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统领,不要这样,不要!……”我叫得更加大声。
第十一章 踏青
“呯”的一声,门被撞开,首先进来的是北堂昊,后面跟着玉儿。
“皇上!……”我朝北堂昊扑过去,仗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大胆燕莫山,竟敢对朕的妃子无礼!”我没有看到北堂昊的表情,但能想象,此刻的他一定是绿云压顶,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皇上,不是这样子的,是她……”燕莫山试图申辩,但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机会?“皇上,虽然今天燕统领没有得逞,但臣妾已无面目苟活人世……”我整个人脱离他的怀抱,一头朝墙上撞去。
“明霞!”北堂昊及时拉住了我,痛心道:“错不在你,你何必如此?”
“皇上要为臣妾作主啊!”我泣不成声,偷眼看着燕莫山,他面如死灰,想来心知斗不过我。
燕莫山脸色一变,大笑,厉声道:“古来红颜皆祸水,说得果然不错!”
“皇上,明霞长到十七岁,还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我一脸决绝的神气,一伸手便拔出了北堂昊身边的佩剑。
“你要干什么,明霞?”他慌了,周围的宫婢内侍也跟着慌作一团。
“我这样的红颜祸水,自然是早死了好!”我佯装生气赌气,哭得梨花带雨,我太清楚我的眼泪对北堂昊的控制力了。
“将燕莫山拉下去,仗三百!”
我冷笑:“皇上,在前姜国,偷看公主皇妃沐浴,得用烟熏瞎双眼;明霞虽已不是公主,却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淑妃,侮辱宫妃的罪责就那么小,以后岂不是人人争相效仿?”
“北堂昊,你就这么对待与你一同打下江山的功臣?”燕莫山笑得更大声,“当初就是为了这妖女,你将我从将军贬为统领,如今为了她,你要熏瞎我眼睛?”
“……”北堂昊看看声色俱厉的燕莫山,再看看哭成泪人,以自刎相逼的我,一时为难得说不上话。
“皇上,淑妃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受不得刺激的!”玉儿适时地加了一句。身体有孕的事,我是数日前发现的,一直不说出来,就是希望能在最有必要的时候让北堂昊知道。玉儿聪慧,在这个当口提了出来,顿时,形势向我们这一方扭转了。
“是真的吗,明霞?”北堂昊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双目炯炯地盯着我。
“如果孩子长大后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他也会看不起他的娘亲的。”我漠然道。“与其这样让臣妾母子蒙羞,不如一死了结。”
“朕不许你死!”北堂昊夺下我的剑,果断道:“众侍卫听令:侍卫统领燕莫山色胆包天,觊觎淑妃娘娘美色,现处以熏眼之刑,并监禁三年,以示惩戒!”
事情总算成了定局。我脸上还有泪,眼睛里却盈满笑意。白曼陀罗花的花汁能令人四肢酸麻无力,燕莫山徒然愤恨,却是全无办法,由几个侍卫拉了下去。
“皇上,心语被他打昏了。”我擦了擦泪道。
“你们扶心语姑娘下去疗伤。”北堂昊兴高采烈,“今日之事心语忠心护主,功劳最大,……嗯……玉儿也是,个个有赏!”
的确,他说得一点没错。我和玉儿对视,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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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又是人间三月天。这一年的年号是承平二年。这是我生命的第十八个春天,比之往年,我更加清丽无匹,秀色逼人。自有孕以来,我受到的一切待遇比之皇后有过之无不及,汤药滋补下,整个人的身体也调理得好了许多,腹中的胎儿已经四个月,许是因为体型纤瘦,从表面上我与怀孕前并无不同。
一日,天气晴好,艳无双提议去郊游踏青。因我连日情绪欠佳,北堂昊同意了她的提议,带上了我们二人,以及馨瑶公主、沐晨桀二人,并从贴身宫婢,一众人分坐两辆马车出发。
馨瑶公主是北堂昊的胞妹,与我同岁,心仪沐晨桀许久,这一次叫*和沐晨桀,大概也有撮合的意思。北堂昊心疼胞妹,与亦沐晨桀手足情深,不愿直接以赐婚的形式令他迎娶馨瑶。
平常,无论去哪里,我都与玉儿形影不离,这次,艳无双竟特意支开了玉儿,我的身边只剩下不会武功的心语。自我怀孕以来,她便一直虎视眈眈的,这一次出门,只怕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命心语为我梳了简单的发式,只穿了白衣绫裙,外罩一件雪白披风,益发显得清雅脱俗,北堂昊看得目不转睛,一时竟连出门诊之事都忘记了。
“皇上,可以出发了吗?”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有些突兀。
我抬眼看着艳无双,她今天穿着浅绿色的缎装,头发也修饰得随意自然,鬓边簪了一支新鲜的茉莉,与这三月绿莹莹的天气很是相称。
“姐姐今日真是清丽非凡。”我赞道。
“哪及得上妹妹万一?比之妹妹的天人之姿,做姐姐的左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艳无双不冷不热地答着,又看了看四下,惊道,“馨儿妹妹还没有来吗?”
“皇兄和嫂子是在说我吗?”正说着,馨瑶来了。和艳无双一样,她有着北方女子高挑的身段,她的相貌极像北堂昊,面部线条硬朗,显得豪放,只是两道如月的弯眉为她添了几份女子的秀丽。
“好了,李三,你去备车。”北堂昊见人到齐,便吩咐内侍李三。
“沐家哥哥呢?”馨瑶忍不住问。
北堂昊笑了:“女大不中留,你就惦记着你沐哥哥,他早就在宫外等候多时了,等会与我们一道出发。”
馨瑶脸上闪过一抹羞涩,低头不语。
第十二章 郊外遇险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行驶着,隔着轿帘,我清楚地听到市集上喧闹的声音,小贩与客人在讨价还价,卖胭脂水粉的扬开了声音吆喝,点心摊上传来诱人的香味……
一切那样熟悉,却恍如隔世,我心中一阵感伤。风扬起了轿帘一角,我的视线飘到外面,与一个同时掀了轿帘看街景的女子打了个照面。
“娘!”那张脸……那是我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脸,那个拾落花的江南女子,我不禁脱口而出。
“明霞,你说什么?”北堂昊没听清,问道。
“她叫‘娘’。”艳无双的耳朵却是尖细。
“臣妾刚才看到一个人,她长得有点像臣妾的娘。”我按住胸口,犹自感到心狂跳不已。
心语忙宽慰道:“娘娘想必是认错人了。”一语将话题岔开。
车子继续前行着,我的心总是平静不下来。那个很久不做的梦又在脑中重演。我看到那女子对我笑,水木清华,婉约柔弱,那微笑自有一种淡定与坚强。
我闭上眼,任梦境与思绪重叠,长长久久,一时一世。
“到了!”我听到一个声音欢呼,却是馨瑶,原来她和沐晨桀共坐一辆马车,先于我们下了车。
北堂昊第一个下了马车,尔后我们几个女子也依次下车,艳无双是由她的侍婢朝云扶下车的,我却是北堂昊小心翼翼横抱着下了车,艳无双多看了两眼,未免有些吃味。
北堂昊兴致极好,提出要与沐晨桀去打猎,馨瑶马上功夫不输男子,也嚷嚷着要一起去,于是留了我与艳无双及二名侍婢在场。
暖风和煦,我解了披风的扣子,立于一棵松树下,北堂昊等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地看不见,消失在原野。
我命心语扶着我四下走动,欣赏着四下的景色,一个斜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妹妹,一起去那看看,可好?”一直没和我交谈的艳无双开口道。
心语提防她:“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怀着身孕,不能往高处去。”
“那也是高处?”艳无双的侍婢朝云嗤笑,语意中不无揶揄,“皇后娘当初怀大王子的时候,上山砍柴,下地挖菜,什么样的活儿不做。”
原来北堂昊曾经有过一个儿子?我倒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据我所知他现在还没有子嗣,那么朝云口中的大王子应该是失踪或夭折了吧。
“朝云!”艳无双轻斥,提到大皇子她脸色颇为不悦,好一会儿才换上笑意,“妹妹,你我侍奉的是同一个丈夫,他除了是我们二人的丈夫,还是统领齐国的王,做姐姐的当然希望齐国王室开枝散叶,妹妹只管放心好了,姐姐绝没有加害妹妹腹中胎儿的意思。姐姐也是做过娘亲的人,知道十月怀胎有多不易……”
她的语气那样真诚,我信了七分,已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上了那个斜坡。
从斜坡往下看,是一片金黄色的花海,时下油菜花开得正好,花香虽不浓郁,单看其色却是极美,风过处,花摇曳生姿,煞是动人。
我闭上眼,花香沁入心肺,待再睁眼时,身边已没了他人,艳无双与朝云不知所踪,连心语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不以为意,重新扣上了披风往坡下走。不远的地方,“得,得”的马蹄声声声传来,想来北堂昊他们几个应该就快回来了,呆了半日,我觉得腹内饥饿,不知他们打到了什么猎物。身后闪过一道灰色的影子,我正要看来人是谁,忽然有双手使劲一推,我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地朝坡下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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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一阵剧痛的从身体深处传来,我猛然醒了过来,*一片粘稠,殷红可怖,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的孩子没了。
我艰难地想要起身,却苦于没有力气,*与下肢痛得厉害,动弹不了分毫,仰起头,我看到这是一个洞,顶上有几缕稀稀的阳光躯进来,我纳罕,那洞口那么小,我怎么摔得下来?除非——除非有人在我掉下去之后又在上面动了手脚。我再审视四周,果然,我的身旁有块大石,想来,我掉下来之后,那人甚至扔了块大石下来,而且可能又以一块巨石封了洞口——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呢!会是谁,这样地恨我?艳无双?我现下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她了。我抢了她的丈夫,夺了她的宠,她是该恨我的。
一切仅仅是臆测,就算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回到宫中,也未必拿得出证据指证艳无双。摔下去之时,我根本没看清后面的人,甚至不知那是男是女。
“救——命……”我艰难地喊着,声音是那样微弱。
北堂昊他们会找我吗?会有人担心我吗?身处这样的险境,我徒然怀疑起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分量。北堂昊,沐晨桀,玉儿,心语,我在他们的心中究竟占了几成,谁会发自真心地关心我?是北堂昊,还是沐晨桀?还是玉儿,甚至心语?
在北堂昊的心里,我想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漂亮女人罢了,他对我的感情,应该是基于色相之上吧,所有的荣宠与恩爱,全是因了我的年轻貌美,一旦他有了新的猎物,一旦我年长色衰,他很快就会将我置于脑后的;至于玉儿,她与我之间,有的仅是恩与义而已,如同一个瓶子同盛放在它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旦食物倒出来了,恩义也便尽了;而心语,她是玉儿的人,对我的忠心本身便是爱屋及乌。
那么,沐晨桀呢?相识以来的片断浮光掠影般重现脑海。
第一次,在清和殿内,我被北堂昊非礼,众皆漠然,只有他一个仗义执言;
第二次,在霜华宫中,我绝望之下几乎自尽,又是他,救下了我,并劝解我打消了死的念头。
这一次,他还会来吗?
抬起脸,望着那洞顶上的光线越来越暗,我知道,时间在风驰电掣地过去,很快就会天黑了。天一黑,那些原本寻找我的人,可能就会放弃了。
意识渐渐游离,我想睡,我太累了,真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不行,不能睡,也许这一睡,就永远不会醒来,不,我不甘心,我还那么年轻,我才十八岁,我的生命还如繁花般绚烂。
“谁来救救我?”我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饥饿,疲惫,寒冷,体能已经消耗到极限,我想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也许一个时辰以内,也许不出半个时辰,我便要死在这里了。
我觉得冷,整个人瑟瑟发抖,我感觉到生命力在抽离我的身体,朦胧中,我看到养父慈和的笑颜,他唤我:“桃夭,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对我伸出手,他的手那么暖,这一刻,我变回了当初那个孤弱无依的婴孩,如果没有上天注定的解救,我的生命将很快消失,世上从此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爹爹,救救桃夭……”我徒劳地伸开双手。
第十三章 获救
“桃夭,你怎么样,你还好吧?”养父的影子幻散了,面前真实存在的,是一个白衣男子,他的笑容明媚无匹,宛若彻夜黑暗中的第一缕晨曦,他轻盈的碎发迎着风翻飞,如同临凡的仙人。
他一手揽起我,小心察看了一下我的伤势,一面撕下衣角包扎我的伤口,尔后又取出一些干粮与一袋水。
“你先喝点水。”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一举一动充满了怜惜与关怀,我接过水,不禁眼泪汪汪起来。
世间女子,大抵都抗拒不了这样体贴入微的男子。
几口水下肚,思想清明了许多,他又将干粮递向我,我吃了几块干粮,方觉有了体力,人也逐渐清醒起来。
“晨桀?”我惊讶地发觉刚才一直照顾我的男子竟就是沐晨桀。
“桃夭,你好些了吗?”他望着我,深黑色的瞳仁中倒映着我的泪眼,仿佛能将我望穿。
“我们怎么出去?”我问。
沐晨桀望了望洞顶道:“你看清推你下去的那个人了吗?这里不像是猎人补猎的陷阱,倒像特地为你而准备好的。”
“自然是专门为了对付我。”我冷笑,这件事和哪些人有关,我洞若观火。
“桃夭,你也许并不属于皇宫。”他微微蹙起眉。
“你可以带我走吗?”对于自由的渴望超出了一切,我太想离开了。离开齐国皇宫,离开北堂昊,离开玉儿。
从此,恩怨永不相欠,爱恨再无瓜葛。
沐晨桀眼底镀上一抹迟疑,仿佛作了很重的思想斗争,短短的一个瞬间,他的思想可能一直*到若干年之后,我从他黑葡萄般的眸子中看到了希望,又看到了绝望。
“如果天黑之前,我们不遇到他们,就一起走吧。”
他将我横抱在胸前,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我身上,发足一跃,便轻易地出了这个洞。
原来天并没有黑。正是午后,阳光一照在身上,我便觉得暖和了起来,之前置身于那个洞中的寒冷全部烟消云散。
“桃夭,我得马上带你去找大夫。”沐晨桀抄了捷径下山,不多时我们已处在麒兴城内。对于麒兴城,我自然比他更熟悉,我指点着他找到了城中最著名的淳于大夫的医庐。
淳于大夫命几个女弟子为我清理伤口,换洗衣裳,尔后下去煎药。除了孩子流产,我的腿倒并未伤筋动骨,只是因为身子虚弱,我必须在原地休息,根本无法赶路。
暮沉西山,星月初起,我睡不着,拥被坐起。沐晨桀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为我奔波了半日,他的白衣染上了尘土,鬓发也凌乱了许多,然而他的俊逸潇洒的气度半分未减。
“晨桀,为什么会答应我一起走?”我问。
他略惊,回头对我一笑,柔声道:“你不睡?”
“我睡不着。”我叹息,“从十五岁遇见了南宫锐与御熙风兄妹起,我的生命就彻底改写了。以前虽然出过宫,但怎么都要回去,这一次,一想到永远不回去了,我有点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吗?”沐晨桀走近我,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确切地说,是不知道怎样继续寻找自己的身世。”沐晨桀身上有一种令人坚定的力量,可以信任地将往事和盘托出,“我是一个弃婴,是被一个木匠养大的。”
沐晨桀温和地劝慰道:“今天,你伤得很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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