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听了得意的道,“这一大家子人,哪能人人都安排的到,多亏了表少爷心里想着小姐。”
文竺听了失笑,“这又跟五哥哥有什么关系?”
青杏听了着急的道,“那传话的人后来私下跟我说,是表少爷交待的。甲鱼汤本是去燥的,秋天喝正好。”
“你呀你呀,凡事不要这么张扬!”琉璃伸着指头点了点青杏。
经过这几日的安排,青杏已经被琉璃调教的很有个大丫鬟的样子,只是偶尔还有些孩子气。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也都对差事上心起来。除了看门的陈婆子还有些不服气,常常溜出去喝酒。文竺的意思是不用着急,反正过些日子大夫人也会给她添丫鬟,到时候她自有道理。
看着两个大丫鬟斗嘴,文竺直乐。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将食盒打开。今天的晚饭还算不错,因着文竺不喜油腻,青杏便只挑了几样素淡的过来。
除了一碗贝母甲鱼汤以外,另有四个热菜和两个冷盘。冷盘是一个金糕山药,红色的山楂糕配上白色的山药,红白相间,看起来很是开胃;一个碧绿的蒜蓉海带丝,也是清爽可口;热菜是清蒸鸭子、酿茄子、冬菇藕盒、红烧丸子;只是那鸭子已然是放的太久,凉了不说,鸭油也凝固了,让人看了没什么胃口。
“哎,要是咱们也有个小厨房就好了,哪怕热上一热也……”青杏是直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文竺忙阻止了她,“没事,这道菜不吃便是了。”她看着众丫鬟全站在一旁,给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便让小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青杏自知失言,忙道,“看我的嘴!”说着抬手要打自己,琉璃忙拦着。
“你是忠心的,我知道,以后注意就是。”看着青杏盛了半碗饭,这才同二人道,“要不你俩也坐下来,咱们一同吃吧?我一个人吃没有什么胃口。”老太太还要几日才念完经,这些日子都是各家吃各家的,大奶奶杜氏派人传话时说过,若是文竺觉得孤单,就去大房那里用饭。但文竺实在是懒的应酬,倒不如一个人吃的自在。
“这怎么行啊!”青杏听了又跳了起来,连琉璃都吓了一跳,在文竺好一番的商量下,二人才取了碗碟,拔了些菜饭出来,坐在边上一同用了。
三人用完了饭,便让小丫鬟将饭菜撤了下去。文竺这才问琉璃,“你家中可好?”琉璃下午去珍珠那里办事,便顺道着回家一趟,她是家生子,父母虽不在了,却还有哥哥嫂嫂,都是在外院当差的。
“挺好的,谢小姐惦记。”琉璃似乎不愿多说,文竺心里也明白,琉璃已经十九,府里丫鬟二十岁就能放出去了,最晚不过二十二,就得配小子了,想来家里也会为这事着急。
以琉璃的身份,配小子是委屈了,文竺还小,等她出嫁,还得五、六年,最好的法子不过是找个好些的管事嫁了,等文竺出嫁时做陪房,文竺心中有数,但这事却是急不来的。
“青杏,让小丫鬟们机灵点儿,看前院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是没什么事情,这东西倒也可以吃了。”说着文竺看了看桌上那碟子里的薄荷糕。
“小姐还是别吃了,不如回头赏给我们吧?”青杏一付嘴馋的模样,但文竺却是知道,她是心疼自己。
“也好,刚刚文华吃了二卷,又带了半碟子走,这会子还没什么消息,想来是无碍了。我也不耐烦吃这些又甜又粘的东西,你拿去给小丫鬟们分了吧。”
青杏将那碟子薄荷糕端了出去,琉璃看着窗外的斜阳,便劝道,“小姐去院子里走走吧,晚饭您用了不少,别积食才好。”
院中的木樨花已几乎落尽,满院的清香已经皆无,文竺出了门,下了台阶,由琉璃陪着走在院中,只觉得胸中通透,这些日子以来的怨气似乎已经如这花香般消失怠尽,剩下的只有清爽。
文竺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以庄家三房六小姐的身份生活下去,一个失父失母命带不祥的孤女,以后的路定是曲折坎坷的,她极想念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却只能把这份想念压在心底。她已经想的很明白,她不仅要独自面对这府中各色的人事,替六妹妹报仇,还要想办法去京城,去查寻自己的死因,然后为自己报仇。
看日头渐渐的落尽,满天的霞光被日头收去,天色也暗了下来,文竺正欲回屋,就听到青杏着急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真的出事了!”
文竺和琉璃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惊奇,文竺回过头去,看向青杏,“可是文华?”
青杏慌慌张张的摇了摇头,“不!不是七小姐!”
不是七小姐,那会是谁,文竺和琉璃都不敢质信的看向青杏,青杏的眼睛闪烁,也是一副不能相信的神情。
第十五章 蹊跷(下)
“不是七小姐?”听了青杏的回答,文竺是真的惊奇了,难道又出了其它的事情?
“别急,咱们先回屋。”琉璃看着青杏慌张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青杏见了忙住了嘴,三人快步回了屋,将一众小丫鬟留在屋外。
“那碟子薄荷糕呢?”文竺坐在卧榻上,眼睛看着青杏。
“在这儿呢。”琉璃已经将白瓷盘装就的薄荷糕端了进来,“还好青杏机灵,想着等晚上再分给小丫鬟们。”
将白瓷盘放置在炕桌上,三人对着低声说起话来。
青杏将小丫鬟们从前院打听的消息说了一遍。原来,小丫鬟芽儿去厨房送食盒,才知道五夫人吃了晚饭没多久便叫肚子疼,如今已经请了郎中,究竟是什么病还不得而知,但厨房这边已经开始自查了。
五夫人进门已有二年,还没有身孕,虽然老太太不催,但早有闲话传出来。五夫人看着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出了这事情,想来冯姨娘的日子会更难过,而文华也会跟着受牵连。
轻轻叹了口气,文竺不由为文华担心起来,这个隔房庶出的小妹妹,跟自己还是很亲近的。
“六小姐,前院的田妈妈过来了。”小丫鬟芽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隐约听到凌乱的脚步声,青杏和琉璃对视了一眼,忙各自归位,青杏将针线笸箩塞到了文竺手里,琉璃点上油灯。
“哟,这么晚了,六小姐还做针线呢?”田妈妈长的很胖,但手脚却很敏捷,转眼已经进了门,她看着文竺手中绣了大半的麻姑献寿,不由称赞起来。“老奴给六小姐问好了,好久不见六小姐,没想到竟绣的这么好了,看这桃子,真真让人想咬上一口。”
“让妈妈见笑了,妈妈快坐。”文竺抬起头,看着田妈妈因为胖而更显小的眼睛,一边笑着将针线笸箩递给琉璃,一边嘱咐青杏,“快给妈妈端杯茶来。”
“六小姐不必忙,我这说几句话就走。”田妈妈忙推辞。
琉璃见了接道,“妈妈别着急,难得来我们六小姐这儿一回。这茶还是要喝的,听珍珠姐姐说您家的水莲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了?”田妈妈也是家生子,老伴去的早,只就一个儿子在庄子上,有个八岁的孙女水莲在家里,还没得差事,跟田妈妈长的很像,田妈妈很是疼爱。
田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过琉璃姑娘关心了,已经大好了,就等着过了年派差事了。
青杏端了茶碗过来,琉璃接过,又将这个白瓷青花茶碗递给田妈妈,“那就好,不知妈妈今天来所为何事?”
田妈妈不好意思的接过茶碗,六小姐一向清冷,怎么今儿个对自己这样客气,倒是让她有些心虚了。
“是这样的,前院出了点子事情,老奴是替大夫人办事,过来也就是想问六小姐几句话,不知道六小姐是不是方便?”说罢田妈妈看了看青杏和琉璃。
文竺使了个眼色给青杏,青杏转身退了出去,又招呼小丫鬟们离的远了。文竺这才道,“田妈妈但说无妨,琉璃是老太太的丫鬟,前些日子刚赏给了我,不必避讳。”文竺也留了个心眼,田妈妈是前院的管事妈妈,但却是大夫人的人,琉璃虽然只是个丫鬟,却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有她在,田妈妈也有个忌讳,说了什么话也有个见证。
田妈妈也跟琉璃打过不少次交道,看起来关系还好,她笑眯眯的道,“有琉璃姑娘在是最好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五夫人刚才突然肚子疼,晚饭已经查过了,就是听说之前还吃了您这儿送过去的薄荷糕,所以……”
文竺不动声色,果然有蹊跷。但她仍不言语,只等田妈妈把话说完。
看文竺不接话,田妈妈有些头大,这个六小姐,怎么这么沉稳,跟以前胆小的性子大不相同,七小姐听了这消息都吓的哭了,这位还在这儿等我把话说完。她咳嗽了二声以作掩饰,才又说下去“所以让老奴来问问这薄荷糕是谁送来的,谁还吃过。”
“田妈妈,可能中间有些误会了。”文竺伸手看了看指甲,笑眯眯的道,“一来呢,这薄荷糕不是我送过去的,这是四姐姐送过来的,因着七妹妹爱吃,所以我就分了半碟子给她。二来呢,除了四姐姐和七妹妹一同过来的时候,七妹妹曾经尝过,就没有别人。因我如今还病着,大夫不让多吃,这薄荷糕如今还放在这里,您看。”文竺看向炕桌,琉璃早已经伶俐的将那白瓷碟端起。
田妈妈看了便道,“如此甚好,让老奴带回去交差便是了。”说着接过琉璃手上的白瓷碟,便要告辞。
“妈妈且慢,文竺还有事想问妈妈。”文竺见田妈妈要走,忙挥了挥手,“七妹妹不知如何了?还有四姐姐?”
“这……老奴实不知。”田妈妈有些吱唔,她只领了大夫人的话,来问六小姐,却并不知道其它两位小姐怎么样。
“这却是奇怪了,这薄荷糕是四姐姐送来的,七妹妹也有尝过,大伯母怎能不问过她们便来问我呢?”文竺一脸的无辜,却让田妈妈直冒冷汗,听起来像是特意来给六小姐找事的,这她可以担不起。
“六小姐莫怪,想来大夫人自有其它的安排,只是老奴不知罢了。”好不容易把场面应付了,田妈妈又着急走,“老奴出来时间久了,就怕大夫人着急,老奴先告辞了。”
“嗯,也好,妈妈如实禀了大伯母便是。妈妈慢走,文竺病还没好,就不送了。”文竺看着田妈妈走到门口,又冲着琉璃道,“姐姐明儿个我去跟祖母请安吧?好久没有见到祖母了呢。”
琉璃应道,“好,今儿个奴婢见到珍珠的时候,她还说老太太念叨您呢。”
田妈妈身子一颤,几步出了门。带着几个媳妇子到了院子门口,就见青杏又追了出来,忙加快了步子。
“妈妈慢着。”青杏看田妈妈见自己出来反而走的更快有些奇怪,好在有媳妇听到她的声音拦住了田妈妈。
“妈妈,刚六小姐说,妈妈觉得她手艺好,便把昨儿个刚绣好的荷包让我给您送一个来给您的孙女儿,您看看可喜欢?”说着青杏将一个小小的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
田妈妈刚想推辞,却摸着荷包硬硬的,便知有猫腻。犹豫的收了荷包,“那谢过六小姐了,改日让水莲过来给小姐请安!”
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里的琉璃和文竺对视了一眼,都松了口气。
“吓一吓她才能让她对咱们忌讳,再给个甜头,以后办事就方便了。”卧榻上,文竺慢悠悠的道,一旁的琉璃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过来给我拆头吧。”累了一天,文竺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琉璃给自己将发簪拆下,瀑布般的发丝垂了下来。文竺轻轻的将这枝简单雅致的碧玺石银簪赏完了一番,这才打开一只简单的梨花木首饰匣子。
木匣中放置着几枝简单素净的首饰,文竺翻看了一遍,自己的这个六妹妹跟自己的喜好差不多,可能都是性子清冷的缘故,基本上是冷色的。
“好了,小姐可要净面?”琉璃仔细的给文竺梳了一遍头,这才问道。
看着文竺点了点头,琉璃便出去了。
文竺轻轻的合上首饰匣子,就在合上的瞬间,一角白色映入文竺的眼帘,文竺重新打开木匣,将首饰全部取出,一页白纸俨然躺在木匣的底部,页角泛黄,显然是放了很久。
第十六章 改命
京城的秋天是一年最好的时节,没有风雨,秋高气爽,阳光正好。这时候爬山出游最是舒畅,也是因此,京城的官家子弟总会在此时安排一场出行,那一年,庄家老太太上京看望次子,带着三房的遗孤,庄家的六小姐文竹,由大孙女文丹陪着去了一趟红螺寺,赏秋并礼佛。
红螺寺在京城很是有名,建在红螺山上,水山相间,景色无限,最重要的,是那里求签很灵,无论是求功名富贵,或是姻缘子嗣,都是顶顶有名的。
那里的方丈慧真也是有名的高僧,待到初一十五,便会开坛讲经,平日里也常与求签的善男信女们解解签文。
马车晃悠了半日才到得半山,好在寺庙就建在半山,山顶不过是个凉亭。捐了香油钱,庄家老太太便在厢房休息,又对同来的两姐妹道,“老婆子已经老了,所求的不过是阖家平安罢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二人去逛逛吧,我在厢房休息一会便是了。”
文丹与文竹姐妹二人告了罪,便信步来到观音殿。这里是官家女眷拜佛的地方,不会有外男进入。殿内,有小和尚站在那里敲着木鱼,一直念诵经文,满屋都是檀香的味道,安静而肃穆。
二人进了殿,依次跪拜,又有伶俐的小和尚送来签筒。二人摇了一番,各得一支竹签。文丹看着手中的竹签上书“小菊逢秋悲寂寥”,心中有些不悦,菊花虽是她极爱的,但这签文却冷了些,恐怕不是好签。
转身看着文竹,文竹也是眉头微皱,文丹伸过头去看了,口中不由念出声来,“红梅初绽春已至”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转而去了后殿,找寻解签之人。
“二位女施主,今日慧真大师出门远游了,只有智明师傅在。”小和尚收起签筒,带着姐妹二人来到偏殿。
智明师傅是个年轻的僧人,他口称“阿弥陀佛”冲着二人行了一礼。
二人回礼,又坐到了一旁的坐榻之上,有屋内的小和尚上了香茶。又由小和尚将竹签收去,递予智明。
“二位施主慢坐,且让贫僧仔细看来。”智明看了半晌,很是为难的样子,让文丹和文竹有些诧异。
“这个……这两支签是方外签,贫僧愚钝,只有慧真大师可解。”说着智明又施了一礼,“不若将此签留下,待大师归来,解签之后给二位女施主修书一封,送至府上,不知可否?”
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文丹想了想又道,“既是如此,便如大师所说,只是我想着将签文抄下带回去。”
“女施主请……”智明又施了一礼,有小和尚将二人带到一旁,送上笔墨,文丹静静的将文竹的签文抄写下来。
“真是字如其人,姐姐的字端装有力,果然好字!”文竹赞道,“不若让妹妹替姐姐抄写如何?”
文丹点了点头,文竹的字相较而言,要妩媚的多。二人抄毕,交换了纸张。
文竺至今还记得,文竹仔细的将这张签文收好,放入随身的香囊之中,却没有想到,文竹竟然会一直保存下来。她拿起木匣下面的这张隐隐透出墨色的纸,轻轻打开,熟悉的字迹端装而有力,显然是自己的,上面的清楚的写着“红梅初绽春已至”。
如今看来,这签文确是很准,刚到花开的年华,人就没了,红梅虽好,却开的不是季节。
那日之后没二日,庄家老太太就回了老家,过不多久,慧真大师真的修了二封书信过来,文丹这个名字此后便改为了文竺,据说这样可以改命。只是六妹妹文竹的那封信是继母陶氏经手送出,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姐怎么了?”琉璃的声音响起,文竺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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