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不会忘了那个人在离开时投向索菲娅的那种眼神,那眼神中的仇恨,甚至让他经常在夜间也不由惊起,然后来到索菲娅的房间外倾听,直到听到女孩均匀的呼吸才放下心来。
没有什么比仇恨能让人变得更加执着或是疯狂的,亚历山大有种预感,那个面具人不会放弃这段仇恨,他一定正在什么地方耐心的等待机会,密切的注视着自己和索菲娅。
亚历山大相信,他一定会为了那个女人报仇的!
雪依旧在下,到处都是白蒙蒙的一片,整个天地似乎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干净洁白的面纱,积雪的反光把夜晚的街道映照得异常明亮,就在街对面一栋房子的阁楼里,一双眼睛正借着这亮光紧盯着马力诺宫的每一扇窗户。
曾经几次,那目光从索菲娅房间紧闭的窗子上掠过,然后又投向其他的地方。
没有戴面具脸上显出的是一副很普通的容貌,这样一个人如果不到最后时刻往往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在这没有旁人的地方,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目光让他的脸显得不再那么平庸,而是有些扭曲。
“在哪,你们都在哪,”那个人嘴里轻轻吐出含糊的自语声,他的眼睛紧盯在每个窗口,似乎要穿透紧闭的窗户看到里面“不要躲起来,让我看到你们。”他不住的低声自语,机警的寻找着每一个可能发现什么的机会。
忽然,他双眼微眯紧紧盯住了一扇窗户。
那扇窗户后面的帷幔原本遮挡的很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已经很深的夜晚帷幔后似乎亮起了灯光,随着人影闪动,帷幔从里面掀起。
就着窗里的灯光,那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随着帷幔再次落下,窗户后的一切都被挡住,但是他知道已经找到了目标。
亚历山大所谓的准备,就是命令乌利乌把留驻在城外的阿格里人重新组织了起来。
自从亚历山大进入罗马城后,乌利乌就带着那些阿格里人在罗马城外扎营住了下来。
即便期间有波西米亚人奉命进城这个忽然掀起的波澜,但是按照亚历山大的命令,阿格里人却始终留在了城外。
对此乌利乌多少是有些怨言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卡罗能跟在主人身边,可自己却只能在城外等着,另外从亚历山大派人送来的信上看,除了叮嘱乌利乌要随时督促加强训练,他似乎无意让阿格里人在短期内进城。
而后更糟糕的消息传来了,亚历山大命令阿格里人做好准备跟随他出发。
而且让乌利乌难以忍受的是,这一次亚历山大依旧没有打算带上他。
摩尔人终于有些慌了。
乌利乌难以想象如果失去了主人的信任会是个什么结果,虽然他并不是签了契约的卖身奴仆,但是摩尔人依旧不敢想象没了主人会是什么样子。
最终他鼓起勇气向亚历山大提出想要跟随他一起旅行,但这个请求却被亚历山大拒绝了。
“你得留在索菲娅身边,她需要有个机灵的人伺候她,当然也是看着她,”亚历山大随口说“而且我觉得你们处的也不错。”
亚历山大的话让乌利乌的小黑脸差点吓成小白脸,他胆战心惊的偷偷看着亚历山大,不知道主人这话是不是在暗示怀疑他在觊觎女主人的美貌。
想起之前自己曾经向亚历山大坦言爱慕前女主人的心思,摩尔人的脸上已经快要没了血色。
“我要你保护索菲娅,”亚历山大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这次纳山会留下来陪索菲娅,不过他不可能随时都留在她的身边,所以我要你保护好她。”
乌利乌有些诧异的看着亚历山大,他很少见到亚历山大的神情如此严肃,这和摩尔人立刻没了胡思乱想的心思,他很认真的行了个礼同时说到:“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女主人。”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尽管心里担忧,但是因为索菲娅的身体刚好,他不可能带着刚刚病愈的索菲娅在这种天气里旅行。
所以只能在把她留在罗马的同时,加强她身边的警卫。
因为是要在这种天气旅行,凯撒很慷慨的以秩序会议的名义,支给了亚历山大一笔钱让他用来购进足够多的冬季旅行的装备。
亚历山大立刻购买了大批的马料和很多厚实的马衣,为了防滑,他还让人特意造出了一大批的木马蹄做为准备。
在离开的前一天,亚历山大留在索菲娅的房间里很久。
他搂着索菲娅和她一直在说话,当索菲娅终于在听他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把她一个人扔下的许诺,终于心满意足的睡去后,亚历山大悄悄的穿过中间的房门,来到自己的房间。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纳山正等着他。
只是纳山这次只是打量了下四周又看了看那扇门,却没再说什么。
不过在离开前,他对亚历山大说:“我不喜欢这个房间。”
尽管心情不好,可是乌利乌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按照亚历山大的命令把阿格里人重新组织了起来。
换上了冬装的阿格里人似乎显得有些蠢,当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时,看上去就好像一群打破了冬眠出来觅食的熊。
但是这些人手里的武器却让他们变得危险了许多,散发着冰冷光泽的利刃看上去让人胆寒,特别是经历过布鲁依尼谷地的战斗后,这些原本只会在地里干活的农夫身上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和这阴沉而又寒冷的天气相配的,是这些士兵身上透出的那种只有见过血的战士才有的肃杀气息。
为亚历山大做临行祈福的是枢机主教蒙泰罗,这位以让教皇一家心满意足为唯一目的枢机,是应了凯撒的请求来做这次祝福祈祷的。
凯撒显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亚历山大这次旅行的目的,或者说他不希望让太多罗马人知道他们正面临的困境,所以祝福弥撒是在蒙泰罗的教堂里举行的。
当弥撒结束后,亚历山大没有再回马力诺宫,而是直接带着卡罗和一百名波西米亚人悄悄离开罗马城,和留在城外的阿格里人会合。
乌利乌愁眉苦脸的站在马力诺宫的台阶上,他身上裹着件很厚实的袍子,袍子的下摆很长,因为里面还套着件毛织坎肩看上去鼓鼓囊囊的,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很冷。
“这肯定是趟苦差事。”摩尔人小声嘟囔着,看看深陷在雪地里的双脚,乌利乌已经可以想象这次旅行有多糟糕。
到了这时候,他倒是为没有能跟着亚历山大出门有些庆幸了。
摩尔人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寒冷,其实这么冷的天气即便在更北方的地方也很少见,至于罗马人,除了还不知道发愁的孩子,人们已经开始为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严寒头疼不已了。
连续几天的大雪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停了下来,但是天色却始终是阴沉沉的,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的太阳散发着冰冷的光,很多街上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什么都看不到了,甚至有些比较低洼地方的房子已经有大半被积雪淹没,因为房门堵住人们不得不从窗户跳出来。
两个牧师艰难的在雪地里走来,每走一步都要像跳舞似的向上蹦一下,这么走不了多久他们就开始身上出汗气喘吁吁。
“愿上帝赐福。”
一个牧师想把声音放大些,不过他显然已经精疲力尽,所以当他略带沙哑的喊完这句告祈词,站在台阶上的乌利乌居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主人在哪,异教徒!”另一个牧师暴躁的问了一句,他习惯的想抬手抽打眼前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摩尔人,然后好像才发现自己双手里正捧着个捐箱“去叫你的主人,告诉他以教宗的名义需要他为罗马的穷人捐献,还有告诉他这样可以得到一份以教宗的赋予的权威开具的赎罪符。”
居然是两个要钱来的,到了这时才完全明白这两个人来意的乌利乌,有些恼火的瞪了眼面前这两个牧师。
因为马希莫的原因,乌利乌对这些张嘴闭嘴以教宗名义骗吃骗喝的没有丝毫敬畏,甚至如果这里不是罗马,他也许就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牧师的家伙。
“我的主人不在,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你们引荐,”乌利乌故意顿了顿,看到这两个牧师眼中露出的兴奋,他就更确定这两个人和马希莫是同行“只是我需要知道您二位的来历,说不定我的主人还和你们的主教认识,要知道刚刚蒙泰罗枢机大人还为他祝福过。”
两个牧师脸上原本透着兴奋的神情霎时一僵,他们有些畏惧的看看乌利乌身后的马力诺宫,在稍微对视一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转身,一个依旧大声喊着“愿上帝祝福”,另一个则紧紧抱着那个看上去像是临时用木头钉起来的捐箱,就像两头不住跳跃的兔子般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乌利乌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藏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终于忍住捡起地上的雪块砸过去。
只是当他抬起头看到头顶那毫无暖意的太阳时,摩尔人的脸又垮了下来。
“幸亏我没跟着主人往北方去,否则可能就见不到明年的春天了。”乌利乌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踩着湿滑的台阶从透出热气的侧门门缝里挤了进去。
乌利乌没有看到远处街口拐角门廊下的阴影里,之前那两个被他识破的骗子正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他身影消失在门里,之前那个看上去脾气暴躁的‘牧师’低声对同伴说:“去告诉暗隼,那个贡布雷的确已经走了,现在那栋房子里就只剩下他的女人。”
第四十三章 疑踪()
一看着眼前一片茫茫的白色世界,亚历山大又不禁想起了那句有名的话“条条大路通罗马”。
现在他觉得这就是个笑话。
不要说那想象中的条条通衢根本不存在,就连原本还算勉强能走的路这时候也已经早就不见了踪影。
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到处都是一个样子,甚至连远处本应该还可以当成目标的几处山丘,都因为完全笼罩在白色之下变得模糊难认。
天上依旧是灰蒙蒙的,连太阳都躲近了阴云背后,这么一来也就连唯一能作为辨别方向的参照都没有了。
而且亚历山大很怀疑到了夜里能不能看到星星,如果依旧无法确定方向,那么这种情况下是很容易迷路的。
很多没出过远门的人,总是会奇怪为什么经常听说有人会在旷野中迷路,每当听到这种事时,这些人往往会用嘲笑的口气说:“那是因为当时我不在。”
可是当他们真正身处旷野之中时,才会明白他们自己之前是多么的无知和傲慢。
没有道路,没有标志,没有方向,如果是在如现在这种天地间完全一片白色的包围之中,甚至连地平线都看不到。
这种时候四周的一切都是充满敌意的,特别是对一支军队来说,除了战场上的敌人之外,也许身边的所有一切都会变成敌人。
譬如队伍离开罗马城没多久,就有两个骑兵的战马因为陷入了雪窝受了伤,看着摔断了胫骨不住挣扎嘶鸣坐骑,骑兵只能无奈的用匕首割断它们的血管,否则它们迟早是野狼的食物。
队伍因此不得不放缓了前进速度,而这时候离开罗马城才没有多久。
亚历山大轻轻抚摸着坐骑的鬃毛,这是匹很健壮的雄马,和法国骑士们尤为钟爱的佩尔森马相比,杰姆斯哥伦布送给他的这批霍利斯马更加的健壮,高大,而且充满耐力。
亚历山大还记得杰姆斯在送给他这匹马时那种略显做作的不舍,似乎送出去的不是坐骑而是他的家人。
不过让杰姆斯没想到的是,亚历山大在骑着这匹马转了一圈后向他提出了要从他那里购买一批战马。
“我很喜欢这匹马,如果你能给我的骑兵都是这样的好马,我不会让你觉得吃亏的,”亚历山大当时这么对杰姆斯“还有关于你兄弟的那本日记,我想尽快见到,而且我可以另外单独付给你一笔钱。”
杰姆斯很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当初无意中碰运气,居然遇到个了意想不到的大主顾,看看那些骑兵,他猜想到这个以前并不起眼的那不勒斯领主似乎比其他的贵族都更愿意为他的士兵花钱,这让杰姆斯觉得真是捡到了宝贝。
不过虽然高兴,可杰姆斯并没有脑袋一热就昏了头,他很谨慎的提醒亚历山大,他不可能为他的所有士兵装备这样的马,哪怕都是霍利斯马也不可能。
“这可是能买下一个小农庄的价钱啊,”杰姆斯当时既炫耀又有些难舍难分的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这匹有着暗红色的肌肤和鬃毛,简直如同一位绝世美人般的骏马,他爱惜的伸手抚摸着光滑闪亮的马背,甚至最后还有点后悔的叹了口气“这匹霍利斯马是我最好的了,当初我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匹马才敢找你谈买卖的。”
“可你现在把它白送给了我,”亚历山大觉得杰姆斯的样子有些好笑,明明舍不得却又坚持送人“那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算盘了?”
“其实就如你说的,我希望你能买我的马装备你的士兵,不过我劝你在这方面谨慎些,毕竟骑兵的马损伤太高,会掏空你的口袋的,”杰姆斯难得好心的提醒亚历山大,说着他还不忘解释到“我当然希望能多赚点,不过如果能很成为你唯一的供货商,我就得多为你着想一下了。”
杰姆斯这么一说,亚历山大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显然杰姆斯是看中了他好像越来越鼓的钱袋,作为一个并不愚蠢的商人,他是准备培养自己当他的长期客户了。
一声马嘶打断了亚历山大的思绪,他抬起头向远处看看,四周依旧是那种找不到边际的白色,不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在看不清有多远的地方,似乎有一棵很高的树‘悬’在空中。
其实那是因为山丘被积雪覆盖,所以看不清起伏的地势。
“卡罗,到那上面去看看。”亚历山大吩咐着。
这种天气跑到光秃秃四面没有任何遮挡的山坡上显然不是个好选择,不过如果再找不到道路可能就会迷路的时候,一处高地也许可以帮助摆脱困境。
卡罗过了好一阵才回来,而且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当他来到亚历山大身边时,他压低声音说:“大人,这里好像并不只有我们。”
亚历山大微微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卡罗的意思,也压低声音问到:“怎么回事?”
“我发现在远处树林边有些奇怪的黑点,可仔细看又没有了,然后过了一会就又出现了,虽然这些人和我们好像是并排走的,可我看他们是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卡罗看着亚历山大“大人,要不要我留下来再看看。”
亚历山大稍一琢磨点点头,卡罗是猎人,埋伏和隐藏行迹既是他的饭碗也是他的保命手段,所以亚历山大并不担心他会被对方发现。
虽然说这次是为了探通道路,但是亚历山大丝毫没有掉以轻心,所以他除了带上了100名波西米亚骑兵,还带上了所有的阿格里人和佣兵,这支总共由400人组成的队伍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亚历山大相信除非是遇到了一支真正的军队,否则如果有什么意外已经足够应付了。
可刚离开罗马就发现有人在尾随盯梢,这让亚历山大不禁有些为接下来的旅途感到一丝担忧。
尽管没指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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