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着粗布衣服,上面还补着几处补丁,一看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乡民。这两人穿过人群,走到背街一棵大榕树下,见此处人甚是稀少,便停下脚步,似乎要在树下休息。
其中一人伸手取下斗笠,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嘴角仍是微微弯起,正是那圣手书生汪之洋,旁边那人调笑着说:“兄弟,你这张脸值五十两银子呢,谁要报了官去,就可以平空得五十两银子呢。”
汪之洋毫不在意地说:“不知是谁画出来的人像,要按上面的样子去抓,恐怕又冤枉许多人进了监狱。”
一旁的人哈哈大笑,原来,这两人正是张汉生要捉拿的汪之洋和风扬,风扬也拿下斗笠,他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把络腮胡甚是威风。风扬指着汪之洋说:“你好好地非要招惹知府千金干嘛,我估计那晚你被知府大院的差役发现踪迹,张汉生知道你做的好事,现在恨不能活活宰了你。”
汪之洋沉默不语,末了一声叹息,只把目光看向了天空中飞来飞去的燕子,风扬知道他这师弟心里不痛快,连忙劝他说:“莫要再伤神了,你跟那丫头也是有缘无份,要是她愿意留下来,你自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可是人家不愿意,你再伤神也没一点用。”
汪之洋苦笑着说:“青儿毕竟是个女儿家,她的心思不是你我所能猜到的,她心里有苦也是说不出的。”
风扬一掌拍在他肩上,高声说道:“既如此,你俩就相忘于江湖吧,又不是一路人,强凑在一起也麻烦,以后她做她的知府小姐,咱做咱的江洋大盗,咱们还像以前一样浪荡江湖、快意恩仇,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又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汪之洋点点头:“也是,她若跟了我,恐怕这样的日子也苦了她。”然后又不由长诵道:“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又轻轻叹了一句:“罗带同心结未成。”满心伤感溢于言表。
风扬不由嘟囔道:“之洋,你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天天喜欢这不着调的东西,依我说,还不如到那青楼妓院找几个识风情的**好好耍上一耍。”
汪之洋跟他话不投机,自是不愿理他。风扬知道汪之洋不好这一口,也不再说下去,只是又拍了拍汪之洋的肩膀说:“等这几日风声松了,咱们就离了这泉州,爽爽快快过咱那快活日子去,拣那黑心眼的有钱人、当官的做几桩买卖,又是何等的痛快。”
汪之洋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对风扬说:“风大哥,这几日咱们须小心了,那日知府后宅里埋伏的人中,有两个可是厉害得很,特别是拿刀那个,身手灵活武艺高强,那天要不是你突然赶来,我恐怕被他们拿下了。”
风扬一皱眉头说:“这两人倒奇怪,又不像是跟先前那伙差役一起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是张汉生暗中请来的绿林好汉?”又摇摇头说:“算了,他娘的不想那么多了,反正过两日就要走了。”说完后又腆着脸说:“兄弟,要不今天上你跟哥到那怡红阁去寻些乐子,管保你一醉解千愁。”
汪之洋听他这样说,不由急着:“风大哥,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个调调,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可就麻烦了。”
风扬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又什么可怕的,咱在福州大风大浪都经历了,还会他娘的在泉州这地方失了手。”又咧嘴笑道:“怡红阁那个叫玲珑的,着实叫人心疼,我就会她这一次,也算是跟她道个别,这也是个可怜人,我原想着留些银子给她,让她遇着个机会就将自己赎了出来。”
汪之洋见他不听,也没有办法,只好叮嘱说:“你切忌要小心。”
风扬点头答应了,两人看四周行人稀少,又小心戴了斗笠,从容离去。
华灯初上,怡红阁又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仿佛这里没有烦恼没有哀愁一样。**满头珠翠,扭动着腰身迎接前来的客人,在进来的人中,她看到常来的富商冯五爷大踏步走过来,便忙迎上前寒喧道:“冯五爷,你老人家终于有功夫来了,这次还是看玲珑的吧,你这几日没来,玲珑天天可是盼着你来的。”
冯五爷哈哈大笑,伸手就丢给**一锭银子,**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急忙使人带冯五爷上楼去找玲珑,冯五爷昂首阔步上了楼,怡红阁一日里最好的时光正好拉开帷幕,处处莺莺雁雁舞舞,阵阵脂粉香风扑鼻,团团软香温玉**,真个是让人纸醉金迷、流连忘返。前处阁楼里是欢声笑语,后边厨房里却是忙成一团,王婆子连气都喘不上来了,玛瑙正想上前给她端碗水喝,一旁的罗虎家的一把抓住玛瑙,对她高声说道:“快把这碗醒酒汤端到前面小翠花的房间,那里正催着要呢。”说完后把托盘往她手里一塞,就把她推出门外,玛瑙只好端了盘子,一步步向阁楼走去。从厨房到前面阁楼要经过一段长长的过道,这过道黑古龙冬的,一般人都会有些害怕,玛瑙却浑不在意,在昏暗的灯光下大步走了过去,不过,此时偏僻处却有一双恶狼一样的眼睛盯紧了玛瑙,那眼睛发出贪婪的光,死死盯住玛瑙窈窕的身姿。
等玛瑙从前面阁楼出来时,她厌恶地看了一眼散发着暧昧光芒的怡红阁,又大步向厨房走去,经过小过道时,玛瑙忽然感觉到心跳不已,一种莫名的危险的直觉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拿不准到底怎么会事,但脚下步子却快了许多,就在她刚过刚过道一半路程时,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掌风,她暗暗吃了一惊,身子却一下子跳了起来,刚好把那掌风躲过去,后面那人没料到玛瑙身手如此敏捷,也是吃了一惊,他不待玛瑙站定又一拳向玛瑙胸口袭来,玛瑙又羞又怒,用拖盘一挡,那人一掌就怕拖盘击了个粉碎,玛瑙见那人掌上功夫厉害,忙扔掉拖盘,双拳生风,朝那人太阳穴击去,那人急忙将身子一缩,脚下用劲,直向玛瑙踢了过来,玛瑙又是一跃,算是躲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打斗了一会儿,玛瑙见那人功夫不凡,不敢恋战,赶紧向着小厨房跑去,那人哪肯放过到嘴的肥肉,将身一跳,几步就堵在玛瑙面前,玛瑙大怒,当下就摆开架式,跟那人斗作一团。约摸过了一炷香时分,那人见还拿不下玛瑙,心下一急,攻式又凌厉了几分,玛瑙尽管是练过的,但终因体力不支,手脚有些发软,那人见玛瑙落了下乘,心里高兴,瞅了个空当,一掌就击在玛瑙后背,玛瑙只觉两眼发黑,脚下几步踉跄,那人一掌砍在玛瑙脖颈处,玛瑙心叫不好,但终究避不过去,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那人大喜,心想今晚运气不错,一把拖了玛瑙,朝着没人处奔去。
四六 获救()
四六获救
怡红阁一个房间里,纱做的灯笼正罩了红红的蜡烛,烛光从里面透出来,一室的粉色,一室的柔情似水,玲珑正伏在风扬的胸前,一双大大的眼睛脉脉含情,高耸的胸也起起伏伏,她身姿曼妙,吐气如兰,早让风扬意乱情迷、不能自己。风扬抬手将一包银子递给玲珑,豪爽地对她说:“心肝宝贝,爷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银子留给你防身,待有个麻烦事时不至于空自作难。”玲珑伸手接过银子,一捏里面硬邦邦的,心里就是一颤,但她面上不显,将银子放在一边,两只手搂紧了风扬脖子,灯光下欺霜赛雪的手腕让风扬一阵上火。玲珑心里犹豫一闪而过,凑在风扬耳朵边说:“五爷,你对奴家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她呼出来的气息扑在风扬耳朵上,风扬只觉一阵酥麻,他此时哪能顾上许多,大手一挥,就要去剥玲珑的衣裳,玲珑笑着躲了过去,娇喘着说:“五爷,你且躺着,让奴来伺候你。”说着伸出纤纤玉指,就去解风扬身上衣裳,风扬见玲珑如此热情,早己高兴得魂飞天外,片刻功夫就被玲珑脱得赤条条的。
就在此时,忽然“啪”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从门外跃进两名男子,一个手持金光闪闪大刀,一个手持铁链,径直就奔向风扬,玲珑不知吓傻了还是怎会事,伸手抱起风扬衣服,“啊”的一声就掩住自己,缩在了房间角落里。风扬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人就来到了眼前,原来,这两人正是丁四和胡润泽,风扬自以为小心,不料**早已暗中报了官,并嘱咐玲珑暗中行事,风扬本是使毒的高手,现在一身衣服都在玲珑手里,他身上不着寸缕,哪能再用毒器,因此一上去就落了下乘。风扬一边在两人攻击下左躲右闪,一边慌不择路准备逃跑,他好不容易找了空当,“刺溜”一下从胡润泽的铁链下钻了出去,然后一脚将窗户踹开,纵身就跳了下去。丁四和胡润泽赶紧也跟着他跳了下去,紧紧随着他追去。
风扬虽然狼狈,但脚下功夫不慢,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片刻之间头脑已冷静下来,他跳下楼来,专拣着黑暗地方跑去,丁四和胡润泽哪肯放过他,在后面穷追不舍,风扬身子滑得像鱼一样,有几次眼看着丁四就追上了他,又给他一扭身子逃脱了,黑暗里,丁四两眼发亮,盯死了风扬,风扬也是死命狂奔,拼却了全身力气,眼看着跑进了一处废墟,丁四跟胡润泽赶紧纵身跳了进去。丁四刚跳进去,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哭泣声与挣扎声,还有男人淫笑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但看到风扬就在眼前,来不及多想,将身一纵,朝着风扬逃去的方向追去。
风扬光着身子,被树枝砖头剐得是青一块紫一块,脚下也被砖砾扎得鲜血真流,但他顾着逃命,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可是脚下就渐渐慢了下来,丁四和胡润泽一见大喜过望,丁四几个纵起,跳到风扬面前,大刀就向他砍去,风扬赶紧向后仰了一下,那大刀就贴着他鼻子滑了过去,还没等他站稳,丁四将身纵起,一声暴喝,两手握刀气势汹汹向他砍来,风扬赶紧随地打了个滚,算是躲过了这一刀,他刚想站起来,丁四的大刀就到了眼前,他慌忙以手撑地,想纵身起来,没想到丁四的刀在空中挽了刀花,刀背一下拍在他的脊梁上,他一下子倒在地上,丁四又大喝一声,靴子踩住他手,刀尖对住了他鼻子,风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束手就擒。正在这时,胡润泽也跑了过来,见丁四已控制住了风扬,赶紧用链子将他锁了起来。两人刚忙完,一队差役跑了过来,原来是张汉生嘱咐他们过来忙丁四二人的,胡润泽就牵了风扬迎了上去。丁四这时忽然又想到经过废墟时奇怪的声音,来不及向胡润泽等人说明,只是大喊一声:“润泽先押罪犯到衙门等我。”身子已是高高腾起,直接向废墟处跃去。
废墟处欲行不轨的男子也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听了一会儿,他觉得声音渐渐又远去了,禁不住淫心又起,伸手就去撕地上女子的衣服,星光下,那女子嘴被堵得死死的,两手也被绑了起来,但仍然又踢又踹,不肯让那男子轻易得手。那男子也不着急,嘴里嘻嘻笑着,一双手上上下下轻薄那女子,心里是畅快至极。他正在得意时,忽然一阵风声响过,背后一把大刀就砍了过来,那刀式来得过于凌厉,男子仓促间不由呆了一呆,片刻后立刻抱头跳到一边,算是躲过了这一刀。男子站定,目光凶狠地望着来人,这男人身材不高,但肌肉横绽,全身孔武有力,散发着恶狠狠的气势,如同一只恶狼一般。丁四见来得及时,倒松了一口气,他右手举刀,用力向那男人砍去,左脚同时跃起,朝着对方双腿踢去,那男人仓促之间也从背后摸出一把似刀似剑的武器,抬手将丁四的大刀架开,两腿竟不闪避,也用尽全身力气,向着丁四踹去,满天星辉下,就见两人武器交接处崩出点点火花,火花过后,丁四金刀安然无恙,那男人的武器倒被崩坏了好几个口,两人脚踹在一起,都觉对方脚下力气有如万钧,双方竟势均力敌,男人大惊,知道今晚遇到了高手,身子如同兔子一样,“嗖”得一声向远处窜去,丁四纵身追去,只见那人如同鬼魅,三两下便消失在黑暗里。丁四本欲再追,但想到被捆住的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走向了废墟。
今晚月色不明,只有满天的繁星将苍穹装点得银光闪闪,丁四走到那女子身旁,借着星光,模模糊糊看见她甚是狼狈,上衣扣子都被扯了下来,肚兜露在外面,一头长发将脸掩得结结实实,嘴里被堵着什么东西,丁四赶紧将身上袍子脱下,盖在女子身上,又轻轻唤道:“姑娘,姑娘……”
那女子听到声音浑身一颤,身子不由缩作一团,头也垂得低低的,分明不想让丁四看到自己样子。
丁四知道她肯定受了惊吓,就温声说道:“姑娘,没事了,那坏人已经被赶跑了,你放心,他再也不敢来欺负你了。”
那女子身子抖动着,像是在流泪,丁四又说道:“我且将你口中堵着的东西拿下,等会儿就送你回家。”
他嘴里说着,已伸手将那女子口里塞的东西取下,然后又问道:“姑娘,你家住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家可好?”
那女子还不说话,只是哭得更加厉害,丁四无奈,又伸手将她捆住的双手解开,声音更加柔和:“姑娘,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用害怕了。”
他话刚说完,忽然那女子一把扑到他怀里,双手死死搂住他,眼里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湿了他的衣服。
他怎知那女子此时的心声,除了羞涩、害怕,更多的还有不甘,我本想给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让你看到我心地善良、聪明能干、武艺高强、豁达勇敢,可怎会让你见我如此不堪的情形?
那女子,正是玛瑙。
四七 温柔()
四七温柔
玛瑙扑在丁四怀里,牢牢攥住他的衣襟,眼泪喷薄而出,她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将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把委曲、羞辱、不甘和惊吓全哭出来,她埋在丁四怀里,泣不成声,泪水流个不停。
丁四只觉怀中女子浑身乱抖,他僵着身子,又不好把女子推开,只能放缓了声音说:“姑娘,你先别害怕,跟我说你家在哪住?你叫什么名字?”
玛瑙泪眼婆娑,哑着嗓子喊道:“丁大哥,我是玛瑙,我是玛瑙。”
丁四听她嘴里喊出这样的称呼,又听她报自己的名字,不由吃了一惊,在星光下仔细看看了眼前的女子,不是玛瑙又是谁?只不过记忆里那个爽朗大方的少女咬着嘴唇,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丁四奇怪问道:“玛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好端端地怎会被坏人掳到这里?”
玛瑙听他问话,哭得更加厉害,任丁四如何问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丁四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将快要从玛瑙肩上滑落的长衫向上拉了拉,将玛瑙牢牢裹住,又揽了玛瑙肩,轻声说道:“我猜你是想帮我打探怡红阁的事情,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却不小心遇到了坏人,是不是?”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声音如同三月的春风,温暖而又柔和。
玛瑙仍是不停流泪,牙齿咬住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丁四叹息着说:“玛瑙,你真是个好姑娘。”这话听到玛瑙耳朵里,如同天簌一样,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内心却一阵喜悦,刚才的烦恼与不甘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丁四安慰她说:“没事了,玛瑙,尽管你有一身武艺,但涉世不深,所以不提防才着了那坏人的道,我相信你下次见了那坏人,是会把他揍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