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看着对面在随从帮助下收拾装备的阿方索,向后摆摆手,然后才想起乌利乌这时候应该正在海上。
用顺手的摩尔人不在身边,这让亚历山大觉得有点别扭。
一个剑柄从旁边递过来,亚历山大回头看到了拿着剑身的箬莎,他向后面的保罗布萨科望去,看到卫队长向他无奈的耸耸肩,亚历山大就笑了笑。
箬莎显然是个很合格的妹妹,这从她到了罗马之后就竭尽全力帮助亚历山大就可以看出来。
看着她亲自为哥哥收拾衣服,检查武器的样子,很多人心里不禁暗暗琢磨,如果这次贡布雷能不因为这趟愚蠢的旅行倒霉,或许以后可以通过结交他的妹妹和这位正在崛起的新贵交好一下。
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和箬莎科森察兄妹很富有,这几乎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更关键的是这对兄妹显然有着能让其他人也富有起来的办法,而这才是让很多人更关注的原因。
“如果你这次能平安无事躲过去,我一定逼着你让我生个孩子,”箬莎在帮亚历山大接下披风时在他身后咬牙切齿的说“这样哪天你蠢死的时候还有个孩子和我作伴。”
“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
亚历山大略微回头向后笑了声,随即拔出剑来大步走向似乎想要说几句豪言壮语的比利谢利公爵。
接着狠狠一剑向着阿方索的头上砍去!
阿方索一愣,大感意外!
难道不应该是先把为什么决斗向人们公布吗?
难道不是应该大声吟诵对自己倾慕的美人的赞美诗篇吗?
难道战斗之前相互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可为了维护属于自己的权利不得不冒犯表示遗憾吗?
骑士精神呢,贵族风度呢?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上来就动手?!
阿方索一边奋力抵抗,一边试图抽空说两句话,可亚历山大显然并没有他这种兴趣。
一剑接着一剑,每一次的劈砍戳刺都是奔着眼前这位比利谢利公爵的要害,当他的剑锋从阿方索的肩头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时,阿方索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喊着:“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在和谁决斗,我是比利谢利公爵,是你的领主!”
“而我是蒙蒂纳伯爵!”
亚历山大趁着阿方索惊慌的时候用力向上一挑他的剑身,趁着阿方索身子没有站稳,他戴着手套的左拳猛击在阿方索的下巴上。
阿方索的头向上扬起,他看到了大教堂顶上的一排小天使,那些小天使正扑打着肉肉的翅膀,似乎随时都会向他飞来似的。
他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惊叫声,那是夏桑因为惊恐发出的喊声,不过也只是这一声而已,因为接下来他的下巴又挨了狠狠一下,而且这次不但更疼,甚至阿方索还听到了“嘎巴”的脆裂声音。
这应该是被剑柄砸的,阿方索看到了从他眼前晃过的还带着血渍的剑把配重头的影子。
公爵的身子向后摔出去,他觉得对面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恰好听到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喊:“住手伯爵,陛下要见你!”
阿方索很想站起来揪着那个报信的家伙衣领大声问他:为什么才来!难道非要让我挨完这顿打才开口?
可他已经没了这个力气,倒在地上的阿方索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血水。
在夏桑惊慌的不住大叫中,阿方索不住的咳嗽,在把一颗断裂的牙齿吐出来之后,俩眼一翻,昏了过去。
夏桑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她站起来不顾一切的试图扑向亚历山大,却被旁边的人拦住。
“把他抓起来!他谋杀了比利谢利公爵!”夏桑对身边的人不住喊着,当看到没有人回应时,就大声喊起来“来人,来人!”
阿方索的侍从们这时候已经挤到公爵旁边,他们手忙脚乱为公爵查看伤势,听到夏桑的叫喊有几个人站起来伸手去摸武器,可立刻,随着一阵兵器出鞘声,以保罗布萨科为首的猎卫兵已经纷纷拔出马刀,有些干脆拔出了火枪,一时间刀枪耀眼,齐齐对准了阿方索的侍从们。
亚历山大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了猎卫兵稍后的地方。
他记得这位公爵手下还是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人物的,这些人甚至曾经袭击过凯撒,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为了安全还是小心些为好。
“把他抓起来,他试图谋杀公爵!”夏桑依旧喊着,她并不畏惧眼前这些士兵,她听说过他们大多是阿格里人,也就是说他们是那不勒斯人,她不相信这些泥腿子敢把武器对着她这个前那不勒斯国王的女儿。
“这是场荣誉之战,”人群中忽然有人喊起来“没有谋杀,只有决斗!”
“没有谋杀,只有决斗!”
“对,是公平的决斗!”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起来,他们当中大多是年轻人,还有些是年轻女人,而有意思的是,即便他们这么喊,他们身边的那些年长者也并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只默默的观望。
夏桑愕然的看着四周,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突然支持起了这个贡布雷,他难道不就是个来自西西里的私生子,然后仗着他的舅舅侥幸得到块微不足道的领地的小贵族吗?
即便他现在是蒙蒂纳伯爵又怎么样,人们为什么要支持他?
“这是场公平决斗。”乔安娜走了过来,她看了看已经被随从们扶起来包扎伤口的阿方索,用稍带警示的眼神看着夏桑“我们大家都看到了,所以不要因为愤怒而蒙蔽了眼睛。”
夏桑愕然的看着乔安娜,虽然知道乔安娜和亚历山大关系匪浅,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乔安娜会公开支持敌人,而不是自己的家人。
“把阿方索送回去吧,他需要休息和治疗,”乔安娜身子微微向前压低声音说“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里没有人支持你,为了我们家族的荣誉,尽量冷静下来吧。”
夏桑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从不被认为是波吉亚家的人,可现在她更惊讶的发现,罗马人居然宁可支持这个贡布雷也不愿意支持她。
不过让夏桑最担心的是亚历山大六世的态度,她不知道教皇要见亚历山大干什么,可看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要立刻惩罚他。
这就让夏桑感到更加不安。
教皇派来的是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侍从,这让亚历山大不由看看卡德隆,他多少开始有点怀疑老丈人的某些取向了。
进了罗马之后,诺梅洛就不见了踪影,亚历山大知道他应该是去见教皇了,所以当在教皇房间外看到早就等着的秘书时,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看着走进房间的亚历山大,教皇略弯的脊背向上挺了挺。
“卢克雷奇娅怎么样,”教皇冷冷的看着亚历山大问着,见亚历山大要开口,他又摆了摆手“不,不用告诉我了,你肯定会说她现在很幸福也很快乐,然后你就会向我不住的说她怀孕的事情,这样你就可以打动我了,是吗?”
亚历山大默默看着教皇,他其实很奇怪像亚历山大六世这样的人究竟把亲情当成什么。
“卢克雷奇娅现在的确很好,”亚历山大轻声说“不过凯撒却未必那么好了。”
亚历山大的话让原本还算平静的教皇脸上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略显肥硕的脑门向上一纵,出现了一道深痕。
“你要什么?”教皇冷冷的问“不要想提出非份的条件,你应该明白即便我现在答应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亚历山大有点诧异的看着教皇,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老丈人居然就这么毫不掩饰的告诉他自己会反悔。
“别这么看着我,你自己很清楚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亚历山大六世不耐烦的说“说吧你究竟怎么样才肯释放凯撒,还有你把他送到哪去了,我不相信你会那么放心的把他留在里窝那,可也不会是比萨,你没那么傻。”
亚历山大暗暗心惊,他不得不承认面对亚历山大六世这种老狐狸实在是个巨大的考验,这种人不论是在任何时代,都是那种懂得揣测,更懂得如何利用人心的好手。
继续和这个老狐狸兜圈子吗?
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被亚历山大扔到了一边,还是直接些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陛下,我想您已经知道我之前提出的那些条件了,现在我希望您能就里窝那之战发一个声明,宣布这件事纯粹只是凯撒手下的那些佣兵擅自行动的结果,我与凯撒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敌意。”
“哦,还有什么?我听说你要我为你的损失予以赔偿,我还听说你因为这个死了个很得力的手下?”
亚历山大唇角不易察觉的颤动了下,他先是暗中捏紧拳头然后才缓缓放开。
“陛下,这笔赔偿必须由凯撒支付,至少要由他的名义支付,这是他为自己不能约束军队应该付出的代价。”
亚历山大六世眯起了眼睛,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会如此执着与凯撒作对。
再仔细回忆一下,教皇甚至发现,似乎从一开始这种莫名的敌意就已经横在两个人之间了。
“你知道这对凯撒意味着什么吗?”教皇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不了解凯撒,你是在和他结下解不开的仇恨,即便你将来也许会成为卢克雷齐娅的丈夫,可你和凯撒今天的这个私人恩怨也不可能解开了。”
亚历山大只是默默点头,他当然清楚教皇说的这些东西,不过他也更清楚,就如亚历山大六世自己说的,他和凯撒之间恩怨是解不开的。
罗马涅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主人。
“我想你一定还有其他别的事情,否则你不会只为了这个冒险来罗马,”教皇不动声色的说“现在告诉我你真正要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吧。”
亚历山大吁了口气,不惜用凯撒作为人质冒险来罗马的目的,到了这时候才真正可以吐露。
“陛下,我想您已经知道了在比萨和佛罗伦萨发生的事。”
亚历山大第一句话就引起了教皇的注意。
比萨和佛罗伦萨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场让很多人羡慕得快要眼红的财富掠夺,一场似乎真正实现了只要肯弯下腰去就可以捡到一块黄金的奇迹。
“你要说什么?”亚历山大六世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平静些,可他知道他的心正猛烈的跳动起来。
“陛下,我可以让比萨的奇迹在罗马发生,您将成为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之一,而我需要您的帮助。”
第一百零六章 你是谁?()
Hi诺梅洛在亚历山大离开后走进了教皇的房间,在进门前他特意到紧邻的另一扇门前转了一圈,为的是看看里面隐藏的几个士兵是不是还在。
诺梅洛知道教皇是做好摔杯为号准备的,在与教皇房间相连着暗门的房间里,有着随时准备冲进去的刽子手。
看到亚历山大安然无恙的从房间里出来,诺梅洛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如果没有把握,除非是真的疯了,否则亚历山大完全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
他只是很好奇亚历山大究竟是怎么说服教皇的。
诺梅洛很清楚亚历山大六世的为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了解亚历山大六世的,诺梅洛是少数的几个人之一,在这方面甚至连波吉亚家几个子女也不如他。
所以他知道亚历山大一定是给出了让教皇无法拒绝的条件。
看到走进来的秘书,亚历山大六世似乎早知道他会来似的招招手,他的确需要有人帮他出出主意,或者说是帮他为已经决定的事情最终下个决心。
“那个贡布雷说能让罗马也像比萨那样,”教皇绕着椅子来回走动着,他知道诺梅洛一定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要诺梅洛表示反对,而是向他说明这个建议有没有可能“他提出了由梵蒂冈出面担保信用的条件,你是去过比萨的,你认为这么做有可能吗?”
诺梅洛沉吟着抚摸着胡须,他知道必须谨慎的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这不但关系到教皇在这件事上的决定,也关系到凯撒能否尽早获得自由。
“陛下,我见过比萨的情景,如果一定要说我只能用疯狂形容,”诺梅洛尽量公正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似乎所有人都可以发财,那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情景,因为哪怕是最小的商贩,只要愿意跑上一趟路路,让自己多吃点苦就可以获得很高的回报,这种事我的确从没见过,甚至即便是一些最兴旺的商会也和这种繁荣比不了,所以这反而让我觉得有些没有把握了,您知道比萨毕竟只是个小地方,可那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很让人惊讶,如果真的由教廷出面担保信用,那么会发生些什么,我甚至不敢想象。”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责备诺梅洛后来似乎显得胆怯的看法,他知道秘书说的是实情,一个小小的比萨就能让那么多人疯狂,如果换成是罗马呢?
“贡布雷有点太小心谨慎了,不过这并不怪他,如果是我也不会轻易冒险,”教皇忽然说了句好像和刚才的问题没什么关系的话,看到秘书略显疑惑,他轻轻笑了笑“实际上即便不用凯撒做人质,他也是安全的,因为如今在罗马有很多人不希望他死。”
诺梅洛心中一怔,他知道这所谓的很多人里应该不包括教皇本人,如果允许也许教皇会在见到亚历山大的下一刻就命令人把他砍翻在地。
那么究竟都有谁不想看到那个贡布雷死呢?
诺梅洛很快就想到了刚刚听说的在大教堂外发生的事情。
他可以肯定教皇应该是还没听说这件事的,所以这也让他不禁对教皇的准确判断感到敬佩。
“是的陛下,现在很多人眼里贡布雷就是财富的创造者,有些人与马力诺宫的关系已经显得很亲密,而那个科森察伯爵小姐就是他在罗马的代表。”
“是呀,那位科森察小姐,”教皇有点感慨的摇摇头“你知道吗诺梅洛,如果再年轻20岁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那位伯爵小姐了,或者说如果她不是贡布雷的妹妹,我如今也会去追求她。”
听着教皇对那位美人的赞美,诺梅洛恰到好处的跟着露出了个笑容,然后他望着亚历山大六世,等着教皇继续说下去。
“对贡布雷的建议我需要仔细考虑,必须承认他的建议很诱人,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必须谨慎,我知道他对比萨有野心,或许他希望由卢克雷齐娅的孩子继承比萨,这个听上去倒也不错,不过我觉得这好像还不能满足他。”
诺梅洛没说话,他清楚波吉亚一家人的野心,或者说是继承了乔瓦尼野心的凯撒抱着的更大的野心。
“凯撒希望自己成为罗马涅公爵,”亚历山大六世对自己的秘书直言不讳“我知道这有些困难,不过我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帮他成功,所以那个贡布雷就是他如今最大的障碍。”
诺梅洛轻轻张嘴,他倒是没想到教皇会如此“看重”亚历山大,居然把他视为自己儿子的大敌。
“帮我尽快找到凯撒,我觉得贡布雷应该是他把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教皇神色阴沉下来“那些人都太天真了,以为我会因为顾忌他们而不会把贡布雷怎么样,我会让他们知道我要怎么做的。”
诺梅洛略感诧异的看着教皇,在他记忆中很少见到亚历山大六世的情绪如此激动。
甚至有那么一会他有种奇怪错觉,似乎教皇是因为担心什么才对亚历山大有那么强烈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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