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能从那些人的声调里听出些很熟悉的口音,那是与他父亲很熟悉的腔调,而他自己虽然是在罗马出生,但是有时候也会因为习惯而发出那种特有的腔调口音。
那是卡斯蒂利亚的口音。
这让凯撒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莫迪洛怎么会有这么多卡斯蒂利亚仆人,不过这一开始是他很高兴的。
波吉亚家来自巴伦西亚,尽管从很早的时候这家人就到了罗马,但是波吉亚家的祖先的确是巴伦西亚的贵族,甚至就是亚历山大六世没有成为教皇之前,还一直担任巴伦西亚大主教。
当确定这些守卫可能来自卡斯蒂利亚之后,凯撒原本以为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向这些人不停的说出自己的身份,家族的名号,还有很多如今依旧和他们家关系密切的,来自巴伦西亚或是卡斯蒂亚其他地方的贵族的姓氏,但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些人似乎对他说的这些贵族和姓氏完全没有兴趣,他们甚至除了每天的吃喝,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凯撒很着急,里窝那之战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军队在亚历山大的蒙蒂纳军面前居然一败涂地,可这不但没有让他沮丧,相反激起了他更大的斗志。
在战场上,凯撒近距离的亲眼看到了亚历山大的军队如何击败他的教皇军,这也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亚历山大取胜的关键和诀窍,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以他父亲的支持,他同样能训练出一支这样的军队。
只是如今他首先要想办法从这个岛上逃出去。
凯撒走到门口把放在木台上托盘拿过来,他不会因为愤怒而不吃东西,相反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得很健康,因为只有那样才有机会从这里逃掉。
一阵熙熙攘攘的交谈声从远处传来,似乎有人在一边说笑一边经过,凯撒立刻靠近窗子,他尽量把身子向外探出去,然后向着外面大声说:“上帝保佑你们!”
“哦,上帝保佑你,”一脸色黝黑的岛上居民随口迎着,然后有点费力的抬头向高处的窗口打量了一下“今天天气不错的,要晒晒太阳吗?”
“如果我能出去,我会晒太阳的。”
凯撒并不在意那个村民的讽刺,之前他刚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曾经试图向这些人求援,还许下了很重的酬谢,不过这些村民却一边嘲笑他一边把那些话告诉了看守。
然后他就整整一天没得到一点吃的和水。
现在他已经不会那么傻的向这些莫迪洛的领民求助,不过他却又开始很随意和这些人打招呼。
看着那几个对他嘻嘻哈哈嘲笑着走远的村民,凯撒转身背靠墙壁坐下来,然后拿起一小块石头,在墙壁上刻下了一道痕迹。
从来到这里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墙上刻下每天的记号,看着上面已经几十条痕迹,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被关在这里的时间要比这个上面刻的数字要久得多,不过他还是尽量耐心的等待着。
他每天和那些村民不厌其烦的打招呼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岛上的渔民。
凯撒相信他的父亲一定在竭尽全力的到处寻找他,而且这时候也应该已经知道他被送到了那不勒斯,那么他父亲的手下应该就在附近。
那么只要仔细打听,总是会多少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他每天和这些渔民打招呼的举动,也许就会被这些人当成笑话有意无意的流传出去,那么正在寻找他的人,也许就有可能会听说在某个小岛上有个奇怪的囚徒的传言。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凯撒从门缝里看到了几条晃动的影子,他知道这是堡垒的守卫回来了。
这个堡垒被放弃的时间并不久,凯撒甚至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到了个“1478”的年代刻痕,那或许是当时守卫的士兵闲极无聊才刻下来的。
凯撒把空了的盘子放在窗口的木板上顺便敲了敲么门板,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把东西收走。
脚步声走近了,人影晃动,一双手探进来摸到了盘子。
但是,那个人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收回手去。
与此同时,站在门里的凯撒听到了门外传来个很轻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声响。
接着他就看到那双手软软的向外收回,然后门外传来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凯撒的心霎时绷紧,他连忙向后退开,双眼紧紧盯着紧闭的房门。
开锁的时间似乎是那么长,凯撒甚至觉得好像比他被囚禁在这里的时间还要久。
房门打开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一只手里拿着把钥匙,另一只手里握着柄还在滴血的短剑。
“我想您一定是凯撒·波吉亚大人,”那个男人看了眼倒在旁边已经没了声息的守卫,然后向着凯撒弯腰行礼“我是奉您父亲的命令来就您的。大人,您自由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整装()
亚历山大站在台伯河边看着下面冰封料峭的河岸,冰冷的河水时不时的拍打着从岸边延伸到河面上的那层薄薄的冰层,有时候河水会覆盖冰面,有时候又会从冰下流淌而过。
略显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个全身包裹在厚实皮袍子里的男人带着个随从向他走来。
看到嘴里不住吐出道道白雾的科茨察赫,亚历山大向他举起放在一旁石头上的杯子示意了下。
“哦,在河边喝酒似乎不是那么好的享受,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宫相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不过为了陪你喝这杯酒我还是愿意冒着得病的风险的。”
亚历山大笑了笑,他从盘子里拿出个小块冰块放进杯子,然后推到宫相面前:“您也许可以考虑尝尝这个,这可不是普通的葡萄酒。”
“看得出来,”宫相打量了下杯子里金黄色的酒水,端起来喝了一口,紧接着嘴里发出“霍”的一声“这是什么酒,这口味有点奇怪,不过你居然在这种天气里这么喝酒吗?”
亚历山大没有开口,而是也喝了口加了冰块的酒后,先是把刺得牙齿难受的冰块在嘴里来回倒里几下,然后用力一咽合着酒水吞进了肚子里!
“大人,您不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就和这酒一样,冰冷却又火热?”
听着这话,科茨察赫不由举起杯子看了眼里面漂着冰块的酒水,喝了一口,随即就又发出“霍”的一声,也一口咽下。
“我没想到你在尼德兰会做的那么激烈,”宫相手里把玩着杯子“你大概不会想到尼德兰发生的事传到维也纳之后都引起了什么样的震动。”
“那就请您告诉我吧。”
“我不是开玩笑,你要知道维也纳一直以来对奥斯曼人都是很警惕的,皇帝为了抵御可能会到来的入侵,不停的和所有国家打交道,这就需要大笔的钱,而你在尼德兰做的那些事,很可能让菲利普至少向维也纳少缴纳2成年底税收。”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倒是不能不承认科茨察赫这次的消息很灵通,因为航道堵塞而导致无法提前为趸货而造成的尼德兰的税收损失,的确已经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而这一切的背后,是几乎所有德意志城邦国家硕大的市场,向着的地中海的各个港口毫无防备的张开了两臂。
德意志人的抵抗意志是很强大的,很多城市试图阻止那些地中海商会的入侵,但是在市面一片贫乏的局面之下,抵抗只象征性的维持了几天,那些之前匆匆聚在一起准备为自己利益斗争下去的德意志商人们就被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地中海不冻港的威力在这个时候真正体现了出来,当那些北海沿岸的港口和内河航道不得不纷纷封港时,大批的货物从意大利半岛那些曲折海岸线边得天独厚的港口运入了欧洲大陆。
热那亚,威尼斯,比萨和那不勒斯,从阿尔诺河进入伦巴第,然后从支流繁茂的波河流域,再向着更北方进入多瑙河与莱茵河的广大水网地带,代替了尼德兰地区冬季贸易的一个庞大驳杂的新的贸易联盟正向着整个欧洲腹地飞快的蔓延侵蚀。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的这么……”宫相张开两臂做了个像是拥抱的姿势“这么让人难以置信,你知道吗,当我听说那些德意志城邦的商人们被你们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多么高兴吗?”
亚历山大理解的点点头,他知道宫相这么激动,固然是因为身为维也纳宫廷一份子对那些诸侯的本能反感,更重要的就是为财富的兴奋。
这场酝酿已久的巨大贸易战争,究竟会带来多大的利润呢?
亚历山大觉得也许只需要用一件事就能说明一切。
当下定决心向富格尔家以0倍信用发起借贷的时候,不论是堤埃戈还是格罗格宁都曾经担心即便计划一切顺利,可最终能赚到的钱也许也就堪堪够能够偿还富格尔家的本金和那高得吓得的利息与分红。
他们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富格尔家的人显然在答应这笔颇有风险的投资的时候,已经很狡猾的精确计算出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愤怒的利息结算点。
这曾经一度让两个人为最终纯粹是为了富格尔家干活担忧不已。
但是现在看,当进入月之后的结算出来时候,所有人,甚至包括富格尔家的人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们当初都犯了很大的错误。
那就是也许当初的投资,还有些保守了。
封港后的497年2月,科茨察赫就接到了来自法兰克福的亲戚们因为欣喜若狂而词句有些颠三倒四的几封来信。
这些来信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们发财了!”
而这种欣喜若狂在罗马的表现,就是当亚历山大让人把一辆满载几个装满佛罗伦的大桶的马车赶紧梵蒂冈的广场时,知道那辆马车里都装了什么东西的人们,眼睛都不禁泛起了光芒。
4000佛洛林,这是亚历山大许诺分别给教廷和亚历山大六世的分红。
看到这笔钱的时候,教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么快就得到了一笔即便是对他来说也绝不是笔小数的回报。
而一向到这也许只是亚历山大之前说的整个利润一成的回报,教皇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当初答应的有点过于爽快了。
难道,一个月的时间,那个交易所赚了整整7万佛洛林?!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恰好刚刚看过梵蒂冈一年的财政记录。
教皇很清楚的记得,497年教廷的所有支出后的结余,是38万3000佛洛林。
这看上去似乎是笔庞大得让人眼晕的财富,但是只要稍微想想梵蒂冈在整个基督世界征收的什一税就会知道,这么一笔结余在庞大的教会税收的支撑下,又是多么微不足道。
可现在,只一个月,交易所就向教会缴纳了整整7000弗洛林!
亚历山大还记得教皇看着那些装满金币的大桶的眼神,那是贪婪而又狂热的,那种狂热就如同是在看早已经心仪许久的美人,也像是一个人饥饿了很久之后,终于得到一桌丰盛菜肴之后的样子。
亚历山大那时候甚至相信,如果当时给他一份需要用鲜血签名的魔鬼契约,亚历山大六世也会毫不犹豫的在上面签字画押的。
“宫相,我想您知道我和福格尔家之间的协议,我会帮助他们得到匈牙利的铜矿,不过他们也要向我提供足够一笔足够多的费用支援。”
“你是要用那笔钱供养那些热那亚人,是吗?”
亚历山大瞥了一样科茨察赫,他并不奇怪科茨察赫是怎么知道他和罗维雷家之间的协议的,在罗马就没有秘密可言。
“是的,当初他们曾经同意支持我建立一支军队。”亚历山大点头之后压低声音对科茨察赫说“大人我想您也知道,如果我能拥有一支这样的军队,那对我们大家所有人都是有利的,我可以用这支军队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利益。”
科茨察赫这次没有忙着会带,他盯着河面微微已经下垂的眼角轻抖了抖,然后回头看着亚历山大:“伯爵,我听说你在尼德兰准备开辟一个新的港口是吗?”
“对,叫鹿特丹,”亚历山大并不否认“当然这些还有些太早,您知道格罗格宁虽然已经在那里开始做准备,但是要想要真正建成一座港口,也许需要的时间是我们难以想象的那么长。”
科茨察赫默默望着亚历山大,似是在琢磨他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随后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问:“有个问题我必须要知道,如果菲利普对你建立这个港口表示反对,你会不会向他诉诸武力?”
亚历山大的目光闪动,他知道为什么科茨察赫今天看上去似乎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尼德兰执政已经发现了您在这其中起的作用了吗?”
“这不需要刻意去发现,”科茨察赫有点恼火的说“我在法兰克福的那些亲戚已经差不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发了大财,这个时候只要想想究竟有谁能在这种时候这么走运,就不难猜出这里面的关系。”
对宫相的说法,亚历山大不能不表示承认,他这时候已经猜到,大概随着法兰克福那边的交易,或许漂亮的菲利普甚至是维也纳宫廷,都已经察觉到了科茨察赫家在这场大生意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宫相,鹿特丹是在尼德兰南方,”亚历山大小心的说“与其说那里离阿姆斯特丹很近,不如说如果继续向南那里离法国并不远,而我有理由担心法国人会对那里造成威胁,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也许会让我的军队进入尼德兰的南部,以防御法国人的入侵。”
科茨察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很清楚亚历山大所谓的防范法国人的入侵实际上纯粹是个托词,但是这对他来说显然已经足够了。
他不能让在维也纳的皇帝认为自己正与和他儿子为敌的人合作做生意,但是如果是和与法国人敌对朋友合作,就是完全两回事了。
“我想我真应该为能认识你喝一杯,”宫相举起了酒杯,尽管这种喝起来味道古怪的酒有些不太合他口味,但是他还是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喝起来味道怪怪的。”
“一种蒸馏过的甜酒,”亚历山大也把酒一口喝光“不过宫相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它是怎么酿出来的。”
听了亚历山大的话,科茨察赫哈哈大笑。
亚历山大回到马力诺宫时,有点意外的看到康斯坦丁正在等着他,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康斯坦丁似乎就被老罗维雷打发出了罗马,在这之后的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虽然有几次拜访罗维雷家,压力山大都一直没有见过这位大舅子。
康斯坦丁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以至和亚历山大见面时,他那冷淡的态度让与他一起来的一个同伴似乎感到有些诧异。
而亚历山大很快就知道,这个穿着件当下颇为流行的两截袍的男人,就是他未来的热那亚军队指挥官。
亚历山大·德·斯科拉第,一个和亚历山大同名的军人。
“他是最好的士兵,”康斯坦丁似乎并不吝啬赞美这个人“之前他曾经参加过两次与威尼斯人的战争,一开始他还只是个盾戟队长,不过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是大队长了,到了后来他成了热那亚最好的步兵团队长。”
亚历山大有点诧异的看向这个人,他知道康斯坦丁所说两次与威尼斯战争指的应该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不过让他注意的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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