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亚历山大和箬莎那说兄妹不兄妹,说情人不情人的关系,伯爵要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多,他有时候甚至想直接提醒一下这对让他不省心的‘兄妹’:“悠着点,别玩过火,毕竟你们名义上只有一个妈。”
所以对亚历山大的愤怒伯爵并不意外,他甚至也做好了面对箬莎的激烈反对的准备,可现在看到箬莎居然那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个建议,伯爵喜悦之余又有点不安。
“你想好了?”看到外甥女轻轻点头,伯爵字斟句酌的说“其实即便结婚了你也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甚至可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他是谁,而且我认为这样更好,也许将来还需要一个这样的孩子继承我们的一切。”
看着舅舅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箬莎笑了笑,然后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那么舅舅,如果我答应了和阿尔弗雷德王子的婚事,那么我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吗?”
伯爵想了想点点头,他觉得这个时候可以答应箬莎的所有条件,只要她能答应这件事。
“我希望我们的婚礼立刻举行。”箬莎神色平静,似乎说的完全不是自己的事情“最好就在几天内。”
听到箬莎的话,伯爵的脸色忽的一变,他认真的看着外甥女,似乎想确定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当从箬莎脸上看到的只有坚决肯定后,伯爵忽然压低声音问到:“告诉我孩子,你这次带来多少人?”
“并不多,毕竟科森察需要有人防守,”箬莎向舅舅一笑“所以我只带来了我的科森察掷弹兵。”
听到箬莎的话,莫迪洛伯爵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惊骇莫名的神色,他知道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的了,局势正在向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莫迪洛伯爵忽然求见国王的举动让一些廷臣们很是意外,毕竟伯爵已经很久没有过问那不勒斯的事务,更不要说主动要求觐见国王,不过自从那位蒙蒂纳伯爵来了之后似乎莫迪洛伯爵也变得活跃起来了,听说前天晚上伯爵还在杜依兰宫召开宴会为自己的外甥接风,受到邀请的可都是些大人物。
腓特烈也对莫迪洛的求见感到意外,不过他还是召见了伯爵,只是安排的地方并非主厅,时间也被故意拖延了几刻钟。
国王要让伯爵明白一件事,在那不勒斯还是他说了算。
莫迪洛却似乎不太在意这些,在按照礼仪见过国王后,伯爵立刻告诉了腓特烈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你是说,箬莎·科森察同意了和阿尔弗雷德的婚事?”
腓特烈大感意外的问,在他想来莫迪洛家肯定要在这种时候趁机提出种种要求,甚至可能会提出要伯爵出任王国宫相这种明显过分的条件,而腓特烈也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他的筹码里王国宫相当然是最后的让步,而相对的条件就是莫迪洛家不但要帮助王室偿还所有债务,而且还要由贸易联盟承担那不勒斯的所有防务开支。
这是一笔数量惊人的开销,特别是在法国人的压力下,几乎全力扩充军队的那不勒斯不但早已经入不敷出,甚至已经是债台高筑负债累累。
用宫相的权力换取摆脱债务,经过反复考虑的腓特烈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不等他拉开架势讨价还价,对方却先缴械投降了,这让腓特烈不禁有种好女不容易有了机会追求到个女人,卯足了劲刚要扑上去攻城略地,却忽然发现对方是个抠脚大汉的错觉。
“那么你想得到什么?”腓特烈脸色沉沉的问,不知道是因为怀疑伯爵的诚意,还是因为没有机会一展舌辩的口才。
“我希望您能明确支持我的外甥亚历山大的好朋友,托斯卡纳和罗马涅都主教马希莫成为枢机,”伯爵向腓特烈恭敬的说。
腓特烈诧异的看了眼伯爵,不由对这个条件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很显然亚历山大的野心多少有些吓住了腓特烈,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求那不勒斯大主教和诸位南方教区的主教们支持那位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都主教,那就意味着他在未来教皇争夺的斗争中选择站在亚历山大的一边,虽然将来的事情究竟怎么样还不清楚,而且违背盟约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随便的贸然宣布支持一位都主教,这也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您能表示支持,贸易联盟愿意为您偿还所有债务。”
莫迪洛又加上了个分量十足的筹码,看到国王的脚步变得缓慢沉重起来,于是伯爵满意的微微躬身请求告退。
当莫迪洛的身影消失后,腓特烈的脚步瞬间加快,他急匆匆的穿过走廊,经过天井,最后来到一间很明亮的房间外。
一个正在忙活的仆人看到腓特烈立刻恭敬的行礼,然后为国王推开房门。
一个正趴在桌前低头工作的年轻男人听到声响抬起头,随即立刻站起来恭敬的迎接国王的到来。
“告诉我我欠你们多少钱。”腓特烈脸色不善的问,他对这个人没有一定礼貌,唯一显出的只有厌恶和不屑。
“陛下,您是说包括您最近借的那笔用来购买军用物资的款项吗,您知道那笔钱还未经长老们确认,或者因为您之前还有很多债务没有偿还,所以长老们有可能不会同意这笔贷款。”
“也算上!”腓特烈有些恶狠狠的说“我要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债务。”
“好吧陛下,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男人听命的走到桌边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开始翻开看了看,然后他抬头望着腓特烈“截止目前,您的债务总额共计是14万弗洛林,当然除非你还欠着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人的钱。”
“哦,这么多了吗?”听到这个数字的腓特烈并没有如男人猜想的或是暴跳如雷或是神情沮丧,相反听到这个数字后他脸上露出了丝幸灾乐祸似的笑容,然后他突然认真的问“那可真是不少了,告诉我如果我能一次性还清你们的钱,我能不能从你们那里借到更多的钱,我是说同样是一次性借到这笔钱?”
年轻男人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腓特烈,他觉得这位国王玩的这手放长线钓大鱼的手法未免太露骨了些,甚至有点把别人当傻子的嫌疑了。
不过如果真的能一次性收回之前陆续借给他的那些钱倒也不错,至于到时候是不是继续再借他钱,那就另说了。
“这个需要由长老们决定,您知道这毕竟关系到一大笔钱,不过如果您真的能一次性还清之前的债务,我想长老们会考虑您的偿还能力和您尊贵的地位与高尚的信誉。”
腓特烈满意的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相信对方已经信任了自己,不过如果真的能还清之前的欠的债,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即便向别人借钱,也不会因为还债务缠身的坏名声而被拒绝。
“这很好,那就请你为我准备起草一份一次性还清之前所有欠款的合同,我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麻烦事,不过看在我就要还你们钱的份上,尽快的把这个事情办好。”
听着腓特烈无理的指使,年轻男人很耐心的点头听着,同时手里还快速的用笔记下国王接下来的种种要求。
直到看着腓特烈满意的离开房间,年轻男人才从桌上一堆乱糟糟的账本文件下面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之前在看到国王进来时他正在看着这上面的东西。
“‘14万弗洛林一次性还清’,”年轻人用羽毛笔先在纸上写上这么一行字,然后笔尖一动在这行字上画了个圈“腓特烈拿的出来这么一笔钱吗,还是别人会替他还债?”
年轻人说着把本子向前翻,看着上面他在国王进门前刚刚写下的一行记录。
“根据我的观察,自由贸易区的起源无疑就是那不勒斯,这很让人意外,因为如今最出名也是常常被人们提到的是比萨,罗马,还有那个在去年一鸣惊人的鹿特丹,这些地方才是这个新兴的自由贸易区受惠最大的,而那不勒斯和它们比起来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只有当深入这座城市时才会发现,这里不但是自由贸易区的起源地,也可以说是受到这个以贸易为主的庞大财团影响最深的地方,因为在那不勒斯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影响,那就是‘无所不在’,而掌握着这一切的,是蒙蒂纳伯爵同母异父的妹妹,科森察的箬莎·科森察伯爵小姐。”
犹太青年约瑟夫·布契尼合上日记本,很小心的收藏起来,他觉得这些记录显然是十分珍贵的,因为这些东西可以为那些决定大家命运的长老们提供有利可靠的证据。
毕竟想从犹太人手里借钱固然不容易,可反过来说犹太人想要找那些靠山十足的债务人还钱也不是那么顺利,对犹太人来说,欠债的是大爷这种事可是发生的太多了。
所以每当需要出借大笔款项的时候,长老们最关心的就是是否要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
而按照现在的形势看,以后他们与这个自由贸易区打交道的机会可能会越来越多,所以约瑟夫·布契尼坚信,他的这次那不勒斯之行,对以后犹太人该如何与那位伯爵合作起着关键作用。
箬莎没有见到亚历山大,这固然是因为阿尔弗雷德王子几乎寸步不离的围着她转,还有个原因就是亚历山大去的地方法实在不适合她去。
亚历山大如今正在当初再次遇到索菲娅时的那所房子,也就是奥尔迦拉夫人在那不勒斯的香闺里,只是如今据说奥尔迦拉夫人早就成了格罗格宁私宅里的禁脔,想要再见那位曾经在那不勒斯和罗马高张艳旗的绝色佳丽是不太容易了。
当初奥尔迦拉夫人在这里的时候为了彰显品位,曾经把这座房子修缮得美轮美奂,只是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肮脏的三流妓寨,喝醉了的吐得满地都是的酒鬼就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上呼呼大睡,而有些性急的嫖客干脆就在院子里抓过经过的女人当众征挞起来。
亚历山大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这里勉强还算干净,不过坐在屋子中间一把椅子上的一个人就不那么好了。
那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头上套着个麻布袋,嘴里发出一声声“呜呜”闷响,显然他的嘴巴是被堵着的。
随着头套撤掉,那人先是惊慌的四处乱看,然后就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酒馆老板不住的呜呜喊着。
巴尔撤掉了那人嘴里的破布,却立刻用手捏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是哪巴尔,你为什么要抓我?”那个男人口齿含糊的急急问着。
“老实点,听话就没事了。”酒馆老板粗暴的扯住那人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然后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他喉咙上“现在你愿意乖乖听话了吗?”
男人立刻老实的点点头,到了这时他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年轻人在旁边默默看着他。
“你是王宫裁缝?”亚历山大平静的问。
“我是大家的裁缝,不是只为王宫干活的。”男人立刻察觉到了可能导致自己被绑来的原因。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倒是有点佩服这个人的机灵劲,居然这么快就发觉到了事情的关键。
“我喜欢裁缝,我还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裁缝,这个人甚至帮助我改变了太多的事情。”
亚历山大说着轻拍吓得脸色发白的裁缝肩膀,然后接过巴尔手里的短刀,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第三十六章 颠覆(上)()
那不勒斯最有名的裁缝奥里奥尔死在了三流妓院后门前的臭水沟里,这件事在那不勒斯多少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虽然这个裁缝生前借着能为那些贵妇们量体裁衣的机会曾经频频登堂入室从上到下,从外到里的为那些贵妇们裁量了个遍,可听说他死的时候不但连藏在鞋子里的一个金币都抢走了,而且被扒了个精光,很多贵妇还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个趣闻到处宣扬。
至于很多当丈夫的更是高兴,要不是因为这家伙是宫廷裁缝,早就有人想好好教训一下他了。
裁缝被杀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毕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个裁缝的死自然不会引起多来太多的关注。
人们现在关注的除了让人不快的法国人之外,唯一一件大事就是突然传出来的关于阿尔弗雷德王子与科森察伯爵小姐的婚事。
这个发生的太突然了,甚至让很多人还没有完全明白,正式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王子将与伯爵小姐正式成婚,而根据更可靠的流言,这场婚礼的交换条件就是莫迪洛伯爵愿意承担全部王室债务。
很多人不禁暗暗揣摩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场婚姻居然举行的如此急迫,或者干脆说是亟不可待更合适,既然这么想着,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就立刻在那不勒斯的大街小巷里传开了,而于如此让民众们喜闻乐见的谣言相比,一个裁缝的死也就没有人多去注意了。
亚历山大回到杜依兰宫的时候,箬莎正在阿尔弗雷德的陪同下看一幅画,这幅画是箬莎的肖像画,如果随便走到大街上找一个看上去出手阔绰的当地人要个金币,就可以看到上面雕刻的人像与这幅画十分近似,其实如今在整个南方都已经通行起来的这种叫拉迪亚的金币就是以这幅画为篮板的。
阿尔弗雷德多少有点不太适应这幅画那有些颠覆的风格和里面的场景,特别是看到箬莎手里拿的居然是火枪时,他就觉得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关于箬莎曾经在布加勒斯特痛击奥斯曼人这件事,王子是早已经知道的了,当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先是激动,然后紧张,接着就还有些小小的自卑。
他自认勇敢的,不过在内心里也知道如果换成是他,也许已经因为面对异教徒而吓坏了。
这甚至让阿尔弗雷德有些犹豫是否该继续追求这位显得那么特立独行的女伯爵,不过不论是因为箬莎那让他痴迷的容貌还是因为父亲腓特烈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对莫迪洛家财富的觊觎,阿尔弗雷德都知道他是无法自拔了。
亚历山大的到来多少让气氛有点尴尬,似乎也知道这两个人不太合得来,箬莎很好心的为王子找了个理由,然后就把他从两人身边打发开了。
“你看来很享受被人追求,”亚历山大坐在离箬莎不远的地方看着箬莎“你一点都不为这场婚姻感到气愤吗?”
“这不是你为我安排的吗,亲爱的哥哥,”箬莎走到画像前站直身子,好像是要和画像里的自己比较一下似的,还特意摆出了相同的姿势,只是现在她手里既没有盾牌也没有火枪“我很想知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或许我嫁给阿尔弗雷德也的确符合你的利益。”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莫迪洛伯爵的话,虽然迄今为止谁都没有提到过恩里克国王这个名字,但是亚历山大知道莫迪洛伯爵其实已经不止一次的通过乔治安妮夫人向他暗示过他的所谓“高贵血统”。
伯爵做的很隐秘,甚至从头到尾都从没提到过卡斯蒂利亚那个倒霉的无能者,毕竟这是可能掉脑袋的大事,所以也难怪伯爵那么小心谨慎。
不过正像箬莎说的,假如一切按伯爵的安排,其实最终得益的的确是亚历山大自己,这也是伯爵相信最后还是能说服他的原因。
可是亚历山大显然不这么想,而且他有自己的计划,所以虽然同意了伯爵的提议,但是他却另有打算。
只是看着箬莎和阿尔弗雷德站在一起看她的画像的样子,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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