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安慰她说:“没事了,玛瑙,尽管你有一身武艺,但涉世不深,所以不提防才着了那坏人的道,我相信你下次见了那坏人,是会把他揍个稀巴烂。”
玛瑙的泪水又一次涌出了眼眶,她不由脱口而出:“丁大哥,那人是倭寇,那人是倭寇。”
丁四听她说得奇怪,不由问道:“玛瑙,你说什么,你认得那人是谁?”
玛瑙情急之下说出这句话,却不由心里暗暗后悔,生怕丁四生了疑心,再也不吐一个字,丁四此时也没顾上想那么多,以为玛瑙被吓坏了胆子在胡言乱语,赶紧安慰她说:“你放心,不管那人是谁,我定会亲手抓了那人,断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玛瑙哭了半晌才眼泪才渐渐小了,丁四看她两眼红肿着,头发也沾满草屑,神情呆滞,像吓坏的小鹿一样,忙用袖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如同兄长一样对她说道:“玛瑙,你是个好姑娘,急公好义、打抱不平,我知道你原是想帮我的,但是这世上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你往往决定不了,你放心,没人笑你的,别人知道了只会说你好,你只是经验不足,这没什么伤心的。”
玛瑙闷着声音说道:“丁大哥,我真是丢脸,本来是想帮你的,反过来还让你救我。”
丁四看她垂着头,一副少气无力、闷闷不乐的样子,一扫往日大大方方、爽爽快快的样子,生怕她经过今日事就落下心病,再不像以前一样,暗自想了一会儿,对玛瑙说道:“玛瑙,你先整理一下衣服,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说着站了起来,玛瑙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衣不蔽体地在丁四面前多时,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背过身将衣服系好,又顺手把头发梳理一下,待丁四转过身时,她已没有刚才那么狼狈了。丁四冲她启齿一笑,笑容如同春晖一样灿烂,手一伸,拉住玛瑙袖子,将身一纵,竟朝着一棵大榕树跃去。这棵榕树长在街头,不知有几百年的历史,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甚是茂盛,丁四顺着树干,几步跃上树梢。
两人坐在榕树上,榕树的叶子轻轻托着两人,只觉满鼻都是叶子的清香,玛瑙放眼看去,只觉泉州城就在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黑夜里镶着的珍珠一样,美得不像人间,再看头上繁星闪烁,时而有流星一闪即逝,竟是平时里没见过的美景,此时有春风拂面,夜色阑珊,她一颗心在突然间就静了下来,刚才的情形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虽记忆犹新,但却恍如隔世。
丁四看她安静了下来,温柔的声音似春风一样飘荡在夜空:“玛瑙,你莫要不好意思,其实每个人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抓贼时,也不比你好上多少。”他似乎想到了往事,声音有些悠长:“我十七岁那年做了捕快,那时想着抓贼缉凶,定是十分的神气,因此一心念着立个功劳,没想到第一次跟人出去抓贼时,因为过于紧张倒扯了别人后腿,贼没抓到反误伤了兄弟,那天我爹训完我后,我又羞又气,一人偷偷跑了出去,就坐在一棵大树上生闷气,那时我想,不做这捕快了,再也不做这捕快了。可是我生着气生着气,忽然看到满天的星辉,看到黑夜里这一点点的光,我就想到,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做捕快,未免太儿戏了,这夜色如水,总是需要一点亮光的,总是需要有捕快抓坏人的,我又怎能因噎废食、一蹶不振。”丁四指着天上的星星,对玛瑙说:“玛瑙,你看这天上星辉灿烂,虽是一点一点的,但架不住多了,天上就亮成一片了,所以,咱们每个人力量有限,但是发一点光,就能照一点地方。那么,即便受一些苦、遇到一些挫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玛瑙顺着他手指看去,看到天上星星浩如烟海,禁不住有些痴了,她看一天上一颗又大又亮的星星,禁不住想:这便是丁大哥吧。又看到旁边一颗闪着微弱光芒的小星,又不由想到:这颗或许就是我吧。这天上星星繁多,不管是大是小,是亮是暗,但都散发着光芒,共同组成了繁星似锦,在没有太阳和月亮的时候,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夜色如水,玛瑙的心越来越平静,在这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她竟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刚才的惊恐、害怕、伤心、失望都被吹散在风里,一股力量不知不觉在她心里升腾起来,她又有自信,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希望的方向前进。夜风中,玛瑙的声音不再惊慌失措:“丁大哥,怡红阁是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一些奇怪的人,我怀疑他们在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如花的死,肯定不是一个意外,如花定是发现了里面的什么机密,因此被人用暗器打死。还有,今晚上欺负我的人不像是大明的人,丁大哥,你要有心,就多注意怡红阁,说不定会有惊人的发现。”
丁四听玛瑙恢复了正常,就耐心地问道:“玛瑙,你怎如此确定那人不是大明的人?”
玛瑙清楚的说道:“那人情急之下,说得都是些听不懂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丁大哥,因着倭寇入侵,船舶司都搬到福州了,泉州再也不允许外邦人进入,忽然出现了外邦人,这倒是颇为反常的事儿,如果真是倭寇藏在这里的话,他们说不定要做些什么勾当呢。”
丁四听她说得认真,细细想了一会儿,不由说道:“难道是倭寇又想着来烧杀抢掠,先来这里踩了点。”又皱眉说道:“还是那慕名我大明繁华的外邦人偷偷渡过来,藏身在这里呢?”他一时想不明白,就沉思着说道:“等我将手头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就仔细盯了那里,看能发现什么不成。”
玛瑙紧闭嘴巴,不再说话,她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丁大哥发现我骗了他,他还会这么对我吗?
玛瑙柔肠百转,到了后来终于疲惫,她不由歪在丁四的肩上,沉沉睡了过去,在梦里只觉分外安静,种种烦恼不复出现。丁四看她睡得正香,也不叫醒她,独自看天上的星空,心里不禁想到:阿碧在家里做些什么呢?德武德文还好吧?
夜色那么美,如果这世上,没有阴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仗势欺人、没有丑恶,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但是可惜只是个美好的愿望,那么,这世上就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敢于抗争,敢于不屈,敢于斗争,从而使这世上多些美好,少些丑陋。
四八 愤怒()
四八愤怒
玛瑙是被早上的鸟叫声惊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天边万道朝霞灿若锦绣,身边丁四正倚在树干上睡得正香,他脸上有淡淡的疲倦,眉头轻轻地皱在一起,唇上的胡须像是乱了不少,但是还是那么好看,长长的睫毛盖在眼上,脸上棱角分明,英挺的鼻子,微微弯起的嘴角,仿佛从来不曾迷茫,从来不曾被打败过一样,霞光里,玛瑙的脸不知是被映得通红还是羞红了脸,她竟是有些痴了过去,一寸一寸盯着丁四的脸,怎么也看不够。忽然,丁四眼睛微微动了动,玛瑙赶紧把脸扭向一边,就听丁四在树上坐了起来,笑着说:“林姑娘,没想到咱们在树上宿了一夜。”玛瑙把脸转了过来,丁四见她眼睛里满是神彩,知道她已经恢复平静,就轻声说道:“林姑娘,那怡红阁里有些名堂,眼下我边事情倒轻松了一些,我使润泽盯紧了怡红阁,你先回去歇两天吧。”玛瑙本想拒绝,还没待她说话丁四就制止她说:“我不是小瞧你,你昨夜露了功夫,恐怕怡红阁里也会戒备的,再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反而多了几分危险,不如你先回家休息,我换了润泽来查,如有需要你帮忙,我肯定不会客气。”玛瑙低头想了想丁四的话,便不再坚持,丁四见她同意,便伸手扯住她,纵身一跳,跳下了大树,此时街道上已有早起的人来来往往,丁四便直接把玛瑙送回了林家宅子,林家上下正忙作一团,原来喜鹊见玛瑙一夜不回,早急得一大早就跑回报信,林正道正准备着人手寻找玛瑙,见玛瑙被丁四安然无恙送回,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听丁四说完昨夜经历,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对着丁四自然是千恩万谢,丁四见玛瑙情绪平复,又是安全到了家里,便不再多留,立刻赶了回去,待他刚到房间里,门外便传来匆匆的敲门声,那声音如此急迫,仿佛一刻也等不得,丁四赶紧开了门,只见吴海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胡润泽无可奈何地站在一边,见了丁四不由吐了吐舌头。
丁四知道吴海来意,不由也叹了一口气,吴海见他似乎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反而高兴了几分,脸上挤满了笑容说:“丁捕快,今日就是第六天了,如果你真是没查出什么,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耗时间了,我这里查的可是板上钉钉,那寒易是主谋,其余几个老道是从犯,都是猪油糊了心,想权势富贵想疯了心,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丁四错过他一张一合的嘴,眼睛向天上望去,小小的四合院上空是蓝蓝的天,天上云卷云舒,短短长长。待吴海终于闭了嘴,丁四看一眼吴海油光满面的脸,朗声说道:“吴大人,我这里有一些情况,还没来得及向吴大人说明。”
正在这时,只见张汉生脚步匆匆走了过来,一见吴海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过来跟吴海见礼,两人寒喧了一会儿,吴海奇怪道:“张大人,你怎知我在此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张汉生尴尬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丁四已开口说道:“吴大人,既然张大人也来了,咱们就在一起说吧,这事情跟张大人也有几分关系。”
丁四背了双手,眼睛又看向天空,嘴里悠悠说道:“我最初听差役说那夜来了只凤凰,他们贪看凤凰结果就误了护院的事情,就在想这会不会盗大印之人行的调虎离山之计,可几位差役急赤白脸说是凤凰,一再声称不会看走了眼,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凤凰甚是稀奇,怎会平空出现在知府大衙上空,怎会有人将凤凰驯得如此服贴?直到我无意见了有人放风筝,我才怀疑那晚出现的凤凰是否只是一只风筝?”他一边说着,眼前不由就浮现起玛瑙在林家放飞美人风筝的情形,嘴角不由微微一笑。
他又沉思着说了下去:“但那晚护卫的几位差役又说断不可能是风筝,平常的风筝他们定不会看走了眼,于是,我又打听到泉州做风筝做最好的是顾长远,我便登门拜访,从顾长远那里得知这风筝做好了,确可以一边飞一边做出摇头摆翅等动作,看上去就可以假乱真。我又问了顾长远,他却从来没做过凤凰风筝,只是节后做了一只老鹰风筝,不过他也同我说了,若有心灵手巧、画工绝好之人,是不难把这风筝改成只凤凰的,而那求老鹰风筝之人,叫做汪之洋,巧的是,这汪之洋还是名大盗,年前刚从福州逃到泉州,这段时间一直隐居在泉州,更巧的是,这汪之洋跟张大人家里还有些关系。”他一边说一边眼光看向了张汉生。
张汉生苦笑了一声,截过丁四的话说:“既然这样,下官也不瞒大人了,那汪之洋痴恋小女,却对在下恨之入骨,因为我在年前曾组织捕快抓过汪之洋跟他那同伙风扬,汪之洋在混战中受了伤,险些被我抓住,这贼子不知从哪见过我家女儿,于是便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开始纠缠我家女儿,但我家女儿哪会愿意理这样的人,自是躲他躲得远远的。”
丁四听他为张青青遮拦,也不揭破他,见他住了口,便又接下去说:“于是我就想,这汪之洋做案的动机、时间以及身手都具备,这盗大印之事,是否就是为了逼张大人就范,所以才先到京城造了谣言,然后又趁你我到来之际盗了大印,目的就是为了让张大人最终能把女儿嫁给他?”
吴海听到这里,脸上已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白,嘴上的胡子都不由自主抖动起来,待到后来,他咬碎了银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一派胡言。”又用手指着丁四说:“丁捕快真是编的好故事,怪不得你能得了圣眷,这张嘴简直能说出花来。”他此刻已气到吐血,因此口不择言,他眼看着一大张功劳就在眼前,马上就可以受皇上嘉奖表扬,谁料丁四节外生枝,把他一番心血全都抹煞,甚至还有嘲笑他弄巧成拙的意味,他心里如何不恼?
丁四并不为忤,仍然背着双手站定,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胡润泽担心地看看丁四,一脸忧色。
吴海在院子里走了几步,一把拉过张汉生:“张大人,你且来评述一下,你觉得丁捕快这话可站得住脚?”
张汉生看看吴海,又看看丁四,做出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情可有了几分麻烦,吴大人断案合情合理,丁捕快所言也是顺理成章,我着实弄不清楚呀。”
吴海见张汉生如此说,心里不由安定几分,铁青着脸说:“既然如此,丁捕快,你听我问你几个问题。”
丁四还没点头,吴海便气势汹汹地说:“第一,如果如你所述,为什么寒易爽快认了罪,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丁四依然平静地说:“我查得那寒易家里有老母叫赵老娘,领着两个孙子一个孙女生活,可就在寒易被抓前一晚,赵老娘四人竟然失踪了,所以我怕她们被人当作威胁寒易的砝码。”
吴海完丁四这句话,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咆哮着说:“丁捕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布置的这一切,是我派人抓了那什么老娘,是我威胁寒易承认这罪名,是我要欺君枉上,是我为了功名安排这一切。你,你,这是一派胡言。”
丁四见他误解了自己意思,急忙要解释给他听,谁料吴海根本不愿吓下去,又大吼着说:“丁四,你一个小小的捕快,看在皇上的份上,我尊你一声丁捕快,但你竟忘了自己身分,还想污蔑朝廷大臣,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
张汉生急忙在旁边说:“大人千万不要动怒,下官也是相信大人不会做出这样事情的。”
吴海感谢地看了他一眼,怒气冲天地说:“丁四,你是想抢这功劳想疯了吧,竟然编出这离奇的话。”
丁四任他吹胡子瞪眼,也不动怒,在一旁朗声说道:“我也不相信大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我担心做这事的另有其人。”
吴海听完情绪有了几分平静,又穷追不舍地问道:“那人是谁?”
丁四一字一句说道:“现在还没有十分的证据,为防止打草惊蛇,还请大人不要追问。”
吴海嗤之以鼻:“丁捕快,你这话里破漏百出,好,好,我再问你,你说那叫什么汪之洋的盗了大印,想迫使张大人把女儿嫁给他?为何他盗了大印就再没有了行动?另外,你不懂律法,不知道即便张大人丢了大印,查实了最多也是罚了俸禄或是考核受了影响而已,张大人又怎会为了一个大印就把女儿嫁给了一个盗贼?”
他这话问得甚是犀利,张汉生却苦着脸想:大印丢了我是不怕,但就怕那汪之洋就弄出什么勾结妖道的名堂来,那样,我可就麻烦了。
丁四显是和张汉生想到一起了,他向着吴海说道:“大人,那汪之洋或许有后招,但因为有了寒易盗印之说,汪之洋反而不好行动了,所以他那晚到了知府内宅,并想对张大人图谋不轨。”
吴海怒极反笑:“既然丁捕快说得这么生动,不知这汪之洋是否招了供呢?”
丁四摇摇头说:“那汪之洋还没有抓到。”看到吴海又要怒吼,他又高声说道:“不过,他那同伙风扬倒侥幸在昨晚被抓到了。”
吴海厉声喝道:“既如此,还不赶紧审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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