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只需要把亚历山大带入布加勒斯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直到采佩斯再次发出邀请,亚历山大才有些不舍的放开索菲娅的手,他望向面露善意微笑的瓦拉几亚大公,虽然不清楚这位大公为什么好像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可他倒也愿意看到这个人能不用那种阴沉的脸色盯着他。
毕竟只要想想对方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吸血鬼始祖的亲儿子,亚历山大就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
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欢呼声,然后亚历山大看到了一队骑兵迎着他们的方向穿过前方的队伍迎面而来。
从军装上他认出了那应该是之前跟随贡帕蒂的波西米亚骑兵,等到离得近了他看到了贡帕蒂的身影。
“大人!我来了!”贡帕蒂用一种宣告似的口吻大声说,然后他才在马上向亚历山大行礼“请原谅我能给您带回来的只有这些人,其他的人都在和奥斯曼人的战斗中战死了,上帝保佑他们在天的灵魂。”
“愿上帝保佑他们,”亚历山大很专注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这无关信仰而是对逝者的尊重“他们是最好的士兵,我不会忘记他们。”
“那么现在大人由我来给您做向导,”说到这里贡帕蒂带马向前来到亚历山大面前,然后他身子前探,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调压低声音对亚历山大说“大人,按照您的意愿,布加勒斯特的大门已经为您打开了。”
席素谷渡过阿尔杰河来到苏丹御帐的时候,见到了个有些意外的人,波斯尼亚的国王鲁瓦?,看到这位国王在苏丹面前虽然矜持可依旧难掩的一丝拘谨,席素谷不仅觉得奇怪,他很难理解究竟是什么让这个早先的敌人选择投靠了他们,虽然这的确令这场战争变得对奥斯曼人有利了许多,可席素谷对这个人却无法产生太多的好感。
而鲁瓦?带来的也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萨格勒布公爵赫尔瓦出人意料的活跃给奥斯曼人带来的麻烦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北方绵延的群山为他提供了良好的保护,巴尔干地区民间强烈的反奥斯曼情绪更是成为了他的有力后盾,而时至4月的温暖气候,也让他的军队即便长期留驻野外也不必担心天气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这一切的种种都无疑为赫尔瓦带领他的萨格勒布军队袭击奥斯曼的后方提供了便利条件。
“我们遇到些麻烦了席素谷,”苏丹示意将军坐到鲁瓦?旁边的马鞍凳上“而且是比之前估计的更大的麻烦。”
“您之前已经派艾吕普去剿灭那个赫尔瓦,”席素谷说着看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鲁瓦?“或许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可以听到好消息了。”
“那可能就需要很久呢,”巴耶塞特二世有点无奈的摇摇头“艾吕普似乎认为我们应该用更严厉的手段,他正在考虑把惩罚血税扩大到所有参与和支持赫尔瓦的地区。”
“苏丹,请允许我再次对这个建议表示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鲁瓦?忽然开口,他迎着苏丹投过来的目光,声音显得僵硬而又低沉“波斯尼亚是个真正的王国,做为国王我有责任保护我的臣民,我会找到赫尔瓦然后惩治他犯下的罪行,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您能遵守我们之前签订的约定。”
约定,听到这个词,苏丹原本平和的脸上瞬间变得低沉起来,他神色冷漠的看着鲁瓦?,眼中闪动着凌厉森然的光芒。
这个时候的苏丹一点都没有平时人们印象中的温和与宽厚,在他身上真正能看到的,只有苏丹的威严和不可侵犯。
鲁瓦?沉默的与巴耶塞特二世对视着,他的脸色同样难看,可还有少许的不安和忐忑。
对他来说从开始成为国王的兴奋到面对难题,甚至是为了戴上王冠而与奥斯曼人合作的麻烦正在迅速体现出来,这让鲁瓦?有时候也不由为他当初的选择感到迷茫。
只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依仗奥斯曼人戴上的王冠不止卡在他的额头上,更紧紧卡住了他的咽喉。
“扩大惩罚血税的地区,这是对那些反抗者的惩罚,要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选择会给自己和他们的家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如果仁慈的怀柔不能产生作用,那么就用野蛮的征服达到我们的目的,”巴耶塞特二世终于开口,他不顾鲁瓦?难看的脸色,而是对席素谷说“我之前没有派兵支援你,这让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是吗?”
席素谷立刻恭敬而又稍带惶恐的抚胸行礼,然后他略微琢磨了下慢慢摇头说“我的苏丹,我必须承认在开始的确有些意外,因为当时我正面临着危险,如果那个时候敌人趁机发动进攻,那么我很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巴耶塞特二世对席素谷的坦诚很满意,他当然很清楚对当时的席素谷来说是多么危险,而做为主力的苏丹大军却一直停留在阿尔杰河西岸,这的确很容易会引起手下种种猜测的。
“那么现在你怎么想呢?”苏丹用满是鼓励的语气问。
“我的苏丹,事实上当我试着把军队向后撤退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席素谷露出个奇怪的神情“我们与敌人脱离的太轻松了,或者应该说我们是在敌人的默许下退出的战斗。”
苏丹缓缓点头,他注意到旁边鲁瓦?露出关注的神色,就示意仆人把自己扶起来,然后领着两人走到地图前。
“那些当地贵族,他们想死守布加勒斯特,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当中很多人对这场战争很没有信心,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即便是那个采佩斯也未必不可能和我们谈判,今天的事情就证明了这点。”苏丹说着拿起地图边的一根木杆在地图上分别指着“布加勒斯特,阿尔杰河,还有多瑙河,这一切组成了布加勒斯特的地形,我们应该还记得当初我的父亲伟大的征服者穆罕默德曾经在这座城下铩羽而归,这就给了我们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那就是布加勒斯特平原并不适合成为战场,至少这里对进攻的一方来说太不友好了。”
苏丹的话让席素谷不禁若有所思,他隐隐猜到苏丹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而这一切又似乎和鲁瓦?有关。
席素谷不由向鲁瓦?望去,看到波斯尼亚国王同样露出沉思的样子,他就又望向巴耶塞特二世。
“那个萨格勒布公爵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巴耶塞特二世看着鲁瓦?“我们需要对付的人是条狡猾的狐狸,不过我们都知道他能给我们制造麻烦只是因为我们被更重要的敌人牵制着,”说着苏丹手里的木杆在布加勒斯特城的方向点了一下“可如果没有了这个牵制呢,如果我们的敌人因为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放弃布加勒斯特,甚至是放弃整个瓦拉几亚离开波斯尼亚和克罗地亚,你们认为那时候那个赫尔瓦还会这么猖狂吗?”
鲁瓦?和席素谷脸上因为苏丹的这些话不由露出了诧异和困惑,他们显然一时间不能明白苏丹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前的这个难题。
看到两人脸上的神色,巴耶塞特二世满意的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他手里的木杆顺着地图向北缓缓移动,直到在鲁瓦?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中终于停住。
“鲁瓦?我的朋友,我需要你重新组织起你的军队,因为你很快就要有一场远征了,”苏丹对他的波斯尼亚盟友说“我已经决定,由你带领军队远征匈牙利,相信我,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位拉迪斯拉斯二世的表情一定会很奇妙的。”
。
第七十六章 布加勒斯特往事()
从多瑙河北岸向布加勒斯特前进,要经过一座地势不高的小山,山上建有一座教堂。
教堂的规模不是很大,因为时间久远,用石头做为材料地基已经和地面浑然一体,远远看去整座教堂就好像是从山里长出来似的。
教堂的顶部是由涂着红色油漆的木料搭建,整座教堂看上去色调显得略微凝重,有种被岁月侵蚀的沧桑感。
“那里就是布库尔教堂,布加勒斯特城的见证者,”采佩斯对亚历山大说,看到亚历山大露出了满是兴趣的神情,采佩斯就向他讲述着这座教堂的来历“传说布加勒斯特的建造者是一位牧羊人,他在放羊的时候经过这片土地,然后得到了天使的启示,告诉他需要把他的牧杖投向远方,然后在牧杖落下的地方建立一座属于这片土地上信主者们的避难所,布库尔遵循了天使的安排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了一座城市,然后这里原本因为信奉异教的人民听到了耶稣基督的声音,最终皈依在了上帝的荣光之下。”
“所以这座城市叫布加勒斯特?”亚历山大看看采佩斯,他觉得这位‘吸二代’应该不只是为了给他当导游才会这么兴致勃勃的谈古论今,毕竟只要稍微有点眼神的也看得出来,这时候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些路过的风景上,虽然不能公开的与索菲娅在一起,但是一路上两个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神情,却是只要稍微注意就看得明明白白的。
“当然不是这样,实际上这座城市是因为当初这里的人民击败了奥斯曼入侵者而得名的,”说到这里采佩斯神色微微阴沉下来“也是在那次战争中,我父亲送掉了性命。”
弗拉德三世与1476年在保卫布加勒斯特战役中阵亡,他的首级最终被以120个金币的价格卖给了奥斯曼人,随后被挂在了君士坦丁堡的城门上示众。
而卖首级的人,是个当地的农夫。
看着采佩斯阴沉的脸,亚历山大张张嘴很想问一句“吸血鬼不是还可以复活吗”,但是看看对方那样子,他觉得还是不要问这个问题比较聪明。
“伯爵,这座城市对有些人并不友好,特别是那些让它觉得可能会给它带来麻烦的人。”
听着采佩斯明显警告的话,亚历山大默默点头。
采佩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至少对有些人来说,亚历山大就是属于那种可能会带来麻烦的人。
对此亚历山大是早有准备的,而且他也知道即便没有索菲娅的关系,他也未必会受欢迎。
至少对拉迪斯拉斯二世来说,他就是个不讨喜欢的人。
布加勒斯特城已经远远在望,从一路上到处可以看到的废墟与显然是刚刚收割的农田痕迹上可以看出,为了对付奥斯阿曼人,布加勒斯特显然和赫尔瓦一样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
不过他们显然要比赫尔瓦做的更彻底,亚历山大看到有些村庄的废墟显然是刚刚不久前被烧毁的。
这让亚历山大倒是对布加勒斯特人的抵抗心理有了新的认识。
很显然,在战与和之间始终摇摆不定在的布加勒斯特人也并非准备一味求和,至少拉迪斯拉斯二世还是打着以战促和的算盘。
这也让亚历山大对自己之前的决定有了新想法。
拉迪斯拉斯二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走上了城头。
之前他并不是没有上过城墙,但是自从索菲娅和采佩斯带着一群人占领了城墙,然后俨然以主战派的姿态出现后,拉迪斯拉斯二世就拒绝再登上城墙了。
因为那会让他自己或是旁人觉得他是在向那些主战派妥协,这是国王绝不能容忍的。
只是现在他不得不被迫登上城墙,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将会到来。
那个蒙蒂纳伯爵是什么人,拉迪斯拉斯二世一点都不关心,可他却不能不重视这个人那特殊的身份。
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外孙女的父亲,这个特别的身份让拉迪斯拉斯二世对亚历山大的到来有着本能的戒备。
那个普拉托说的那些事始终让拉迪斯拉斯二世无法释怀,他知道皇帝马克西米安一直窥伺着他匈牙利国王的宝座,甚至就在几年前马克西米安还曾经试图威逼他放弃匈牙利王冠,而现在听说皇帝居然和那个富格尔家一起打起了匈牙利铜矿的主意,拉迪斯拉斯二世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狠狠掐住了似的难受。
那个贡布雷来巴尔干干什么?
这个想法让拉迪斯拉斯二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他还是把一切都归结到了不久前刚刚听说的关于匈牙利铜矿这件事上。
对富格尔家族,拉迪斯拉斯二世不但早有耳闻,而且还打过交道。
布拉格的宫廷里很多来自西欧的珍贵物品都是通过这个家族或是与他们有关的商家购买的,同样波西米亚的很多特有的商品也由富格尔家贩卖到了欧洲的其他地方,这其中著名的波西米亚上等玻璃器皿成为了很多欧洲宫廷里的珍贵收藏。
正因为这样,拉迪斯拉斯二世就更清楚这个家族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和力量。
现在这个蒙蒂纳伯爵来了,而且是以一副拯救者的姿态而来,而他不论是之前在特兰西瓦尼亚还是在阿尔杰河之战中主动抵抗奥斯曼人的举动,让这个人从开始就披上了一层道德与神圣的外衣,这是拉迪斯拉斯二世很不想看到的。
“陛下,我们的人带回来了关于前线的消息,”一个侍从小声的在旁边说,随即把一个穿着还未换下的满是泥渍衣服的人叫到一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人舔舔舌头点点头,先是接过国王示意旁边的人递过来的一杯酒一口灌下,然后才开口说:“大公的军队在进入战场后就向奥斯曼人发动了进攻,然后蒙蒂纳伯爵趁着奥斯曼人撤退收复了之前丢掉的阵地……”
拉迪斯拉斯二世默默听着手下向他报告,直到听到奥斯曼军队向阿尔杰河方向撤退时,他忽然摆手打断了手下的叙述。
“你是说,奥斯曼人在遭到反击后撤出了战斗,然后在阿尔杰河右岸重新组织起了防御?”
“是的陛下。”
“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中午过去没有多久,”那人琢磨着想了想回答着。
“也就是说瓦拉几亚人投入战斗后没有多久,奥斯曼人就开始撤退了?”
“是的陛下,当时奥斯曼人撤退的很果断,根本没有给我们扩大战斗的机会。”
“就那么撤退了?”拉迪斯拉斯二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看到那人很肯定的点头,国王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上已经如凝上了一层冰霜般的难看。
“大公没有继续进攻?”随从有些犹豫的问了声,然后望向国王。
拉迪斯拉斯二世默默摇头,他转身望向城外。
“不只是采佩斯,那个蒙蒂纳伯爵显然也没有进攻,他甚至可能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做,他们是主动放弃了追击奥斯曼人。”
听到国王的话,随从有些艰难的嚅动了下喉咙,然后小心的说:“也许,他们是担心苏丹的主力……”
“可是奥斯曼人的主力在阿尔杰河对面!”国王愤怒的打断了手下的话“难道他们认为苏丹的军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渡河然后威胁他们吗?”
拉迪斯拉斯二世愤怒的质问,随后用力喘了口气,他在城墙上来回走着,然后用拳头不住的轻砸着城头上的砖石。
“那个伯爵,那个贡布雷,”拉迪斯拉斯二世不住的低声自语,他会停下来喘口气然后继续说,不过他的声音始终低沉含糊“他到布加勒斯特来是为了什么,是谁让他来的,教皇还是皇帝?”
看着国王阴沉难看的脸,旁边的人纷纷低下头,他们知道国王在发脾气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些可怕的事,哪怕他总是事后后悔然后向上帝乞求宽恕,可因为他的愤怒而倒霉的人却从因为他的忏悔变少过。
“那个商人在哪,那个普拉托,我要见他。”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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