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不久前刚从法国人手里收复的城市,有一大群刚刚结束逃亡,有些甚至是一穷二白的贵族,还有就是那是个因为之前的战乱,几乎被彻底打破了虽有规则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才真正适合自己这样的人,亚历山大琢磨着。
而其中最关键的,那里还有个不但有着异常庞大的野心,更因为阴错阳差,从一开始就和他关系微妙的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
该怎么办?亚历山大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得离开西西里。”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他看到了奥斯本脸上难掩的失望,不过他没打算安慰裁缝。
不论做什么总是要有挫折或是失败,有些人面对逆境退缩了,对这样的人,亚历山大不会向他伸出手,因为退缩是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人即便将来在其他方面有所成就,可再面对苦难时,往往还会选择退缩,如此往复,直到泯然众人。
奥斯本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看不出来,不过亚历山大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他能依旧和自己站在一起,那么亚历山大也依旧会继续带着他走下去。
否则,裁缝的路也就止于这座西西里岛了。
“你是要去找莫洛迪伯爵吗?”奥斯本垂头丧气的问,他觉得自己真是做了笔赔本买卖“也许我该去找阿方索,如果新的主教大人愿意原谅我,我可以继续给他当裁缝。”
亚历山大无言的看着奥斯本,他的样子让裁缝先是脸上通红,然后终于忍耐不住的一把扯掉挂在脖子上的皮尺。
“好吧,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认了,加缪里我认了,阿方索我也认了,只要别让我再象个小丑似的给他们去想尽办法讨好他们就行,“说完,奥斯本无奈的接了句”你知道那样没用的。”
亚历山大笑了起来,他看出奥斯本这么故意做作只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的辛苦,不过虽然裁缝耍了些小手腕,可很显然他已经下了很重的赌注。
这个赌注,就在亚历山大身上。
“继续找克立安,”亚历山大吩咐着,迄今为止真正参与到他身边事情来的只有一个奥斯本,不论是波鸿还是宫相夫人,他们更多的只是与他的合作,但是亚历山大并不小看奥斯本,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如今看上去郁郁不得志的裁缝,在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个人是所有事情的关键,只要找到他一切就好办了。”
“找不到也没关系,”奥斯本嘟囔了一句,露出个狡猾的笑容“我们只要一直找,司铎大人就会为这个人头疼的。”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知道奥斯本的意思。
对阿方索来说,克立安无疑是他的弱点,只要紧紧抓住这个,阿方索就始终会感觉是被死死盯着,而不敢轻举妄动。
房门轻轻响了,索菲娅出现在门口,她穿着身旅行装,挽着个很大的包袱,一看就象要出远门。
“我们要离开西西里了索菲娅,”亚历山大伸手抚摸了下索菲娅的头顶“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我答应你到那时候,会有一顶冠冕和你相配,人们会称赞你的名声赞美你的美貌,因为你是我的索菲娅。”
第五十三章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雪白的沙滩,碧蓝的天空,如祖母绿般清澈见底的海水,这一切组成了一片令人陶醉的美景。
走在沙滩上,每一步都陷进柔软又微带粗粝的沙子里,皮肤被细沙磨得微微发痒,好看的脚趾就会不由自主的动上一动。
索菲娅抬起头无声的向亚历山大笑了,她身上的旅行装看上去有些繁琐,和之前经常穿的吉普赛人的衣服不太一样,不过这时候她是提着裙摆,光着脚在沙子上走着的。
亚历山大摸摸索菲娅的头顶,女孩柔顺乌密的长发抚摸起来很顺滑,梳起来的发髻让她的个子看上去也要比同龄人高一些似的。
“索菲娅,我们要去大海的对面,”亚历山大抬手指着远处的海上,那里碧波起伏,片片云帆,看到索菲娅张开两臂做了很大的动作,亚历山大笑了起来“没错,那里有很多城市,就和你以前见过的那些城市一样,而且那里要比西西里大得多,人也多的多。”
亚历山大说着停下脚步,也学着索菲娅张开双臂,好像要抱揽他说的这些东西似的大声说:“那里很大很大啊,不止有那不勒斯,还有威尼斯,米兰,热那亚,博洛尼亚,”说到这他停下来转头看看听他说话的索菲娅“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佛罗伦萨,你知道吗,我们总有一天要去佛罗伦萨。”
索菲娅点点头,她好像明白亚历山大这时的决心,所以点头时候也很用力,以至她那和同龄人截然迥异的身段也跟着波澜起伏般的荡漾起来。
“索菲娅,这个世界真的很大,”亚历山大揽着索菲娅的肩膀,带着她继续在沙滩上走着“还有那些地方正发生的那些事也特别新鲜,到时候我们就能看到很多从没见过的东西,听到很多从没听说过的奇谈怪论。说不定你还会为其中某些东西着迷呢。”
听亚历山大这么说,索菲娅就停下来,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拍拍亚历山大的胸口,她的眼睛里透着某种认真,似乎是在严肃的反驳什么。
亚历山大想了想就明白过来,这段时间和索菲娅相处,他已经差不多慢慢了解了些她的一些眼神,现在看着她略显不快的样子,亚历山大知道她的确是在反驳自己。
“没错,我们都不会被其他东西迷住,我们可是患难与共的。“亚历山大哈哈笑着,他知道对索菲娅来说,从离开部落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和他联系了起来,所以她总是敏感的观察着他,似乎总是怕他的注意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索菲娅露出了微笑,显然亚历山大的话让她很满意,然后她这才向着远处海面上那些驶过的船只看去:“啊?”
“对,我们要坐那些船,”看到索菲娅露出苦像,亚历山大略一寻思有点好奇的问“索菲娅,你不会是晕船吧,那你们之前是怎么来西西里的?”
索菲娅脸上依旧苦兮兮的,她用力揪揪旅行装的袖带,然后想起这衣服虽然没有她的那些好看,却是很贵的,就又小心的整理了下,她开始比划起来,时而做出难过呕吐的样子,时而又好像瘫软无力昏昏欲睡,看着她脸上丰富的表情,亚历山大就也跟着发出“哎呦”“糟糕”“太可怕了”这些带着哄逗的感叹。
“我们还是要坐船啊,”直到索菲娅诉苦般的‘说完’,亚历山大才无奈的摇着头对女孩说“我们要去很多地方的,当然之后更多的地方要靠走路,还有除了我说的这些地方,也许我们以后会走的更远些,你知道吗索菲娅,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大,甚至比现在人们认为的还要大得多,特别是在那边……”亚历山大的手沿着海滩向西指去,那里是更大的一片广袤海面“就在那边,要比那不勒斯远得多,也许要上百倍的那么远的地方,有一片更大的海洋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那些地方都是要坐很久的船才能到的。”
索菲娅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虽然她是个到处流浪的吉普赛人,却很难想想亚历山大的这些话,对她来说,从其他地方坐船来到西西里的旅行已经如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虽然在部落里的时候,一些老人会说在南方还有着更大片的土地和众多城市,但是却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在西方还要更大的海洋和世界。
那会是什么样子?
天生的好奇和流浪的习性让索菲娅的目光不由顺着亚历山大的手指向西方看去,但她看到的只是大片大片的碧蓝海水。
然后她就困惑的摇摇头。
“在这是看不到的,“亚历山大宠溺的又拍拍索菲娅的头顶”甚至就是在比卡斯蒂利亚更靠西边的海岸上也看不到,那是要坐船走几个月才能到的地方。“看到索菲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亚历山大笑了笑”那些地方要比西西里大得多,甚至比整个欧洲都大的多,和那里相比,欧洲就像个小不点。“
亚历山大说着却又微微摇头,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比喻其实并不恰当。
也许在个头上欧洲的确和那片新世界比不了,但是不论是艺术文明,还是已经逐渐到来的那个让人澎湃的时代,都不是如今依旧朦胧在一片原始面纱下的新世界能比的。
这个时代的地中海,大概已经是走在整个世界前面了吧,亚历山大心中略微感叹着,同时更多的好奇也在心底酝酿。
为什么是这个时代?
为什么是这里?
为什么在经历了千年黑暗时代之后,会是在这远离东方的地中海畔突然出现了一道令人炫目的光亮?
亚历山大想起那些关于这个时代的多得堪称汗牛充栋的无数书籍,在那些论著中,人们总是在不停的问着同一个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代的意大利。
尽管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出现各种希望打破桎梏的呼声,在近百年前还出现过为了获得更多在宗教上的自由而发动的胡斯战争,但是真正让这个声音迸发出令人惊叹的巨大威力的,却是一场以人文主义为武器,以复兴古希腊的艺术为旗帜的,不流血的革命。
但是这场“战争”所带来的影响是那么巨大而有深远,以至即便是身处远离这个时代的后世,每当人们要谱写人类文明的史书时,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到十五世纪末期这个令人心潮澎湃的时代。
“索菲娅你知道吗,咱们其实很幸运,”亚历山大望着远处的海面说“我是说我们活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而不是其他什么时候和地方,这能让我们看到很多东西呢。”
索菲娅随着亚历山大的目光向远处看,但却什么都没见到,于是她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着亚历山大。
“在这里是看不到的,”亚历山大无奈的笑笑,也许因为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这座对他来说有着特别意义的岛,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但是他接着就又张开两臂“不过很快就能见到了,甚至可能比我们想要看到的还多。”
一瞬间,亚历山大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
波提切利,拉斐尔,多纳泰罗,这些或技巧才华横溢或思想天马行空的艺术巨匠,还有继承他们伟大艺术遗产,却浪荡不羁的提香和卡拉瓦乔。
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和无数流传后世的伟大艺术杰作结合起来,甚至就是在亚历山大看来多少和传言不同的米开朗基罗的名字,也即将闪现出非凡的光彩。
这是因为亚历山大知道,在他的赞助下,终于摆脱了窘迫的米开朗基罗将和他一起离开西西里。
如果历史没有发生什么偏差,那么这个现在看上去似乎并不出众的年轻人,会前往罗马,在那里他会找到让他展现非凡才华的机会,进而从此走上那充满璀璨耀眼的大师之路。
而最让亚历山大憧憬的,自然是希望能见到达芬奇。
如果说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人可以冠以大师的称号,而天才却只能有一个,那么这顶桂冠无疑只能戴在莱昂纳多·达芬奇的头上!
也许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一个不但惊才绝艳,甚至会让他同时代的人彻底绝望的人。
那么在这个时代,莱昂纳多·达芬奇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
艺术家,数学家,建筑大师和发明天才,这其中任何一个头衔都足以令人自傲,但莱昂纳多·达芬奇却贪心的把这所有头衔纳入了自己的怀里。
“索菲娅,我们会见到很多人,”亚历山大拉着索菲娅在沙滩上慢慢走着,他的目光已经越过眼前的海峡投向对岸那座刚刚经历过战火,却依旧蕴藏着巨大力量的城市,那座城市叫那不勒斯“如果你愿意,也许会和一些你想象不到的人见面呢,那可是些了不起的人,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就和这海滩上的沙子似的不起眼。”
索菲娅歪歪头,好像在琢磨亚历山大这话的意思,然后她就把小脑袋一正,露出很严肃的样子用力扯扯亚历山大的衣袖,然后把他向前一推。
亚历山大有点奇怪,然后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哈哈!”亚历山大大笑起来,他转身抱起索菲娅转了个圈“没错索菲娅,我们不是沙子,我们是我们自己。那些大师也许了不起,可我们不用仰望他们,也许我们能做的事比他们更了不起呢。”
索菲娅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其实并不知道亚历山大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未来,可看到亚历山大笑了,她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一个身穿仆役装的黑人青年从远处走来,看到正在说笑的主人,乌利乌就远远站住鞠躬行礼。
亚历山大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摩尔青年,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在这个摩尔青年面前他倒象个不懂规矩的土包子。
想想自从这个黑人小伙子成了他的仆人之后,家里开始建立起来的种种规矩,亚历山大就有种好像被上了锁链的滑稽感觉。
一个会相伴一生的女孩,一个因为爱情选择向他效忠的仆人,还有一个灯塔守护者的头衔。
这就是迄今为止,亚历山大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收获的成果。
“尊敬的主人,船已经准备好了,”乌利乌规矩的行礼,规矩的禀报,那种严肃的样子让任何人见了都不得不收敛起嬉戏,认真的听着他的话“奥斯本老爷正在码头上等您。”
亚历山大点点头,该走了。
再见,西西里。希望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你。
亚历山大这么低声自语,然后他揽着索菲娅向不远处的码头走去。
蓝天白云,碧波万顷,亚历山大站在船上看着渐渐远去的海岸,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激愤!
自己是真的愿意离开西西里吗!
难道不是因为贵族议团的逼迫而不得不离开!
就差一点,只要抓住克立安,就可以借机入罪阿方索!
然后即便不能单独与贵族议团分庭抗礼,也可以成为西西里重要人物中的一个。
权力的美酒已经摆上桌面,但自己却不得不被迫离开!
西西里,这个有着美丽传说的地方,自己一定要回来!
因为这里是一切开始的源头!
第一章 海上惊变()
西西里绵延崎岖的海岸已经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下,那座美丽的岛屿这时已经与南方渐渐变得暗下来的天色混在一起,变成一条隐在翠兰与昏红之下的细线。
海上起风了,真正冷风卷起逐渐增大的海浪拍打船帮,硕大的克拉克海船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响摇摆起来。
亚历山大站在甲板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条船,虽然他就是从海上来到这个时代的,但却还没有机会真正见过代表着这个时代航海巅峰之作的这种巨大的海上霸王,看着如帐篷般支起的船艏横帆和那面张扬鼓胀的三角尾帆,亚历山大不由对这个时代人们的高超技艺心怀赞叹,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如蜈蚣长腿般从船舷两边伸出来的众多滑桨在阵阵哨子声的指挥下整齐划一的前后摆动,在海面上砸出片片浪花时,感觉着船身随着海浪的起伏向前跃进,亚历山大心中不禁升起股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在这一刻即便是喜怒无常的海洋也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了。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黑亮精神,现在却变得有些枯黄别扭的一张脸。
乌利乌晕船了。
很显然,这个自认是最懂规矩,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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