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知道,只要你不太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本轻松惬意的脸上这时多少有些狼狈,这和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特别是当看到亚历山大拿出火枪时,他的确是被吓住了。
不过,接着他的神色就显出一丝古怪,他似乎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多少有点无奈,然后他才好像恍然大悟似的盯着亚历山大。
“请原谅,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没和那个女孩……”他说着伸出右手摇了摇手指“我想你明白我要说什么,不过这实在让我没想到,可你难道看不出来她还是个处女吗?”
“啊?”亚历山大知道自己的嘴一定张开了,因为他看到了对方那脸上明显透着嘲讽的笑容。
“上帝,你以为我对那女孩子干了什么?”那人歪着肩膀动了动,也许是感觉有些累,干脆就坐了下来“好吧,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让奥尔迦拉进来和你说,要知道直到你走进门来之前,我可是都想到你会真的要杀了我。”
那人说着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亚历山大手里的火枪,那眼神倒是和塔兰托的埃利奥特很像。
亚历山大在这一刻为难了。
他知道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开枪,如果这个人没有被打死,他就应该再狠狠给他一刀,,然后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趁着外面的人还没进来,用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柄短刀刺伤自己!
但是现在,他却犹豫了。
他想知道索菲娅经历了什么,哪怕那些经历再不堪也想知道,他必须知道怎么样才能抹平她心中的创伤,怎么样才能让她从那场噩梦中摆脱出来,哪怕在知道那些事情后会让他感到痛苦。
但是他却不能去问索菲娅,他甚至不能悄悄的来这里问奥尔迦拉夫人,因为他怕索菲娅知道之后触动她内心的伤痛。
所以当这个人提出要见他时,他决定来见这个人。
现在一个知道那些过去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如果让奥尔迦拉进来,就意味着杀掉这个人的机会也会消失。
“你不想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吗?”那人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从桌上慢慢拿起一个装饰精美葫芦般的东西,把长长的吸嘴放在嘴里吸了一下,于是那个“葫芦”就发出低低咕噜声“还是你怕知道什么?”
亚历山大盯着这人的脸,他承认这人的确很会把握人心,尽管他担心的并非这个。
“让那位夫人进来吧,”亚历山大也坐下来,把火枪轻轻摆在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用披风盖住“如果你不想冒险,就不要乱动。”
“放心我是很珍惜生命的,”那人微微一笑,然后又优雅的端起杯子轻轻喝了口酒“其实我是准备和你好好喝一杯的,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等我们的误会消除之后,我们可以好好喝一杯。”说完,他向亚历山大示意了一下“那么……”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看着这个人扭身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拉动一根拉绳,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你知道我也要小心点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亚历山大神情间的变化“毕竟来这里的客人并非都带着善意。”
说完,他向亚历山大古怪的微微一笑。
这时房门轻轻敲响了,亚历山大的目光迅速瞥向门口,看到单独一人走进来的奥尔迦拉夫人,他的身子向旁边挪动了一下,但手却始终按在盖在斗篷下的火枪上。
“夫人,请你来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问你,”那人向亚历山大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我想还是由这位大人询问更合适。”
亚历山大暗暗皱了皱眉,虽然这话题多少有些让人尴尬,但是他却必须知道。
“索菲娅,她到这里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亚历山大低声问。
奥尔迦拉夫人有些奇怪的看看亚历山大,又看看那个人,在那人微微点头示意后她琢磨了下说到:“很倔强,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这么倔强的女孩,我觉得她干不了我们这行儿,请原谅大人,我不是说她是个哑巴,相反她很漂亮,如果愿意也许不用几年就能成为让男人着迷的美人,不过……”
“我是问,她的心情怎么样,还有她的身体,”亚历山大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年轻女人的话,虽然他并不会轻视这个女人,但是听她把索菲娅与她的行当联系起来,就本能的产生了反感“她受到伤害了吗,或者说,她是不是受到过侵犯?”
当终于问出这句话时,亚历山大的目光迅速从那男人的脸上掠过,他发誓只要这个人神色间有一点暗示或是异样,都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你是说她是不是被男人,对吗?”奥尔迦拉夫人脸上霎时露出了和那人之前一样的神色,她问这句话时甚至还瞥了眼亚历山大两腿之间“大人,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她是个处女,要知道当她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说到这儿,奥尔迦拉夫人忽然用饶有兴趣的腔调问了句“那么这些天你们两个都干什么了?不会是到了晚上给她唱儿歌哄她睡觉吧。”
亚历山大知道自己脸红了,或者干脆说有点恼羞成怒。
特别是当他听到旁边那个男人憋不住发出的咳嗽声,他就觉得也许对着这个女人来一枪也不错。
“奥尔迦拉,看来你得离开了,”旁边及时开口阻止了一场意外发生的男人憋着笑容摆了摆手,当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时,他笑呵呵的神色渐渐消失“贡布雷大人,我想夫人的话已经足以能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了,我得承认,对你这种保护爱人名誉的勇敢举动我是十分钦佩的。
亚历山大无言的点点头,他慢慢收起火枪,同时仔细打量坐在对面的这个人。
不能不承认,尽管之前看似有些意外,但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很镇定,即便是在面对他的火枪时,也始终能保持着他的尊严而没有惊慌失措。
这是个冷静而又会把握时机的人,和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成为敌人。亚历山大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那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休伯特·范·格罗宁根,”
那人有些费力的站起来,不过当他站稳时,不论是神色还是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变化,他的肩膀依旧有些不平腿也略微不稳,但他却尽量让自己站得直些,当说出自己的姓名时,他的声音是坚定而又有力的。
这一刻,亚历山大有种他身上的那些残疾都在瞬间毫无踪影的错觉。
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健康有力,充满力量。
而后,他就被这个人的姓吸引了。
亚历山大隐约记得格罗宁根这个名字,不过那应该是个地名,而且是一座很古老的城堡的名字。
如果一定要去回忆这座城堡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多少有点困难,但亚历山大知道自己没有记错,而且他还知道这座城堡后来还成为了北方低地地区一个省份的名称。
而那个地区,在后来成为了一个国家之后,有了个很有名的名字,叫尼德兰。
只是如今的尼德兰,却是一片散沙,不要说成为国家,甚至连几个不同的省份之间的联盟都是松松垮垮,时聚时散。
但格罗宁根却是不同的。
格罗宁根,是汉萨同盟的重要成员。
如果说在这个时代有一个能与整个欧洲对抗的强大敌人,那毫无疑问就是正窥伺欧罗巴大陆的奥斯曼帝国!
而要说有一个能与以地中海为中心的商业集团相互对抗的对手,那么以北方日耳曼人为主,以北海的沿海城市为中心的汉萨同盟则肯定是这个角色。
如果说地中海是连接东西方遥远商路的枢纽,而汉萨同盟所在的北方,就是这条创造了无数财富与梦想之路的顶端。
所以现在看着一个姓格罗宁根的站在自己面前,亚历山大除了意外,就是觉得除了水烟的特有味道,好像还闻到了某种可以叫做阴谋的味道。
这倒不是亚历山大喜欢胡思乱想,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说有另一群让所有意大利商人都讨厌的商人,那就肯定是汉萨同盟的那些人。
至少在当下新大陆还没有完全被世人所了解的时候,汉萨同盟的商人们是意大利商人眼中的死敌。
这么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那不勒斯,而且似乎还和奥尔迦拉这种女人关系复杂,亚历山大想不怀疑都不太可能的。
“我想我还是先解释一下那些肯定令你疑惑的事情吧,”自称格罗宁根的男人微微一笑“其实,咱们在很久之前就打过交道了,我想你大概并不知道,你当初从西西里离开时乘坐的那条船,就是属于我的。”
亚历山大不由露出诧异神色,他的确没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可接着他就皱起了眉:“那么说当时那些水手叛乱你是有责任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那的确算是我的责任,”格罗宁根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狡辩“事实上我当时就在船上,那次叛乱让我损失了一大笔钱,当我们发现水手们的举动时已经有些晚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向你保证,他们的叛乱立刻就被平息了。”
“但还是晚了,”亚历山大眼中闪过愤怒,他忘不了当他被乌利乌从水里拉上来时看着远去的船影时的无助,更忘不了当想到索菲娅还在船上时那瞬间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些船员呢?”
“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格罗宁根不在意的说“相信我,你的女孩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尽管我得承认当我救下她之后也曾经想过想要用她来为我做些事。”
亚历山大眉梢一跳,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是在暗示什么。
一个有着傲人身材,漂亮容貌的吉普赛女孩,虽然是个哑巴,可足以能成为笼络某些权贵的工具。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人的坦诚并没有令他产生任何好感,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己没有遇到索菲娅,她将面临的可怕处境,亚历山大的手就不由再次握紧了枪柄。
“看得出你又动了杀机,”格罗根宁耸耸肩“别这样朋友,要知道我是个商人,对我来说不论是货物还是人都有各自的价格,我救了那女孩所以想要她报答我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是你找到了她,说起来这个结果真是完美,这肯定是上帝也在怜悯你的一片痴情。”
亚历山大默不作声的听着格罗根宁的话,然后他忽然说:“现在告诉我你要什么。”
格罗根宁用饱含深意的目光认真的看着亚历山大,略微放低声音说:“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为王后掏了一笔钱。对你这个举动我只能说很佩服,不过你大概不清楚我在她丈夫身上投了多少。”
亚历山大眼神一动,他知道说到关键地方了,这个人不可能只为向自己解释他救了索菲娅的所谓善举。
如他所说,他是个商人。
“我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格罗根宁笑着说“因为我相信我们有相同的目标。”
第七十八章 友谊?()
格罗宁根在低地地区的北方,从北海吹来的冰冷海风令这片土地常年显得凉爽甚至略微寒冷,但这个地方的四季是很美丽的,到处都开遍各种鲜花的田野里会因为呈现出各种艳丽颜色的缤纷景象而引人注目,更有那些纵横交错的水道间的来往船只,可以把从南方带来的货物送到更遥远的北方去。
而一座早在12世纪就建造起来的同名城堡,则是这个繁荣地区的中心。
从一座城堡到一座城市,再到成为汉萨同盟一份子,以这座城堡为姓氏的格罗宁根家,可以说是低地地区最古老也是最具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
那么,面前这个一边肩膀有些歪斜,一条腿似乎还有残疾的男人就是一个格罗宁根了?
亚历山大打量着这个人,心里琢磨着他为什么要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把自己邀请过来。
一个男人的愤怒会是什么样,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特别当这其中关系到一个女人时。
也许这个人并不清楚亚历山大对索菲娅的关心到了什么地步,或者在他看来女人就只是平时调剂或是加以利用工具,就如同奥尔迦拉对他的意义?
不过亚历山大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让他明白两人之间的区别,而且这时另一个他同样关心的念头就涌上心头。
而他必须把这件事隐藏在心底不能显露出来,否则就可能会让他陷入被动。
乔尼尼,那个让这一切开始而继续的老头!
如果没有乔尼尼,也许亚历山大早已经被冻死在了海里,卡里波人捞上来的很可能只是他一具冰冷的尸体。
如果没有乔尼尼,他会和索菲娅很顺利的来到那不勒斯,那么也许很多接了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当然这些假设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关键是当他和索菲娅失散的时候,他看到了正带着一群叛乱水手向他们冲来的乔尼尼。
那个老混蛋是不是认出他来了呢?也许在那种慌乱的时候他不会认出自己,但当时自己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是主动和他说过话的。
这个格罗宁根说他惩罚了那些水手,那么他是怎么惩罚的?是像对付所有海上叛乱一样,砍掉他们的脑袋还是把他们都吊死在横桅上?
这其中是不是也包括乔尼尼?
亚历山大知道,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知道他最致命的秘密,那这个人就是乔尼尼!
那个真正的乔迩·莫迪洛已经变成了疯子,坤托已经死了,而圣赛巴隆的修道院长为了掩饰这一切绝不会说出让自己冒名顶替这件事,那么唯一会揭穿他的只有乔尼尼。
虽然并不知道乔尼尼甚至亲眼见到过乔迩·莫迪洛尸体,但他却不能忘记来自乔尼尼的威胁。
莫迪洛未必不怀疑他的来历,但局势却让伯爵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些猜疑,但如果这些猜疑被完全证明了,那么对亚历山大的威胁就太大了。
莫迪洛会是什么反应?
亚历山大知道以他现在的力量是不可能和莫迪洛对抗的,这也是当莫迪洛要求他去北方,他不得不答应的原因,
和莫迪洛之间的所谓蜜月期总有一天会过去,而在这之前还没有能与之抗衡力量的亚历山大,唯一能做的只有想办法让这个期限尽量延长。
那么,乔尼尼的死活就成了这一切的关键。
而且眼前这个人也让他心存疑虑,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什么要见自己呢?亚历山大不禁被这种种猜测困扰着。
和其他国家与地区总是被权力控制与把持不同,汉萨同盟是真正“商人的同盟”。
这个由各行各业的商人组成的行会同盟,从12世纪开始逐渐形成了庞大得令人咋舌的势力,以致只要有这个同盟贸易站点的地方,即便是最自负的君主都不得不和他们签订种种条约,以换得他们的支持,或者至少是不反对。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这个庞大力量中颇有影响的行会家族中的一个成员。
“贡布雷大人,请相信我的诚意,”休伯特·范·格罗宁根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亚历山大,看到亚历山大见了文件上的内容不禁露出的诧异神色,格罗宁根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大概可以证明我的话了。”
那是份借据,而且只要看看上面的数字,即便是旁人也会心惊肉跳,亚历山大相信乔安娜王后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现在它是你的了。”
看到亚历山大露出询问的神色,范·格罗宁根不在意的摆摆手,似乎那张写着几万杜卡特的借条并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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