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稍微有感而发的话让诺尔梅齐有些茫然不解,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亚历山大说这些听上去不着边际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亚历山大准备怎么回复法国人提出的建议。
诺尔梅齐内心里并不希望那不勒斯宫廷接受法国人的提议,虽然这样他就可以顺利交差而从法国人那里得到更多赏识,可不知怎么他对这样的结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看到这个“那奸”一脸不解,亚历山大当然也不会多嘴的向诺尔梅齐解释他的话。
路易十二在法国的历史上的确可以说是个很有作为的君主,做为瓦卢瓦王朝的第八位国王,他从继位之初就显示出了要振兴法国的雄心壮志,而他也的确在有生之年完成了很多壮举,以至被喜欢给人起绰号的法国人尊为“人民之父”。
不过就对历史的影响相比,路易十二最多也就是中规中矩,或者稍好些可以被评为锐意进取的的一位君王。
而斐迪南……
亚历山大心里感觉到了压力。
做为西班牙统一的奠基人之一,斐迪南有着要比路易十二更加艰难也更为险峻的内部矛盾,可他却的确完成了统一。
而在外部,历史上的斐迪南不但吞并了那不勒斯,更是屡屡出兵意大利,在随后漫长的意大利战争中,西班牙对整个欧洲的历史进程都发挥了巨大的影响。
至于说在新世界,斐迪南带领的未来的西班牙王国则远远的把法国这个传统大陆国家甩在了身后,以至一度上西班牙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帝国。
要和这样的人为敌啊,想到这个就有些头疼的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自虐倾向了,因为他总是不停的找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
查理八世,路易十二,巴耶塞特二世,现在又要和斐迪南二世较劲了。
不过亚历山大觉得自己有个较之这些人都更强的优势,这个优势并非是对未来的预知,因为随着现实的渐渐改变,未来的历史已经变得渐渐模糊起来,他的优势是要比这些人年轻。
除了英年早逝的查理八世之外,即便是如今与他关系未免的两个老丈人,他们的年龄也都已经很高,譬如亚历山大六世,即便历史上不发生那让他突然去见上帝的意外,他的岁数也已经很大,这让亚历山大相信只要自己稳扎稳打,只凭着时间的磨砺也足以能与这些人抗衡到最后。
只是被动挨打并不是他的性格。
“法国人能提供什么帮助?”亚历山大看向诺尔梅齐,看到这位朱利佩伯爵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压力山大只是摆摆手提醒他不要过于得意“路易认为我们可以通过骚扰西西里帮助他牵制斐迪南的军队?”
诺尔梅齐略微迟疑之后最终还是稍稍摇头,对这个他的确不是很清楚,而在跟着夏尔仑回那不勒斯之前,路易十二在单独召见他时要他把这个话带给亚历山大的举动,也让诺尔梅齐觉得和意外。
他不明白为什么法王会那么在意这个蒙蒂纳伯爵,虽然这个人如今的确是名声赫赫,可毕竟与一位国王相比地位依旧悬殊,可从路易对他的打听和随后叮嘱吩咐的郑重看,似乎法王对这个人出乎意料的关注。
“国王希望你能登陆西西里,他说或许你能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能被提前知道的就不是意外了。”
似乎故意计较这句话当中病句的亚历山大轻声轻语,他走到诺尔梅齐面前稍微寻思,语气变的略微柔和了些:“想过过来给我们干吗?”
“对不起伯爵,我有点不明白。”
诺尔梅齐怔怔的看着亚历山大,他没想到主动提出来的会是对方,虽然他也想过这种可能,可之前因为参与叛乱与那不勒斯造成的敌意却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现在忽然听到亚历山大的邀请,这让诺尔梅齐一时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
“我的邀请是有时限的,”亚历山大只管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如果你能在阿拉贡人到来之前到我们这边来,你以前的那些事可以既往不咎,我会向女王陛下请求一份对你的赦免令,可如果在阿拉贡人到来后你依然在法国人那边,那么我保证你也许很快就要去见上帝了。”
诺尔梅齐脸颊上的肉微微动了下,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什么,不过最后的一点矜持却让他不能不反击:“伯爵你认为是什么让你觉得在这种时候还能向我发出这种威胁,要知道即便法国人可能会和阿拉贡人发生冲突,可你们依旧是那不勒斯势力最弱的一方不是吗?”
“不,伯爵我想你误会了,”亚历山大伸出手像个老朋友似的揽着个头要比他矮上近大半个头的诺尔梅齐向门口走去“事实上想要你命的不是我而是斐迪南,你觉得他会愿意看到之前和他合作的某个人如今成为了法国人的帮凶吗,或者你认为他不会怀疑你已经察觉了他试图嫁祸你杀害王后的阴谋?”
诺尔梅齐神色一滞,他的确曾经这么希望,甚至在仔细回忆了与斐迪南的人以往的那些秘密往来之后,诺尔梅齐依旧希望斐迪南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阿拉贡人的那些阴谋。
“相信我,斐迪南这个人比你想的要难对付的多,最重要的是他在那不勒斯并不缺少你这样的帮手。”
亚历山大的话击中了诺尔梅齐的软肋,他之前还认为可以继续留在阿拉贡人那里的最大理由就是他对斐迪南是有用的,可现在亚历山大的话却让他忽然意识到,那些留在那不勒斯的贵族们能那么轻松的向法国人投降,如果向同为阿斯塔玛拉家族的阿拉贡人投降起来不是更顺理成章?
而且如果仔细想想,在没有与法国人正式翻脸之前,不论是否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至少他这个对阿拉贡人的阴谋有所了解的人,是个有可能会泄露他们意图的不小威胁。
其实诺尔梅齐并非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但是他还是想要留在法国人的身边,斐迪南对他的背叛抛弃始终令他耿耿于怀,但是现在亚历山大的话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真的可以得到赦免?”诺尔梅齐有些意外,他当然不是为会被赦免感到吃惊,而是为亚历山大这么容易就给他亮出了这原本应该做为重要筹码的底牌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你可以为女王服务,”亚历山大肯定的点点头“陛下可以赦免你之前的所有过错,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这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诺尔梅齐心思一动,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所谓代价是什么,可他已经隐约察觉到,或许这是能让他时来运转的好机会。
没有人愿意背负骂名,即便最豁达的人也会计较别人看待自己的态度,更何况诺尔梅齐不认为自己已经能心胸宽广到可以任由别人诋毁谩骂的地步。
可是为了报复斐迪南,他却顾不上那些了。
不过如果能有个机会改变如今的这个坏名声,他当然很愿意尝试一下。
至于所谓代价,诺尔梅齐不认为那是自己拿不出来的。
因为那位摄政女王显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箬莎坐在比利谢利城堡很高的钟楼上,从这里可以一直眺望到远处的山谷。
比利谢利城堡坐落在一片宽阔的谷地深处,两侧耸起的山脉把城堡如同环绕在怀里的两条有力手臂。
虽然这一带的山峰并不很高,但是因为是通往意大利南方山区的必经之路,比利谢利的地势其实还是很重要的。
意大利南方山峦叠嶂,地形复杂,而因为缺少广阔平坦的耕地,除了一些沿海城市,很多地方的粮食都是来自北方。
这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阿格里平原。
远处的夕阳在落下地平线前把最后一抹不舍的余晖投在山谷间,把整个山谷笼罩在瑰丽的金黄色彩之中。
箬莎抬起手微微挡在额头前遮住晃眼的光亮,然后又透过几乎被照的透明的手掌的边沿向远处看着。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木头楼梯传来,箬莎微微回头看到了走上来的亚历山大。
箬莎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她回过头去继续望向塔楼外的远方,直到一双微微温热的手从后面搭在她的肩头。
“那个诺尔梅齐和你说什么了?”
箬莎没回头,而是微微歪了歪脑袋,把脸颊在亚历山大手背上蹭了蹭。
她这样子倒是让亚历山大想起了那些以傲慢著称的猫主子,不过如果要把箬莎比做一只猫,似乎也应该是其中最骄傲的女王猫。
“路易,似乎想要怂恿我们对西西里采取些行动,”亚历山大习惯的用手指摆弄着箬莎的金色发丝,他一直很好奇箬莎是怎么打理她那头漂亮的金发,特别是在这种余晖映照下,这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孕育在闪光中的天使。
“西西里?”箬莎有些意外,然后她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如果是不久前路易提出这个或许我们还要问他们该怎么办,可现在这对我们难道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说起来当刚刚听到诺尔梅齐的建议时,他也有着很箬莎差不多的想法。
就在几天前,莫迪洛伯爵刚刚离开了比利谢利。
他的目的地,是西西里。
自从离开阿拉贡回来后,莫迪洛伯爵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不勒斯。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对生活的享乐之中,除了打猎他甚至连那不勒斯城都很少出。
伯爵把他的杜依兰宫建成了一座享受主义者的王国,而他自己就是这个王国的国王。
就是在法军入侵的时候,他也是以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为借口留了下来。
这次离开那不勒斯对他来说已经可以说是多年来的第一次,可没有人会想到,就在几天前,伯爵忽然主动提出前往西西里。
伯爵并没有说他去西西里做什么,但是亚历山大却已经隐约猜到了些。
莫迪洛伯爵一直把统一西西里视为他一生的梦想,而他这些年来看似蛰伏那不勒斯,可实际上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再想想他当初把乔治安妮的孩子偏偏送到西西里,这让早就怀疑伯爵在西西里有所筹备的亚历山大相信,伯爵忽然选择这个时候前往西西里,应该是准备大干一场了。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路易十二居然也在这个时候再次准备在西西里有所行动。
这让亚历山大不禁感叹,能够在历史上成为风云人物的人,果然都是不简单的。
“你认为舅舅是不是打算在西西里引发一场暴动?”箬莎身子向后靠靠,让自己坐的更舒服点
亚历山大想了想,有些不太肯定的微微摇头。
如果有可能,他相信莫迪洛伯爵一定也会像当初路易十二一样在西西里引发暴动,从而扯阿拉贡人的后腿,不过想想当初路易十二在西西里的狼狈失败,亚历山大觉得莫迪洛伯爵准备了这么多年,应该是不会那么简单的只是想制造几场混乱,否则就显得太得不偿失了。
当初的奥尔良公爵不惜以身犯险亲自跑到西西里制造麻烦,可收到的效果却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即便当时没有亚历山大的出现,他也最多只是挑动起几场暴乱,最终还是会被镇压下去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路易十二的手段不够高明,而是他原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给斐迪南制造些麻烦,至于那些西西里暴民闹起事来之后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他根本就没有去考虑。
而莫迪洛伯爵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有野心,也有计划,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耐心。
一个阴谋酝酿十几或是几十年并没有什么让人惊讶的,但是如果一个阴谋从开始就几乎是不太可能成功,但是却依旧有人肯投下巨大的资本去博取那几乎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而且为了这个希望可以心甘情愿的蛰伏那么多年,就不能不让人佩服他的毅力和勇气了。
莫迪洛伯爵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计划其实因为在未来有着太多的可能几乎没有什么把握,可即便这样他也依旧坚定的执行了下去。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某些阴错阳差的原因,他几乎就险些成功了。
“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暴动,”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了,他低头亲了下箬莎如丝缎般柔顺的发丝,目光投向远处已经坠下的夕阳余晖“或许伯爵会给我们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惊喜,”他点点头肯定的说“没错,我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就在亚历山大与箬莎猜测莫迪洛伯爵的西西里之行目的何在的时候,在西西里首府巴勒莫王宫附近亨利四世广场的一座豪宅外,一辆由几个武装随从护卫的马车缓缓驶进了院子。
一个因为年纪太大不得不由仆人搀扶着才能行动的老人站在房子前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当看到马车停下时,老人在仆人的搀扶下沿着台阶向下走去,不过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稳健的身影已经从马车里下来,迎着他走了过去。
“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老人向来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当与那人有力的手掌相握时,老人几乎已经看不清东西的浑浊眼睛不由迸发出一抹兴奋“我等了你很多年,已经太久了。”
“不过你还是等到我了不是吗,”莫迪洛伯爵微笑着与老人并肩向台阶上走去“告诉我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不过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听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毕竟你如今可是西西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听着莫迪洛的话,西西里贵族执政团的首席执政加缪里发出了虽然无力沙哑,却依旧能感觉出其中得意的笑声:“这个你说的倒也没错,我的朋友。”
第八十章 过去()
“亲爱的朋友,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坐在客厅里,虽然这才是八月初,可加缪里还是让仆人把一个毯子披在他的膝盖上“如果是其他人大概这时候已经都不会再见你了,或者这时候已经去见了上帝。”
上了年纪人说话时因为没有底气以至声调听上去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莫迪洛伯爵不得不坐到了离加缪里更近些的地方,并且向前探出身子仔细听着他的话。
然后伯爵向首席执政点点头,略微提高声音对他说:“我的确想象不到,因为在开始我甚至听说你被投进了监狱。”
莫迪洛的话并没有让加缪里生气,而是哈哈笑起来,那样子倒有点像个调皮的孩子。
“哦,你说的不错,而且实际上情况要比你说的更糟些,他们已经为了准备好了一个专门的绞架,按照当时的宫相的说法,我因为是叛乱者的头子,所以有资格单独享受一个专门为我自己准备的绞架,要知道那个绞架可是很高的。”
加缪里说着有点费力的抬手向房间的一角指了指,这时候莫迪洛伯爵才发现在房间角落的地上摆着个绞刑架的模型。
“那是我让人从拆除的绞刑架的废墟里捡回来搭起来的,做这个的工匠就是为我准备那台真正的绞刑架的那个人。”
即便是莫迪洛也不禁因为加缪里这有点怪异举动意外的一愣,而加缪里似乎很享受别人这种大吃一惊的样子,他立刻又笑了起来。
直到或许是因为笑的有些过分不禁喘起了粗气,加缪里这才勉强停下来,他向莫迪洛招招手让他搀扶着自己,然后慢慢向那个绞架模型走去。
两个人站在那个“绞架”前,看着从衡量上垂下来的绞索套环,在沉默了一会后加缪里回头看向莫迪洛,他浑浊的眼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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