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看去。林正道见丁四出神,也好奇地随着他目光看去,待他看到丁四目光看向之处,脸色不由也是微微一变。胡润泽见两人都出神地向着半空看去,也随着二人瞅了过去。只见蓝天似洗,白云如丝,而在蓝天白云间,竟飞舞着一个纸做的美人风筝,那美人做得甚是生动,远远望去,竟像是天上的仙子一样,而更为奇特的是,她胳膊居然能微微摇动,乍见之下,仿佛在向丁四等人挥手。丁四心头一动,眼睛牢牢盯住那风筝,就在这时,地上放风筝的人渐渐收线,眼看着那风筝越来越低。
丁四朝着林正道问:“这风筝做得甚是活灵活现,不知是谁家在放风筝?”
林正道苦笑一下:“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我那妹子在后院带着丫头玩。”
丁四看那风筝果然向着林家后院落去,不由自主迈动脚步,几步就走到了前后院隔墙,那风筝越来越近,就在快要收下来时,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那风筝被吹得一歪,就挂在了后院墙边的一棵槐树上,下面再拉动绳子,风筝被卡得死死的,再也挪动不了半分。丁四牢牢盯着那风筝,心里却不住在想:这风筝在白天尚如此活灵活现,如果是晚上出现呢,说不定就被当作真的去了,那么,大印丢失那天晚上,几位侍卫见的有没有可能是风筝呢?他正在想得认真,没有发现槐树上先是一只手攀上去,接着用力一拉,有人就轻轻松松爬了上来,那人背对着丁四等人,丁四和胡润泽只能看到背影是个女子,这边林正道刚想开口说话,树上那女子已手够着风筝,得意洋洋地朝着下面说:“喜鹊,我上树的功夫还可以吧。”说着将风筝向下掷去,同时高喊一声:“接着。”
她这边正在忙碌,不期然林正道已在背后大喝一声:“玛瑙。”那女子闻言一惊,扭头就向后看来,丁四这才看清,树上的女子面若芙蓉,眉似柳叶,丹凤眼微微上调,眸子里闪着聪慧的光芒,样子长得极为大气。这女子看到站着的林正道三人,不由也吃了一惊,一时之间就急着溜下树来,没想到她急中生乱,袖子却被槐树上的枝杈挂住,她顿时手忙脚乱,又是急着拿开袖子,又是急着顺树往下滑,结果忙中出错,她一脚蹬了个空,身子一仰,竟向后摔了下来,这棵树虽种在后院,但上面的树干都长过了墙壁,三人清清楚楚看到,那女子竟然从树上向着前院摔了过来。就在那女子快要着地时,只见她身子忽在空中一翻,两脚向地,稳稳站在地上,这最后一下姿态翩然,拿捏得当,竟是练过的。她站稳之后,就靠着墙垂下了头,嘴里还嗫嚅着:“我,我……”
林正道眉毛紧紧揪在一起,看样子是动了怒,他向着少女喝道:“玛瑙,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少女将身子缩了缩,可怜巴巴地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林正道又瞪了她一眼,向着丁四不好意思地说:“让丁兄见笑了,舍妹玛瑙,从小被惯坏了,不爱绣花识字,反倒喜欢拳脚功夫,因父母早逝,我伯父和我把她惯坏了,倒常常纵着她,由着她性子让她胡来。”
那少女闻言抬头一笑,如同春日暖阳,让人浑身舒服。
林正道又喝道:“玛瑙,这就是伯父常提起的金刀丁捕快,快见过丁捕快。”
玛瑙大大方方走上前去,朝丁四行了个礼,嘴里说道:“见过丁捕快。”
丁四见她身手了得,性子活泼,初见倒对她有几分好感,点头说:“林小姐身手矫健,是普通男子不能比的,若没有林先生,断难养出这样的女子来。”
玛瑙闻言大喜,不由清脆地说道:“丁捕快真是我伯父的知己,我伯父常说,其实女子跟男子是没甚差别的,男子做到的事,女子一定也能做到,有时候女子能做到的男子都不一定能做到,因此,身为女子,万不能攀附男子,失了应有的尊严。”她眉眼生动,声音如同山谷间清泉,听得人甚是舒服。
林正道看丁四并无见怪的意思,眉眼也柔和下来,看着玛瑙无可奈何地摇头笑起来。
丁四微微一笑,英气中不失儒雅,玛瑙忽然有片刻的失神,脸不知为什么竟微微有些发热。丁四亲切地向着玛瑙说道:“我看林姑娘这风筝极为漂亮,不知是买来的还是自己做的?”
玛瑙又笑了起来:“哪里能做出这么好的风筝,是买来的,泉州有名的风筝王顾老爷子的手艺,丁捕快如果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丁捕快了。”
林正道啼笑皆非:“玛瑙你又说笑了,丁捕快怎么拿你一个美人风筝,这分明是女孩子用的,丁兄一个大男人……”
没想到丁四拦住林正道的话说:“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逼真的风筝,林姑娘能不能借我一看你刚才放的风筝?”
玛瑙也不客气,向着墙那头喊道:“喜鹊,把风筝拿到这边来。”
墙那边一声应答,顷刻间,垂花门被推开,喜鹊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待她看到丁四几人,立刻又有些缩手缩脚,垂着头,眼睛不敢看向诸人,手里举着的,正是刚才飘在天上的美人风筝,玛瑙几步走上前,拿过风筝,径直走到丁四面前,把风筝往他跟前一放,说道:“丁捕快,包管你没见过这样的风筝。”
丁四嘴角含笑,也不多话,伸手接过风筝,细细察看。这风筝果然做得精致,丁四虽然也放过风筝,但是这风筝又有些与众不同,画工看上去就是不凡,纸画的美女,眉眼逼真,栩栩如生,虽然比真人略小一点,但是比例上大体是不差的,丁四看这美人风筝的胳膊,竟不是跟风筝一体的,而是用材料连在了风筝上,后面又用绳扯着,放风筝的人在下面操纵,风筝飞在天上就可以做成挥手或举臂的样子。丁四细细看了一会儿,又把风筝递给了胡润泽,口中说道:“润泽,你看,这风筝做得别具心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筝。”
胡润泽拿过风筝,也是赞叹不已,他翻来复去看了一会儿,忽然向丁四看去,眼中闪着惊喜的光,丁四看他这样子,便料到他也想到了大印失窃晚上那个大鸟,向他点点头。
两人看完了风筝,胡润泽把风筝递给了喜鹊,喜鹊和几人相处了一会儿,神态倒从容了许多。
丁四见喜欢接过风筝,向玛瑙问道:“林姑娘说这风筝是顾老爷子做的,不知道顾老爷子是何许人?”
玛瑙口齿伶俐地说道:“顾老爷子是泉州做风筝鼎鼎有名的,他本来是个画师,后来悉心研究风筝,他做风筝不为谋利,因此每做上一件力求精益求精,少则五六天,多则月余才能做好一个风筝,他做的风筝是有市无价,而要得到顾老爷子的风筝,也是看缘分的,他要是看你不顺眼,你就是用白银千两,也换不到他一个风筝。”
丁四听完,深深叹息泉州不少奇人异士,然后又问了顾老爷子所住地方,原来是在泉州东北处孝悌巷子居住,丁四默默把顾老爷子居住的地方记在心里,然后向林正道兄妹道别,出了林家宅子。
到了僻静处,胡润泽兴奋地说:“大人,今日这一趟可是来着了,先是知道了张汉生贪色的弱点,然后又联想到那晚的大鸟可能是风筝,这案子便有了眉目了。”
丁四没有他那么乐观,沉吟着说道:“只是才刚有眉目,我现在不明白的是,如果那晚几位差役看到的是风筝,难道就没有一人认出来吗?”他想了想说:“看来,咱们还得想办法找到那几个差役好好聊聊,不过,你我的身份估计就要亮出来了。”
二十 妖道()
二十妖道
泉州城街道宽阔,上面铺着平坦的青板石,走上去非常舒服,而这街道之宽,大约可有十五匹马齐头并行,丁四和胡润泽走在泉州的街头,看到两旁琳琅满目的货物,只觉林正道对泉州的赞誉并非是空穴来风,泉州的确富庶,大路两旁的檐廊下,各种各样的货物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且许多东西竟是很少见到的,像象牙、名贵香料等物品,大街上也是车水马龙,分外热闹,在许多角落里,一些练杂耍的、唱小戏的、演木偶剧的又吸引了许多行人驻足观看,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叫好的声音。丁四和胡润泽走了半天,才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这巷子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巷子里一溜大树靠着墙生长,叶子绿得像能掐下来水一样,更衬得此处分外幽静。丁四两人走到一处宅子前,还没来得及走到跟前就叫过来的两个人嘀嘀咕咕在说:“顾老头又出去了采什么风了,不知道他答应我做的风筝能不能做出来。”另一人笑着说道:“他既然答应你,肯定少不了你的,我还一直没机会跟他说这事,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我做一只来,你要是等得不耐烦,把你那只让给我吧。”
丁四听两人言语,肯定是从顾家宅子刚出来,不由笑着说:“两位,顾老爷子不在家吗?”
两人见有人问话,停下谈论,看了一眼丁四,大笑着说:“你也是慕名前来求风筝的吧,这一趟可是白跑了,不过来个三四回是正常的。”
丁四听两人这样说,知道顾老爷子不在家,只好跟胡润泽掉头回去,两人看天色不早,便商量着早早回去。
第二天,丁四又和胡润泽分头找了那晚上当值的几个差役,耗了一天的时间却一无所获,那几人都坚持自己见到了一只凤凰,还有人指天划地对天发誓说如果说一句谎话让自己眼瞎了去,几人说得活灵活现,听到问有没有可能是一只风筝时更是坚决否认,倒让丁四两人无可奈何。丁四和胡润泽到顾家宅子去了几趟,都没见到顾老爷子,一晃两三天的时间又过去了,这几天时间吴海也是起早贪黑,早出晚归,忙些什么也不跟丁四说。
又一天午时,丁四和胡润泽两人刚从外面回到衙门,还没到衙门口,胡润泽就惊讶地指着不远处说道:“大人,你看——”
丁四顺他手看过去,只见那边竟一条绳系着几个人,而那几个人竟都是头戴交泰冠,身穿青袍,腰间系着黄丝绦,脚穿云履鞋,分明就是一群道士,再看旁边,吴海一脸得意,率着几个从京城来的侍卫,也不顾一旁众人的指指点点,正赶着这群道士向衙门走去,这几个道士一个个神情狼狈,有的皱着眉,有的嘟着嘴,有的还在高喊:“冤枉呀。”
待到了丁四跟前,丁四赶紧上前问道:“大人,不知这几个道士……”
吴海满脸兴奋地对着丁四说:“呵,今天倒是巧,我昨晚把册子理过一遍,找出一些近来才出现的奇怪的道士,没想到一逮一个准,我还没审这里面哪个是寒易道长呢。”说罢又凑在丁四耳边说道:“我又想了想,皇上说那妖道说自己是于吉转世,那于吉是汉代的,于吉相切就是易,这寒易道长拆明白了便是汉代的于吉道长,这道士可是有来历的呀。”
丁四听得目瞪口呆,忽然觉得跟吴海无法沟通,只好冲吴海说道:“大人真是雷厉风行,厉害厉害。”又一指那群道士说:“我看这个道士像是拈着诀,那边那个道士也好像在暗中作法,后面的道士目露凶光,看上去一个个都像是有法术的,大人,你千万要提防呀,说不定这道士暗中对你不利呢。”
吴海听他这么一说,狐疑地看了一眼几个道士,又对丁四感谢地说:“丁捕快,如非你提醒,我还注意不到呢,我这就让侍卫准备黑狗血,破了他们法术。”说完后连声催促侍卫带道士进衙门去。
丁四无奈,只好跟着吴海在一群道士后进衙门。吴海到了衙门,让侍卫先把道士关进牢房里,便要跟张汉生一起切磋一下如何审这群道士。他打听清楚,张汉生此刻正在后堂“师竹轩”,就拉上丁四一块兴冲冲找张汉生去了。到得“师竹轩”门口,吴海正要推门进去,丁四忽听到里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便一把拉住吴海,示意他先不要进去,吴海不明所以,就在一愣神时间,也听到了里面的女声,迈着的脚便退了回来,在窗下站定。
两人听得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老爷,这几天你都没到我那去了,我听他们说这几天你一直在忙公务,倒把我给担心的。”
里面张汉生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里面的女声娇嗔地拖着声音喊道:“老爷。”随即又说道:“老爷,我前几日听说大小姐染了重病,结果去探望时被拦住过了病气,我这几日也是日日求神拜佛,替大小姐担心,昨日我那不着调的哥哥来,见我愁眉苦脸就问我何事,他素日是个懒惫的,结果那天总算正经了一次,说是认识一个道士,人称什么寒易道长的,向来是神通广大,可请了来替小姐驱驱病气。”又低声补充说:“或许小姐是撞着什么不该撞着的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张汉生里面呵斥了她一句,好像不太同意的样子。孰料吴海听得是精神一振,他也不再顾忌男女有别,一把推门走了进去,大声说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丁四只好跟他一块走了进去。
两人进得房门,只见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正惊慌地站起来,看着吴海和丁四做出一副羞怯怯的样子,她长得美貌,一时之间倒给人我见犹怜的感觉。张汉生见吴海突然闯入,一时也不摸不清头脑,只是赶紧说:“不知吴大人前来,倒失礼了。”一边又指着旁边的女人:“这是我三姨太常氏,常氏,赶紧上前见了吴大人。”
常氏含羞带怯地上前行礼,吴海正色对张汉生说:“张大人,那晚大印丢失一案,我已经有眉目了,如果没甚意外,应是有道士作祟,想在泉州妖言惑众,我之所以被皇上派来泉州,也是因为事先得到了风声,所以特别来到这里。”他此刻昂首挺胸,丝毫不拖泥带水,已经把自己的来意全盘托出。
张汉生脸上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他脸上表情也是精彩,颇有些哭不出来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吴海见张汉生如此表情,以为他在片刻之间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点头对张汉生说:“张大人,稍后我再向你细细解释。”又对着常氏急切地说:“常氏,你说你兄长找了寒易道长来捉妖,赶紧安排下去,让他速速带寒易道长捉妖。”
常氏看了一眼张汉生,张汉生刚想制止,吴海又抢先说:“张大人,皇上已料定妖道要盗走你大印,那晚大印丢失之事定是妖道所为,而我几日走访,寒易老道神出鬼没,我今日本抓了几道士,原指望碰碰运气,但现在细想,这道士哪有这么容易被抓到,咱们赶紧安排寒易老道到府上走一遭,否则,丢了大印,泉州府也不得安宁呀。”
张汉生听他这样说,倒一时踌躇起来,到最后,只好对着常氏说:“既然如此,你就使你兄长快快安排吧,不过也不用催得太紧,省得那道士起了疑心。”
吴海在一旁又补充说:“如真是那道士,你兄长可是立了大功了。”
常氏听吴海这么一说,禁不住满脸喜色,笑着说道:“我哥哥说了,如果咱这边着急,明日就可以安排他进府。”
张汉生听得着急,又加不进话,只好看吴海眉飞色舞,又听他捋着颔下的胡须说:“明日,我倒要会会那妖道了。”
二一 捉妖()
二一捉妖
泉州知府衙门都由青砖砌成,看上去甚为气派,过了仪门后便是大堂,平时张汉生接见下属、评审案件都在这里,大堂中间摆放着沉沉的公案,后面墙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