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拗的时候。”聂印上前扶住她:“走吧。”
看着聂印和邱寒渡进房的身影,秦朵儿恨不得也跟进去:“公子姐姐中了什么毒?”
“连聂印都头痛的毒,可见很棘手。”秦俊阻止了妹妹的莽撞,半响,自言自语道:“有四种毒不可解,赤艳,红药,乌束,和荑芒。总不会这么倒霉,中了这其中之一吧?”
“哥哥你别吓人!”秦朵儿也是面如白纸:“那四种毒只是传说而已,从来都没人见过……再说,印哥哥是神医,一定能解的。”
半个时辰后,聂印和邱寒渡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听见秦家三兄妹正争执得厉害。
秦举也是一脸担忧:“那是你没见过而已,那几种毒不常见,并且稀有……”
聂印一脸疲惫,颓丧道:“那四种不可解的毒,最起码,还有深究的方向。可是她的毒……我听都没听说过……”
秦朵儿这回是真的眼泪汪汪,比刚才失恋还难过:“公子姐姐,你中毒啦?疼么?”
邱寒渡八百年没被人这么关心过,聂印的照顾和关怀,她习惯了,可是外人能这么在乎她,还一点利益关系都没有的,真真儿是第一回。心里不禁又柔了几分:“小事儿,不痛。”
话虽然仍旧是硬邦邦的,但明显已是在安慰朵儿小娃。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朵儿小娃的心就酸了,眼泪啪哒啪哒啪哒往下掉:“明明就很痛……呜呜……刚才你的手都在发抖了……”
她确实感觉到异样,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也不知道如何就这么伤心,反正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如雷贯耳,无比难过。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在安慰她了。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恐怕还以为中毒的是她。
那个真正中毒的人,倒是姿态闲散,满不在乎。只是她看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她哭成这样,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丝丝作痒。
聂印其实心里也难过得要命,尤其是想到,惹祸精说不会让她的孩子受这种罪,意味着她不会给他生孩子。生不生孩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惹祸精那冷若冰霜的样子,摆明了不会跟他好,这才是让他苦恼的事。
“朵儿,好了,别哭了。你不是要带你的公子去看河灯么?”聂印望着舱外,一河的美景,怂恿着小娃子,免得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朵儿想想也是,哭有啥用啊,还是带公子看河灯去吧。使劲抹了一把泪,皱了皱鼻子:“公子,我带你去看河灯好不好?”瞧那软嫩嫩的声儿,生怕别人拒绝似的,忒让人怜惜。
邱寒渡这回很爽快:“好!”不止答应,还牵了秦朵儿的手。
秦朵儿顿时觉得满舱放光彩,公子亲自牵她的手啊,这这这,管她是公子,还是公主,又有什么关系?那么冷若霜的人呢,竟然开始对她和颜悦色了。
可见她秦朵儿真的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邱寒渡正要出舱,想起什么,扭头,顿了一下,淡然道:“秦举,上次,对不起……”
第二十一章 映秀河畔
邱寒渡正要出舱,想起什么,扭头,顿了一下,淡然道:“秦举,上次,对不起……”
那一拳,硬生生地打在秦举的脸上,用足了劲儿,她出手一向狠。此刻想来,深感歉意。
秦举本就憨直,没什么心计,之前虽然对她怀了那么点成见,可听到她是渡云公主,还是聂印的王妃,早就不以为意了。
他挠了挠头,笑道:“当日我鲁莽在先,不怪渡云公主出手。”
聂印此时才知道,这一堆人曾经又被他的惹祸精当成姓安的男人的属下了,该死的安远乔!少年的醋缸子打破,酸得不得了。碍于人前,硬生生把那酸醋喝了下去,不好发作,免遭人笑话。
男人们继续在画舫里喝酒聊天,邱寒渡和秦朵儿去放河灯。无人担心两个女子出去遭人欺负,邱寒渡的身手和秦朵儿的尖声鬼叫,绝妙组合,映秀河边无人能敌。
放河灯这个游戏,在任何地方其实都有。邱寒渡前世就看见过,每到七夕节,便有很多年轻男女聚集在河边,几块钱买一个莲花灯,写上你爱我,我爱你,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然后将莲花灯放在河里,任其漂流。
她也曾经特别羡慕地看着那些单纯的人,但安远乔就很不屑这一套。他说,别看这些人此时爱得死去活来,明年放河灯,估计身旁就换人了。
那时,邱寒渡就该看出安远乔是个多么冷漠寡情的人,可惜,她当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世人分分合合,最不可靠的就是感情。她怎么就会觉得安远乔的爱情是永恒的呢?
可见,她蠢透了。无论哪一个世界,都没有永恒的爱情。
“公子姐姐,你要放河灯吗?”秦朵儿望着邱寒渡脸庞漂亮的弧度,哎呦,这么潇洒的公子,怎么就变成了姐姐哩!
想不通啊想不通,不等邱寒渡回答,她颠颠地跑去找卖河灯的老婆婆,给了些碎银,买了两个,一个给公子,一个留给自己。
双手合十许个愿,搞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嘴里念念有词,念着念着,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仰起头看邱寒渡:“公子姐姐,印哥哥要是知道我许的这个愿,估计会杀了我……”
邱寒渡难得讲一句话,可是看见她天真又可爱的小模样儿,还真是不忍心不搭理她:“你许了什么愿?”
秦朵儿又是一阵狂笑,整张脸生动灿烂,耀人眼目。她勾了勾手,一副小鬼头的样子:“嘻嘻,公子,你过来,我跟你说……”
邱寒渡本来就在她面前,还要怎么过来?只不过,她比秦朵儿高很多,这便微微一倾身,低了头,做出倾听的样子。
看人家那么开心,没理由扫小姑娘的兴啊。邱寒渡已经不知不觉,被小姑娘的没心没肺打动了。看着她俏皮可爱的小模样儿,心柔软得像一团棉花,这样的姑娘,聂印都不爱,他眼睛瞎了?
秦朵儿凑近她的耳边,还用手遮挡着,生怕一阵风把她的话吹进聂印耳里,到时聂印会要了她的小命:“我许的愿是,如果上天能把公子姐姐给我变成公子,我愿意从此天天吃素,以谢天恩……”
尾音处,拖得老长,咯咯的笑声,混着河流的声响,无比悦耳动听。
“……”邱寒渡面无表情的脸有一丝冰裂,哭笑不得,这个笑话实在是很不好笑啊。
“该你啦该你啦!”秦朵儿摇晃着邱寒渡:“你要许什么愿?说出来,我帮你一起许。”貌似人多力量大,许愿的人越多,实现得越快。朵儿小娃的自愈能力强,连逻辑能力都很强。
邱寒渡仰天望一眼夜空的星子,淡然道:“我没有什么愿要许的。”
“一个人怎么会没愿望呢?”秦朵儿十万分不解,然后恍然一拍手:“哎呀,我应该再买个河灯……”一溜烟,又跑去买了一个,笑眯眯的:“来吧来吧,我们许愿你中的毒,早日被印哥哥清除。”
她说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倏地,又睁开眼睛,把邱寒渡的手也做成双手合十的形状:“要这样,我们一起许愿,祝公子姐姐早日康复。”
邱寒渡很不自然地做着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被她摆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
那种小儿女情态的东西,哪里是邱寒渡所熟悉的?她的世界,只有阴谋算计,弱肉强食,连爱情都是用来背叛的。
可是这一刻,她却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想起在孤岛上的那些时光,想起在蓝茵茵的湖里,她和他如水草般交织的旖旎画面……
她闭着的眼睛里,滑落两滴泪珠儿,鼻子酸酸的。一阵风吹来,仿似吹过来一种愁绪,不,不是愁绪,是灰烬,纸钱的灰烬。
她扭过头,看向远处。那里,有一堆零星的火苗。一个姑娘正蹲在地上烧纸,风一吹,那燃烧的纸被吹得乱七八糟。姑娘站起身去追,却被石头绊倒了……她扑在地上,哭得很伤心,肝肠寸断……
彼时,夜了,放河灯的人都已渐渐散去。只有河上的画舫还在莺歌燕舞,游兴正浓。灯笼,依旧红得嫣然。
邱寒渡心肠冷硬,对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姑娘没兴趣。这个世界,谁家没点伤心事儿?
她转身欲走,却见不让人省心的秦朵儿一阵风似的往那姑娘身边窜。她停住,往那方向看去,等着朵儿小娃。
结果,这一等,还等久了。
朵儿小娃洒向人间都是爱,这就安慰上人家了:“姑娘,你哭啥哟?你是在烧纸么?”
邱寒渡隐隐约约听得好笑,这明摆着的事情,有啥好问的?
那姑娘不答,只是低着头,嘤嘤哭泣。
朵儿小娃继续在叨叨:“姑娘,你饿了么?其实你多吃点东西,就不会那么伤心了……我以前特别特别难过的时候,就使劲使劲吃东西。一吃东西心情就好了,于是吧,我发现这个方法真正好用……”
彼时,邱寒渡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浅笑绽放得隐隐约约。她果然没猜错,这妞的心情真是吃出来的,一吃万事可乐。可是,她那样的人生,能有什么特别特别难过的事儿?
大不了就是别人不带她出去玩,或是抢了她的什么小玩意儿,世间的疾苦,她又哪里能知道呢?
第二十二章 不识好歹的姑娘
“朵儿,走了。”邱寒渡都有些受不了朵儿小娃的说教,那样子太热情了,对着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
哭泣的姑娘伤心欲绝,显然烦死秦朵儿在耳边唠叨,声音恨恨的:“吃东西能让我兄长死而复活?吃东西能让我弟弟双腿站起来?”她声音冷冽而阴毒,却无尽凄凉:“如果我要吃东西,我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个“他”,说得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邱寒渡不欲探查人家的心事,自己的事儿都还没理清楚,哪有空管别人的?
只是朵儿小娃郁结得不行,看那姑娘的样子,倒像是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肝颤了一把,蹦到邱寒渡身边:“公子,走吧,我们回去了……”
邱寒渡心头暗笑,这就是管闲事的下场,不再看那姑娘,带着朵儿小娃扬长而去……朵儿小娃被打击了,半天不吭声,脑袋耷拉着,也不聒噪了。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能舒服么?忧伤啊忧伤,无尽的忧伤,忧伤得她有些饿了。
“朵儿,”邱寒渡刚叫了一声,就见秦朵儿猛地抬起头,亮晶晶地望着她。
“公子,你第一次叫我朵儿哦?”秦朵儿可爱地皱起小鼻子:“公子叫朵儿这两个字也很好听呢。”
“我是女人,不是公子!”邱寒渡不得不再次提醒,看她一脸花痴,实在瘮得慌。
“我知道啊,不用你提醒。”秦朵儿撇了撇嘴儿,乐观的天性让她又咋呼起来:“你是渡云公主,是印哥哥的王妃,我全记着呢。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你啊,公子姐姐,你喜欢我吗?”
“……”邱寒渡败给了这个抗击打能力超强的小娃。本来还想带她去吃点东西解解愁,结果嘛,完全不需要。
彼时,月色朦胧,起风了,吹得画舫上的红灯笼东摇西晃。
邱寒渡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便又见到了那位不识好歹的姑娘。
聂印的义诊仍然在慢条斯理进行,队伍排得越来越长,番阳城里整日沸腾。
聂印和邱寒渡就那么安安稳稳地住在朋欢客栈里,晚上睡得香甜,根本不用担心发生墨高城那样的惨案。
并不是朋欢客栈的防卫措施有多好,而是现在朋欢客栈里住的全是江湖上各路响当当的人物。
不止朋欢客栈,其周围方圆几里,但凡像样点的客栈,无不是人满为患,乐得一个个老板合不拢嘴,均高声唱赞歌。说番阳来了条金龙,金光随便一闪,黄叶能变绿,枯萎的花儿重新绽放娇颜,就连死了的人,也能重返人间……
咳,这牛吹得有点大了。但不得不说,印王爷的到来,确实带动了一股经济热潮。
住宿涨价了吧,餐饮涨价了吧,您嫌贵您别地儿去啊,咱这地儿就这价。没看见吗?金龙光辉照耀的地方,能便宜?
邱寒渡觉得这有点像“五一”和“十一”的长假,吃住见风涨,还得加门票,人挤人的惨况,简直走路都要小心翼翼。
其实,江湖上的各路头头们哪儿那么多病?大多数都是为了一睹聂神医的真颜,确认一下他还活着的事实。既然确定了聂神医还活着,那自然得负起安保任务不是?
要是这回再让聂神医出个好歹,他们的小命不也没了吗?
朋欢客栈里里外外,都有人全天候盯着,要在这种情况下行凶,几乎不可能。
不止江湖上各路人马驻扎,耶蒙图大人奉皇上之命迎印王爷回京都,被印王爷以解救天下苍生疾苦,为太后积福为由给拖延着,也驻扎在此。
番阳城里,想不热闹都不行。地价成番涨,挡都挡不住。
邱寒渡给聂印当助手,充当着护士的角色,冷冷地站在门口喊:“下一位!”目光扫过去,就定住了……尽管那夜的月色并不明亮,尽管排队的姑娘刻意戴了个罩有白纱的斗笠,但以邱寒渡的眼力,要认出一个人来,还谈不上有多困难。
那姑娘身材修长曼妙,刻意穿了件农妇常穿的粗布衣裳,来遮掩玲珑曲线。饶是如此,仍无法掩去她偶尔露出的一截藕白的手腕。
那种细腻柔白的肤色,令邱寒渡这样的女子都觉得心跳。那夜的月光,当然不足够让邱寒渡看清她漂亮诱人的肤色。
显是有人已经盯上那姑娘了,不断找碴在跟她搭腔。她很冷漠,一概不答。就那么站在人群中,遗世独立的风姿,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
邱寒渡心中蓦地动了一下,像是一面镜子,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么冷漠,那么仇恨,那么歇斯底里的感觉。那姑娘恶狠狠地吼秦朵儿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邱寒渡不太喜欢这个女子,之如她不喜欢自己一样。
她喜欢秦朵儿那样的性子,可是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像秦朵儿那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最大的忧伤是没好东西吃。能做朵儿那样的女孩,该有多好。
她真的不喜欢目光极处的那位姑娘,可是,她无法克制想要去看她,仿佛看曾经挣扎在安远乔控制下的那个可怜的自己。
她也曾歇斯底里,她也曾想吃安远乔的肉,喝安远乔的血……于是,她一枪崩了他,正中心脏……
她有些动摇,觉得受了秦朵儿管闲事的影响。正拿不定主意,是要帮她先插队呢还是怎么办,就听到一个稚气的嗓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来,声音竟无比干净:“姐姐,我好痛……”
邱寒渡这才看见,那姑娘面前,还坐着个孩子,大概有**岁的样子,模样生得粉嫩可爱,十分漂亮。只是他曲着腿坐着,全身还发着抖,看起来很可怜。
那姑娘闻言,忙蹲下身子,抱着孩子,低低地哄着。
邱寒渡忽然想起那个夜晚,那姑娘说,吃东西能让她弟弟站起来?恍然大悟,她弟弟的腿一定受了重创,才会站不起来。
她瞄了一眼前面排队的人,均不是什么大毛病,心下便有了计量。这几日她都见多了,几乎都是风寒湿热。咳了几声,要找聂神医,肚子痛找聂神医,头晕一阵也找聂神医……
曾有个人一脸苍白来就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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