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奥孚莱依也的确是值得奖赏的,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他用很少的军队维持着蒙蒂纳的安全,与此同时还要与比萨建立起紧密的联系。
比较起来,亚历山大倒是觉得后一件事可能更困难。
“伯爵,见到您胜利归来真是荣幸,”托尼主教向旁边的巴伦娣看了眼,他的脸色虽然说不上却也还算平静,毕竟亚历山大在巴尔干所做的一切虽然令人意外,却已经引起了老罗维雷的关注“我必须承认,你的远征给了我们太多的意外。”
“相信我主教,很快您就会发现,真正的意外还没有到来。”
亚历山大的目光掠过托尼·德拉·罗维雷,落在后面的蒙蒂纳人群中。
他慢慢向前,微微张开两臂看着众人:“我回来了,你们的领主为你们带回了荣誉,”说着亚历山大抓过身边一个士兵手里的长矛,转身走到一个猎卫兵的马前,他用力把长矛戳在猎卫兵马鞍边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上,随着战马受惊向前迈步奔出,锐利的矛锋把袋子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闪亮的金币哗啦啦的从破口流出落在地上“还有财富!”
金币在地上滚动,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地上金灿灿的那些金属吸引了,人们呼吸急促的看着满地的金币,然后把更炙热的目光投向其他猎卫兵鼓囊囊的马包。
“这一切都属于我们,”亚历山大看向那些蒙蒂纳人“我会奖赏你们在我不在期间为领地所做的贡献,这是你们应得的。不过我也会惩罚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这是我的权力。”
亚历山大的话让站在一旁的托尼主教攥着念珠的手不由一紧,他浓重双眉下的眼睛紧紧盯在亚历山大的侧脸上,直到亚历山大扭过头向他望来。
“主教,请您把我回来的消息传达给枢机大人,我有很多事情希望得到枢机大人的指点。”
托尼主教发出声闷闷的哼声,他注意到旁边的巴伦娣在听到这话时神色微微起了少许变化,不过随后她的神情就显得平静如常。
只是当终于遣散了来迎接的蒙蒂纳人,走进已经阔别许久的穹室后,随着房门灌进,巴伦娣忽然向前两步挡在了亚历山大的面前。
“告诉我你没有生气,”巴伦娣先是用双手达在亚历山大肩头,然后又捧住他的脸颊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托尼叔叔做了很多让人不高兴的事,但是我都已经弥补回来了,你知道吗我甚至和康斯坦丁吵了架。”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的小管家婆,”亚历山大把巴伦娣略微有些发凉的双手合在掌心里温柔的抚摸着,然后他把那双手捧到唇边轻吻一下“你是我的妻子,不论是荣誉还是财富,我的一切都可以和你分享,我不会生你的气,因为我知道你和我爱你一样爱着我。”
巴伦娣脸上满是忧虑的阴云终于疏散了些,可随即她又皱起了眉:“那么你要找我父亲做什么?”
“我要找岳父大人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亚历山大说着拉着巴伦娣走到宽大的桌边,他拿起纸笔放到巴伦娣面前示意她开始书写“尊敬的枢机主教大人,在向您报告我的巴尔干之行前,请允许我冒昧的请求您答应我把我所获得的荣誉与您可爱的女儿,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分享,您一定知道我是多么爱她,我把她昵称为我的小管家婆,而这一切都源自与我对她的信任和爱……”
写到这里的巴伦娣停了下来,她有些脸色潮红的抬头看着亚历山大,看到他宠溺的样子,巴伦娣不由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你这么说是不是为了讨好我父亲?”
“当然是为了讨好他,”亚历山大没有犹豫的点头承认,然后在亲吻了下露出满意笑容的巴伦娣额角后他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尊敬的大人,我会在刚刚回到蒙蒂纳后就迫不及待的给您写信,是因为我认为当前的局势已经到了个令人担忧的地步,虽然还不清楚法国人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样的方式发动入侵,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场战争是无可避免的,而据我所知法国国王路易十二与查理八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相信这也肯定会影响到太多的人对法国人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请允许我在这里向您建议重新考虑与法国之间的关系。”
巴伦娣正在书写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错愕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没有想到他刚刚回来就向自己的父亲发起了“挑战”。
“你是要建议我父亲站到法国的敌人一边吗?”
巴伦娣有些意外的问,虽然她也知道父亲对法国人的态度明显不如当初查理八世在世时候那么亲密,可她显然还没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公然与法国为敌,毕竟罗维雷家能回到罗马重掌大权依靠的就是给法国人当带路党,可现在亚历山大却公然劝说老罗维雷重新考虑与法国的关系,这让巴伦娣不禁担心这可能会彻底的触怒她的父亲。
看着巴伦娣满面担忧的样子,亚历山大怜爱的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书桌上。
没有多久,在巴伦娣因为身体上带来的震颤险些踢翻旁边的墨水瓶时,亚历山大才在她耳边轻轻安慰到:“放心,你父亲不会生气的,相反他会为有我这么个知趣的女婿感到高兴。”
而回答他的,是巴伦娣发出的高亢的呼声。
“回家真好。”
听着巴伦娣的“吟唱”,亚历山大心满意足的说。
第十二章 两个佛罗伦萨人()
巴伦娣显然并不十分相信亚历山大的信能说服老罗维雷,甚至她还有些担心这可能会激怒她的父亲,如果那样可能他们的婚约都可能会出现意外。
老罗维雷当初是如何从罗马逃走,又是如何凭借着法国人的支持回到罗马重掌大权的,做为女儿巴伦娣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所以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父亲会放弃与法国人的良好关系,跟不认为亚历山大有能说动老罗维雷的可能。
就是在这种担心之下,巴伦娣看着信使带着那封信匆匆离开了蒙蒂纳,当信使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路上之前,巴伦娣还试图说服亚历山大放弃这个显然不太可能的想法。
“我的父亲是法国人最忠实的朋友,而且热那亚人有很多都是亲法国人的。”巴伦娣想要让亚历山大认清事实,她虽然不知道亚历山大要做什么,但是却很担心他可能会真的触怒她的父亲。
“相信我吧,有时候事情未必就是如你看到的那样,甚至不是你亲身经历过的那样。”看着巴伦娣脸上担忧的神色,亚历山大温柔的安慰着她,他当然这个时候不能直接告诉巴伦娣,做为意大利城邦国家中最大的带路党,老罗维雷会在之后的十几年中变成一个之前谁都不会想到的反法战士,而在成为教皇尤里乌斯二世之后,他更是以对法国人的强硬态度名声大振,甚至他那个“战胜教皇”的称号都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对法国人的昂扬斗志而获得的。
关于老罗维雷为什么会由一个亲法国的带路党而一变成为法国人的大敌,亚历山大一直觉的好奇,不过随着与老罗维雷的接触他渐渐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和亚历山大六世不同,亚历山大相信老罗维雷是个有着野心的人,这并不是说亚历山大六世就没有野心,而是这两个人的野心截然不同。
在亚历山大看来,如果说卢克雷齐娅的父亲更看重家族,那么巴伦娣的老爹则绝对是个把个人目标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这从他当初一旦得知热那亚的贵族们决定对亚历山大采取敌意,就立刻毫不犹豫的表现出对蒙蒂纳事务的袖手旁观就可以看出来,甚至当巴伦娣决定用来到亚历山大身边表示对他的支持时,老罗维雷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动摇。
和看上去有些复杂,毕竟亚历山大六世曾经先后坑过两任女婿,不过尽管这样并不意味着亚历山大六世不关心卢克雷齐娅,可亚历山大从老罗维雷的举动中没有看出任何他对巴伦娣的关心,或者说在他的心目中,女儿更重要的是对家族的责任。
甚至亚历山大认为即便是做为儿子的康斯坦丁也未必就受到老罗维雷的关注,这是个完全可以为了他的目的牺牲一切的,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人。
这样一个人能让他改变主意的绝不是亲情或是荣誉,只有利益,和能够让他达成目的的条件。
那么老罗维雷的目的是什么呢?
亚历山大觉得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清楚这位未来的战神教皇心思的人了,正因为这样他才有把握说服,或者说是让老罗维雷明白,自己是他的同路人。
“放心,你父亲一定会接受我的建议,甚至他可能还会为有我这么个优秀的女婿感到骄傲。”亚历山大低声安慰巴伦娣,他知道巴伦娣的不安其实也正是由于对她父亲的了解“不过在等着你父亲回信的这段时间我有些其他事情要做。”
“哦,是什么?”巴伦娣不动声色的问,她实际上一直在等着亚历山大开口说出要暂时离开的话,不过却没想到他会在回到蒙蒂纳的第二天就想这么做,这让巴伦娣心里不由一阵莫名的恼火,这也让她觉得意外,因为她记得以前几乎从不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可现在她却开始感到嫉妒了。
巴伦娣觉得这都是亚历山大的错,他把她的心情搅乱了。
看到巴伦娣好像并不在乎,并且还故作大方的样子,亚历山大好笑的伸出手先是在她头顶上抚摸了下,然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巴伦娣的脸红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了,她恼火的动动脑袋想要甩开按在头上手掌,可她这难得失态的样子却引得亚历山大更想要逗弄她。
直到巴伦娣露出了恼火的神色,亚历山大才放开按在她头上的手,然后从腋下托住她的身子把她揽进怀里对她说:“我要去趟佛罗伦萨。”
巴伦娣一愣,她倒是没想到亚历山大并非要去比萨,不过接着想想从比萨到佛罗伦萨那可怜的一点路途,她的心情就又不好起来了。
不过她最终还是忍耐住了,她知道这对亚历山大来说其实已经是照顾到了她的自尊,否则在回到家的第二天就直接赶往比萨去见另一个女人,这对于她这个女主人来说就显得太令人难堪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看着巴伦娣依旧满脸不快的样子,亚历山大只能继续轻声安慰她“我向你保证我这次是去佛罗伦萨,也只去佛罗伦萨。”
看到亚历山大很认真的样子,巴伦娣有些意外,她知道虽然很多时候亚历山大总是用甜言蜜语欺骗她,可只要他真的许诺就不会反悔。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去佛罗伦萨,或者像给父亲一样写封信不是就可以吗?”
巴伦娣略微有点不满的问,刚刚回来就又要出门,即便不是去见另一个女人,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这次不行,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办。”亚历山大无奈的说,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多少会引起巴伦娣难受,可就如他说的那样,有些事必须他亲自去做。
看着亚历山大认真的神色,巴伦娣犹豫了一下,有些怄气的开口说:“从佛罗伦萨到比萨,只有不到20法里。”
看着巴伦娣终于把这句堵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亚历山大不由发出了“噗嗤”的笑声。
“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去比萨的,因为时间很紧,而我这次要办的事情很重要。”亚历山大认真的向巴伦娣许诺着。
亚历山大的承诺究竟有多少是值得信任的巴伦娣不清楚,不过这却并不影响亚历山大的佛罗伦萨之行。
只是当亚历山大命令奥孚莱依和他一起出发时,巴伦娣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做为亚历山大身边重要的左右手,这段时间对奥孚莱依可以说是很难得的锻炼机会,因为需要负责整个蒙蒂纳的防务,奥孚莱依几乎把他能掌握的一切都融会贯通了一遍,这样的结果就是可以说现在的奥孚莱依才开始向一个真正的参谋长的身份迈步,不过这么一来需要他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所以看到亚历山大把奥孚莱依带在身边,却把贡帕蒂留了下来,巴伦娣多少放心了些。
“他总不能为了打消我的猜忌,宁肯让他的左右手放下重要的工作吧。”巴伦娣为自己想通了这件事感到高兴。
而奥孚莱依倒也正好为还没有时间向伯爵报告关于领地里一些事而发愁,这趟旅行让他觉得倒是个好机会。
只是为什么亚历山大刚刚回来就去佛罗伦萨,奥孚莱依有些想不明白。
行军队长当然不会认为伯爵是要趁机去和卢克雷齐娅幽会,因为与巴伦娣一样,奥孚莱依比其他人都深深的清楚现在的局势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
不过当知道亚历山大这次旅行的目的后,奥孚莱依还是多少有些意外。
“我们去见马希莫,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马希莫了,有点想他。”
佛罗伦萨,圣马克修道院。
马希莫如今住在修道院的一栋平房里,而这栋房子就是当初萨伏那洛拉的住所。
和萨伏那洛拉不同,马希莫不喜欢阴暗的环境,所以他让人拆掉了窗子上的百叶窗,这样一来房间里显得明亮了许多。
不过房子里其他的东西他并没有动,萨伏那洛拉用过的书桌和那张结实却略显寒酸木板床还在原来的地方,而原主人生前收集的那些藏书也都原封不动的摆放在靠墙边的木头书架上。
马希莫拒绝了修道院派人伺候他的要求,而是独自一人住了进来,这让修道院里的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人们不知道新院长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看着从那间房子的窗户里每晚亮着的灯光,人们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虽然成为了显赫的圣马克修道院长,但是马希莫却很少出现在民众面前,这当然让佛罗伦萨的官员们很高兴,他们开始还担心这位由教廷任命的院长可能会频繁干预佛罗伦萨的事务,甚至可能会和他们争夺世俗权力,可现在看这位院长大人却是难得的通晓人情世故,至少在这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里,佛罗伦萨人几乎没察觉到修道院长有任何想要和他们过不去的举动。
甚至就是在修道院里,马希莫也不是经常出现,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那栋房子里看书或是写作,这倒是让很多人暗暗猜测,院长似乎真在按照萨伏那洛拉生前的行迹一步步的向前走。
唯一与马希莫经常来往的是一个叫马基雅弗利的佛罗伦萨官员,这个人是如今的佛罗伦萨执政萨齐身边的红人,做为负责编制和佛罗伦萨民军的负责人,马基雅弗利如今有着不算小的权力。
只是这个人显然野心不小,他除了总是不遗余力的在执政面前试图表现的更加优秀之外,就是似乎对佛罗伦萨的历史颇为感兴趣,所以他除了频繁出入所有大学的藏书室,就是经常拜访圣马克修道院,因为修道院里有着堪比那些大学的丰富藏书和各种重要文献。
马基雅弗利显然对萨伏那洛拉留下来的那些书也很有兴趣,事实上人们知道他本人就曾经在萨伏那洛拉当政期间担任过外交官,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其他萨伏那洛拉份子都被纷纷清算后,这个马基雅弗利却成了新政府里的红人。
马基雅弗利经常来拜访修道院长,这倒是让他成了很多人眼中的马希莫的代言人。
有时候甚至连执政官萨齐都会借着和他聊天的时候向他询问或是透露某些想要从马希莫那里打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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