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相思寸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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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尽相思寸寸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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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朗声说到:“这是朕的女人!”

金蒙皇帝愣住了,两国大臣愣住了,连这女人,也愣住了。

可是君望安就这样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这女人带回了宫。

他给她取名叫琥珀。

他说琥珀,当我看到你在金蒙皇帝怀中湿了眼眶,紧咬着唇却不肯流泪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放不开你。

他说琥珀,你乖乖在宫里等我,等我击退金蒙的进犯,就立你为妃,虽不能给你皇后之名,但你会是我唯一的妃。

永祯二年,君望安御驾亲征,与四十万将士苦战四月余,终于击溃金蒙,得胜返朝。

可是他的皇宫中,却没有那个叫琥珀的女子。

他疯了一样将宫中的人一个个叫来询问,却一直得不到答案。直到半月后的一天夜里,再也不忍心见他如此颓废的皇后,将实情告知于他。

在他出征的第二天,太后将琥珀叫去说了一番话。当时太后遣退了所有人,所以没人知道太后和琥珀说了什么。只是琥珀出来的时候红了眼,然后再没有人看到过她。

在皇后将此事告知皇帝后,过了没多久,太后便因身体不适,去了行宫参佛休养,直到去世也没有再回来过。

其实君望安曾经派人去找过琥珀,可是没有结果,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可是自琥珀走了以后,皇帝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而皇后,也再没得到过他的临幸。

只是他并不知道,琥珀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而这个女人就这么独自一人生下了他的儿子,直到临死都没有再见到他。

而七年以后,当那个白净却瘦削的男孩子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只消一眼他就确定了这是自己的骨肉,因为那孩子倔强的神情像极了琥珀,因为他心中瞬间涌起的那种血脉之情。

“真好。”秦筝眨眨眼睛将泪水逼回去,“琥珀要是知道先皇一直爱着她,也会很开心的吧。”

“她知道。”'网罗电子书:。WRbook。'

娘亲是知道的吧?不然她不会总在他睡不着的时候给他讲那些关于父皇的故事,不会要他回到父皇的身边。

“墨临渊。”她忽然出声叫他的名字,却顿了一顿,“你怪过先皇吗?”

“我没有资格怪他。”或许也曾怨恨过他吧,可是连自己的娘亲都没有怨过他,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可是我怨过我爹。”她沉沉吐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我爹是谁,长什么样子,可是每当我娘难过或者生病的时候我就会怨恨他。”

关于小时候所有的记忆,就是村里的孩子们不肯和她玩,常常欺负她。每当她哭着跑回家问娘亲为什么她没有爹的时候,娘亲总是含泪笑着说她爹就快回来了。

可是她爹从没有回来过。

直到娘亲病了,总是咳,甚至常常连床也下不了的时候,她的家里还是只有她和娘亲两个人。

她很清楚的记得,有一天她娘的病忽然好了起来,下床给她做了饭,甚至还换上了新衣裳。晚上的时候娘亲躺在她的身侧,给她掖好被子,轻轻地拍着哄她入睡。朦朦胧胧间她听到娘亲说,你爹就要回来了,你爹这次真的是要回来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爹没有回来,可是娘亲却走了。

她摸着娘亲冰冷的手吓的大哭,把所有的被子都裹在娘亲的身上,可是却再也暖不过来那逐渐僵硬的身体。

“你还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可是我呢?”她忍不住低泣出声,“我不知道他是谁,而现在也快要记不起娘亲的样子,除了这半个玉坠子我什么也没有了。”

墨临渊看着她两手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那半个玉坠子,肩膀因为抽泣一抖一抖的。

他见过那个玉坠子,是一块很小的玉佩生生掰断了,看不分明有什么图案,只用一根红线系了挂在她脖子上,据说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从不准别人碰的。

“傻丫头。”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你还有我啊。”

当年他遇见了叶昭青,如今她也遇到了他啊。

他会好好保护她,会好好教她,疼她。

会给她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让她再不必因此而哭泣。

秦筝趴在他怀里,双手扯着他的衣襟越哭越起劲,眼泪鼻涕也不管不顾的全都蹭到他的身上。他也不阻止,就这么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嘴里絮絮地念着不哭不哭。

于是等到秦筝真的不哭了的时候,他的衣裳已经湿了大片,嗒嗒地贴在身上,显得那锦缎上的云纹更加清晰。她有点不好意思,掏出帕子替他擦了几下,见没什么用索性转而擦自己的脸。像猫儿一样将自己的脸擦得通红,嫌恶的看着被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帕子,瞧了瞧墨临渊,红着脸将帕子塞进他的衣襟。

墨临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做这一切,摇摇头拉着她站起来。

“哭够了?够了就回去吧。”

“哭够了,不过我回不去了。”

他闻言挑高了一遍眉毛瞅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饿了太久,哭了太久,没力气,走不动。”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看着秦筝不好意思地扯扯头发,然后在她嘿嘿的傻笑声中放低了身子。

“墨临渊你真好!”

秦筝跳上他的背,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瘦削的肩胛骨戳在自己的颈窝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荷香,两脚架在他的臂弯上不老实的晃来晃去。

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烈,很柔和的阳光撒在身上,晒得她昏昏欲睡。

睡着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地方真不错,也许下次可以去后面那个山洞里看看有什么宝贝。

两手托着她的屁股,感受到那沉甸甸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他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自从娘亲去世以后,虽然他入了宫,但是与父皇和皇兄并不亲近,身边的叶昭青和邵锦华二人虽然对他忠心耿耿,但是与他之间始终隔着身份和礼数。随着年岁渐长,他心中那股对于家庭的渴望逐渐强烈,可是看着那些有资格与他婚配的女子,他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那些女子有着同样显赫的家世,同样良好的教养,也有着同样的目的。

嫁给他,无非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好皮相好背景,而这样的女人,恰恰是他最不需要的。

可是如今他背着这个小丫头,却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家人。

她会乖巧的呆在他的书房里陪他办公,会顽皮的闯祸然后丢给他收拾烂摊子,会小心翼翼的安慰他,也会耍赖地要他背她回家。

是的,这个只有十岁的小丫头,让他觉得那已经不仅仅是一座王府,那是他的家。

第九章

一觉睡醒的时候,外面天色早已黑了,屋里没有点灯,仅凭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依稀看得清屋内的摆设。

秦筝坐起来,脑中有一时的怔愣,然后想起在后山上发生的那一切。侧耳听听外面的声音,估摸着这一觉就睡去了两三个时辰。

摸着黑下床穿衣,随着她的动作腹内响起了咕咕的叫声。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她喝了一口就放回去,转身出门。

刚一踏出房门,一个小丫头迎面过来,跟她行了一礼,说是王爷和三皇子正在饭厅等着她一起用膳,然后急匆匆的在前面引路。

她有些奇怪,这君非宁怎么又来了?

一入饭厅,就看见墨临渊坐在主位上,左侧坐着君非宁。他对她招招手让她坐到他右侧。

墨临渊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加上脾气好,所以王府里的规矩虽多,但是主仆的关系并非等级森严。往日用膳的时候多是他与她加上叶、邵二人一起用餐,也不留人伺候,下人们将饭菜布好也都去偏厅吃饭了。

可是今日不同,偌大的桌子只有他叔侄俩坐在一旁,身边叶昭青、邵锦华和一堆小厮丫头站了一排,有几个脸生的白面小厮站在君非宁身后,估计是宫中的宦官。

“哟,小丫头好大的架子啊,我和皇叔都等着你来才能开膳呢。”君非宁嘿嘿笑着打趣。

“不爱等你出去就是了。”

“不得无礼。”墨临渊浅浅说了一句,瞧着她因睡觉而有些凌乱的发丝,抬手顺了顺。

秦筝撇撇嘴,又瞪了君非宁一眼。

虽说经过日前那一场谈话,她与君非宁之间已不复初见时水火不容的关系,但是她始终没有办法当他是个皇子那般尊敬。在她的心里,他始终是那个站在药田旁边昂着下巴说话的讨厌的家伙,就算他曾在她受罚的时候去探望,去陪她说话解闷,也没有办法让她将他与高高在上的皇子联系起来。

“瞧见了吧。”君非宁夹了一片水晶八宝鸡入口,“再敢无礼就治你个犯上之罪。”

原想回他一句,可是瞧着墨临渊看过来的眼神,秦筝又把话咽了下去。只低着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汤碗。

“先喝点汤再吃东西。”

他知道这丫头饿了几天,胃中空空的,所以特意叮嘱厨房今日做些清淡易消化的菜肴。这汤便是早就煨好了的。

细瓷的碗中盛着清汤,上面零星飘着油花。细细的鸡丝在汤中浮着,乳白色的山药切的小小的,吃在口里很是甜糯。

她乖巧的低头喝汤,却趁着墨临渊为她夹菜的时候恶狠狠地看着君非宁,然后赶在被发现之前转回视线。

“皇叔皇叔,这丫头瞪我!”

墨临渊不理会他的叫嚣,只是替自己和身边的秦筝每样菜都夹了一些,然后静静地进食。

看着君非宁一个人在那哇哇地唱着独角戏,她心中很是开心,嘴里的清拌瓜片咬了半天也没咽下,只顾着偷笑。

邵锦华戳戳身边的叶昭青,又用眼色指指傻乐的秦筝,果然看到他于自己一样的无奈表情。

这丫头还开心呢,不知道她待会儿听了那个消息,还会不会这样笑的没心没肺。

饭后,墨临渊带着秦筝和君非宁来到书房,屏退了所有人,连叶、邵二人也离开了。

她有些不解,什么事能跟君非宁说,却要避开叶昭青和邵锦华?

“过些日子是你的生辰,可有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墨临渊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最终竟然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生辰?当年他问自己的时候,她哪里能记得自己的生辰,于是便将初初遇见他的那一天当做自己的生辰了。这几年每到这一天他都会送他些小玩意,不算贵重,但都很精巧,看上去也颇费心思的。

还记得第一次收到的是一套首饰,红玛瑙嵌金钿的设计,从项链到耳坠、手串一应俱全。当她打开那个锦盒时,心中的确是欢喜的,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瞧着那玛瑙剔透的成色,她当然知道这一盒子东西价值连城。

但是她也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将它们收起来了,甚至没有戴上照照镜子。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但是不喜欢把它们戴在身上,她总觉得将那些东西戴在身上像是枷锁,把自己的本性都给束缚了。墨临渊虽然没问,估计也是瞧出来了,后来再也没送过她首饰。

从前都是在她睡醒的时候就能看到桌上放着他送她的东西,虽然从没问过她想要什么,但那些东西却都是她想了很久或是很喜欢的。

她摇摇头。

想要什么?真的不知道。自从来了隽王府,无论什么事情什么东西,都会有人事先替她安排准备好。虽然有很多东西能够给她带来惊喜,但是若是问她想要什么,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问她想要什么?她有些紧张,带着点慌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墨临渊。

看着眼前这个因自己一句话而变得紧张的女孩,他有些心疼,犹豫着要不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不想要啊?那皇叔你把她那份给我吧,我想要一把弯刀,听说天苍那边的兵器都是顶好的。”

君非宁嘻嘻哈哈的笑闹。

墨临渊此时有些庆幸君非宁替他开了这样一个头,似乎剩下的话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了。

“你要去天苍?”秦筝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往常高了很多,有些不自然的掩饰道,“去那里做什么?”

那天苍位于永祯国的北部,是极寒冷之地,那里的人们不会耕种针织,只靠打猎为生,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自然是去打仗了!”君非宁好笑的说,“难不成我永祯国堂堂隽王爷是去打猎的?”

“你闭嘴!”她有些急躁地吼了他一句,又看向墨临渊,“真的要去打仗吗?”

他点点头,对她笑笑。

“要去多久呢?”

“说不准,短则二三月,长则半年。”

半年吗?她在心里掐着指头算了一下。

以前也有过他一去大半年的时候,但那时他是巡视防务,是在自家地界上安安稳稳的。可是这是去打仗啊,真刀真枪的,会流血会死人的打仗!想到这里,她脑海中浮现的多是从前听说书先生讲的那些片段,那些断肢横飞,血流成河的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

“放心,赶得及回来过年。”

感受着头顶上抚着她头发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她仰起头笑笑。

“那你也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在家等你回来。”

“你要乖乖听话,但不是在家等我。”他将她与君非宁都拉到身旁站好,“我想送你进宫做三殿下的伴读。”

什么?做君非宁的伴读?

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一点不亚于刚刚听说墨临渊要上前线打仗的那个消息。

她傻傻的看着墨临渊,又傻傻地看着君非宁那一脸坏笑的样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去行不行?”

他低笑着摇头:“叶叔和锦华都会随我去天苍,把你自己留在府里我不放心。”

把她塞给君非宁他就放心了?

他还没去前线呢,君非宁就这么欺负她,要是等他走了,君非宁还不得折磨死她?

“瞧你那点出息,我还能把你给吃了?”

看不惯秦筝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君非宁恨恨地走到一旁坐下。她那是什么样子,虽然自己不是太子,但也是尊贵的三皇子,肯让她给自己当伴读已经是抬举了她,她还敢做出那副样子?

她低头不吭声,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在宫里不比在家里,处处要守规矩,不要找麻烦,也得小心别被麻烦找上身。什么事情三思而后行。”他一句句地嘱咐着,又压低了声音道:“无论对谁都不要全然相信,包括……”

最后那个名字没有说出来,但是秦筝知道,点点头,喉中“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他又将君非宁叫到跟前。

“虽说秦筝是你的伴读,但是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

墨临渊和君非宁说话的口气,与刚刚哄着秦筝的时候完全不同,好像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虽然秦筝很怀疑君非宁能不能担当的起男人这个称呼,但是此时看他郑重的神情,好像他也不是那么玩世不恭。

“皇叔你放心,我一定不让别人欺负她。”

当然,他自己欺负她是可以的。

“非宁,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墨临渊看着眼前这个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少年,这个在宫中从来不出头的有些玩世不恭甚至不成器的皇子。皇兄子嗣不丰,只有三个儿子,大皇子君非平早已立为太子,开始跟在皇上身边处理国事,二皇子君非逸自小体弱,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身为三皇子的君非宁则是顽劣的让人头疼。

但是他却知道这君非宁是极为聪明的一个孩子,对他甚是喜欢。而君非宁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大七岁的皇叔也很是亲近,因为他从不会像别人甚至他父皇一样总是嫌他一心贪玩不知上进。

“嗯,皇叔你要记得给我带弯刀回来,等下次你再出征的时候,我可是要做你的先锋营营长的!”

他笑着点点头,送他两人出去,却在出门的一瞬间将秦筝拉回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原本一直低着头不开心的秦筝听过了那句话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脸上又重新找回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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