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蒂纳这个时候看上去真的很美,当天空挥洒的片片略显枯黄的叶子从眼前飘过时,这一刻的样子就如同一幅画卷般映入了人的眼帘。
“这里真美。”巴伦娣略显失神的说,对于艺术她不像她的其他姐妹那样痴迷,即便是肯花不菲的价钱买下一些艺术品或是赞助那些求告的文人,更多的也只是为了彰显罗维雷家的品味和树立家族的形象。
可在这个时候,巴伦娣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
这一切真的很美,甚至美得让她有些窒息,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常年住在这里会不会因为贪恋这里的美丽忘记一切,或许时间久了甚至可能不愿意离开。
“这里的确很美,这是蒙蒂纳。”
亚历山大轻声说,他能立即巴伦娣在这一刻的情绪,不过他也知道这大概也只是一时而已。
巴伦娣不会为了这幅美景而放弃她对罗维雷家那种异乎寻常的责任感,或许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自己。
“不过这里随时都会打仗。”亚历山大低声说。
“哪里不会打仗?”巴伦娣看了眼亚历山大“我从懂事开始听到最多的就是战争,我的家族虽然更在意在教廷里的势力,但是这并非就是说我们不在意战场。”
亚历山大默默点头,他知道巴伦娣说的不错。
其实还有谁比他更清楚罗维雷家的人呢,老罗维雷将来会被称为战神教皇,这除了因为他可以说是梵蒂冈最后一位对整个欧洲基督世界有着巨大影响的教皇之外,更多的还是他对战争的热衷。
也正是老罗维雷,建立了后来流传了几个世纪的教廷瑞士卫队。
这种种对武力的重视,也足以证明了老罗维雷是个什么样的人。
“巴伦娣,你父亲要我们尽快结婚,你知道这件事吗?”
亚历山大忽然有点想知道巴伦娣怎么想的,之前他从没想过她的想法,现在看着她似乎沉浸在美景中的样子,亚历山大似乎意识到她也只是个年轻的女人。
“我当然是遵从我父亲的命令,”巴伦娣很自然的说,然后她用有点不解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我们的婚约是我父亲和你的舅舅莫迪洛伯爵做的决定。”
“是呀,是他们的决定。”
亚历山大略显感慨的点点头,这个时代的婚姻就是这样,不论贫富贵贱,所有人都是不自由的,大概也正因为这样,当近百年后的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问世时,才会引起那样的轰动和催发无数人的眼泪。
“所以我们只要按照给我们安排的命运走下去就可以了。”巴伦娣好像知道亚历山大要说什么,所以她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们既然是家族的一份子,那么在享受家族带给我们的荣誉和财富之外,也应该履行家族赋予的义务。”
亚历山大略微意外的打量着巴伦娣,他倒是没想到巴伦娣会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身为贵族,他们在享受着普通人所无法享受的尊贵地位的同时,也必须承当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至少对于家族来说,这是他们应该做到的。
这是亚历山大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巴伦娣大概是无法理解也想象不到的。
乌利乌已经接到了消息,所以当亚历山大来到城堡前时,就远远看到摩尔人正站在距城堡大门很远的路边等着他。
看到亚历山大,乌利乌立刻蹦跳了几下,还远远就挥了挥手,然后直到队伍靠近,摩尔人才赶紧向着队伍前面的主人抱肩行礼。
“乌利乌,可能接下来你要有得忙了。”
亚历山大向仆人说了一句,他接下来的确要让乌利乌做很多事,其中有一件就是需要摩尔为自己到处灭火。
即将结婚的事肯定不用多久就会传来,到那时候就需要用到乌利乌了,不论是比萨还是科森察,仔细想想任何一边的女主人似乎都是很不好对付的,比较起来摩尔人似乎倒是在这种事上很是机灵,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穹室里,亚历山大见到了伯拉孟特和庞佩尼,与之前承诺重新建造马力诺宫相比,伯拉孟特似乎对蒙蒂纳新堡要更大得多。
亚历山大倒是对这个并不感到奇怪,实际历史上蒙蒂纳的新堡虽然并非伯拉孟特亲自建造,但是其整个堡垒的风格与结构,却的确都是来自这位大师的对新式城堡的构想。
伯拉孟特也很满意,或者说与之前在罗马建造小祈祷堂相比,他更愿意在这种真正体现建筑的恢弘与构造的永恒的造物上展现自己的才华。
所以当看到原本不大,又因为已经堆满了各种艺术品与书籍的房穹室当中,居然还摆放了个不小的城堡模型后,亚历山大不由向站在旁边似乎在等着赞赏的建筑大师瞥了一眼。
这是座真正全新的城堡,如果建成那么肯定不会有人再认出如今蒙蒂纳城堡的样子,看着被安置在大致看上去就是原来城堡山坡上的坚固建筑,即便那只是一堆用木头做成的模型,可亚历山大还是能从其中感觉到某种隐隐的雄浑与气魄。
“这的确是座让人印象深刻的杰作,”巴伦娣向亚历山大低声说,她看得出来亚历山大目光中的兴趣,可她还是低声提醒着“不过你觉得我们有这么多的钱修建这么个东西吗?”
“总会有的,”亚历山大笑了笑“而且我也没指望会在有生之年能住进去,不过我们的后代是可以的。”
历史上的蒙蒂纳城堡建了多长时间?
亚历山大想了想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记得是很长时间。
那时间长得已经足够让一个长寿的人都会绝望。
然后呢,蒙蒂纳的新堡为新的城堡时代的开辟了一个先河。
坚固的棱堡取代了已经延续太久的圆形堡墙,与整座城堡形成一体,相互依托支撑的星垒和完全以对外为住的分散式角堡,确保了整个城堡体系的完整和强大的防御能力。
“我想将来我们的后代是能看到这座城堡完工的。”
巴伦娣微微侧脸看看亚历山大,这是他们第一次提到他们的后代。
只是巴伦娣有种怪怪的感觉,似乎当提到他们的后代时,亚历山大力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事实上亚历山大更多的是在想在很多年之后,当那时候的他出现在这座城堡里,满是好奇的参观这座城堡的时候,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一砖一瓦其实都是他自己的监督之下建造的。
这种神奇的感觉甚至让他觉得即便是将来自己的后代没有能保住这座城堡,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惜,毕竟他自己亲眼见证了这神奇的古今交替。
伯拉孟特很高兴。
如果说罗马的小祈祷堂是他艺术生涯中的一个巅峰,那么这座蒙蒂纳的新堡是个全新的挑战。
完全与以往不同的建筑结构让这座堡垒彻底抛弃了已经差不多延续千年的古代堡垒的样子,由一个个充满了力量与侵略性的几何棱角组成的堡垒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全身长满了锋利尖刺的豪猪。
这让伯拉孟特甚至有些期望在堡垒尽快建成后能亲眼看看它抵御强敌的样子,尽管他也知道能看到这一天的机会很渺茫。
庞佩尼则多少有点松了口气。
那个讨厌的当兵的居然没跟着伯爵一起回来,尽管女儿听说这事之后应该会不高兴,不过庞佩尼还是希望那个奥孚莱依回来的越玩越好。
和所有人一起迎接亚历山大的,还有一个人陌生人。
这个人叫加洛德蒂孔,是费拉拉的蒂孔家族派来的使者。
这个人很谨慎,甚至和其他那些往往喜欢高谈阔论的外交官不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样的人原本并不适合成为外交官,但是现在他却被费拉拉公爵派到了蒙蒂纳。
亚历山大是在吃过晚饭之后接见这个人的。
虽然与外国使者一起共进晚餐也应该是礼节之一,但是亚历山大却依旧坚持要和自己的‘家人们’一起吃回到蒙蒂纳的第一顿饭。
晚宴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亚历山大却很感兴趣的听伯拉孟特仔细解说了一通整个城堡的构造。
说到兴致高起来了,建筑师兴奋的站起来走来走去,而且嘴里一个劲的向亚历山大保证,一定会尽快让他看到城堡最初规模的样子。
亚历山大认为所谓的最初规模,很可能就是挖出一大片深深浅浅的地基。
召见费拉拉的来客,亚历山大选在了穹室,之所以会这样,其实倒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主厅那种空旷的感觉。
不过这对于费拉拉人来说,却是个很振奋人心的消息,因为窄小的空间往往意味着可以讨论更多私密的事情。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所以天色黑的很早,当加洛德蒂孔来到穹室外时,看到乌利乌正坐在一把长条凳子上用力擦拭衣服盔甲。
看到费拉拉人,乌利乌立刻站起来恭敬的行礼,不过因为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块胸甲,所以加洛德蒂孔就注意到了胸甲上一个看上去有些明显的痕迹。
“这是弩箭留下的吗?”费拉拉人顺口问,从那盔甲的样式上他注意到这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人,或者也许就是伯爵本人用的,所以他就更加关注那个痕迹。
“是弩箭,”乌利乌笑眯眯的对加洛德蒂孔说“老爷之前和热那亚人打了一仗,听说有些凶险。”
德蒂孔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一仗,也正因为这个他才来蒙蒂洛。
“大人,老爷在等您呢。”乌利乌引着使者走向穹室的门口。
“嗯。”费拉拉人先是随意点点头,然后似是想起什么看了看乌利乌“你是伯爵的仆人,那么你就是那个乌利乌了对吗?”
摩尔人有点诧异的看着加洛德蒂孔,他没想到这个费拉拉贵族居然还知道自己,他很谦卑的再次鞠了个躬,然后轻敲房门,直到听到里面的回应,才为客人打开门。
德蒂孔有点奇怪的看着摩尔人,他倒是没有想到蒙蒂纳伯爵这里的规矩似乎很繁琐。
只是他当然不知道这纯粹是摩尔人这么久了之后慢慢形成的习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有时候老爷究竟是在和哪位小姐单独在一起,或者哪怕是和妹妹,摩尔人也已经学乖了许多。
不过当费拉拉人进门后,随着房门关闭,站在门外的乌利乌抚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起了事情。
加洛德蒂孔是个不太会好奇的人,作为蒂孔家的外交官,他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其中既有威尼斯的那些寡头,也有博洛尼亚的世袭贵族。
不过对于亚历山大,他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
这个据说一开始来自西西里的年轻人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拥有了如今的地位,这不能不让很多人眼红的同时又不能不承认这个小伙子的好运气。
至少他与教皇女儿的那段已经广为人知的恋情,就足以让许多人嫉妒不已了。
不过加洛德蒂孔不会和一些人那样只关注那种事情,事实上他更在意亚历山大与威尼斯之间的关系。
费拉拉是个不大的城市,和威尼斯相比就如同一个巨人和孩子。
而在之前,费拉拉的蒂孔家是没有把蒙蒂纳的贡布雷放在心上的。
虽然无法和威尼斯这样的强大城邦相比,但是费拉拉人却同样看不上对他们来说就是乡下小地方的蒙蒂纳。
费拉拉虽然很小,却有着很长的历史,在城市的中心甚至还能看到罗马时代留下的一些遗迹。
而蒂孔家则是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如果单论历史,做为当初伦巴第分封最早的贵族之一,蒂孔家有着不亚于任何欧洲王室的家族荣耀。
而蒙蒂纳有什么?那座几百年来修了拆,拆了修的城堡已经成了整个罗马涅的笑柄,甚至还有人曾经打赌那座城堡最终究竟是修成还是拆掉。
所以蒙蒂纳换了个新主人,这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们丝毫的关注。
对费拉拉人来说,只要能维持好与威尼斯的关系就足够了。
可是的事情却忽然发生了变化。
先是1497年威尼斯人在罗马涅战争中意外的遭遇连遭挫败,接着就是蒙蒂纳与比萨建立起的让人意外的联盟,再之后,热那亚人用先后不同的态度证明了蒙蒂纳伯爵在罗马涅的特殊地位。
费拉拉人很聪明,他们知道自己做为威尼斯人进入罗马涅的门户,有着很重要的地位,也正是因为这个,威尼斯人对他们的态度很暧昧。
费拉拉不希望成为罗马涅权力争夺中的牺牲品,和比萨不同,比萨毕竟面临的只是佛罗伦萨的威胁,而费拉拉因为奇特的地理位置,让他们常年都要承受着来自个个方面的压力。
加洛德蒂孔站在穹室里打量着这个房间,多年的外交经验让他往往能从很多细节上发现谈判对手的一些性格和弱点。
不过看着这间屋顶高拱,地方却不大的房间,德蒂孔一时间却有些拿不准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亚历山大坐在桌子边,看到德蒂孔他就站拉了起来。
对于第一个来拜访的外国使节,他还是很注重礼节的,更何况这人是费拉拉的使者。
几年后,老罗维雷为了让儿子继承费拉拉的爵位不惜发动战争,而他这么做的原因,除了因为费拉拉公爵身份的高贵,更重要的还是他可以接着夺取费拉拉,彻底遏制威尼斯对意大利中部地区的野心。
“伯爵,请接受我对您在最近的战争中获得的胜利表示祝贺。”德蒂孔一上来就很热情的说。
之前在走廊上看到乌利乌擦拭盔甲,他就已经打定主意投其所好的这么说,毕竟一个会直接面对敌人弩箭的人,应该是很重视他的勇武和荣誉的。
亚历山大略感意外的看着面前的外交官,德蒂孔的这个态度其实不是很符合一个外交官应有的行为,因为这种公开祝贺交战双方其中一方获取胜利的言行,很可能会被视为是对另一个方的敌意,甚至可能会被视为是其背后国家对战争双方的态度。
不过亚历山大却又不能不承认,这个外交官却是很会挑选地方,至少在穹室里,他的任何言行都只在两个人中间发生,而他只是随口而出的这几句话,却是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真是感谢,不过我得说我在这场战争中并没有获得胜利。”亚历山大轻松的笑着说出事实“我们只是在双方都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时候保持了某种默契的休战。”
“可是您面对的是热那亚,而您能迫使热那亚人不得不默认保持蒙蒂纳的现状,这就已经意味着您取得了实质性的胜利。”
德蒂孔毫不吝啬的赞美让亚历山大也不由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尽管知道的这个人这时候来蒙蒂纳应该是肩负着某种使命,但是亚历山大倒是并不介意和他聊聊。
“伯爵,您应该去费拉拉看看,那里的秋天并不比蒙蒂纳差,甚至可能还有着另外一种魅力,”加洛德蒂孔很热情的邀请着“特别是波河,这个季节的波河是最美丽的,虽然因为航运这条河有些过于繁忙,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可以看到波河两岸的那些美景。”
听着德蒂孔似乎很热心的介绍着费拉拉,亚历山大却已经注意到了他话里隐约透出的含义。
“波河上的航运很繁忙吗?”亚历山大似是有意无意的问,看到费拉拉人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化,他点点头“我想您可以说说您的来意了。”
加洛德蒂孔原本微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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