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让飞骥、游羚闹栏起骒呢?”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跟某种植物或真菌有关。这种东西生长在夏季雨后某些特定的草场上,就像肉苁蓉之于梭梭、茑萝之于松柏,有促进飞骥、游羚成熟动情的功效。之前我记得你说过,你粗通医理,遍览各种本草医书,想来这些都不陌生吧?当时你听到追赶逃奴的侍卫说起蔑乞部飞骥、游羚没有闹栏起骒,马上想到明天有雨,又察觉附近那种东西可以很快长出来,所以才决定来这里哄骗那些无知的高车人。我说得对不对?”
经量力沉默片刻后答道:“你说得没错,那种东西叫雨后红魔菰,一般寄生在仙灵脾的根部。”
二十九、你肚疼么?()
唐虞舜丝毫不担心经量力天气预报得准不准,因为他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早年间某地气象台为了更加准确地预测天气,斥巨资购买了一台超级计算机,希望通过更强大的计算能力来模拟环境数据,提高模型分辨率,提高气象预报能力。过了一段时间,领导发现天气预报果然更准了,就准备到气象台调研,以此推广“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的理念。等他明察暗访来到气象台,发现那台超级计算机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使用。领导很奇怪:那为什么天气预报更准了呢?
然后他就看到有个年轻人拿着雷达回波图、卫星云图等看了看,随口报道:“预计今天白天到夜间,我市北部地区有中到大雨,其中xx、xx等地部分地区有暴雨,局地大暴雨……”领导一问才知道,为了使用超级计算机,气象台从大学里新招聘一个技术人员,经过一段时间磨合,然后天气预报就更准了。
虽然这只是个笑话,但天气预报很多时候确实就是靠经验,特别在科技不太发达的时候,经验往往比科技更靠谱。而像经量力这种从小就跟着师傅在全国各处游历的人,自然知道如何“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事实也证明如此。第二天午后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紧接着下了场大雨,将整个草原浇了个通透。
几乎就在雨点落下的同时,蔑乞部族长博罗欢带着侍卫一脸狂喜地出现在毡包外,大声叫道:“长生天保佑!上师果然灵力纯粹、道行高深,说今日午后有雨,雨真就降了下来!”
经量力闻声走出毡包,高深莫测地答道:“王爷谬赞了!我一介教士何德何能,能让苍天降雨?这一切不过是长生天的旨意和王爷的福泽罢了。还希望王爷能够遵从长生天的指示,明日将部落中所有游羚、飞骥驱赶至西南九里处放牧,否则休怪作法不灵验!”
博罗欢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喜笑颜开地答道:“在下省得。这关系到我部生死存亡,自然要完全遵从长生天和上师的旨意!对了,上师昨日不是说想要那个逃奴作为仆人么?在下已经调教好把他送来了。他以后要是再敢乱跑或者忤逆上师的意思,请尽管责罚就是,生死毋论!”
说完一挥手,两名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把罗瑞陀扯了过来,丢在了经量力的面前。
唐虞舜看着软成一滩烂泥似的罗瑞陀,估计他落在博罗欢手里这段时间没少受罪,虽然不至于要他的性命或者砍掉他的手脚,但外表看不出伤害的酷刑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比如站笼、老虎凳、水落石出,绝对够让这小子好好喝上一壶!
经量力对罗瑞陀的遭际根本不感兴趣,闻言只是微微点头:“谢谢王爷!”
“些许薄礼算得了什么?等事成之后,在下再奉上厚礼作为酬谢!”博罗欢哈哈大笑道,旋即又扭过头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罗瑞陀:“小子,能够遇到上师、侍奉上师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定要尽心尽力,听到没有?倘若你再敢乱跑,或者让上师不高兴,本王不介意杀你全家作为赔偿!”
罗瑞陀没有回答,就像被割倒的青黍一样毫无表情地趴在那里,但唐虞舜却从他眼里看出了令人心悸的仇恨。
博罗欢对于罗瑞陀的沉默并不在意,因为很多时候他的臣民对于他的命令就是沉默,然后遵从。他又问经量力道:“上师,蔑乞部虽然简陋,但对于长生天的使者一向非常慷慨。不知在下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请您尽管示下!”
经量力刚要拒绝,唐虞舜在边上说话道:“感谢王爷的好意。我家大师作法虽然已经完成,但还需要一些草药来做些收尾的工作,不知王爷能否行个方便?”
“当然可以!”博罗欢满口答应道,“你们列个清单,等会儿我命人送到你们毡包你来!”
转眼五天过去,一切皆如经量力预料,蔑乞部的飞骥、游羚吃了雨后红魔菰开始陆续闹栏起骒,而博罗欢等人对于经量力的崇敬也达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他们曾数次或明或暗地表示,只要难波大师留在蔑乞部,蔑乞部将兴建一座宏伟的寺庙来供奉他。
开什么玩笑!这次能帮上忙,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好么?谁知道下次能不能应验?下次不应验的话可照样要掉脑袋的,就算你把寺庙修得像帝京的皇宫一样又能如何?只怕有命建、没命享!何况后面的追兵不知什么时候就跑来索命,哪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故而经量力以奉师命周游草原为由,婉拒了博罗欢递出来的橄榄枝,事情一了便马上准备动身。
博罗欢对经量力解决蔑乞部的头等难题感恩戴德不已,临别之时不仅再次奉上金银珠宝,还赠送了两匹刚成年的高车骥,并设酒饯别。宴会末了,唐虞舜端着一杯奶酒来到罗瑞陀面前:“小子,马上就要离开爹娘,陪着上师周游草原了,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分别在即,难道都不喝一杯离别酒的?”
“我不喝酒!”罗瑞陀硬梆梆地答道。
“不喝是吧?”唐虞舜笑眯眯地问道,“等会儿你会主动喝的!”
“我说过,我不喝!”罗瑞陀怒气冲冲地瞪着唐虞舜。
唐虞舜还是一脸微笑:“不喝?看来辣椒没抹到合适的位置,猫是不会主动去吃的!”然后他就端着酒杯凑到经量力旁边,用博罗欢能听见的声音叫道:“上师、上师,你让那个逃奴喝离别酒,那个逃奴死活不喝!既然他那么不听话,咱们不如就不要他了吧!”
经量力还没说话,博罗欢已经拍案而起:“混账东西,本王当日是怎么跟你说的?竟然还没离开蔑乞部,就敢忤逆上师的意思,看来完全不将本王嘱咐放在眼里啊!来人啊,去把这个混账东西的父母兄弟全都绑来,他再说一个‘不’字,就砍掉一颗人头。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他的嘴硬,还是本王的刀硬!”
罗瑞陀瞬间就怂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喝!”
说完他从唐虞舜手里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唐虞舜不禁笑了起来,低声对罗瑞陀道:“怎么这回嘴不硬了?我就说嘛,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怎样,是不是乖乖就把辣椒给舔了?以后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罗瑞陀的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
这杯酒喝完,宴席也宣布结束。经量力等人作别蔑乞部,骑着俊挺的高车骥一路向东北方向狂奔,一口气足足跑出了二三十里地,等到骥力稍懈才渐渐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罗瑞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将近两尺长的砍刀,圈马拦住经量力和唐虞舜,不怀好意地冷笑数声:“瞎子、小屁孩,给大爷滚下飞骥!识相的话就赶紧把怀里的金银珠宝交出来,大爷还能饶你们不死。要是敢耍什么花招,可别怪大爷不讲情面!”
经量力神色不动:“长生天保佑!罗瑞陀,你居然敢威胁长生天的使者,难道你就不怕长生天的责罚吗?”
“你还是拿长生天去糊弄那些高车人吧!大爷又不是高车人,怕毛的长生天?”没想到罗瑞陀同志还是个无神论者。
“可是我曾救了你一命!”
罗瑞陀倒也恩怨分明:“那你交出金银财宝,大爷我饶你一命,咱们俩这就两清了!不过这个小屁孩对大爷我一贯出言不逊,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唐虞舜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小罗子——嗯,禹族和鞑虏混血的串儿,确实是个骡子——你要做强盗,多少也得专业一点,至少念念‘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之类的开场白吧?连基本的专业术语都不会就出来混,你这个强盗未免也太失败了点吧?”
听到唐虞舜的讥诮,罗瑞陀再也按捺不住:“小贼,吃我一刀!”
“且慢!”唐虞舜高声叫道,“我方请求一个技术暂停!”
罗瑞陀一愣:“嗯?”
唐虞舜玩味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肚疼么?”
“肚疼?”罗瑞陀本来觉得没什么,经唐虞舜这么一提醒,顿时感觉肚里翻江倒海,菊花有强烈的排便急迫感。而且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肚子越来越痛,便意也越来越浓,甚至在飞骥上坐都坐不直,只能两条腿死死夹紧,手里的砍刀都差点被攥出汗来。他努力控制住菊花,低着嗓子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虞舜有些不高兴:“小罗子,你这话可太有歧意了,分明就像是良家女子在酒醒之后拽着身边的男子哭诉!在此我可要严正声明,本人男,爱好女,对充满脏丑、膻味和油灰的草原少年毫无性趣。——至于我做了什么?哦,我担心你这几天便秘,所以在之前那杯奶酒里面加了一大把巴豆粉。怎么样,是不是对我的善意之举非常感动?”
三十、驯仆妙法()
罗瑞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唐虞舜笑得很欢实,“你现在敢乱动么?你就不怕动作大点会崩出翔来?到那时候,你都不用拿刀我们就死了,——被你臭死的!”
“你!”
罗瑞陀本来还想再硬气一点,无奈腹中剧痛实在难忍,只好夹紧身体勉强从飞骥上爬下来,牵着飞骥想找个地方出恭。他一步一挨刚走几步,就听见唐虞舜在身后笑道:“哟,小罗子,你的品味挺独特啊!出恭的时候还得牵着匹飞骥在旁边惨无人道的围观?”
“你!”罗瑞陀恨不得操刀过去一刀砍死这个熊孩子,可是现在臣妾真的做不到啊,那道汹涌澎湃的热翔在玉门关内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搅得周天寒彻。只要他稍有松懈,玉门关就有被攻陷的危险,然后热翔飞流直下三千尺,从此英名遗臭一万年,自己也将沦为那个小屁孩的笑柄。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忍住!
他松开飞骥的缰绳,扭过头以眼为刀狠狠的捅了唐虞舜三千六百回,才蹒跚地四下寻找方便之所。虽然茫茫大草原毫无人迹,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别人经过,而站在旁边的两个家伙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十岁露头的小屁孩,根本无须担心什么春光乍泄,可罗瑞陀还是不习惯把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唐虞舜却浑不在意,骑着飞骥漫不经心跟在他身后:“话说小罗子,你平时习惯用纸——抱歉,我忘了现在的纸质还不足以这个特殊的需求——应该是习惯用树叶、棍棒还是石块解决扫尾工作?”好像他突然间对草原上民众的生活习俗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罗瑞陀感觉肚里的热翔随时可能喷薄而出,但他还是极力忍住,嘶声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瞧你这话问的!”唐虞舜有点不太高兴,“你是蔑乞部族长送给我们难波大师的仆人,也就是我们的财产,我当然要看紧一点,万一你逃跑了怎么办?毕竟你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有道是“天理循环不爽,人力有时而穷”,尽管罗瑞陀已经尽力控制,但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眼看菊花沦陷在即,他声嘶力竭地叫道:“飞骥都在你们那里,我怎么逃?感觉给我滚远一点!”
唐虞舜慢条斯理地答道:“你不是长着两条腿吗?想要逃的话还非得骑飞骥不成?何况现在正值夏季,草原上灌木丛生、百草丰茂,你要是往哪儿一猫,我和难波大师怎么找你?要知道难波大师还指望着你能帮他调驯飞骥、放养游羚、熏烤肉干、烧制奶茶呢!我一个人陪着难波大师也时常觉得寂寞,难得有个同伴儿,平日里聊聊天、说说话想来也是极好的!”
罗瑞陀终于识破了这个熊孩子的险恶用心,感情他不是担心自己溜走,根本就是没话找话,故意拖延时间让自己出丑。可是自己就算知道又能如何?肚里的那些热翔已经欢呼雀跃地涌出了玉门关。
“啊——!”
罗瑞陀嘶叫着一把褪下裈裤,就地蹲了下来,瞬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大作。与此同时,两行清泪也从他的眼角滑落。没办法,十三四岁的男孩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把脸面和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可以为此而“引刀成一快”“视死忽如归”。他先是被一个熊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又出了那么大一个丑,真的是颜面扫地,难怪要痛哭流涕。
唐虞舜一边掩鼻而逃,一边还没心没肺地调笑道:“小罗子,你可真够能耐的!别人大解脱时都是屎尿俱下,你倒好,不仅屎尿俱下,而且还涕泪横流,就比七窍流血差那么一丁点儿!”
“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罗瑞陀捶着地大叫道。
“是么?那哥哥我可要告诉你一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唐虞舜很怀疑罗瑞陀在此之前是不是根本没听过“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这句名言,否则他肯定不敢在服下一大把巴豆粉之后还如此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勉强拎起裤子的罗瑞陀已经变得摇摇欲坠,连走路都是东倒西歪,仿佛风稍微大点都能把他吹个跟头。手里提着的那把砍刀也浑不着力,随时可能掉到地上。唐虞舜觉得就算自己站在他面前任他砍,他也未必能举起刀来。
唐虞舜骑着飞骥在他身边转了几圈:“这不就挺乖的么?看来药不能停,每天得定时定量服用巴豆粉才能保证温顺乖巧的性格!”
罗瑞陀眼里迸出浓浓的仇恨:“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切!虽然我知道重要的话要说三遍,但说三遍不一定都是重要的话,也有可能是废话!”唐虞舜随即扬声问道:“难波大师,你新来的这个仆人不太听话,而且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戾气太重,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放下屠刀啊?”
经量力神色不动地答道:“那还不简单?把他两手打断,或者直接砍下来,手里的屠刀不就放下来了么?”
“上师所言果然直指根源!只是现在打断或者砍下他的双手,那以后是我们照顾他,还是他照顾我们?”
经量力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要不这样,你就把十根手指上的手筋全部挑断吧!如此一来,他既可以放下屠刀,又不耽误做事,可谓两全其美!”
唐虞舜还是摇头:“不好、不好!两只手十根手指都废了,你还能指望他做什么事情?调驯飞骥、放养游羚、熏烤肉干、烧制奶茶可都离不开巧手!”
经量力怒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
唐虞舜嘿嘿笑了笑:“难波大师,咱们现在有的是真金白银,想要仆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要这种脑后长反骨、肚里有鬼胎的逃奴?何况刚才他还对你我要打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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