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吉奥孔德也对这个摩尔青年很有好感,这从他曾经私下里建议乌利乌还是“离开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就可以看出来,虽然吉奥孔德也不得不承认达·芬奇的确很有才华,不过在他看来乌利乌给那个自负傲慢的大师打工,实在没有什么前途。
而萨尔玛泰丽夫人也很喜欢这个机灵的摩尔小伙子,因为他不止一次的向夫人提出过一些关于房间设计上的小建议,虽然那些东西并不很重要,但是对喜欢优雅与完美的女人们来说,却恰好是最能打动她们的。
甚至有一次当达·芬奇带着他的新作品去见卢德维科的时候,看到小心的捧着画像的乌利乌,卢德维科都顺口问了句:“大师,这就是你那个很机灵也难得让你满意的摩尔人小伙计吗?”
总之,乌利乌在米兰混的不错。
不过这一切看上去很平静而又舒适的日子,都在进入6月之后改变了。
关于亚历山大已经回到意大利的消息,乌利乌之前已经通过米兰的商会知道了,如今在米兰的很多商会已经差不多成了他疏通情报的重要工具,很多商人并不介意在运输商品的时候顺便为别人带些消息或是送封信,如果能得到点回报那就更好了,所以虽然乌利乌身在米兰,可他的消息却并不闭塞,同时他还从由法国传来的消息得知,局势已经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特别是进入六月后,法国人随时可能会入侵的各种传言让米兰陷入了恐慌之中。
一些富人变卖了家产然后躲到乡下的农庄里去,而逃不走的米兰人则开始抢购粮食,食盐还有其他所有能够长期储藏的食物,很多调味品因为能腌制肉类然后长期保存被大肆抢购变得比以往更加昂贵。
而一些商人则趁机不停压价,然后从急于脱手的人家手里以极低的价格便宜的买下大批原本造价不菲的家具,瓷器,和昂贵的羊毛地毯或是编织精美的挂毯。
米兰人的惊慌难以避免的也影响到了达·芬奇,原本因为希望得到赏识和资助才来到米兰的达·芬奇深深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带来的威胁,而且因为对几年前才发生的查理八世的入侵带来的动荡还心有余悸,达·芬奇也不由和朋友们一起为他们将来该去哪躲避战乱忧心忡忡。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达·芬奇把他的朋友们聚集了起来,这其中既有帕西奥利修士和佐罗阿斯特罗,也有几个难得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学生和助手,而乌利乌俨然就在其中。
“我们得离开米兰,”达·芬奇依旧如平常那样不会费力的为自己找各种理由,他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可能要打仗了,我们得躲得远远的。”
对大师的这个建议,所有人都表示赞成,实际上这段时间因为人心惶惶早已经有人打算离开这里了,只是现在由达·芬奇说出来,这些人就觉得多少有了主心骨,毕竟大师不论是名头声望还是交际关系肯定要比他们更靠谱。
“可我们去哪?”一个学生有些担心的问“现在到处都不太平。”
“我们可以去博洛尼亚,”达·芬奇好像忽然下定了决心“我有个朋友在博洛尼亚,他一直希望我去他那里,不过你们知道那里是教皇的领地,而我可不太适合在那种地方呆着,”达·芬奇说完无奈的耸耸肩“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有那里最安全了,除非我们愿意去罗马或是更远的地方,否则剥博洛尼亚是最适合的。”
“或者我们可以去佛罗伦萨,”佐罗阿斯特罗忽然说,他虽然注意到帕西奥利修士立刻向他投来的警告的目光,可铁匠还是固执的说下去“大师您应该知道佛罗伦萨人其实一直对您很尊敬,当初离开佛罗伦萨的时候,洛伦佐·德·美蒂奇还为此感到惋惜。”
“可他最终并没有挽留我,”达·芬奇脸色沉沉的说“佐罗阿斯特罗我知道你一直为我在没有在佛罗伦萨得到重视抱不平,不过我真的已经忘了那些不快,要知道我在米兰这些年的创作足以证明我的成就了,已经不需要亲自回到佛罗伦萨让那些人膜拜,而且佛罗伦萨现在也不太平,我们得为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
“那就只有博洛尼亚了,那里毕竟归在教皇庇护下。”帕西奥利修士想了想说“不过你已经决定向公爵辞行了吗?”
听到修士这么问,达·芬奇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恼。
“我也正为这个发愁,要知道如果现在公然离开米兰,这可能会触怒卢德维科,你们知道他其实不是很宽容的人,更何况还有那个吉奥孔德,他一定会在公爵面前进谗言的。”
达·芬奇的担忧几个人不禁陷入了为难,他们知道大师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卢德维科·斯福尔扎不是个宽宏大量的恩主,可以说如果换成面对洛伦佐·德·美蒂奇,达·芬奇完全不用担心会遭到报复,可是卢德维科却显然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
“也许我有办法,我可以把大家悄悄的带出米兰。”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乌利乌忽然开口了,他漆黑机灵的双眼中闪动着灵活的光,只是屋子里的这些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时,那如同看着猎物的狐狸般的贪婪眼神。
第十九章 乌利乌在行动()
随着进入6月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形势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了,有人说路易十二已经在阿尔卑斯山南麓集结了大约50000法军,更有人说法国人的舰队已经从他们在地中海的港口出发,向那不勒斯前进了。
到了中旬,更确切的消息传来了,虽然还没有关于法国舰队的下落,但是法国人的确在阿尔卑斯山东南方的尼斯城附近集结一支大军,虽然这支军队的数量并非之前传说的500000人,可据说法王路易已经向法国所有的贵族下达了国王敕令,从现在看或者这支军队的规模要比50000人更多。
皮埃蒙特人也变得活跃起来了,之前因为法王查理的失败,皮埃蒙特人不得不向梵蒂冈派出使者求和,然后在答应了很多苛刻的条件后才得以免于受到惩罚,不过即便这样,皮埃蒙特也不得不允许米兰和热那亚派人长驻他们的城市,以便随时掌握他们与法国人之间的动向。
这些外交官其实就是公开的间谍,他们到处打听消息,探听关于皮埃蒙特宫廷里的事情,有时候干脆直接从一些廷臣那里获得有用的情报,而因为有协议,所以皮埃蒙特人不得不容忍着这些间谍的举动。
现在皮埃蒙特人却把这些间谍全部驱逐出境,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虽然关于皮埃蒙特的消息来源被切断了,可所有人也都已经知道皮埃蒙特已经再次成为了法国入侵的同盟,而且从他们亟不可待的驱逐间谍可以看出,入侵的确已经是迫在眉睫。
回到米兰的外交官们把他们最后看到一切向卢德维科做了汇报,听说当他们在沿路上看到皮埃蒙特已经开始在一些村庄征召农民时,卢德维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萨尔玛泰丽夫人起的有些早,不过在听说卢德维科正召见夜里才赶回米兰的外交官后她就阻止了女仆要去邀请公爵一起共进早餐,夫人知道当下的局势已经很紧迫,卢德维科现在也肯定是焦头烂额,做为一个聪明的女人萨尔玛泰丽夫人能从那么多的竞争对手当中脱颖而出自然是因为她的聪明知趣,所以她知道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公爵比较好。
不过显然并非是所有人都这么聪明,一大清早的达·芬奇就来到卢德维科的办公室外提出请求公爵的接见,虽然卢德维科的侍从向他解释这个时候公爵正有很重要的公务,可达·芬奇却十分固执的非要见到卢德维科不可。
被纠缠的毫无办法的侍从只能无奈的替他通报,不过不久后从里面出来的却是达·芬奇的死对头吉奥孔德。
看到吉奥孔德,达·芬奇的脸色就变得不好起来了,如今两个人可以说已经到了相互厌恶的地步,如果不是在公爵的房间外,也许他们已经忍不住互相讥讽起来。
“大师,可能公爵暂时没有时间见你了,”吉奥孔德压低声音解释“殿下正在召见几个很重要的人物,你知道现在的局势很不好,殿下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关照艺术方面的东西。”
听到吉奥孔德这么说,达·芬奇似乎要发火,不过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还是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或者这件事和您说也可以,就是关于在姆多涅河的河湾建造一座祈祷教堂的事,这是公爵殿下在几年前就已经决定的,之前他也已经答应由我主持绘制其中的壁画,所以现在我需要亲自去看看那里的环境和地形,要知道如果那里的地势太复杂教堂势必要考虑到依照地形建造,所以这可能就会影响到教堂房顶的承重和支柱的分布,那么我就要提前为壁画寻找好最佳的可以观赏到的位置而不是到时候再临时决定。”
吉奥孔德耐心的听着,他知道达·芬奇说的这座祈祷教堂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公爵要捐款建这座教堂的原因其实只是为了掩盖当初他从自己侄子手里篡位的愧疚和罪责,所以对于这座祈祷教堂卢德维科还是很重视的。
只是现在这样子让卢德维科已经很难分心去关心一座教堂的建立,所以达·芬奇的请求说起来就有些让人讨厌了。
而且吉奥孔德也能猜出达·芬奇这大概也就是个借口,他实际上只是来要他那份“礼物”的。
因为卢德维科想要个艺术赞助人的好名声,所以他的那些艺术家们都是没有工资的,而维持他们生活的则是卢德维科以礼物名义馈赠给他们的那份或多或少的年金,而吉奥孔德就是负责干这个的。
吉奥孔德向达·芬奇身后一直乖乖的乌利乌看了眼,他倒是多少还想照顾下这个小伙子的,现在看到乌利乌在达·芬奇背后向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又瞥了眼正向这边望过来的那些小官吏们,吉奥孔德终于问:“那么您需要多少钱进行这场实地考察呢?”
“我要带上我的朋友帕西奥利修士和佐罗阿斯特罗,他们能帮我计算需要的工料和可能需要加固墙体所要的东西,另外我的几个学生也得跟我一起去,因为我可能在开始工作后需要他们当我的助手,还有我的摩尔人小伙子,我可离不开他,所以大约9个人,当然还有一条船。”
“好吧大师,你可以得到这次旅行需要的钱,不过船我不太可能给你找到太舒适的,因为现在大家都需要船。”吉奥孔德说完向乌利乌看了眼,之前关于达·芬奇的一些事务都是由乌利乌负责打理,而大师只负责跑到卢德维科面前抱怨或是与吉奥孔德相互扯皮。
达·芬奇果然听到这个只是点点头就转身离去,他一直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向这个摩尔混血感激,因为那些钱都是卢德维科的,而这种态度也是让吉奥孔德对他心存恶念的原因。
很显然,有着高超技艺的大师并不怎么太会做人。
“你真应该离开这个人,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帮我,而且公爵也很看得起你,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混得出人头地了。”吉奥孔德对乌利乌善意的说,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伙子的,因为至少他很懂本分。
“等这次差事办完了吧,”这一次乌利乌没有表示拒绝“不过给我们的船虽然不用太大,可也最好结实点。”
“你们只是去姆多涅河上转一圈,难道还要跑很远的地方吗?”吉奥孔德半开玩笑的问。
“其实是因为我自己,我以前落过水,跟着那位主人不幸淹死了,那可真是次可怕的经历,所以从那之后只要一上船我就吓得要命。”
看到乌利乌脸上不似作伪的恐惧样子,吉奥孔德倒是难得发了善心的点点头:“好吧你自己去挑一条结实的船吧,只要是空着的随便你们用。”说完私库总管伸手向乌利乌指了指“别忘了我给你的建议。”
“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当差了。”乌利乌也笑着回答,然后快步向早已经走的没了影子的达·芬奇追去。
达·芬奇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他在一根很粗的罗马柱后面等着,看到乌利乌走来立刻闪出身向他招呼。
“怎么样?”
“办好了,我们不但能拿到一笔路费还会有条足够大的船,最重要的是吉奥孔德并没有怀疑我们。”看着达·芬奇隐显不安的样子,乌利乌不以为意的说“放心吧大师,等他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我们早就离开米兰了。”
听到这话达·芬奇的神色顿了顿,他转着身向四周那辉煌的宫殿看了看,然后双手合起来捂着嘴唇:“我在这里呆了14年,我最得意的作品都是在这里创作的,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年轻人,我的心情。”
“放心吧大师,您以后有的是机会创造更多的作品,”乌利乌有点无奈的劝着忽然显得多愁善感的达·芬奇,而他后面半句话因为声音很低并没有让对方听到“蒙蒂纳城堡里有那么多的空墙壁,足够你画一辈子了。”
乌利乌知道时间紧迫,所以他在刚刚离开宫殿后就立刻和达·芬奇分手向码头上赶去。
米兰的河运并不发达,作为伦巴第大平原的中心,这座城市有着四通八达的道路,可说起河运的规模就小得可怜了。
所以当乌利乌赶到码头时,他发现能供他选择的船只其实并不多,除了几条专供内河使用的单桅小帆船之外,其他的大多是船身不大完全敞口的排桨船。
不过好在乌利乌已经有了计划,所以他立刻拿出由吉奥孔德签署的许可书,向码头的官员宣布自己要征用这些船中的一条。
码头官员显然很不满,对他们来说现在再也没有比能多存几条空船更要紧的了,不论是用来运送城市需要的各种物资,还是为那些富人运家财,这些都是让他们的钱包塞得满满的好财路,可被如果是被征用那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乌利乌并不理会码头官员恶劣的态度,他顺着木头栈台向前走,在看到一条已经卸下一半货物的单桅船后,他打着招呼跳上了那条船,只是如果吉奥孔德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他上船时没显出一点畏惧的样子感到意外。
“我需要这条船,我们要去姆多涅河上面的河湾,总共9个人,当然你要负责送我们回来,”乌利乌对显然船主打扮的一个商人说“我会付你们报酬的。”
“可如果我多运几次货要比送你们这些人合算的多,”商人显然不太愿意接这个活,只是当他看到乌利乌拿出那份许可书后,看着上面的签名商人扭头向河里吐了口痰,然后才无奈的摆摆手“你最好让你的人快点来码头,我还想多运两趟货呢。”
“放心,他们很快就到了。”乌利乌黝黑发亮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做出决定离开米兰后,达·芬奇就和他的朋友们连夜做好了准备,其实他们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好在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所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些人的异常举动。
只是即便这样,等待的时间也显得有些漫长,当太阳已经快升到中天的时候,乌利乌才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身影穿过人群向着码头上走来。
看到达·芬奇的身影,乌利乌微微吐出口气,其实他的心里完全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轻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爷会对这几个人这么重视,可乌利乌却知道自己必须完成任务。
只是当他们走上栈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佐罗阿斯特罗手里提的箱子忽然掉在地上,随着“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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