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里,他看不清谁是敌人,这就让他感到很紧张,随时随地的警惕也让席素谷的军队已经近乎精疲力竭,这甚至是比与蒙蒂纳军在沼泽地上的那场战斗更消耗士兵们的精神和体力。
在那场战斗中,席素谷的军队在沼泽地里熬过了难忘的一个夜晚,那时候的危急甚至连席素谷自己都有着可能部队会彻底崩溃的感觉。
好在最终取得胜利的是他们,当他们从泥泞的沼泽地里挣扎着走出来踏上干爽的土地时,全军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可现在他们虽然只是驻守在御营周围,却有种比在战场上还要紧张的感觉,似乎他们的四周到处都是敌人,往往只是哪个部落的军队稍有动静他们就不得不警惕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紧张疲惫已经让席素谷的军队感到越来越难以忍受,甚至有些已经近乎崩溃。
特别是当苏丹醒来的消息传开后,所有部落贵族和那些总督帕夏们闻讯而来引起的骚动,又是让人一阵手忙脚乱,所以当雷萨尔找到席素谷的时候,看到的是他正躺在用羊皮做成的蒸房里,外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样子。
“苏丹要尽快达成协议,”雷萨尔一开口就简洁明了,既然已经明白了苏丹的意图,那么他就不会因为私下揣测而加进自己不必要的想法“而且他希望在王子们回来之前能够撤军。”
“哪位王子?”席素谷问了一句。
“这不重要,不过苏丹显然已经下了决心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雷萨尔摇摇头“我们只要按照苏丹的意愿去做就是了,所以接下来我需要你的支持,我们已经在谈判桌上耽误太久的时间了,苏丹显然是想要尽快回到君士坦丁堡,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局势变得更糟糕。”
席素谷微微点头,他知道雷萨尔话里的意思。
巴耶塞特二世身负重伤,这不只是对苏丹本人的打击,更是一个可能会动摇奥斯曼帝国根基的巨大危机!
再也没有比一场内乱更能打击和阻挠一个强大帝国的崛起了,即便是蒙古帝国也曾经不止一次的面临分裂和内乱引来的种种危机。
巴耶塞特二世很清楚儿子们的野心,甚至知道他们对自己同样有着强烈的敌意。
因为急于结束现在的不利局面,所以他刚一醒来就做出了决定。
作为苏丹身边多年的仆人,当听到苏丹询问王子们的消息,雷萨尔就已经明白了巴耶塞特二世的想法。
因为苏丹醒来,现在的他已经又变回了那个忠诚的宦官,所以雷萨尔决定立刻执行苏丹的命令。
这不是因为他动摇善变,而是他太了解这位主人了。
他知道除非是到了真正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苏丹总是有着种种的手段和办法,这让他深信在对付可能会出现的儿子们为争位引发的内乱时,苏丹应该还有足够的能力予以控制。
事实证明雷萨尔的猜测是正确的,当苏丹再次清醒的消息传开后,部落贵族们立刻纷纷表示了对苏丹的忠诚,有些人甚至主动把自己的长子送到御营做为人质,这让很多还看不清形势的人再一次认识到了苏丹在帝国中的巨大影响。
“还不是时候,王子,还不是时候,”雷萨尔看着那些急匆匆的赶往御营的贵族们,心里不住的自语着“不过苏丹毕竟受伤了,这会不会是他的统治出现裂痕的开始呢,不过的确还不是时候。”
谈判变得顺利了许多,这让很多人高兴,却让索菲娅很愤怒,她坚信这一切都是箬莎的阴谋,这个自诩是亚历山大最可爱的妹妹的女人处心积虑的想要拆散他们。
与此同时,就在布加勒斯特人在为谈判终于变得顺利欢心雀跃的时候,另一个对很多人来说都有着重要意义的事件在克罗地亚发生了。
萨格勒布公爵赫尔瓦突然宣布不承认鲁瓦䦹为北波斯尼亚的国王而是所有波斯尼亚人的敌人,然后他又以颇为强硬的态度宣称自己拥有合法且更加正统的波斯尼亚与克罗地亚的王位继承权,同时赫尔瓦公开宣布未来的波斯尼亚与克罗地亚王国将尊希腊公主为罗马的继承者,进而支持索菲娅对罗马故有领地的正统宣称。
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故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之前即便发生战争,可是赫尔瓦却始终没有公开表示拒绝承认鲁瓦䦹的国王身份,事实上这也透露出某种可以妥协的表示。
但是现在赫尔瓦却突然宣布鲁瓦䦹为波斯尼亚的敌人,这就意味着最后的一点可以妥协的机会也已经不复存在。
双方如今已经是不死不休!
这个突然的变化显然是鲁瓦䦹之前怎么也想到的。
不论是对鲁瓦䦹还是赫尔瓦来说,这场战争的意义只在于为他们趁机获得权力提供了机会,而战争,矛盾,外交与妥协,从来都是贵族之间打交道的法宝。
可是现在赫尔瓦的举动却完全打破了这个以往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
不死不休!这是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唯一反应。
鲁瓦䦹显然也被赫尔瓦这出乎他意料的举动震惊了,他派出军队疯狂的寻找赫尔瓦试图决战,而与此同时奥斯曼占领区总督艾吕普也一反之前懒散松懈的态度,对占领区的抵抗力量展开了残酷的清扫。
5月19日,鲁瓦䦹的军队突破了匈牙利军队在佩奇城的防线,一路向北直接威胁南方重镇考博什,而艾吕普对抵抗军的打击令赫尔瓦不得不放弃对波斯尼亚军队后方的威胁。
事态的突然变化出人意料,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匈牙利南部战场。
而对于拉迪斯拉斯二世来说,匈牙利南部发生的变化则不亚于灾难,他因此对赫尔瓦恨之入骨。
在国王看来,赫尔瓦就是个被权势冲昏头脑的疯子。
可是现在的局势却是因为赫尔瓦的疯狂,拉迪斯拉斯二世感到了对他深深的威胁。
这种情况下,国王终于不得不主动找到了亚历山大。
这是自从离开布加勒斯特城堡之后索菲娅第一次私下与拉迪斯拉斯二世见面。
看着坐在对面几乎整个人都依偎在亚历山大怀里,好像时时刻刻都不愿意离开的索菲娅,国王脸上露出一丝饱含深意的神色。
如果亚历山大成为索菲娅的丈夫,这对于拉迪斯拉斯二世来说肯定是个坏消息,不过根据他对这位伯爵以往的了解,他知道亚历山大在罗马还有一位未婚妻,甚至连他现在的爵位都是继承自未婚妻的领地,所以这么一说,亚历山大是否会留在巴尔干,就成了个悬念。
不过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当下国王需要的是希望通过亚历山大对赫尔瓦施加影响甚至是压力,督促他不要对鲁瓦䦹逼迫的太紧。
只是国王总觉得整件事充满了讽刺。
毕竟就在不久前他还在竭尽全力试图把鲁瓦䦹从匈牙利境内赶走,而现在没有多久也是他,却要阻止赫尔瓦激怒和刺激那个入侵者。
这不只是个讽刺,拉迪斯拉斯二世觉得遭受了背叛的屈辱,尽管就在不久前他同样出卖了作为盟友的采佩斯。
可是为了能不让事态继续扩大,拉迪斯拉斯二世只好选择向亚历山大妥协。
只是他知道可能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了。
果然,早已经等着国王的亚历山大一开口就提出了两个让拉迪斯拉斯二世深感愤怒,却又无奈的条件。
“向自贸联盟开放匈牙利与波西米亚的市场,允许贸易联盟货币在这两个国家流通,”亚历山大用近乎不容置疑的语气强硬的提出了条件“另外公开宣布对赫尔瓦提出的宣称权的支持。”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拉迪斯拉斯二世不甘的问。
看着国王愤怒却无奈的神情,亚历山大向旁边紧靠在他身边的索菲娅看了看,接着轻轻一笑“”
“您可以得到匈牙利的安全,还有来自瓦拉几亚与波斯尼亚的友谊,相信我陛下,您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
拉迪斯拉斯二世默默的看着亚历山大,他的眼中充满不甘,但是他知道亚历山大已经狠狠击中了他的软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另一个五月()
一个个头很高,身材壮硕,瞎了一只眼睛的中年男人提着个陶罐穿过街道走到对面的一栋房子的屋檐下。
5月的午后已经很热了,特别是在城市里,石头地面和灰色砖墙都能让这个时候的阳光变得更加可怕,特别是对于那些靠体力干活的手艺人来说就更加难熬。
一个正在低头干活的年轻摩尔人看到了走过来的中年人就直起了身子,他微微咧开嘴,于是黝黑发亮的皮肤就和一口雪白的牙齿相互呼应,看上去倒是让这个摩尔青年显得充满了活力和朝气。
“你应该多喝点水,”中年人说着把陶罐举到摩尔人面前,看着这个机灵的年轻人,中年人略显感叹的发出声不知是羡慕还是遗憾的叹息“你干的活不少,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勤快而且聪明的小伙子呢,不过可惜我不能给你涨工钱,要知道我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您已经是在帮我了,”年轻的摩尔青年接过陶罐仰头喝了几口,然后又把剩下的水浇到头上,发出“哦”的一声舒服的叫喊,他甩甩脑袋,把满头短发上的水珠甩得四下飞溅,然后他才向那个中年男人行了个礼表示感激“太谢谢您了佐罗阿斯特罗先生,如果没有您我可能已经死在路边上了。”
“不可能,”中年人立刻很肯定的摆了下手,他用粗壮的手掌拖着下巴,睁着唯一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年轻的摩尔人,然后很肯定的说“你是不会死的,因为你很漂亮也很机灵,难道你没注意过在你干活的时候总有些女仆喜欢走来走去吗,她们是在注意你,甚至不只是女仆,就是那些贵妇人和小姐们也很注意你。”
听了这个叫佐罗阿斯特罗的独眼男人的话,摩尔人却并没有显得高兴,相反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脸色微微有点发白,不过他很快就很勤快的问:“佐罗阿斯特罗先生,您能告诉我我还需要干点什么吗?”
“你现在需要的就是休息,”中年人很热情的拍了拍摩尔青年的肩膀“当然我你不需要感谢我,因为付给你工钱的不是我,而且现在让你休息是因为接下来你可能要吃苦了。”
“怎么,大师要有新的工作交给我了吗?”原本还有有点疲惫的摩尔人立刻显得兴奋起来。
“是有点事,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佐罗阿斯特罗回头向街对面的房子看了眼,有点不太高兴的摇摇头“大师也是没有办法,要知道公爵虽然很慷慨,可他手下的那些人却未必都是些宽宏大量的好人。”
摩尔青年立刻点点头,不过从他脸上那茫然的神色看,显然他并不知道佐罗阿斯特罗在说些什么,而更多的只是为了应和对方。
叫佐罗阿斯特罗的中年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向着个陌生人抱怨完全没有意义,如果这些话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说不定还会给大师惹来麻烦。
佐罗阿斯特罗这么想着就住了嘴,再又向摩尔青年叮嘱了几句后,就吩咐他今天可以先回住处休息半天,然后在第二天的早晨尽早来为大师干活。
“那可是件很麻烦的工作,所以今天早点睡,要知道如果把事情办砸了你不但拿不到工钱,可能还会受到惩罚。”佐罗阿斯特罗并不想这么吓唬这个年轻人,只是一想到转天那份工作的重要,他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更好些。
摩尔青年立刻点头应着,他麻利的收拾起自己随身的东西,然后和佐罗阿斯特罗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摩尔人住的地方是距大教堂不远的一条很肮脏的小巷,还没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股的恶臭从巷子里飘出来,地上黑乎乎的脏水里时不时的能看到一滩滩肮脏的污物漂过。
摩尔青年走进巷子的时候,迎面走来的两个妓女立刻发出喜悦的叫喊,她们争先恐后踩着脏乎乎的沟水向他跑过来,这让摩尔人不由大大的吓了一跳。
他立刻不顾一切手忙脚乱的转身就跑,根本不去理会身后因为恼羞成怒大喊大叫的两个女人。
直到找到了个岔路口跑进去摆脱了那两个一直纠缠不休的妓女,摩尔人这次放缓脚步躲开脚下的垃圾和水塘,从小巷的另一边走进去,然后来到了一间低矮破旧的房子前,随手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可刚刚走进屋子,摩尔人就停下了脚步,他有些紧张的盯着屋里黑乎乎的角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低声呵问着:“是谁在那?!”
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来,这是个看上去长相普通的男人,,即便他腰间露出了短刀的刀柄,可从他的打扮上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个到处都可以见到的旅行商人。
这些人总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除了给各地带去各自需要的货物商品,这些人也是这个时代公开的情报掮客。
“总管老爷你看上去可不怎么样。”
商人有点幸灾乐祸的打量着面前的乌利乌。
说起来在这些人印象里,虽然是个异教徒,但乌利乌总管那可是个体面人。
不论什么时候,那个年轻的摩尔人都穿着得既得体又不失本分,而且虽然深得伯爵大人的宠信,可乌利乌从没有依仗着伯爵的权势做过什么让人讨厌的事。
而且他对所有人都始终是恭恭敬敬的,哪怕是在最普通的小商人面前都显得谦卑而又有礼。
只是这么个体面人现在却是全身脏兮兮的,如果仔细闻闻,就能从他身上嗅到阵阵汗臭。
“有什么事吗?”乌利乌完全不顾平时的好形象,懒懒的坐下来斜靠着床边的墙角,他的眼神在商人脸上扫了眼,然后才摆摆手“自己随便坐吧,不过我这可没什么能喝的。”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给你带来点好东西,”商人说着从随身的皮袋子里掏出个看上去封得很严实的瓶子“最好的塞浦路斯酒,不想尝尝吗?”
“你这个该下地狱的,你知道我是不能喝酒的,这有悖我的信仰。”乌利乌没好气的骂了句,可看着商人不住眨巴的眼睛,他接下来好像有点的无奈撇撇嘴“不过塞浦路斯酒,这个可以尝尝。”
商人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乌利乌会这样就意味着承认了他算是“自己人”,这对于他们这些小商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亚历山大对商人很看重,不过和威尼斯人不同的是,在亚历山大眼中,商人只是他未来庞大帝国当中一个颇为重要的团体,却绝不是这个帝国的全部。
由商业支持的国家是富饶的,可由商人把持的国家却是可怕的,商人无祖国,犹太人固然是这样,其他的商人其实也差不多。
正因为这样,对于商人们亚历山大可以尊重和遵守与他们之间的契约,或是与他们共同分享利润,但是他却不会成为他们的代理人,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他将失去属于自己的主动。
乌利乌无疑是出了箬莎之外最了解亚历山大这种想法的人,和他比较起来即便是格罗根宁或是堤埃戈也并不是和明白他的这种心思。
亚历山大是那么对待大商人们,那么乌利乌就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与他打交道的那些小商人,消息掮客,还有那些显然有着各种心思的其他国家派来的探子们。
对这些小商人来说,能得到乌利乌总管的尊重并不困难,可要被他认为是‘自己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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