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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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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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说等到建房子时,他不仅要指挥工人干活,而且还得自己动手干一些,妈妈要料理家事,妈妈得负责给所有工人做饭,烧水,打杂,同时还得管家里大大小小的牲畜和家里人的生活。
  妈妈说姐姐会跑会跳会说会吃,姐姐可以自己玩,而我真是个大难题。
  妈妈说到这里时就叹气了。
  我感觉到妈妈好像是一瞧着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叹气。
  我听到妈妈的叹气声,抬头望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妈妈的眼神是很失望很失望的那种。
  我把头低了下去。

  与蛇玩的孩子

  爸爸说建房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地基,头天晚上他这样说了一句,第二天天亮了不久,工人们就来了。
  他们一看见坐在木盆里的我,就像预约好了似的,几乎同时都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妈妈在厨房忙着给工人做早饭。
  姐姐在家门口踢鸡毛毽子。
  妈妈还未把饭做好,于是众人都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之后,有个工人对爸爸这样说,与其在这空等待,还不如去干点活。
  爸爸点头同意了,于是他们就各拿着自己的锄头跟在爸爸后面走出了院子。
  外屋里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一个黑黑的长长的东西从大门口爬进来了。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站起来抓住它的,我感觉那并不是我的大脑在支配我,反正等妈妈从厨房出来看我时,那东西已经缠绕在我的脖子上和胳膊上了。
  妈妈吓呆了,而我在用手摸着那东西,脸上在笑。
  妈妈站在门口急呼着爸爸的名字。
  爸爸听到妈妈的急切地喊声,立刻和那些工人跑回来了。
  他们回来也同样惊呆了。
  我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也不知它为何全身冰凉,但我和它玩得很开心,我就觉得摸着它的身子我心里很舒服。
  我在咯咯地笑着,而它就在我身上一动不动地挂着。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我,我看到妈妈都紧张地全身发抖了。

  走路

  我依然自顾自地玩弄着我身上的这个东西。
  妈妈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丫头完了,她竟然玩起蛇来了。
  我这才知道我用手摸的是一条蛇。
  爸爸拿着放在门口的一根长棍,我知道他想用棍子把我身上的蛇给挑下来。
  他禀住呼吸慢慢地靠近我,但当他就要接近我的时候,我却来了一个大转身,将后背留给了爸爸。
  我听到爸爸的叹气声,妈妈的哭泣声。
  记不得站了多久,反正我觉得我站得有些累了,于是我走回到了木盆里,坐了下来,把那条大约有一斤多重的蛇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把它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对于我来说,做这事好像很轻易而举。
  那条蛇被我放到地面上后,几个工人不由分说地就抡起各自手上的锄头猛砸那条蛇的脑袋,我看到一些鲜血从那条蛇的脑袋涌出,我突然感到我的心口很痛。
  我眼见他们活活打死了它还不算,他们竟然还刮了它的皮,一个个都笑着说要炖它的肉来做下酒菜,他们一个劲地说蛇肉香。
  他们就在我家院子里支起了一口锅,找我妈妈要了一些木柴和调料,说准备着炖蛇肉。
  爸爸此时无心去管他们,他把我从木盆里抱出来,放到了地上。
  他的手刚一松开我,我的双腿就开始颤抖,眼见我站不住,爸爸只得又用手扶住我。
  你就放弃了吧,她走不了路的,刚才我真以为她会出事,吓得我都哭了,不过现在看她还好,心就平静了很多,反正我现在对她走路和说话是不抱啥希望了,只要她活着就行。
  妈妈又是叹着气说话。
  可她刚刚是怎么走出来的,你不也看见了吗?她是自己走进盆里的。
  爸爸拉着我的手,让我一遍遍地做着站立的动作,可我就是没能再站立起来。
  我说了吧,你不信,连医生都说这孩子是个怪孩子,咱们就认命吧,她是来讨债的,咱们前生欠她的。妈妈说完就到厨房去了。
  剩下爸爸在那儿瞧着我叹气。

  说话

  蛇肉很快就炖熟透了,因为整个院子里都飘着香气。
  我在玩着我的衣角。
  妈妈端来一盆水,在我身边蹲下,默默地用毛巾给我洗手。
  就在他们准备用筷子去夹锅中的蛇肉时,他们都同时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说了两个字,“不吃。”
  姐姐早就跑出去玩了,屋子里就我一个小孩。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四下看,没有见到其他小孩子,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我身上来了。
  我明白他们都是在看我。
  “不吃”就是我说的第一句话。
  然而对于他们都好奇地瞧着我的那副样子,我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还是继续玩着我的衣角。
  因为我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我可以看见,我可以听见,但我的嗓子就是无法发出下一个词的音。
  我的嗓子好象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爸爸就坐在我的旁边,他正在吃着妈妈做的素菜素饭。
  这是因为妈妈说为了能够祈求我早日说话和走路,她,爸爸以及我这些日子就都不要沾荤了,妈妈允许姐姐每天可以随爷爷奶奶吃点荤菜。
  “你说什么?刚刚你说什么了?楠京,再说一遍。”爸爸放下他的碗问我。
  我紧闭嘴巴,不回答。
  “问你话呢,楠京,你说什么?”爸爸又催。
  我还是闭紧嘴巴。
  妈妈这会儿从厨房给我盛了一碗饭来了,她用勺子舀了一勺饭喂我,我却把头扭向了一边。
  我吃不下一口饭,因为我的心口堵得厉害。
  妈妈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我说,“你不吃,那你就饿着吧。”
  我望了妈妈一眼,又低下头玩衣角。
  “丫头呀,刚刚是你在说话吗?”一个工人问我。
  我还是没有反应,继续玩着我的衣角。
  “她说话?她要说话就好了。”妈妈说完这话就又到厨房去了。
  “这丫头听力是不是有问题?”另一个工人也凑过来问。
  爸爸摇头,“医生都检查了,说她没毛病。”
  “这就奇了怪了,她玩蛇的时候,竟然会走路了,哎,不是说她不会走路的吗?”又一个工人也凑过来了。
  “我刚才让她走时,她又不会走了。”我看见爸爸是既叹气又摇头。
  “这真是个怪孩子,太奇怪了。”
  他们就围着我议论不停地,我则还在玩着我的衣角。

  离奇病症

  饭桌上原本有九个人的,这会儿饭桌上却只有一个人了。
  “你们不过来吃吗?你们不吃,我可要吃了啊!看看,这炖得多香啊!我要连汤带肉一起吃下去。”说这话的人是我们村子里干体力活最厉害的一个人,和他年纪一样大的人,背东西背100斤,他能背两百斤,他干起活来很快,活又干得最好,平时大家都愿意找他来做工,爸爸也不例外,前几天爸爸在家里还说起了他。
  我之所以能一下子就对号入座,是因为爸爸曾说这个人鼻翼右侧有一颗大黑痣,这么明显的特征我自然一下子就清楚了。
  一个工人笑着说,“喂,你等会吃,先来看看这怪丫头也不迟,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的。”
  他笑着摇头,“你们愿看就看,我肚子饿了,要先吃了。”
  他真是说吃就吃,并没有客气。
  其他工人也没有在意,他们继续围着我,想从我身上找到答案。
  可我就是闭紧嘴巴不说话。
  “喂,你们真的不吃啊?”他一边吃一边笑着问。
  “我们等会吃。”有一个工人回头对他说。
  没一会儿,他皱着眉头说,“怎么我的胳膊好痒啊!”
  另一个工人回头笑道,“你刚刚不还好好的嘛!你昨晚洗澡了没?”
  他很生气地说,“你才没洗澡呢?”话音刚落,他又紧锁着眉头说,“怎么我的两腿也痒起来了啊?”
  他看他很不悦地放下了筷子,用双手去挠痒的位置。
  “我这是怎么啦?我身上怎么这样子啦?你们快过来看看。”
  听到他这样说,所有人都跑到他身边来了。
  就我还坐在木盆里。
  凡是被他的双手挠到之处,都先后出现了青一块紫一块的颜色。
  “快送他去卫生所!”爸爸说。
  一个工人赶紧背起他,前往卫生所去。
  可后来爸爸回来说,五分钟就可以赶到卫生所的,可这人竟然也等不到,就已经在别人背上断气了。

  雄黄

  这件事发生以后,村子里的人就更觉得我怪了,老人们均说我前世肯定是一条蛇精,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为何我仅仅说了两个字‘不吃’,吃了那蛇肉的人就那么快死了呢?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拄拐杖的那个老人又来到了我家。
  拐杖就是那位老人的身份证明。
  我虽第一次见她,但我知道她是谁,我觉得她来我家准没什么好事,劝妈妈把我丢了的人不就是她吗?
  她交给我妈妈一个纸包,她告诉我妈妈说,纸包里包的是一些雄黄,她要我妈妈把一根红布带子绑在我头上,用雄黄兑酒,然后往我头上和身上洒,说只要洒着洒着我就会现出原形。
  我看妈妈是苦笑着收下了。
  我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虽然我听见她们的谈话。
  这天夜里,我似乎是在做梦,但又好像不是,有冷冷的似水一样的东西流到了我的头上,脸上和身上,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我能感觉到身上湿透了,这种味道自己是闻过的,是什么呢?
  睡梦中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它就如涓涓细流,流在了我的脸上,迷梦中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哇——”,我放声大哭,我突然想起白天那个老人曾给过我妈妈一包雄黄,妈妈现在给我往身上洒的应该就是雄黄酒。
  灯被打开了,我看到了惊慌不已的爸爸。
  我整个人,以及我睡的位置全都湿透了。
  妈妈拎着一个空酒壶站在我的床边。
  爸爸是什么话也没说,赶紧穿上鞋快步走到我床边来了,并迅速地为我脱掉湿衣服,把浑身冰凉的我抱到他温暖的被窝里。
  第二天,平时就够忙碌妈妈又多了两件事,晒被子和洗床单。
  而我还是在木盆里傻傻地坐着。

  睡觉

  1984年3月,新房子终于完工了。
  又经过一番整修之后,全家人都住进了新房子。
  奶奶和爷爷住了一间,爸爸和妈妈住了一间,姐姐和我跟谁睡却又是个难题,。
  以前住旧房子时,姐姐和爷爷奶奶睡在一个房间里,我和爸妈住在一个房间里。搬家这一天姐姐说她要跟爸妈一起睡,她哭着说她以后就是不要跟爷爷奶奶睡了。
  爸爸妈妈房间里有两张床,于是爸爸就说让她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姐姐没回答,就是一个劲地哭。
  姐姐的哭声很大,自我两岁半记事以后,我就经常听到姐姐哭。
  要不让楠京跟她奶奶睡去吧,妈妈说。
  你说什么呢?楠京连路都不会走,我妈眼神又不好,能放心让我妈带她吗?
  那总得试试呀,咱们也不能让天京老哭不是?妈妈说。
  爸爸叹气,你就惯吧,什么事都依着她,她要新鞋,咱给她买,她要衣服,咱也买,她要什么我们买什么,你看看楠京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哪一样不是捡天京穿过的,楠京说什么了没有,跟你闹了没有?
  那是因为她不会说,会说话了,你看她跟我闹不闹?
  妈妈又对奶奶说,既然天京非要跟我睡,那就让楠京上您这睡吧。
  奶奶叹气,那丫头不会走路和说话,我眼神又不好,还是我带天京吧。
  姐姐说,不,我就要跟我妈妈睡,妈妈大方,奶奶你很小气,上次让你给我买那花布鞋,你就不给我买,你小气,我不跟你了。
  奶奶怔了半晌才说,那你就跟你妈吧,我不带你了,我带楠京去。
  没有人来理我,也没有人来问我,我就像一个不存在的物体一样,直到他们都忙完手里的事了,才想起我还在外面门口的木盆里。
  但他们说的话我可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

  蛇来了

  木盆就是我白天的家,床就是我黑夜的家。
  这天晚上,我就睡在了爷爷奶奶的房间里。
  离开了爸爸妈妈,我没有哭,更没有闹,奶奶把我放在姐姐曾睡过的那张床上,我的身子一挨着床,我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说是睡着,其实我并没有睡着,我只不过是闭着眼睛在休息。
  我无法睡着,因为我的心口正堵得厉害,好像有事将要发生了。
  我知道爷爷还在外屋抽着他的旱烟,因为那烟味都飘进了奶奶的房间里。
  这一晚姐姐好像显得特兴奋,她在爸妈房间里一个劲地叽叽喳喳,她的声音很大,我听得很清楚。
  我听妈妈大声说,“天京,你再不睡觉的话,妈妈可要生气了。”
  “让我再玩一会。”
  “你看,你床上的床单是妈专为你买的,来,妈抱你过去看。你看,床上的床单和被单都是妈妈给你新买的,妈是不会骗你的。”
  “我要看床单的花。”姐姐说。
  “好,妈把被子掀开给你看。啊!妈呀!这什么东西?”
  “哇——”姐姐哭了。
  爸爸和爷爷这会儿正在外屋说着话,听到妈妈的尖叫声和姐姐的哭声,立即站起跑进了房间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爸爸问。
  “天京的床上好像有一条蛇。”妈妈用颤抖地声音回答着。
  “这好像还是条竹叶青呢。”爸爸说。
  “那还不快点用棍子打死它。”妈妈催促说。
  爷爷说,“这蛇恐怕不能打。”
  “这不打死它的话,咱们今晚哪能安心睡觉?”爸爸说。
  “一想起上次的事,我心里就直打鼓,你们还是等我一会,我把楠京找来吧。”爷爷说。

  和蛇说话

  根本就不用找,我就已经光着小脚丫跑到爸妈的房间门口了。
  奶奶在后面紧跟着我。
  爸爸看见我,很奇怪,“你怎么起来了?”
  “不知是怎么了,这孩子自己突然醒了,自己下床了。”奶奶指着我说。
  爸爸在我面前蹲下,轻声地对我说,“楠京,你来干什么?你今天怎么又走起路来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
  妈妈不耐烦地说,“问你话呢?你倒是说一句啊?”
  我还是不说话。
  “好了,她不说就算了,楠京,咱们看一样东西好不好?”爷爷一边说就一边把我抱了起来,走到了姐姐的床边。
  “放我下,爷爷。”我突然间开口说,这话是从内心发出来的。
  爷爷大惊,“你说什么?叫我什么?”
  “快把我放下!”我又说了一句。
  爸爸走了过来,亲切地对我说,“楠京,跟爷爷奶奶去睡觉去吧,你最乖了,快去睡觉。”
  我连摇着头,“我要蛇,我要蛇。”
  一家人都瞪大眼睛望着我。
  “蛇,我要蛇,快放我下来,我要蛇。”我用双脚使劲乱蹬,但爷爷就是不放我下来。
  爸爸叹气,“死马当活马医吧,咱们就试试。”
  爷爷把我放在了床上,我立即用我的小手抓住了那条蛇。
  “你好漂亮!”我笑着对蛇说。
  那条蛇就在我手里一动不动地。
  “我们一起玩吧!”我说。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像看怪物似地瞧着我,姐姐吓得都不敢睁开眼睛。
  我用手摸着它的身体,冰凉凉而又光滑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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