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很无语。
那小白脸那么能说,你问他就好,干嘛问我?
虽然赵宸刚才也在煞有介事的听着,可他一个现代人哪能听出什么词牌。
在大学教书时,他倒想研究,但很多词牌早就被古人随手扔进垃圾桶或者丢到马路边了,就算想研究,也无从下手。
不幸中的万幸,好在他还懂一些琴乐,勉强不算是个门外汉。
本来他是可以评价几句的,但这位谢公子,一看就是个方家,赵宸若再说的话,那就是关老二面前耍大刀,自求打脸找虐了。
可眼前就是若容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赵宸躲都没处躲,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了。
“这个……”赵宸整理了一下措辞,“不错,不错。”
众人晕倒。
等了大半天,只是“不错”的评价,这赵大少爷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就直说,何必这样难为自己,一向不要脸皮的恶少啥时候变得这般扭扭捏捏了?
赵宸不说还好,这一张嘴,更显得他好像完全不懂琴乐一般,连谢公子和他背后的几名随从都不由要报以一笑。
这场面,太他妈很尴尬,饶是赵宸脸皮够厚,也有种想找地缝往里钻的感觉。
卧槽!真他妈日了狗了!老子又不是专业研究这玩意的,难道让老子听一遍,就能说出个之乎者也来!这古代的琴曲我哪知道好坏,就是贝多芬也做不到啊!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万只活泼可爱的草泥马正从他心里奔腾而过。
但凡青楼女子,皆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
像房间里这二位花魁,自然更是如此,不然的话,如何能在这种龙蛇混杂之地,应付自如,保持完璧!
这不,身为姐姐的贞卉看气氛有些不对,便凑过来细声道:“小女子跟妹妹先给两位公子敬杯酒吧?”
赵宸抬手道:“不着急,让若容姑娘继续弹奏。”
若容是吧,你个小妮子,不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我就一次让你看个够,我做人一直追求低调,不喜欢装逼,可你偏偏不让我低调。
唉,做人好难,尤其是想做个低调的人。
旁边的人都用古怪的目光望着赵宸,好似在说,既然你不懂,还瞎几把听啥,反正你是婺州城最大的恶少,就算承认了,谁敢把你咋地。
赵宸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轻的笑了笑:“在下要先跟谢公子谈点事情,所以请两位小姐再弹奏几曲。随便弹奏便可,也为我二人助助酒兴。”
贞卉听赵宸这么一说,也不好在多说什么,敛身行礼,随即跟若容又往纱帘后面走去。
恶少就是恶少,一两句话功夫,刚才的尴尬就抛之脑后。他亲自给谢公子斟了一杯酒,笑着说道:“谢公子,既然你是来婺州做买卖的,我们不妨便谈谈生意上的事情,如何?”
谢公子微微眯眼望着赵宸,缓缓道:“赵公子要谈何生意?在下……嗯,似乎也无生意可以跟赵公子商谈,难道赵公子还有别的土地不成?”
装,接着装,都这会儿了还跟我装糊涂?
你以为我真相信你小子是在这里与我偶遇的?那也太小看我赵大少爷了吧!
你丫是临安来的,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到的婺州,还如此关心地方上的土地和粮食买卖,再加上这气度,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觉得你是朝廷的人。
还有,你姓谢,其实你刚才的表情出卖了你,你分明就是当朝皇后的娘家人,指不定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赵宸有十足的把握,这位娘炮,绝对不简单。
他微笑道:“难道是在下估量错了?其实在下手头上正好有批货物,是近日做粮食买卖时,不得已折价收来的,现在要急于出手,不知谢公子是否有兴趣?”
谢公子打量着赵宸,但见赵宸也在看着他。
二人对视,目光互不相让,有意要进行一番博弈,分出个高下。
可惜的是,哥俩大眼瞪小眼,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最终却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赵宸举杯道:“若谢公子没兴趣的话,那在下回头便想办法卖了,或许还能赚个好价钱。”
谢公子没说话,倒是旁边的祝先忍不住开口了:“赵公子,不知你手头上的都是何物?是什么东西都不说,我们又怎能断定这些货物是否有价值,需不需要采购了。”
赵宸先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总归是几位用得上的,或者说是朝廷用得上的。”
听到这话,祝先眼神中突然闪现出极大的戒备之色,他的手甚至有往腰间去按的动作,却被谢公子适时阻拦了。
虽然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动作很快,但这细节还是没逃过赵宸的眼睛。
赵宸暗忖,果然经不起试探。
朝廷派到地方上来征收粮食的钦差,就是他们无疑了。
此人既然是皇后的人,充当这样的角色倒也合适。
谢公子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赵公子还是没说细节,你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赵宸放下酒杯,微微摊手道:“就是一些乱七杂八的货物,平时或许不怎么紧俏,可现在嘛,以在下想来,却是战乱年景必然抢手的东西,比如绢布、生铁、药材什么的。”
不怕你不需要,就怕你不敢想!
第四十六章 菜鸟的进化()
这年头,撑死胆肥的,饿死胆小的。
是个人都知道,赵宸手头上的东西,会在这种时候,价格一路涨涨涨,涨到天上去。
俗话说的好,买涨不买跌,那有钱人为啥还不出手?
原因很简单,胆子小。
万一今天收上来,明天朝廷逼着你上缴,还美其名曰这是每个大宋子民应尽的义务,那才日了狗呢!
别人有贼心没贼胆,这才让赵大少爷有机可乘。不过最后是大便宜还是烫手山芋,谁也不敢说。
“赵公子所说的这些货物,不是普通商贾敢收的吧?尤其是生铁,你就不怕朝廷归个罪,说是谋反?到时候,不但把这些货物都给你收缴,还给安个罪名,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谢公子端起酒杯,在手中把玩着,笑眯眯的对赵宸说道。
吓唬我?我赵宸是被吓大的吗!
“在下做买卖,从来不去想这些,只要能赚到钱就去做。在下虽然不算是什么皇亲贵胄,但怎么说也姓赵,说谋反……呵呵!似乎太过荒唐,我可是巴不得赵氏江山万年,哪有反自家人的道理?”
谋反?吃饱了撑的!
谢公子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似乎只有赵家之人,才最防备赵家人吧?”
此话一出,房间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严肃。
纵然全天下都知道你这句话说的很对,可你也不能当众说出来啊,这里还坐着一位太祖皇帝的后人呢,这不是打人脸吗!
恰在这会儿,贞卉和若容的琴曲也突然变得急躁起来,一时间,房间内充满了肃杀之气。
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摔杯为号,动手杀人了。
“哈哈!”赵宸忽然放声大笑,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寂。
只听他笑着说道:“都只是做买卖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若是有好的买卖,本公子便做,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这批货物平价卖出去,不知道谢公子是否有兴趣收呢?”
谢公子表情稍微有些异动,踌躇了片刻,最后他却举起酒杯,不动声色的说道:“再说吧!”
本来很是僵持的氛围,也随着赵宸的笑,以及谢公子举起酒杯而消弭于无形。
酒桌上买卖没谈成,不要紧。放长线钓大鱼,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嘛,没见哪个钓鱼的见鱼儿不咬钩,立马闪人的。
沉得住气的人,运气不会差。
琴曲落下了最后一个尾音,贞卉和若容二人再次走出来,为客人敬酒。
贞卉先看了一眼赵宸,又看了看谢公子,笑着问道:“谢公子,您对小女子的这几首琴曲,作何看法呢?”
直接被华丽的忽视掉,赵宸还郁闷。
妈蛋!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这到底是谁出银子把你们请来弹琴的!
看到贞卉看谢公子的眼神之中情意绵绵,春意盎然的样子,赵宸心中又不免一阵吐槽。
窑姐爱俏,果然没错。
不就是个小白脸吗,瞧你那样,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别忘了你可是名妓,怎么看到小白脸就变成花痴了呢,能不能有点专业精神,注意下形象!
赵宸竟也忍不住瞥了谢公子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保养的,皮肤甚至比女人的还白,老天不公平啊。
众人都在期待着谢公子的回答,但见他微微点头道:“很好。”
房间里静的出奇。
很好?这和赵宸的不错有区别吗?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难道不是你侃侃而谈,大赞两位美人技艺高超,然后美人芳心暗许,投怀送抱,把赵宸赵大少爷晾一边才对?
谢公子也很尴尬,老子被赵宸带跑偏了,他妈刚才只顾着和他说买卖的事,哪还有心思听琴!
贞卉虽然也很失落,却也在琢磨,是不是这位温文尔雅的谢公子是有意在给赵宸面子,不强行去抢他的风头?
她正想着呢,只听若容问道:“只是很好的评价吗?未免让人有些失望。”
二女中,若容年岁更小一些,好像性格也更为刁钻。
之前便是她主动发问,让赵宸下不来台,这次又是她咄咄逼人,明显是对谢公子的评价很不满意。
满意才怪,什么叫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砸她潇湘阁花魁的招牌吗!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在潇湘阁混!
谢公子没回答,反而看了赵宸一眼,问道:“赵公子以为呢?”
这下,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赵宸身上。
又有一万只草泥马从赵宸心里奔腾而过!
好你个姓谢的,自己搞不定,就把祸水往我这引,拖我下水是吧,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泳技。
赵宸表面上倒是显得很大度,微微一笑:“两位姑娘刚才的琴曲平稳有序,算是上佳之作了。”
平稳有序,总比“不错”强啊,有进步。
连谢公子都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词大概能应付那两位姑娘了吧,毕竟赵大少爷知识水平有限,这样的回答已经很好,也不能太为难他了。
贞卉没再说什么,但是,若容却对姐姐的暗示置之不理,依旧很坚持地追问道:“只是平稳有序吗?”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没完没了了,看来不拿出点干货来,是治不了你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能了!
赵宸迎上若容咄咄逼人的目光,轻笑道:“怎么,若容姑娘对在下的评价也不满意?那好吧,在下就继续更进一步来说说你的技法……”
赵宸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望着杯中酒水,道:“以在下看来,这弹琴分为三个境界……”
他无视周围诧异甚至是讥诮的眼神,带着那种专家点评的口吻,缓缓说道:“这前两种境界,是平素人所追求的,乃是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顾名思义,便是弹琴之人要追求音准上的境界,做到条理有序,徽位落指准确。”
他目光又看向贞卉和若容,继续说道:“而两位小姐刚才所弹奏的琴曲,大概也只能是从第一种境界到第二种境界的过渡,完成了指与音合的技法灵巧。”
众人惊呆了,这番高谈阔论是从婺州城不学无术的恶少赵宸嘴里说出来的?他不是个琴曲菜鸟吗,转眼间咋就进化成行家了?这反差也太大了吧,难道是我耳朵出问题了?
第四十七章 专治不服()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别说三日,这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呢,众人对赵宸,就有了恍若两人之感。
谢公子在细细体会了他的话之后,好似更有兴趣,开口追问道:“那敢问赵公子,这第三种境界又是如何?”
之前还被在场几人鄙视为琴艺的门外汉,眨眼间就变成了被求教的对象,这逼装的,满分!
不过装逼有风险,小心被雷劈,看着众人求知若渴,眼巴巴看着自己,他也不敢太骄傲,淡然地说道:“这第三种境界,自然是音与意合。两位小姐的技法已经算是高超,音准极高,但也仅仅是追究技法上的超越,而未融会贯通于心中的意境。既如此,又如何能称得上是方家之作呢?”
房间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赵宸十分不满,老子说的这么精彩绝伦,此处不是应该有掌声才对吗?这古人果然都是木瓜脑袋,不解风情。
哎!那谢公子点头也就罢了,你们后边的那些随从瞎点什么头,老子需要你们点头吗!
不过,那些人好像能听得懂自己这番言语。
我勒个去,这家伙逛窑子竟然还带着一群懂琴艺的下人!
这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给人当个狗腿子,竟然还需要懂弹琴?这他娘的什么世道!
但他转念一想,在那个时代,好像有编制的掏粪工也都是研究生毕业的。
人各有志,自己瞎几把操啥心。
看看人家的排场,再看看自己家的赵全,一副吊儿郎当的傻样,差距咋就那么大呢!回去后还是得好好敲打敲打赵全啊。
“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谢公子微微思索之后,笑道,“赵公子高论,谢某佩服佩服,当浮一大白。”
连公认为行家的谢公子都表达了深深的敬佩之情,贞卉和若容自是也不敢再轻视于他。
贞卉敛衽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原来赵公子如此精通琴艺,小女子和妹妹在两位大家面前献丑了。”她低下头,作出领教的神态
赵宸心中一阵好笑,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变成大家了,这古代的小姑娘都这么好糊弄……不,是单纯可爱吗?看来在这南宋,我还可以当一个伟大的思想家,艺术家,社会活动家等等各种家了。
什么音与意合,全都是扯淡,谁让你们没见过世面,也就怨不得本公子唬你们了。
不过,被人崇拜的感觉,真爽。
嗯?好像有人不服。
赵宸在接受众人顶礼膜拜的时候,看见若容噘着嘴,一脸不甘心。
“既然赵公子说得鞭辟入里,小女子倒是想领教一番,不知赵公子是否肯赐教呢?”
“妹妹,不得对赵公子无礼。”贞卉脸色一变,扯了扯若容的袖子。
可倔强的若容仍旧不理不顾,死死的望着赵宸。
虽然轻纱遮面看不清她的面庞,但赵宸却也能想象得出,轻纱后边那副不服气的可人表情。
赐教?我看是想拆我的台吧,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犟。本公子可是专治各种不服,这次你怼错人了,一会儿可千万别哭。
旁边的谢公子见赵宸笑而不语,既不拒绝也不答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赵兄,不瞒你说,其实在下也很想见识一下赵兄在琴乐上的精湛技艺,只是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
言语中,谢公子已经开始跟赵宸亲切的称兄道弟了。
旁边一直站着看热闹的赵全一听,幽怨的看了谢公子一眼。
他心里在打鼓,少爷几时懂琴了?说得头头是道的,估摸是信口胡诌,蒙人的吧?不过少爷就是牛逼,说的就跟真的一样,听得自己都差点快信了。可现在若是让他去弹琴的话,那不全露馅了?
自己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少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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