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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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丫-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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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家时,爷爷奶奶和妈妈正在焦急不安地等着我。
  见我回来,他们一个个立即转身进屋了。
  姐姐本来在跳绳的,她一看见我,连忙跑进屋去找妈妈去了。
  我什么话也不讲,继续坐在板凳上晒太阳,仰着头看天。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睡的床上爬满了大小不一的蛇。
  它们和我一起玩,我不停地笑着,笑着,直到笑醒了,才发现是个梦而已。

  换门

  第二天,院子里来了两个工人,他们抬着一扇完全封闭式的铁门进来了。
  “爸爸,干什么呢?”我问。
  “这扇有栏杆的铁门在我们家不适用,我得把它给换了。”爸爸说。
  我摇头,“不要换,爸爸,换了我怎么办?”
  “就是为了你好,所以才换的。”
  “爸爸,爸爸!”
  “你说什么也没用,这门必须换。”
  我还是第一次看爸爸对我发脾气,爸爸的样子变得好凶。
  我央求,“爸爸,不要换门好不好?”
  爸爸用眼瞪着我,大喝,“你一边去。”
  我只得回到了我的板凳上坐下,眼巴巴地看着爸爸安排工人换院子的大门。
  没用多久,门就换好了。
  在门换好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心口一痛,我的心就像被妈妈手上缝衣服的针给扎了一下似的。我在心里说着不要换门,不要换门,但嗓子就是发不出声,而我的双腿也动不了了,双腿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我又不会说话和走路了。

  传说

  如此邪门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村子里的老人说我肯定是被蛇王附身了,要不就是我是蛇王的转世投胎。
  奶奶告诉我,关于蛇王的故事已经是个很古老的传说了。
  我们这里有一条小溪河,在很久以前人们就叫它小溪河,那时的村子里的人虽叫它小溪河,但却是名不符其实的,它的水量很大,每年的夏天,下暴风雨的时候,河水都会暴涨,被水冲塌的房屋和牲畜不计其数。
  在这条河的源头,有一座山,人们都叫它张家山,因为山脚下住着的全是姓张的人,故得此名,在它山下有一个很大的洞,河里的水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至于这个洞里除了水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没人知道。忽然有一天,有人说洞里有一棵千年灵芝,很多人划着小木船进去找寻,最后出来的只有小木船,而不见其人,于是又有人说那洞里有一只几十斤的大蟾蜍在里面,它在守着那棵灵芝。
  村子里发生的瘟疫,遍寻不着药物来治疗,这时有人就提议去洞里去找灵芝。嘴巴上说去找,可真正要去的时候又没人敢去了。
  但这时却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用双手做手势。
  村子里的人都愣了,呆了。
  这个人既聋又哑,自打他出生,就被人丢弃在村头,是村子里的人好心收留了他,他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蛇王

  村子的人虽都想活命,但却并不自私。
  他说要去替村人拿灵芝,村长第一个对他摇头,“你还是别去吧,搞不好就不能回来了。”
  他亦摇头。
  “你又不会一招半式的,你去了准会送命的。”
  “是呀,是呀,你别去了。”
  “大家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要死大家也死一块。”
  村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这个人很感动。他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弄回灵芝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后来灵芝还真被他给弄回来了。
  他是浑身带着伤回来的,而那棵灵芝上还滴着鲜血。
  当他把灵芝交到村长的手中时,他口吐鲜血,随后就气绝而亡。
  后来村人为他入殓的时候,想给他换一身新衣服,刚解开他的上衣第一颗扣子,他的身体变成了蛇身,有挑水的水桶粗,他的头变成了蛇头,有脸盆那么大,把所有人都吓得倒退很远。
  但害怕是害怕,感激归感激,村子里的人还是特意为他做了一个法场,办了一件大丧事。
  村人养活了他,他也救了全村人。
  在村子的祠堂里,村人专为他设了一个牌位,称他为“蛇王”。
  几个月后,几个冒险的人划着木船在洞里的一块大石头上见到了一具很大的骨架,人们说那就是那只几十斤的大蟾蜍。
  再后来,蛇王的传说一代代地传了下来,经久不衰。
  奶奶为我讲完这个传说之后,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心门

  这一天爸爸回来说,村子里的人把我说的是越来越邪乎了。
  村子里的人说,以前的蛇王是为村人从大蟾蜍手里抢来了救命药草,死后才变成了蛇的原形。
  他又聋又哑不说话,可我能跟蛇说话,能跟蛇玩,相比之下,我岂不是显得更邪了吗?
  爸爸说,因为他换了院子的门,我一下子又变得不能说话和走路了,吓得村子里的人都不进我家的门了。
  村子里的人都说我们家有我这样一个怪孩子,一定得远离我们家才好,所以当村里人有事找我爸妈时,他们都是在院子外叫着我爸妈的名字,无论爸妈再怎么说他们也不肯进院子里来。
  傻傻地看着天空,是我每天生活的主题。
  我的心口被一团东西给完全堵住了。
  夜晚来临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期待着明天的到来,我脑子里混乱急了,不知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明天会更好,不,不是,期待明天自己又会走路和说话,不,不是,又不是,谁能告诉我答案呢?
  没有人能回答,我自己都无法回答。
  日子还是在一天天地过去。
  “院子的门给换回原来的吧。”爷爷说。
  爸爸问,“为什么?”
  “你封的这大门不是咱家的院门,而是那丫头的心门。”爷爷说。
  “心门?”
  “我看这丫头天生就是玩蛇的料,你没换门之时,她不是还好好得吗?是你封完门后,她才又恢复到从前了,这丫头实在是太怪了,太怪了,怪的让人无法想象,赶快把门换过来吧,现在还来得及的。”
  “知道了。”
  原来那扇门就堆放在院子角落里,爷爷和爸爸合力把它给抬了出来。
  没一会儿,院门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然而我还是不能说话和走路。
  我有心门吗?我的心门是因谁才会重新开启呢?我不知道。我带着这个疑问继续仰望着天空。

  呼唤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
  我每天仍是老样子,傻傻地坐在木盆里仰头看着天空。
  我那清澈无邪的眼睛里仍充满了期待。
  时间到了不得1985年6月底,夏日的午后,阳光很强,院子外一个人也没有,奶奶也把我给弄到屋子里来了。
  知了在院子外的槐树上一个劲地叫着,我觉得很吵。
  妈妈出去找木柴准备做午饭,奶奶见我在撕几张以前的大字报,于是她说她要去房间里找个线团,好为我改件衣服。
  我没有一件新衣服,我知道我所穿的衣服都是姐姐穿过的,妈妈是不管我穿姐姐的那些旧衣服是不是合身,尺码合不合,总之只要是姐姐不穿了的衣服,她都往奶奶房里一放,妈妈她说只要我有衣服穿就行了,大就大点吧。
  奶奶说她现在要给我改一件裙子。
  姐姐长得胖乎乎,不但小脸有肉,身体也比我结实很多。
  而我,估计是从小吃素,又没有怎么锻炼的关系,身子就显得格外单薄,奶奶曾笑言,说一股小风就能把我给吹倒。
  姐姐头发黑而长,而我头发是黄又稀。
  奶奶说这条花裙子因为妈妈是照姐姐的身材来买的,我穿长度倒是适合,但腰这个部位因为我瘦的关系,所以就显得空了很多,于是奶奶说要给我把裙腰那一段改一下。
  我把大字报都撕成了碎纸片,然后呆呆地坐着。
  我感觉我的心被扎了一下,很疼,这时我又听到外面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于是我站了起来,望外面走去。


  第 2 部分

  捞蛇

  院子外面并没有人,但我却还是听见有个很低沉的声音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无法抗拒,我寻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
  当我走到村口池塘边时,那声音就停止了。
  池塘四周长满了绿绿的水草,水面上漂着一个蛇的尸体。
  这时我听到妈妈在急切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但此时我无法去回答妈妈,因为我得把蛇给捞起来。
  我找来了一根长竹竿,然后趴在池塘边,用竹竿把那死蛇一点点地往岸边赶。这是一条很小的菜花蛇,蛇身上有多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死的。
  当我把蛇捞起来时,妈妈赶来了。
  妈妈一见我,就阴沉着脸对我命令说,“把这家伙给我。”
  我摇头,“不,我不给。”
  “快点给我!”
  我还是摇头,并把双手背到了身后。
  “你给不给?”
  我摇头,向后退了几步,并用很恐惧地眼神看着妈妈。
  妈妈气急败坏,她冲了上来,硬生生地把蛇给抢走了,并把它再次丢进了池塘里。
  我哭喊,“不,不,我的蛇,我的蛇!”
  “你给我回家去!”妈妈不由分说,拽着我一只耳朵把我弄回了家。

  疼

  直到进了院子,妈妈才松开她的手。
  奶奶迎了上来,“你怎么拽她耳朵?”
  妈妈叹气,“那能怎么办?谁让她不听话的,今天没抽她就不错了。”
  奶奶心疼地瞧着我,“你看看,这小耳朵都被你拽得变形了,这得多疼呀!奶奶给你吹吹,你这丫头,你妈这样拽着你,你怎么也不哼哼一声?”
  妈妈没好气地说,“那是她错了,她才不说的。”
  “奶奶,我要蛇,我要我的蛇。”我说。
  奶奶叹气,“你这丫头,怎么又要蛇了呢?”
  妈妈瞪起眼瞧着我,“你要再跟我提蛇,小心我打烂你屁股。”
  “蛇在哪里呢?”奶奶问。
  我哭着说,“蛇死了,蛇被几个小孩子打死了,他们把它丢在池塘里,我把它捡起来后,妈她又把她丢池塘去了,我的蛇。”
  “奶奶让爷爷给你捞起来,咱们把它埋了,像上次一样,好吧?我们去找爷爷去。”
  我用袖子擦泪,点头,“好。”
  奶奶牵着我的手刚想出院子,爷爷就从外面进来了。
  “丫头,你的。”
  奶奶笑着说,“正说要去找呢。”
  “我已经听说了,所以就用竹竿把蛇给弄起来了。”爷爷一边说一边把蛇给了我。

  蛇丫

  在我上次葬蛇的位置旁边,爷爷帮我挖了一个新坑,我小心翼翼地把那条死蛇给放到了坑里。
  爷爷帮我培土,又找来另一个稻草人做标记。
  “爷爷,谢谢。”我一脸感激地说。
  “你这丫头,就这么离不开蛇吗?”
  “我喜欢蛇。”
  我和爷爷回家时,爸爸已经回来了。
  “你又去埋蛇了?”爸爸说。
  我点头,“是,爸爸。”
  “你说是几个小孩子打死了它,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我摇头,“不是,我没亲眼看见,是我心里的感觉。”
  “心里感觉?”
  我点头,“是的。”
  “这么说你的心门又打开了?”
  “心门,心门是什么?”
  爸爸叹气,“你以蛇喜,你以蛇悲,真是个怪孩子,村子里的人说该叫你蛇丫了。”
  奶奶大惊,“蛇丫?”
  “是玩蛇的丫头的意思。”爸爸解释说。
  爷爷叹气,“他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爸爸,我觉得你太依着她了,这种事咱们得制止才对。”妈妈对爷爷说。
  爷爷笑了,“制止?制止的结果是什么?你能制止得了吗?”
  妈妈摇头,“我不信咱们几个大人还制服不了她一个四岁多的孩子。”
  爷爷奶奶和爸爸都同时看着妈妈,异口同声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妈妈说完就进屋去了。
  我不明白妈妈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也不知她打算如何来做。

  我被拴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了。
  早饭做好了,奶奶让我上桌同他们一起吃饭,妈妈却摇头了。
  “就让她坐在板凳上吃。”妈妈冷冷地说。
  听妈妈这样说,我就可怜巴巴地看着奶奶。
  奶奶叹气,“她又会走路了,就让她上桌吧,现在又不是过去那种时代,女孩也可以上桌的,天京天天都在桌上吃饭呢。”
  “天京是天京,天京可以,她就是不行。”
  “奶奶,我就坐板凳好了。”我低着头说。
  奶奶摸了一下我的头说,“乖丫头!”
  吃过饭后,全家都在外屋坐着,我坐在盆里,准备跟奶奶学剪纸,这时妈妈指着上面拴有一根很长红布带子的椅子对我说,“你给我坐到椅子上去。”
  我摇头。
  因为我不想坐椅子,我就想坐在木盆里。
  “叫你坐就快坐!”妈妈板着脸说。
  我还是摇头,“我要坐在盆里。”
  妈妈一副很凶地样子对我说,“叫你给我坐到椅子上去,你听见了没?你不听的话,我就要打你了。”
  “丫头,听你妈的话,坐到椅子上去。”奶奶在一旁说。
  “哦!”
  我坐到了妈妈指定的椅子上。
  等我坐上去才明白,可是已经太晚了。
  那根红色的布带子原来是妈妈用来拴我的,从这一刻开始,我觉得我变成了家中的一只动物,是一只比黄黄都可怜的动物。
  黄黄是我爷爷养的一只狗,它已经七岁了,却没有被绳子拴过一天。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心告诉我,我得等,我得耐心学会等待。

  明白期待(1)

  1985年的9月1日,姐姐去上学了。每个学校开学都是这个日子。
  姐姐读书很用功,她每天放学回来,都在背课文,算算数。
  而我就在一边听着。
  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出过院子了。
  妈妈就像个监工一样,整天监视着我。除了睡觉之外,其它时候我都是被布带子给拴着,我的地位竟连一条狗都不如,黄黄都还来去自由呢。
  姐姐对我一直不理不睬,她不跟我说话,也不叫我的名字,更别说叫我妹妹,她竟然跟村子里的人一样叫我蛇丫。
  只有爸爸回来,我才觉得自己呆的地方像个家,因为爸爸一回来,他会给我讲个小故事,更重要的是他或许可以稍稍放给我一点点自由。
  爷爷奶奶虽然心疼我,想放我自由,但妈妈根本就不听他们的话,妈妈说我是她生的孩子,要打要骂要拴都是她的权利,其他人都不能干涉。
  这一天下午爸爸回来的比平常早一点。
  连日里对蛇的想念,我也知道一旦把这话说出来妈妈会怎样对我,这是想得到的结果,可我还是想说出来试试,我心里就是那么迫切地想见到蛇,发疯一样地想,在我被拴的这段时间里,我已深深地了解到自己每天仰望天空期待的到底是什么了。
  我在期待,我期待着明天,期待着明天能与蛇再次相见,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
  我好想见青青啊!

  明白期待(2)

  我实在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对爸爸说我要去找蛇。
  爸爸不说话,但我能看出他在考虑。
  妈妈从厨房冲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对我大吼道,你要是去找蛇的话,你就别回来了。
  一听这话,我懵了,愣愣地看着妈妈。
  而姐姐在一旁偷着笑。
  爸爸把妈妈拉到了一边,对我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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