提起刀枪做山贼,换了锄头当良民,也就她想得出来了。打劫不留手尾,每年纳的税比几个产粮大省都多,莫怪当初朝中议论纷纷,整天上折子要求严惩雪蛟第一恶女,却死活不敢轻言带兵来北地剿匪。
笑歌的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忽然感慨道,“人啊,没贵贱之分的。吃的好也是活,吃得不好还不是照样要过日子。要是太平盛世,人人丰衣足食,谁又会闲着没事跑去做强盗?逢着皇帝脑子发昏只顾内斗,年年加税不理人民死活,那谁还肯给他面子做良民等着饿死?要是坐在龙座上,全靠着别人扶持,弄些啥秘卫暗卫排除异己,还能心安理得享用那些来路不正的银子,整天寻思怎么让自己百世千秋的。就算把权力都放到他手里,有神仙妖怪庇护,他也照样坐不长久……唉,但愿二皇兄的书不要白念了才好。”
这些本是现代人都明白的道理,听在紫因耳内却有如霹雳雷霆。在这雪蛟国,五祖遗训就是真理,皇上是天,民众等同地里的泥。
只要赋税收得上来,朝中人够花费,别说北地只出了一个红笑歌,光看看流匪逃犯云集的西坤六街至今犹能在阳鹤之旁屹立,就晓得皇上这方“天”其实仅是靠着五祖遗训才险险得以保存。
可,如果没有五祖遗训的话,如今会是个什么样子呢?白可流的数万兵马,挡得住这雪蛟的几十万百姓?
“喂,小因,你想什么呢,那么正经?”笑歌混不觉她的一番话很是惊人,伸手捏捏紫因的脸颊,笑着调侃道,“你别告诉我你也听得懂……”忽瞧见他手里的纸上孤零零躺着颗蜜金桔,不由得大惊失色,翻身起来就照额头给他一下,“臭小子,说!这蜜金桔是哪里来的?”
额,不好,被发现了!紫因眼疾手快,把最后一粒扔进她张开的嘴里,慌忙逃到桌子那边去。
“死小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的东西你都敢偷!”
笑歌要吐又舍不得吐,待咽下去,又是心疼不已,怒冲冲过去追打他。紫因也不出门,就围着桌子跟她兜圈。桃花眼弯作两轮月牙,不时还停下来摇头晃脑冲她眨眼,那得意劲儿直弄得笑歌牙痒痒。
“有胆你别跑,看我今天不拍死你!”
小伙计送了热水来给她洗脸,到门外听见这一声吼,立时惊得直吐舌头,暗道这小娘到底是地道的北地人。虽然瞧起来斯斯文文,这言语里透出的彪悍劲儿,连男儿怕也要逊色三分。
正发愁里头干架不好进去,这热水搁凉了又浪费,忽然间一只手横空伸来就把水接下。他扭头一看,却是新入住的那位黑衣客。
细巧的眉眼微微一弯,小伙计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见他冲门就是一脚
笑歌一手揪住紫因的后领,一手握拳扬得老高。而紫因正抱着头蜷身蹲在地上,正准备挨揍。这门开得突然,他两个不及反应,保持原样愣在当场。
“玩得挺开心啊,娘子……”细如柳叶的眼睐起,发出危险讯号。
原来是家斗!小伙计暗叫不好,飞快逃去楼下,却又忍不住竖直耳朵监听。
漫长的沉默之后,但听笑歌一声惊呼——“相公!”
小伙计还想着该不会就这么了结了吧,紧接着便听到记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该不是她相公动手了吧?那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北地人,可这小娘百分百是乡亲……到底该不该上去帮把手呢?
小伙计纠结了。
破笼卷 第四章 他他他(四)
当然,小伙计的猜测做不得数。对于他错过的精彩场面,我们且从柯戈博出现时的那一刻起来做个慢镜回放:柯戈博抬脚照门一踢——门开,笑歌以罗汉之姿正欲降服紫因这头调皮虎,惊诧间,二人动作定格——柯戈博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你玩得挺开心嘛,娘子……”,吓得小伙计逃离——紫因虎躯一震,蓄势准备攻击——柯戈博完全没有在看他,而是与笑歌遥遥对视,她的瞳孔在放大、收缩数次后,惊喜地低呼一声“相公”——紫因还没来得及吃醋,笑歌已朝柯戈博飞扑过去,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将他按翻在地……这就是小伙计所听到的重物落地声响的起源。
而接下来,趁柯戈博的脑子遭地板亲得晕晕乎乎之机,笑歌灵机一动,毫不手软地以一记热情堪比冬天里的那把火的深吻封得他彻底忘了自己的来意。
紫因震惊、气愤,嫉妒完了又妒忌。他认同多夫制,但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笑歌当面跟人亲热。这和承认萝卜有存在的价值,可萝卜摆在面前的时候,他未必爱吃是一个道理。
红滟的唇抿做一线,指甲深扣入掌心也没感觉,只死死盯着胶着状态中的那两只,妖娆的桃花眼里电闪雷鸣。
两分钟后,某只无耻的狐狸。满意地抹抹嘴,笑得那叫一个奸诈,“相公,你不是送嘉姨她们去长歌村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柯戈博还在云里雾里转悠着,没。提防就说了实话,“有人送她们过去,我就来了。”
“费神医不是说八天才能好?”
“你不做外焦里嫩来吓他,他当然不肯用好药了……”
“你、说、什、么!?”
被踩中痛脚的狐狸摇身变作。母老虎,跳起来一竖柳眉,插腰怒瞪他,“你的意思是,我做的饭很难吃?!”
紫因见情势急转直下,登时精神大振,连那点嫉妒。也烟消云散。悄悄退到一旁,边暗暗鼓掌给她助威,边在心底啧啧赞叹她这先声夺人、咸鱼翻身的招数使的妙不可言,当真有大家风范。
温柔还没享受够,柯戈博就堕入无间炼狱。以前做。小伏低惯了,条件反射就翻身来个单膝跪地,低头摆出认罪姿态,“不不不,大小姐!您千万别误会,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哦啊~成功了!笑歌竭力抑制着上涌的笑意,低咳。一声,柔声道,“等等,相公,请问你刚才叫我做什么?”
他被吓得一哆。嗦,只剩一魂一魄尚在壳中,“大小姐……啊,不是不是,是娘子,娘子!”
“那你可知错了?”一声柔过一声,不是勾魂,是追魂。
柯戈博泪了,暗卫的本性让他嘴不对心,“我、我错了。”
“那就好。”笑歌肚子里笑得翻了天,面上却一本正经。款款躬身扶起他,娇娇俏俏地瞟他一眼,温婉一笑,“相公不必如此多礼,为妻的又不是老虎——老实说,外焦里嫩真的那么难入口么?”
“没没没,那是费老头不懂欣赏,我……”柯戈博咬咬牙,“我很喜欢!真的,我再没吃过比那更好吃的东西了!”
“真的?”她满脸欢喜,挽着他的手就往隔间走,“那我们进去慢慢聊吧——外焦里嫩算什么,我还有很多拿手菜想做给你吃呢!”
不、不是吧?!柯戈博简直要虚脱了,却为她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跟着她往里走。
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起自个儿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忽瞥见角落里一脸若有所思的紫因,柯戈博遗忘的火气登时嗖嗖回涨,用力抽出手来一指他,瞪着她冷道,“你先说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带他来的嘛……难道你没看到我给你的留书?”笑歌本来理直气壮,到真的得面对他了,却有点心虚。眼珠一转,开始装无辜,一个反问句把球打回去。
“我看到了。但、但是你至少应该先问问我吧?”不好,没打腹稿就兴师问罪果真不行。
“费神医跟你孟不离焦,吃完饭就说得去治腿伤,我就是想说,我有机会吗?”笑歌眨眨眼,继续扮无辜。
也对……不、不对!“需要保护的话,小萨完全可以胜任。你做什么不带它走,非要带这个人?”
这种对比太不适当,她顿时不高兴了,“他有武功,小萨有吗?他能弄到马车,小萨能吗?出事的话,他一把剑就可以解决所有麻烦,小萨怎么样,它能一个个咬过来啊?”
“也是……”柯戈博也觉失言,倒有点惭愧。怎么会这样呢?当初看信的时候明明火冒三丈,觉得这一次实在是她理亏。可为什么他现在会感觉其实她说的都很有理?
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半中一泄,再想鼓也是有心无力。紫因在旁观摩总结经验,暗道装傻的好处真是蛮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实在应该谢谢柯戈博当这前锋。
柯戈博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笑歌忙不失时机地把他朝隔间拉,还冲紫因嘻嘻一笑,“小因,那啥,我跟我相公还有话说,你要不洗脚就直接睡吧——半夜不许起来偷零食吃,不然明天我揍扁你。”
柯戈博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对紫因称呼的改变,正待质问,却见她顺脚踹上门,便伸臂勾住他的颈子,眼睛亮亮地望着他,“你真的看过信了?那我除了解释原因还说了啥?嗯?”
他一怔,红云蓦地飞上脸颊。心脏一忽儿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膛来,他慌别开眼不看她,“我记性又没你好,怎么会记得那么多……”
“骗人!”笑歌左眸内的金芒亮的吓人,收紧手臂,整个身子都贴上去,“你不记得干嘛脸红?真以为皮肤黑点我就瞧不出来了么?说!我后面还写了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是目的之一,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那份得意之作,他到底记住了多少。
很久不曾这般近距离接触。温香软玉满怀的后果,是不期然就勾出了一直压制着的那把火。身体上的微妙变化令柯戈博大窘,偷偷后退以保持距离不使她发觉,“你、你别这样,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不是不想要,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她揉入怀抱。可是还不行,想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要她堂堂正正做他的妻。
笑歌跟他平素闹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眯眯拉他去床边坐下。柯戈博刚松了口气,她却一揉身就骑到他腿上来,还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凑得老近,“说吧,我听着呢。”
吐气如兰,低沉喑哑的声音似乎也多了种诱惑的味道,柯戈博僵住,一动也不敢动,“我说、我说……”要说什么全忘了,只有她晶亮的眸子清晰异常。
“说什么?”
粉嘟嘟的唇撅起来,像是在等他吻下去。柯戈博艰辛地咽了口唾沫,“你说……说……”
“快说啊!”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她挖空心思写那些肉麻话,等的就是这一刻!这男人明明闷骚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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