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交谈在整个比萨到处都是,无孔不入的掮客们紧紧盯着那那些到处碰壁的外来商人们。
同时他们也紧盯着自贸区联盟里的商人,每当看到个似乎混得不错的家伙时,他们就会赶紧凑上去很亲热的打着招呼:“嘿,伙计,我这有个正急着出手一批生橄榄油的家伙,他是从科西嘉来的,你知道现在他们还没加入我们的自贸区,所以他现在正在码头上发愁交完船税之后手头就不太宽裕了,怎么样有兴趣吗……”
比萨人疯了,他们知道在那不勒斯和热那亚还有塔兰托和巴勒莫这些地方也正上演着如比萨近似的一幕,这让比萨人就更加疯狂,因为他们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开始,而那些更大的港口码头却在之前已经这么做了。
巨大的利益在推动着每个人,掮客们已经不只是满足于上街招揽顾客,一个脑子灵活的家伙在货场附近租了间小房子,然后这个人就开始在一块块木板上用削尖的碳笔卖了起来东西。
不过让很多人不明白的是,这个从巴里阿里来的叫马修斯·堤埃戈的商人,卖的只是商品的名字。
他会在木板上把某个商人还远在另一个地方的一批珍贵的胡椒明码标价的写在上面,然后再公开喊价的询问谁需要这批货,在交易经过这个马修斯·堤埃戈的公证确认交易之后,一笔相当于商品十分一或是更小比例的保证金就被存入了马修斯·堤埃戈在比萨商会的名下账户里。
而假设一旦那些交易商品在市场上忽然降价或是涨价,交易双方则需要分别承担各自不等的额差。
这个叫做交易所的东西的出现,让商人们看到了异乎寻常的机会,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即便自己手头没有货物,或是当时没有足够的货款支付,只要先在这里用一小部分钱进行的交易,就有充裕的时间筹集更多的货物和资金。
再也没有比用最少的钱买到更多的商品,和用同一批商品却能更多次的换取金钱让人们感到高兴的了。
这意味着和之前相比,付出同等的投资,却能得到更多的回报。
至于那个马修斯·堤埃戈的信用,人们还是相信他的。
这是因为这个人不但自己同样在比萨商会里存入了一笔不小的抵押金,同时他还得到了由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伯爵,科森察伯爵小姐,还有热那亚的罗维雷家族与比萨公爵与的蒙蒂纳伯爵的联名担保,这就足以让商人们相信,即便这个人逃跑了,他们的钱也不会落空。
马基雅弗利密切的注意着比萨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这段时间来的变化有点让他感到眼花缭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有种感觉,似乎在比萨发生的一切最终可能会对佛罗伦萨发生很大的影响。
另一方面,马基雅弗利也不得不认真考察比萨的市场,因为他需要一份工作。
将近大半个月的滞留让马基雅弗利的口袋已经瘪了不少,除了房租已经提前支付不需要担心,可他却不能不为自己和两个随从的日常开销精打细算。
另外做为佛罗伦萨使者,他还必须维持必要的体面,这就要他不得不为接下来的日子仔细考虑。
马基雅弗利决定去找份工作,而在这之前他必须搞清楚干什么最赚钱。
他考察了掮客这门行当,可很快就发现这与他的身份有很大的冲突。
他很难想象自己将来某天正与蒙蒂纳伯爵或是比萨公爵正在进行严肃的会谈时,却有个之前被他用花言巧语哄骗贱卖了自己货物发现上当的商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然后揪着他的衣领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大声咒骂的情景。
而后他又否决了去商会里当纠纷仲裁人,虽然这份工作倒还体面,可却是很容易得罪人的一个差事,而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有人破坏他的这次使命。
最后马基雅弗利决定当一个的信贷监管人。
这是个原本并不新鲜,可随着自贸区的兴起,忽然变得红火起来的职业。
按照亚历山大“用最少的钱调动最大资源”的说法,在自贸区里的商人们可以通过一种叫做信用贷款的方式,即便当时没有足够的资金,可只要能提供相应的抵押保证,就可以在其他地方凭着一纸信用证书就可以得到大宗货物的交易权。
这意味着也许两个相互需要对方商品的商人,只要签署一份信用证明,就可以迅速把自己急需的货物带走,而后其中一方只需按照之前签订的协议支付的商品之间的差额就完事了。
这种措施好处无疑就是能让商品的流通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方便迅速得多,甚至因为信用证的出现,很多时候商人们只要携带一张纸而不是大笔的金钱,就可以在整个自贸区联盟内到处跑。
不过和好处相比,虚假的自证是身份却也是这种看似方便手段的大敌。
而马基雅弗利的工作就是审核这些商人的申请资格和监管他们的各种抵押证明。
他需要负责的就是整天坐在办公桌后面审核一份又一份商人们提交的各种申请是不是合格。
而另外一些同样做这份工作的人则要辛苦的多,因为如果申请的信用证涉及大宗货物,他们就要负责跟随商品一起到那些商人指定的城市,然后从那不勒斯,热那亚,或者是塔兰托这些地方的银行中换取相应的证书回执。
与马基雅弗利虽然枯燥却安稳的工作比起来,那些人就很辛苦甚至有些危险了。
因为虽然自始至终这些人只是拿到一份回执,但是某种程度说这种回执已经和相同价值的弗洛林或是杜卡特了。
所以这个信用证的推行因为种种原因显得多少有些艰难,至少亚历山大并不想贸然在自贸区之外冒险尝试。
马基雅弗利工作的很认真,他有种感觉,今天在比萨的经历对他以后也许会有用。
所以他很一边工作一边很仔细的记录下看到听到的一切,同时他也对比萨发生的变化感到暗暗吃惊。
马基雅弗利不知道这些变化对自己的佛罗伦萨究竟是好是坏,特别是当他听说比萨的犹太人居然公开提出想要为那个自贸区商会剔提供一笔不小的款子后,他觉得有必要见一见亚历山大。
马基雅弗利并非是个很固执的基督徒,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对犹太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却并不过于激烈,尽管也很鄙视那些用放高利贷抢夺财富的家伙,不过他原本也不想太多事。
只是一想到他那位有着精神洁癖领袖,马基雅弗利不得不决定提醒亚历山大。
在公爵宫,马基雅弗利见到了亚历山大,随意的坐在椅子里的年轻伯爵让佛罗伦萨人感觉他才是这座宫殿的真正主人。
“大人,您真的决定接受那些犹太银行家的钱吗?”马基雅弗利谨慎的问“请允许我提醒您,比萨的繁荣依旧是来自佛罗伦萨的,我们的城市是比萨最大的财富来源,这也是我为什么奉命来这里的原因,我们大家相互需要。”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承认马基雅弗利说的不错,比萨的繁荣的确是来自佛罗伦萨,甚至他也已经做好打算,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佛罗伦萨都将是比萨输出低廉商品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所以请原谅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接受犹太人的钱呢,”马基雅弗利有些不解的问,同时他心里却又暗暗欣喜,至少这次谈话让他知道这位伯爵对佛罗伦萨还是重视的,这个消息让他之前因为一无所获的沮丧一扫而光,他的声调也不由变得轻快了许多“大人,您知道我的领袖是位虔诚的基督徒,他憎恨一切不符合教义的东西,憎恨使人堕落的奢靡和荒淫,更憎恨那些为了金钱与魔鬼交易举动……”
说到这,马基雅弗利略显不安的看了眼亚历山大,他有些担心亚历山大会因为他这些话勃然大怒,可是想想如果那位领袖知道了进入佛罗伦萨的货物当中,渗透着属于犹太人的金钱味道而可能做出的激烈举动,他就又不得不冒险提醒这位伯爵。
“萨伏那洛拉,”亚历山大轻声说,随即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的领袖是个很高洁的人,一个把崇高理想视为人生目标的人,一个……”说到亚历山大露出个略显奇怪的微笑“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对此我是很钦佩的。”
马基雅弗利鞠躬行礼表示感谢,只是他目光中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少许的诧异。
对这位伯爵,他自认多少是已经有些了解的,除了由于在战争中博取的名声之外,如果喜爱金钱和美女不算什么缺点,这位伯爵称得上是位不错的贵族。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点缺点,证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可现在这位伯爵对佛罗伦萨执政官却有着如此高的评价,这让马基雅弗利颇为意外。
“大人,您真是谬赞了,我代替我的执政官表示感谢,没想到您才是真正了解……”
“但是!”
佛罗伦萨人的谦让被突然打断了,同时马基雅弗利的心随着这突然提高的声调猛的一跳!
“我想知道,你的执政官如何衡量所谓的虔诚,如何知道他的理想就是崇高而别人就是卑劣,最重要的我想知道他是怎么界定哪个是低俗那个是高尚。”
亚历山大冷冷的看着马基雅弗利,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丝奇怪的微笑,不过这时候佛罗伦萨人从中看到的是嘲讽和不屑。
“一块面包他难道能吃出是基督徒或是犹太人的味道?还是一杯葡萄酒他能尝出酿酒人是不是虔诚的信徒?”亚历山大当先向着门外走去,任由佛罗伦萨人紧皱双眉跟在身后“佛罗伦萨的人民需要面包和葡萄酒,而我需要佛洛林和杜卡特,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的那位执政官认为我使用犹太人的钱有辱他高洁的名声,那么可以宣布,”说到这亚历山大转过身看着马基雅弗利“从今天开始比萨将禁止向佛罗伦萨输入任何商品,直到你们自己主动请求为止。”
霎时,马基雅弗利满脸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亚历山大,他想不到亚历山大怎么会做出这么个对双方都没有一点好处的决定,难道不是刚刚亚历山大还亲口承认比萨的繁荣需要佛罗伦萨的支持吗?
看着马基雅弗利愕然不解的样子,亚历山大又露出了微笑。
“外交官,我知道你刚刚找了份工作,”亚历山大低声说“既然这样你就应该能发现,我的商会能得到的是最便宜的商品,这就是说我即便没有佛罗伦萨,担负再高些的费用我也可以把货物卖到帕尔马或是德墨纳那些地方依然能赚到很大的利润。而你呢?你能保证佛罗伦萨人都不买我的东西吗,如果你们的市政厅下令禁止购买,那么还有黑市,我相信商人们是很高兴不用交税就能赚上很大一笔的,到那时候也许他们还会感谢你的那位高尚的执政官呢。”
说着亚历山大不再理会站在原地陷入沉思的马基雅弗利,在乌利乌的跟随下穿过走廊,向着托姆尼奥的主厅走去。
在那里,有一位他已经等了很久的客人。
第八十四章 奥格斯堡来客()
托姆尼奥坐在椅子用手轻轻剥着面前的无花果的壳子,同时眼神时不时的向桌子对面那个闷头吃东西的男人看上一眼,他把果实放进嘴里,微微用力发出嘎巴一声轻响。
看到对方的手似乎停了下然后继续切着盘子里的肉,托姆尼奥的嘴巴开始一下下的动起来。
坐在对面的人依旧低着头,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吃着盘子里的碎肉,他的动作很仔细,似乎怕肉末掉在地上。
咀嚼的时候,他会反复不停的动着嘴巴,好像一定要把肉里的味道都挤压出来才可以。
亚历山大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房间的。
看到那个人坐在椅子里背影时,亚历山大先是站下脚步停了下,然后才继续向前走,来到长桌中央的地方,那里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椅子和摆在桌上的一份午餐。
午餐并不很丰富,除了一杯紫葡葡萄酒还算不错,其他东西都很简单,几块已经提前撕开的鸡肉,一条鱼,一小盘用盐水搀了牛奶的稀释饮料和无花果,还有就是一长条面包。
望着桌上的食物,亚历山大略感诧异的看了眼托姆尼奥,看到托姆尼奥耸了耸肩膀的样子,他又向另一边那个人看了眼。
对方似乎察觉到的眼神,抬起头向亚历山大微微点头致意。
“很荣幸见到您伯爵。”
对方的声音平静中透着稳健,似乎并不因为对面是一位公爵和伯爵而有什么大的波动。
他的那种从容让亚历山大意识到这的确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个人已经见过太多的大人物,而其中一些人,哪怕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也不能小视他们。
亚历山大慢慢坐下来,看着那个人很继续很仔细的吃着自己那份和他一样食物,然后缓缓端起那杯稀稀的牛奶轻轻喝了一口。
味道有些不太好,亚历山大微微皱眉放了下来。
他一直不习惯把牛奶当主食里的汤品,不过这个时代却很流行这种吃饭,所以每当有人看到他喝甜汤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奇怪。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闷,除了见面时候那句问候,那个人始终低头吃饭,而托姆尼奥这时候已经吃完,却因为不方便离席,只能百无聊赖坐在那里反复的用一根削尖了小木签剔着牙。
托姆尼奥其实早就想离开了,桌子对面这个人让他不舒服,不论是他的沉闷还是那种让人看了就觉得吃饭的样子都让他很不高兴,不过只要想想对方的身份,托姆尼奥就舍不得走了,毕竟能和这么个人一起吃饭的机会并不多。
亚历山大同样觉得这个人有点沉闷,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向他施压,这让他觉得有些麻烦了。
还没有开始就准备给我个好看吗?亚历山大心里不快的想。
他当然明白这个人这种态度的意思是想从一开始就掌握主动,不过他觉得对方应该是还没真正明白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否则就不会这么冷静了。
亚历山大微微抬手示意乌利乌过来,在那人稍感好奇的抬头看了眼时,亚历山大低声吩咐乌利乌去准备些自己能吃得惯的东西,对于盘子里那条只是用热水煮熟的鱼,闻着上面明显的腥味他是真的吃不下去。
乌利乌无声的离开,对主人在吃饭上面的习惯他这俩年已经很熟悉,只是乌利乌一直奇怪的搞不懂,为什么主人会对食物的口味会那么执着,桌上那条鱼虽然做的味道普通,可不是也不错了吗?
没过一会,乌利乌端着个很大的盘子走来,在桌子两边两个人的注视下,他们看到了盘子中间摆放的一份食物,
几片切成三角形的面包,中间夹着几片切得很薄的肉片,一层看上去让人颇有食欲的奶酪,还有一片鸡蛋和几条生菜。
看着这古怪的食物,就是桌子对面那个人也不由停下手来奇怪的看着走过身边的摩尔人。
亚历山大没等乌利乌放下盘子,直接伸手拿过上面的三明治,然后在左右两个人的注视下一口咬了下去。
味道还不错,除了调味料略显淡了些,亚历山大向乌利乌微微点头算是对他的肯定,然后他才端起葡萄酒喝了一口用力咽下。
刚才好像咬的大了些,噎到了。
看着亚历山大的样子,托姆尼奥心里有种爽快,虽然他对亚历山大也并不满意,但是对面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的冷漠和傲慢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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