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影子,黑漆漆一团,分不清谁是谁。
彼时,护卫们大惊。从保护前一任皇上,到这一任皇上,多年来从未失过手,却在今夜,被一个女子轻易劫持了皇上。
剑拔弩张,连风都带着一丝丝儿的火药味。
呼吸,仿佛停止。得得得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住手!”聂印拉紧缰绳,一声厉喝,翻身下马行礼:“参见皇上,聂印救驾来迟。”
救驾!被一个怪女人用个怪东西抵住额头的大唯国皇帝季连修,微微一笑:“金牌神医聂印也来了,今晚真是热闹。”他丝毫不觉正被胁持,说话仍是气定神闲。
“金牌神医”这个称呼,是大唯国开国皇帝季连别诺在位之时就御赐下的称号。
“皇上,这是我的人。”聂印睨了一眼惹祸精,只见她又用那奇怪的暗器抵在皇上的额头,心头不由得大惊:“把你那东西放下!”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喝斥邱寒渡。
哼!部门还不一样,现在来抢人立功?邱寒渡冷眸斜视,冷唇微启:“怎么?安远乔又改主意了?不是他让你叫我滚的吗?怎么这会子,又派你们装神弄鬼拦我去路?”
所有人中,只有聂印见识过邱寒渡的手段,“砰”一声,这皇帝的头可能就爆了,无论如何,他得阻止。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喂,疯女人!放下你手中的东西……”
“站住!”邱寒渡再将手枪顶得紧了些,电光火石间,枪口改了方向,一声巨响后,霎时又顶在了季连修的额头。
枪口硝烟的味道那么浓烈,滚烫得发颤。
发颤的,是邱寒渡的手。
季连修此时方显骇然。
晕头转向。
还没让人看清是怎么回事,一匹马轰然倒地,鲜血四溅。鲜血在暗夜中泛着腥红,浓烈的腥味扩散开来。
侍卫惊诧得快拿不动手中的剑,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暗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年少时便跟着开国皇帝季连别诺四处闯荡,号称“十八骑士”,几乎从未失过手。一世英名,竟然在今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马儿倒在血泊之中,痛苦哀号。
聂印真是后悔死了,在森林里居然捡了这么个讨厌的惹祸精回来。他不动声色地抹了一把腰带:“别乱来,大家都后退。”他转身朝“十八骑士”使了个眼色,对方立时会意,迅速退后五米开外。
“一、二、三!”聂印在心里数着,缓缓转过身子,只见邱寒渡和皇帝季连修统统摔下马背,不省人事。
“十八骑士”立时涌上前来,扶起皇上。
聂印捡起那个奇怪的暗器,收进怀里。嫌气地睨着惹祸精,目光莫名落在她泛着淡淡光泽的唇瓣上。那一幕如火如荼的场景,久久盘踞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没去扶她,任由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转身,缓缓走到马儿身旁,用手一下一下轻抚着马儿,嘴里也不知道小声在嘀咕着什么,马儿仿佛听懂了一般,哀声渐小。
聂印猛一扭头,见有人举起剑,就欲向惹祸精刺去。他声音不大,却严厉:“那是我的人!”
“聂神医,她是刺客,冒犯了皇上……”剑悬在空中。
“她是我的人!”聂印再一次重复,缓缓起身:“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第四章 一群古代人
被迷晕了的惹祸精,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明月晕出淡白的光华,照在她干净的小脸上。眉目清淡又妖娆,混合得恰到好处。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长相,仿佛两个极端,或平凡,看她一眼就忘了;或出众,看她一眼永生难忘。
聂印第一次有这种荒唐之感,仿佛这夜的惹祸精,特别荡人心魄,特别令人揪心。
不犯浑的惹祸精,像一只安静可怜的小兽,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莫名心中一悸,走上前将她抱起来,像拎一只他养了许久的小生物。众目睽睽下,他稍显稚气的俊脸尽量掩饰着窘迫:“惊扰皇上圣驾,聂印罪该万死。”
季连修闻了聂印的解药,神智已完全清醒。他籍着月色,瞥了一眼对方怀中女子,刚才那种劲爆的野性,以及矫健优美的身姿,令他龙颜大悦。
他微微一笑:“这女子很有意思,朕带回宫去,聂神医可有异议?”
聂印不卑不亢回禀道:“此女是小民在山野中拾得,野性难驯,又身中剧毒,恐无法跟皇上回宫。”
身为特工的邱寒渡,其实比聂印想象的更早有了知觉,尽管还不算特别清醒,但足以迷糊地听到这段对话。她不动声色,心内却是一阵冷笑,觉得这帮子人还真是有才。穿着古装,就真当自己是古代人了。一个一口“朕”,一个一口“小民”。
幼稚,虚伪,做作,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阴谋。
季连修沉吟片刻,并未太过坚持。毕竟这聂印不是普通人,别看他只是个少年游医,地位却很是超然,连曾经的少主哥哥季连别诺都敬重他三分。
更因近年来他行事侠义,医术精湛,见有钱有势的人就死宰,还大张旗鼓摆明面儿上宰。敛了财,千金散尽,为贫苦百姓治病,这在大唯国简直是个风尚的标杆。
作为皇帝的季连修,哪儿能这么傻,非得用皇权去挑战百姓心中这把标杆?到时,连少主哥哥和唯儿嫂子也是放不过他的。
他这个皇帝当得,还真不能为所欲为。这便摆了摆手,带着十八骑士准备回宫。启程之际,又忽然想起一件事。灵国派了使臣,专门来请聂神医,希望聂神医能去灵国为他们的太子殿下涅康治毒。
据说,太子涅康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全身瘫软无力。灵国的皇帝连皇榜都贴了,愣没人能解了太子殿下的毒。这才想到大唯国名满天下的少年游医聂印,如今抱了试试的态度,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这少年游医身上。
季连修当然希望聂印能去一趟,这也是增进两国邦交的一个机会。况且聂印又能去死命搜刮一番人家的财物,何乐而不为?
聂印听完,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绵软的惹祸精,还真是有些愁。去灵国倒无所谓,可这家伙怎么办?她是离不得他的,毒素发作起来要人命,疼都疼死她。
犹豫片刻,他才对皇帝恭敬地答话:“小民会好好考虑,请皇上早些回宫,龙体要紧。”
季连修不再多话,绝尘而去。
聂印拿出解药,彻底解了邱寒渡的迷药。扔她在一旁,他忙开了。那匹受伤的马正呼儿嗨哟哼哼得正欢,见到聂印终于有空理它了,便伸长了马脖子,来亲热他。
邱寒渡坐在地上,冷冷看着聂医生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这帅哥虽然年纪不大,但极有动物缘。凡是动物见到他,仿佛都天生对他亲近。
看着他为马止血,她忍不住活跃了一把掉冰渣子的嗓子:“聂医生,你是兽医?”语气里有着嘲讽的意味。
聂印也冷笑一声:“我本来就是兽医,专治某些惹祸的兽。”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再不理她,又拍着马儿好一顿亲昵安慰。
他的马已经换给皇上那拨人了,一声口哨,便将邱寒渡藏在芦苇里的马召唤了出来。随手拎起邱寒渡上了同一匹马儿,缓缓走在前面,那受伤的马便像个宠物跟着他们回去了。
“这是什么?”聂印回到家,为马儿取出了子弹,拿着它来问。上次绵绵的事儿还没算完账,这次又来!
“拿来!”邱寒渡伸出腻白的手:“我的枪呢?”这是唯一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当日明明是抢了安远乔的枪,还正中他心脏,那男人居然还有心思跟她玩得这么大。
可见金钱和地位,都是那男人渴慕如命的东西。可是为什么,聂印却从没收缴过这支枪?
她今日之所以射马,是因为其实她执行任务以来,还真的从来没开枪杀过人。尽管她的射击成绩是最好的,但她开枪射击的第一人,居然是安远乔。
这些年,安远乔在间谍组织中,职级地位越来越高,全赖她为他出生入死。她依靠智慧和灵巧的身手,总是频频能搞到别人都搞不到的情报。
他说,寒渡,以后每个国家的首都都有我们的家。
他说,寒渡,以后我会跟我们的孩子说,妈妈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美丽的女人。
他说,寒渡,我爱你。
结果,他跟她的小师妹左晴悠搞上了床。
那一天,她没有通知他,便提前回来复命了。那一天,她不该那么顽皮,利用特工的身手来给他惊喜。
那一天,她听到他跟小师妹说,等拿到邱寒渡搞回来的情报,可以卖十个亿的美金,那时,他们可以在每个国家的首都买一栋豪华的房子。
全世界都将有他们的家。
这一切,也是他曾经亲口许诺给她的。
一切,都虚情假意。尤其是人,和人心。
聂印毫无防备地从怀里将手枪掏出来扔给邱寒渡:“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用了。”
邱寒渡望着他那动作郁结了,再望一眼手枪,更加郁结。这男人装古人用得着装得那么称职?
手枪保险装置都没拉,他居然把枪放怀里。他就不怕擦枪走火?不怕死得冤枉?
他是故意在细节上取信她,然后套她的情报吧?邱寒渡冷静地取出珍贵的子弹,一粒一粒。
第五章 一种最狡猾最冷血的动物
邱寒渡冷静地取出珍贵的子弹,一粒一粒。仰头,勾唇,又冷酷又混蛋:“你喜欢我?”眼神控制得恰到好处,微眯,万种风情却夹杂着讥讽与嘲笑。
那个吻的缠绵气息,似乎还在这间屋子中弥漫。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他不由自主勃发的心动,眼神的迷蒙,舌尖的热度。
对付他,绰绰有余。
聂印两道英挺的剑眉微拧,脸有些发红,薄唇吐出的字也不省油:“喜欢,我对捡回来的小动物都喜欢。”
“……”邱寒渡睨他一眼,唇角扯出一抹冷冷的笑。这小子根本不是玩美男计的料,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她伸手,抵上了他的胸膛。离得很近,她轻一仰头,便可看清楚他浓密的睫毛,如兰的芬芳气息直直呼在他那张微红的俊脸上:“聂医生,安远乔许诺你什么?”
她身材高挑匀称,又穿着那样性感惹火的战衣,在暗夜里勾魂摄魄:“是你的韦大小姐吗?”
聂印脸色大变,猛推开她,样子狼狈不堪,狠狠磨牙:“你说我可以,但不能说韦大小姐!”
那是他心里的一道伤,很深很深的伤。那也是他人生里最大的污点,令人不敢正视。但,伤口是存在的,污点也是存在的,无法磨灭。
他凶狠地瞪着她,像狼一样锐利的眼睛,暴射出森森寒光。
她微愣,却没有半点表情,迎上他的目光,挑眉,凝神,光洁冷漠的脸如一朵冰山上的雪莲,傲然,不惧。
下一刻,他上前一步,伸手大力搂过她细软的腰肢,没有任何怜惜地啃咬她的唇瓣。
愤怒,发泄,惩罚,独独没有欢悦。
这个惹祸精,让他丢不得,弃不得,毒不得,打不得,还整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跟他作对。
青涩,奇妙,**,英俊少年足风流说的是这件事吧?她像一朵罂粟花,摇曳着身姿,引诱了他。他便理所当然泥足深陷,这一晚,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多么不一样。
狂风暴雨袭来,毫无技巧地品噬着她的香甜,暗哑的声音,粗暴又极具威胁性:“记住,韦大小姐不是你可以亵渎的。”
跟平日的聂印,极不相同。他说话咬牙切齿,目光也并没有因那个吻变得温柔或是薄染情*色。他那么镇定,那么骄傲。
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惩罚的吻。
邱寒渡陷入了一种更深重的迷惑,这是烟雾弹?这是试探?还是欲擒故纵?
抑或,美男计刚刚开始?
她用了一个手指头,抵住他的下巴:“小朋友,美男计对我没用。”她的薄唇,刚被咬得红艳艳,亮晶晶,色泽那般诱人:“还有,我警告你,千万不要莫名其妙爱上我,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聂印唇线微勾,笑容冷酷散漫:“这也正是我要警告你的话。”毫不留恋地大步走向门口。
脚步顿住,转身,再向她走来。他伸手以迅捷的姿态抢过那把手枪:“这个,我保管。”再次放入怀中。
邱寒渡急了,一个健步拦住他的去路,伸手就向他怀里掏去。
聂印倏地闪身,避过,一字一顿:“别逼我用毒。”他的俊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痕迹,仿佛只要她再抢,他便让她再次倒地,不省人事。
事实证明,他绝对有那个能力。
邱寒渡并不真的要去抢那把枪,只是疑惑,无尽疑惑。她完全猜不透聂印接下来会怎么做?他不是个好特工,但也许,他才是最优秀的特工。
正如他此刻冷不丁地问她:“特工是什么?”他的眼神是真正的疑惑,没有半点伪装。
好似他真的是个古代人,对于她的奇言怪状,统统都不明白。
于是疑惑的便是她了。
“特工是一种世界上最狡猾最冷血的动物。”这是邱寒渡的回答。
一如安远乔。
她还不够狡猾,还不够冷血,所以被安远乔玩弄于股掌之中,居然沾沾自喜,居然觉得幸福在望。
多么可笑。
聂印点点头,对她评价更高:“就像你这种。”狡猾,冷血,砰一声,鲜血四溅,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她伤害的,却是对她完全无害的生命。
这一晚,明月当空,皎洁如银。这个世界,也许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正穿堂而过的风是真的。
邱寒渡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想着,毫无头绪。一年了。怎么算出一年的?是四季的变化,和韦大小姐的肚子,让她有了时间概念。
韦大小姐!季连少主!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还是一对假扮的情侣?扮着扮着,连孩子都有了?剧情设置精确到了这个份上?
她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越怀疑,越凌乱。
这像是安远乔搞出来的戏码。
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擅长伪装擅长表演的男人。深情坚定的眼神,lang漫笃定的行事风格。他看着她的时候,她从不怀疑,他的眼里还容得下别的女人。
是她太傻?还是他演得太真?
她傻到可以为他做一切不可能的事,即使在大沙漠的绝路里,她都是把最后一口水留给他喝。那是一个生存机会,自私是人的天性。他就有那样的能力,让她心甘情愿将唯一生存的机会让给他。
那次,她没死成,后来却从不肯静下心来想,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是中他的毒太深。
比w77e25病毒更可怕。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跟左晴悠说的那一番话,就算打死她,她也是不肯信的。
他后来试图解释给她听,理由很没新意,也许江郎也才尽了。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换取d国卫星防御系统的最新情报。
因为,她不信了。
影帝也有演得拙劣的时候;粉丝也有扔臭鸡蛋的时候。
从此影帝凶相毕露。
也许,这才是安远乔的真面目。狰狞,残酷,不择手段。
一座大大的古城,无数专业特工演员,陪她一起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如今,窗外的桃花又一朵一朵绽放得灿烂,四月的春风正穿堂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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