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这才恍然明白,这老人塞的圆东西定是地雷炮,只不过奇怪的是这老人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然随身携带此物。丁四听人说过此物厉害,忙引白衣和老妇人向后退。
看到三人已经退到安全地带,祁老三拿火镰点了火线,转头就向后跑去。他深知此物厉害,一刻也不敢停留,三人看他身手很是迅速,一转眼功夫已经跑到三人跟前,又见火花顺着火线一路烧去,顷刻之间,一声爆响,从下溅起许多泥土石屑,甚是骇人。
待黑烟散去,四人看那巨石,仍是矗立在那,只是位置稍有变化。丁四心想,难道老人还要再炸一次。看那老人,却是挺胸扬肚,傲然向巨石走去。待走到巨石前,老人回头看丁四和白衣仍在原地,禁不住大喝到:“年轻人,还不过来帮忙。”
二人糊里糊涂走上前去,丁四禁不住发问:“公公,难不成还要炸一次?”
老人一瞪眼:“我这新做的震天雷甚是难得,我花费许多时间,才治得一枚,哪有许多此物。我叫你们来,是上前跟我一起推这巨石。”
丁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人拿地雷炮放在巨石底部,是炸飞附近石块泥土,这样形成巨石下倾状态,巨石自身的重量也可做向下的推力。想到此处,丁四精神一震,和白衣一起上前,三人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听那巨石一阵晃动,老人大喊一声:“小心。”这石头径直一路向前滚去,不一会功夫,只听“扑通”一声,却是落入河水的声音。
看巨石被移,白衣大喜,对着老人谢了又谢。
老人捋着胡须,甚是得意。
慧姑在一旁,轻轻赞道:“三哥,你真是厉害。”
被慧姑这么一赞,老人更是快活,恨不得白衣二人再找十件八件难事来办,但丁四和白衣此时赶路的心情非常急切,老人只好牵了马,携了慧姑,不情愿地下山去,临走时又留下一锭银子,强塞给白衣。
待老人和慧姑牵了马匹,丁四和白衣忽然想起一事,两人脸色不由一变。待老人和慧姑下山,二人都是脸生红晕,像是涂上了胭脂。
丁四踟蹰说道:“白姑娘,要不然,你骑了这马去,向前若有三叉路,就沿最左边的走,再往前走……”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原来,他也久不到此地游玩,对此处的记忆也渐模糊,目之所触方能想到一些,若光凭回忆,哪能如此清晰地将路线记住?
白衣看他再也说不下去,深知其中原因,只好把牙一咬,轻轻说道:“丁大哥,今日耽搁已久,现在天色不早,事急从权,且不顾太多礼节。你我就共乘一骑,至于其它,哪能计较那么多?”嘴里虽如此说,雪白一张小脸早通红无比,眼睛也不敢瞧丁四一下。
丁四见白衣如此,心里也是怦怦直跳,但也没有太好的主意,看天色也确已耽搁不起,便咬咬牙,纵身上马。
丁四在前执缰,白衣坐在马后本想牵了丁四衣带,但山路陡峭,没走几步,白衣便只好用双手半环了丁四腰。丁四从没和女孩子离这般近,只觉得鼻子中嗅到若有若无的幽香,头脑也有些糊涂,气也喘得有些不均匀,身子更是僵硬得像是一块铁。
白衣在后被风一吹,发烫的脸渐渐凉了下来,渐查觉到了两人的尴尬和不自在,想了一会儿,便启齿对丁四说:“丁公子,我唱个曲儿给你听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新月如扇舞,剑花寒夜露,少年心胸凌云处。
肝胆硬如铁,黄金比粪土。
除却人间不平事,如疾风,吹迷雾。
除却人间不平事,如疾风,吹迷雾。
天下万里路,庶民百姓苦,英雄豪情当空吐。
大盗亦有道,风中撕诗书。
何时乾坤皆清平,看明月,在天幕。
何时乾坤皆清平,看明月,在天幕。”
这歌词不知何人所做,写的却是豪气万千,让人听在耳里不由一振。白衣声音清丽,唱起曲来却是斩钉截铁,仿佛蕴含着无比坚定的力量。丁四听这曲子,心里也觉荡气回肠,豪情陡生,那些莫名生出来的尴尬也随着曲子慢慢消散,到后来竟是快马加鞭,直朝拒马河奔去。
十一 相 见()
拒马河渡口,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渡口的艄公及行人都镀上了一层红晕。马晴雪、成士龙一行人已经早早赶到此处,段青莲心里恨不得早将二人赶至舟上,送到对岸,但艄公看他们大概有二十余人,且还有马匹,就上前对着二人说:“客官,你们人数众多,这里只有四只船。如果分批渡河,估计天黑了都过不完,不如我让小儿去附近多寻些船只,一起渡过河去。”
听艄公如此说,马晴雪与成士龙二人自是应允。于是艄公吩咐儿子到相识人家找船只,一行人忙里偷闲,就在拒马河渡口欣赏山里秋景。段青莲强压住心头着急,殷勤劝马尚二人乘船先行,但二人都不愿先行离去,坚持要和大伙一起渡河。段青莲只好不住祈祷渡口的小哥儿赶快将船找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心里又侥幸想白衣又怎会知道密会地点,说不定正漫山遍野乱转。想了一会儿,又恐怕白衣误打误撞,寻至拒马河。如果今天给白衣寻到圣姑和护法,多年谋划的心血都白费了一半,这千载难封的好机会,还是眼生生给错过去了。在恍惚间又想到了闯进酒店的小伙子,看样子也不是接应白衣的眼线,那么这样说明成士龙并未发现自己的打算,今天下午的事情真算巧合。她在那里患得患失,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竟出了薄薄一层汗。好在众人谈兴正浓,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眼见到夕阳一点点落下去,段青莲的忍耐也到了极点,正想冲艄公发火,却听不远处传来划桨的声音,定睛瞅去,十余艘小船正向这边划来。段青莲不由大喜,心想老天保佑,等到众人上得船只,白衣就算是赶至渡口也是枉然。当下心中大定,恨不得仰天大笑,以示心中所快。
等到船只靠近,段青莲殷勤挽了马晴雪手,将马晴雪送到船上。不到一刻钟,众人都在船上安排好,船夫便起了锚,划动船桨,向河对岸划去。
待划得二三百米,段青莲心中已是大定,心中已开始计划等马晴雪和成士龙一离开此处,就派人在此堵截白衣,等抓到那丫头,定顺藤摸瓜查清卞风萍下落,最后一定把红莲令拿到手中,那时候整个红莲教都是自己天下了。
正思索间,忽在余晖中依稀看到有马飞奔至渡口,马上跳下二人,其中一人白衣白衫,看身形岂不是白衣模样?心中正是一凛,忙拿眼去看另一只船上的马晴雪与成士龙,二人却仿佛并未看到白衣一样,依然对着江水不知在想些什么。段青莲不由大喜,心想二人已十年不见白衣,就是白衣站在二人对面,二人怎知她就是当初选定的圣女呢?
段青莲在这边大喜,白衣和丁四那边却心急如焚。白衣眼睁睁看十几艘船向河对岸划去,禁不住抓了丁四衣袖喊道:“丁公子,我看到了,船上确是圣姑和护法,卞嬷嬷给我看过他们画像,断不会错的。”
二人不住对船只挥手呼喊,但艄公却以为二人要渡河,也向二人挥挥手,意思是告诉二人船上人满了,等下趟吧。
眼看船只越来越远,白衣忽然静了下来,对丁四说:“丁公子,我还有一法,麻烦帮我多找些树枝茅草。”
说完之后,纵身跃起,也不管茅草树枝是否刺手,疯了一样拔在手里。丁四看白衣如此,赶忙在一旁帮忙。不到一会儿功夫,二人已是抱满一堆树枝茅草。白衣迅速将这些树枝茅草摆成形状,拿火镰引火一点,火就“蓬”的一下起来了。趁着火光,丁四看到白衣双手已满是血渍,原来手上已不知被划破多少道伤痕。再看自己手上,也是又红又肿,此时才感觉到疼痛。
待到火光一起,船上众人也是一惊。马晴雪和成士龙看到一朵火莲花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女和一个英俊少年,当下就大惊失色,马晴雪嘴里喃喃道:“红莲教,红莲教吉物,这两个年轻人怎么知道?”成士龙早吩咐船夫赶快把船往回划。
段青莲在一旁看到眼里,欲哭无泪,心想要早知道这白衣如此狡诈,早就在酒店吩咐人把她给宰了,那时候患得患失,又侥幸白衣初到京城,今日密会地点又是机密,白衣断找不到圣姑和护法,一时优柔寡断,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火莲花渐渐熄去,在一片余烟缭绕中,白衣和丁四看到有一艘小船箭一样向自己驶来,白衣泪珠禁不住一颗颗掉了下来,心里想:老天保佑,还是给找到圣姑和护法了。
等到马晴雪和成士龙下得船来,白衣躬身倒地,高声说道:“圣女白衣,恭拜圣姑护法。”
二人急步上前,将白衣扶起,拉着白衣问长问短。
丁四在旁听了半天,才将事情听了七八成明白:原来白衣红裳皆为红莲教圣女,根据红莲教教规,当圣姑三十岁时,必须与护法选定两到五名天资聪颖、慧骨天成的女童,由教养嬷嬷加以教导培训,教养嬷嬷世代隐居于广西思灵山,主要就负责圣女的培训,从圣女六岁开始,就传授本教教义、武功心法,乃至民间疾苦、世态人情,待十年期满,由教养嬷嬷送至总坛,再由圣姑、护法加以教导,最后根据各人资质不同,从这些圣女中选定一人为教中圣姑。教养嬷嬷手中握有教中红莲令半枚,待护送圣女上京时作为凭证。卞风萍就是白衣红裳的教养嬷嬷,白衣红裳年满十六,她亲自护送进京,本来一路上倒畅通无足,但到得京城屡生变故,不断被人围追,而巧的是,马晴雪和成士龙恰在月初有事离开京城,三人只好东躲西藏,苦等二人归京。
待叙完这一切,夜幕已悄然降临,马晴雪携了白衣手,到丁四面前致谢不已。成士龙忙安排小船渡河。
待过了河,李子剑早布置了住宿地方,成士龙盛情邀请丁四一块安歇,丁四见白衣已找到圣姑和护法,哪肯多留,当时就表示要连夜赶路。见推辞不过,成士龙忙取过厚厚一封银子,要丁四收下。丁四哪里肯收,长笑一声,翻身上马,抱拳别过,扬起马鞭,就要飞奔。
就在这时,忽听耳边一声清脆的喊声:“丁大哥,谢谢你。”丁四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回头瞧去,白衣在人群中向他不住挥手,丁四微微一笑,高声说道:“白姑娘,后会有期。”马鞭一挥,扬长而去。
十 二 凶 手()
黎明的晨曦刚照亮顺天府衙,衙门内已是一片忙碌了,丁四回得衙门,先找到父亲报告了送信情况。丁四见父亲丁尽忠满面红光,一脸喜色,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又看旁边人多耳杂,又无法开口询问。看父亲无事吩咐,便自去班房候命。
到了班房,丁四一眼瞅见李程,忙行了礼,叙说了这两日不在衙门的原因。李程应该是早知道丁四外出送信,并无多问。
丁四想起冯月娥一案,便上前问道:“我外出这两日,熊家案子可有消息?”
听丁四如此一问,李程嘴角已带出几分笑来:“兄弟,你刚回衙门,还没有听说,那冯月娥被害一案,却已是查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丁四闻言大惊:“可是凶手有了线索?”
看到丁四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李程更是无比兴奋:“何止有了线索,那凶徒昨天就已认了罪状,签字画押,这案子,是破了。”却并不谈谁是凶手,只是等着丁四发问。
丁四忙亲热叫道:“好哥哥,你真是厉害,我出去两日,竟把这案子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快告诉我凶手是谁?这案子又是如何破得?”
见丁四如此心切,李程哈哈大笑,便绘声绘色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前日丁四走后,先是寄往浙江府的信函有了回音,说是“妙手”三月初被释,但被释后的“妙手”不知为何出家做了和尚,现天天在寺庙撞钟,并无离开浙江的踪迹。丁尽忠当即就安排李程盯紧了威武镖局,当天威武镖局倒也无甚要紧事儿,门前依旧冷冷清清,间或听到罗天成骂骂咧咧,无非是聚义镖局如何不顾江湖道义、恩将仇报,破坏镖局名声,或者又是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之类的话。到了晚上子夜时分,李程刚朦朦胧胧有了困意,正准备叫醒随行的捕快替自己一会儿,却听见罗家后门轻轻一声响,李程刹那间睡意全无,就见罗家后门轻轻跳出一个人,这人鬼鬼祟祟打量四周后就想溜着街角走。李程赶紧把旁边的捕快叫醒,让他赶快到衙门找帮手,自己就跳了出来,拦住了那人去路。那人也是大吃一惊,很快就凶相毕露,和李程斗做一团。那人武功甚是高强,一双拳头舞得呼呼生风,加上身形又很灵活,有几次差点给他溜了。幸亏李程运气好,两人的争斗声很快引来了巡城的官兵,官兵一拥而上,那人难敌人多,很快被擒。
讲到这里,李程停下一顿,问道:“兄弟,你可猜道那人是谁?”
丁四迟疑了半天才回答:“难道就是那罗天成吗?”
李程将头一摇:“要是那怂货,我早一个人就把他给抓了,哪还等得五城兵马司那帮人?”
丁四又想了一会儿,忽想到一个人,便不敢相信地说道:“不会就是‘笑面判官’郑魁吧?”
李程却将头点了点道:“正是那厮。”
丁四满腹狐疑:“李大哥,郑魁怎会与熊家结仇?又怎会杀死冯月娥?”
李程叹了一叹,又讲了下去:
原来当晚将郑魁抓获之后,连夜便进行审查,郑魁倒也痛快,当下就承认冯月娥为自己所杀,并直言这一切与罗家兄弟无关,全是自己私自动手,暗中报复。捕快也从郑魁身上搜寻出一根金钗,经熊平顺辨认,正是妻子冯月娥之物。
李程一席话却是听得丁四目瞪口呆,如坠五里云雾。丁四忙拉了李程追问不已:“哥哥,你还没说为什么郑魁与熊家有仇呢?”
李程摇了摇头:“说来话长,郑魁看样子精细伶俐,其实也是个痴人。罗一虎罗老当家对郑家有恩,郑魁一直铭记在心。罗老当家在临死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志大才疏,因此就把威武镖局托付给了郑魁,恳请郑魁帮儿子照看威武镖局。可罗老当家又怎料到,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聚义镖局这两年天时地利人和,竟做成了京城第一镖局,威武镖局自是衰微,这眼看得就要撑不下去了。郑魁本是个明白人,知道威武镖局好运到头了。怎奈罗氏兄弟一直在耳边嘀咕说熊平顺薄情寡义,丝毫不顾及罗老当家面子。久而久之,郑魁自然对聚义镖局心生不满。”
丁四等李程停下来,又忙问:“但郑魁为什么要把人先掠走又杀死呢?”
李程又是一叹:“唉,郑魁交待,本来他是没想把冯月娥杀死的,只是想趁熊平顺不在家,把冯月娥掳走,算是让聚义镖局栽一个面子,保镖的连老板娘都护不住,也着实让人看不起。郑魁晚上趁人不备,先藏在熊家屋中,等冯月娥上床安歇,偷偷点了她穴道,又躲过了家丁护院,将人带至一处偏僻地。郑魁本想等事情传开来就将冯月娥放回家中,但没想算错了穴道时间,把自己一张脸给冯月娥看了个清清楚楚。冯月娥当时又大喊大叫,郑魁情急之中将冯月娥掐死,随后又抛至破水潭。”
丁四想到当日所见的郑魁,分明也是一条汉子,没想到行事如此狠毒,不禁又唏嘘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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