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右肩膀,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对妈妈和奶奶大声说道,“好了,你们都别哭了,又没死人,哭什么,我走了,看清楚,我可没带什么蛇的。”
妈妈闻言抹泪,拍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那你早去早回啊!”
奶奶闻言擦泪,嘱咐道,“注意安全啊!”
“嗯!”爸爸嘴里答应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门。
再挨打
爸爸一走,奶奶就起身又去做饭去了。
“你给我把那条烂蛇给丢了去,听见了没?”妈妈两眼瞪着我说道。
我摇头,“不,我要把它给送回洞里去。”
妈妈一边用手指着我的鼻子一边说道,“我叫你把它给丢了,你听见了没?死丫头,你听到没?”
“妈妈,我只会把它给送回洞里去,我绝不会把它给丢了。”
妈妈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那好,你送,你赶紧把它送回去,你马上把它送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我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我把青青送到它的洞里,没有停留,立即就跑回了家,因为妈妈说她在等我,我不敢耽搁。
一进奶奶的院子,我就知道我又要挨打了,因为我看到妈妈手上拿着一根木棍……从妈妈进奶奶院子时起,我就知道我今天免不了一顿打。
妈妈打我已不是一两次了,我想妈妈不打我的时候,那估计就是我在她面前消失了。
果然不出所料。
“你给我跪下。”她的脸冷冰冰地,那脸让我提前进入到了冬天。
我腿发颤,整个身子都打哆嗦,我一跪下,妈妈手中的棍子就往我身上打来了。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打到第五下时,奶奶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你这是在干嘛?你怎么又在打丫头了?你不打她成不成啊?”她对我妈妈大声喊道。
“死丫头,不打她是不行的,打她一回,她就能长长记性,不乱说话,这死丫头,完全是诚心让人没好日子过,死丫头……”妈妈是一边骂一边打,我不想去数她打了我多少下了,因为我没有力气去数了,我头昏沉沉地,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后来就不知道了。
寻找
再次醒来已是白天了。
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体软得就像棉花似地。
“奶奶,你在不在?”
“在,我就在外面呢。”奶奶在外屋回答说。
“现在几点了?”
“好象是十一点多钟吧。”
我惊地坐了起来,迅速穿上了衣服和鞋,下床,开了门,跑了出去。
我冲出了院子。
身后,传来了奶奶的呼唤声:“丫头——”
而我已经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濛濛细雨中。
我要去找爸爸,去找爸爸,不管怎么样我也得找到他,我要让他跟我一起回家。
我去叫了青青,我要带它一块去。
我还在我们家竹林中找了一条土褐色的蛇,我们这都叫它土蛇,因为它的蛇皮颜色跟泥土很相似,爸爸曾告诉我说土蛇的毒性也很强,比竹叶青的毒只稍稍逊色一点。
时间一点点地在流失,我没敢多耽搁,就又往前跑去。
爷爷曾告诉我,走到我们村的最高处,然后走一大段下坡路,前面就会出现一座很陡峭的山,那座山三面均是悬崖绝壁,只有一面有小路可以上山,山上那个村子就叫亡儿荒,爷爷说要到亡儿荒就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想着爷爷的话,就顺着他的话往前走。
一直走到我们村的最高处,我都没有碰见一个人,因为在下雨天,村里的人都喜欢猫在家里。
我的头发早已淋湿,鞋子底上沾满了泥巴,裤腿上也溅了不少。
那段下坡路很陡,为了以防摔跟头,我是揪着路旁的小灌木走下去的。
那座山跟爷爷说的一模一样,真的是三面绝壁,看着它会让人产生一种望而却步的感觉,然而我却没有迟疑。
因为我得去找爸爸。
仅此一条路到亡儿荒,而我来的路上都没有遇到爸爸,这就证明爸爸还在上面……
爱的力量让我没有退缩。
我揪着路旁的小树和小灌木慢慢往山上走去,衣服早已湿透,然而我没有冷的感觉,我的头上反而在冒汗,这就是运动的效果。
走到那山的半山腰,往下俯瞰,峭壁深谷,十分阴森,害我差点失足。
爷爷曾给我讲过,他说有一个女人嫁到了亡儿荒,那一年,山上面缺水,她就下山来挑水,她担着一担水,走到半山腰,她走不动了,想把水桶放下歇歇脚,竟然找不到一处平地来放,她气极了,她让水桶里的水顺路流走,把扁担和水桶踢到了山下,自己回家上吊了。
山高风大,松树有很多是屈曲上挺纵横伸展的,柏树虽然很老,但主干却很细,恐只有爸爸手臂粗。
一路上我拽着路旁的草棵子和荆棘,踏着一块块青石板拾级而上,石壁陡立,不敢后望。
当我爬上山顶的时候,暮色降临,雨刚止,寒蝉的叫声分外悲凉凄切,面对我的是亡儿荒的第一户人家。
门户紧闭,屋子里也没有说话声,估计没有人。
于是我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百米还不见第二户人家,然而天已经黑了下来。
下雨天,天就是要黑得早一些。四周是浓黑的夜色,虚虚地好似没有止境,茫茫的夜色中,我辩不清方向,我摸着黑往前走。说是走,其实不是,我是在地上爬,因为爬,我可以用手试探前面有什么东西,这样我才不会摔跟头。
坠落悬崖
当我往前爬的时候,对面来了一束光,一看就是手电筒发出来的光。
那光扫到了我的脸上,很刺眼,我不敢睁开眼睛。
“楠京,你怎么来了?”
听到爸爸熟悉的声音,我站了起来。
“爸爸!”
“你这孩子,你跑来做什么?这下着雨,路又不好走,摔着你可咋办?”
“我不怕摔,我就怕爸爸晚回家。”
“你出来家里有人知道吗?”
我摇头。
“你这样跑出来,爷爷奶奶会担心你的,我们回去。”爸爸摸着我的头说。
“爸爸,你把这条蛇放到你口袋里,我已经跟它打过招呼了,它不会咬你的,在未见到爸爸前,红布条一直系在它头上,刚刚解开,若是到危急时刻,你就把外衣脱掉,连同衣服丢给坏人,可保得你平安。”
“让它咬人?”
“逼不得已也只好放它出来咬人了。”我让爸爸走在我前面,爸爸不允。“爸爸,你就听我的,我有我的道理,我会跟在你后面的,绝不会丢。”
爸爸想了一下,同意了。
爸爸走在前,我暗自跟在他后面,猫着腰往前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第一户人家那里了。
我透着昏黄的手电筒光,瞧见其大门仍是猴儿在把门。
继续往前走就要下山了。
“把钱交出来!交了就放你过。”
突然间听到这话,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凭什么要交钱?”
“凭什么?这路就是老子开的,你这是在交过路费。”
我猫在路边一个大石头旁,顺着爸爸手中的手电筒望去,看到爸爸对面立有三人。看不到他们的面孔,因为他们每个皆用黑布罩着脸,只露出了鼻子和眼睛,看着很有些吓人。
“我不交,你能怎么样?”
位于中间的那个高个子呵呵一笑,“不交可以,那把命拿来。”他说完,举起了他手上的刀。
那是一把菜刀,他旁边的两个人各自拿着一根木棍。
“给不给?”
“不给。”爸爸的回答简洁,清晰而肯定。
“那就对不住了。”那人说完就挥刀往爸爸这边走来,另外两人亦持棍向爸爸靠拢。
我急了,站起,忙把青青从口袋里拿出,往高个子的脖子上扔去。青青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他脖子上,立即缠住了他的颈项,他手上的刀掉到了地下。“这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该死的,怎么蛇缠我脖子了?”
“要不我们用棍子帮你把蛇打死。”另一个人对他问道。
“糊涂!它在我脖子上,你们打它,也就会打着我。”
“打什么?我们要打的是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那个矮个子说着就举棍向爸爸靠近,另外一个也猫着腰靠近爸爸。
他们两人举棒就朝爸爸挥来,爸爸一一躲过了。他们往左挥,爸爸就往右,他们往右,爸爸就往左。
他们已连挥了十几下,都没有打中爸爸,矮个子恶狠狠地再次向爸爸举棍欲挥时,爸爸单手拿住了他的棍子。他惊愕之时,爸爸轻易而举地夺走了他的武器,把他踢倒在地。
另一个猫着腰上来了,他两手发抖,两股战战,始终不敢近前。
高个子的脖子仍然被青青给缠着,“我要把你给取下来,一定得把你给弄下来。”
现在还不到让爸爸把他袋中的那条土蛇给拿出来的时候,要知道那土蛇可是野性十足,只要一放,它必定会咬人,不会项青青还给人留点余地,所以不到关键时刻我决不敢让爸爸放它出。
青青尾巴在高个子下巴下舞动着,蛇头在高个子背后,高个子一动不动。
我转脸往爸爸这边看去。
这时只听“妈呀”一声惨叫,我寻声望去,只见那高个子蹲在了地上。
“该死的蛇,竟然这样咬我的腿。”高个子恼羞成怒,他身手就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按住了青青的头,左手按住了蛇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青青往空中抛去。
当青青被他给抛了去时,我跳起来接,但没有接住。当我想再站立时,我右脚踏空,原来我已至悬崖边,身体不由地往后倾并伴随着往下坠。
我听到爸爸在大声叫我的名字,叫得一声比一声急。
“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我听出来了,这说话声是高个子的。
“对,是得好好教训他。”矮个子赞同着。
另外一个什么也没有说。
我的身体下坠到半空中停住了,刚好卡在一个枝丫中,我摸到了松针,于是我知道了这是一棵小松树。
“爸爸,我没事,没事,我在半山腰,没掉下去。”我对爸爸大喊着。
这时只听见“啊”地一声大喊,旋,又有一声,过一会儿,再有一声。
这是三种不同的喊声,来自于三个人,我听得出来。
然后我听到一阵急速跑开的声音,还伴随着“唉哟唉哟”。
“楠京,你怎么样?”爸爸问。
“我还好,他们人呢?”
“他们好像都被那条毒蛇给咬了,全跑了。”
峭壁高达千尺,犹如猛兽怪鬼,阴森可怕,似要扑人;而在山树上栖息的鹘鹰,听到人声又惊叫起来,在云霄里磔磔;还有一种象是老人在山谷里有咳又笑的声音,我不知是何物在叫唤。
“爸爸,这是什么在叫?叫得好怪。”
爸爸回答我说是鹳鹤在叫,并让我不要害怕。
我嘴里说不害怕,心里还是有些怕的,青青也不知身在何处。
“楠京,你不要怕,爸爸会想法子救你,爸爸这就去找绳子来,你等着我。”
“好,我知道了。我等着爸爸来救我。”树丫把我的腰给卡得死死地,我无法动弹,说话也很费力。
“楠京,你先忍着点,爸爸一会儿就来了。”爸爸说完就走了。
这棵小树似乎承受不住我的身体,它在不停地发颤,发出“吱吱”地声音。
我闭上眼,祈祷着爸爸赶快来。
狂风怒吼,旋即,大雨倾盆。
小树在风雨中飘摇,愈摇愈烈。只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我整个身体往下坠,不断往下坠。
我闭上眼,什么也不想,任由下坠,在我的身体落地的那一刻,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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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
当我睁眼醒来时,我已置身于奶奶房间里了。
奶奶坐在床边,正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奶奶!”
奶奶叹气道:“你这丫头,你总算醒来了。摔下悬崖,一点伤也没有,就一个劲地睡,你都睡了二十多天了。”
“爸爸回来了吗?”我问。
“回来了。”
“他平安吗?”我又问。
“回来感冒了一场,几天后就好了。”
“一定是淋雨的关系,才感冒的。我摔下去时,那会雨下得特大,风也猛吹。”对于那天的情景,我是历历在目,如在昨天。
“是楠京醒了吗?”
爸爸的说话声从外面飘了进来。
“爸爸!”我赶紧叫道。
爸爸进来了,姐姐和妈妈随后而至。
奶奶感叹道:“如果不是丫头跟着你,那后果还真是不敢想。”
爸爸点头道:“是啊,丫头救了我的命。”
自始至终,妈妈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依然冷眼瞧着我。姐姐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指望妈妈能对我说一句感谢的话,因为我救爸爸只是一种本能,我想要的是爸爸能安全回家。
爷爷告诉我,亡儿荒那里有一人断了右臂,有一人断了右腿,还有一人断了右手。
他们对他们村里的人说,他们是不幸被毒蛇咬了,为了保命,不得已才自断手腿的。
我笑而不言。
奶奶感叹说我命苦。
爸爸点头。
爷爷则笑着说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问奶奶青青回来了没有。
奶奶回答我说它早回来了,奶奶说它到院子里时,我和爸爸都还未回来。我不知道青青被抛出去的那一刻,它落在了何方,这没有人能告诉我。青青虽知道地方,但它不会说话。
总之,爸爸是平安回来了,他的平安归来使我没再受妈妈的打,也让我对我自己心里的那份感觉更加依赖。
我是谁
休息了几天,我去上学了,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去上学,我想我肯定掉了很多节课。其实不用想,这完全是必然的。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越到越高的年级时,课程内容也就逐渐复杂化了,好些天不上学,现在猛地上课听讲,我犹如听天书一样。于是在课堂上我就想,我要利用下课的时间来赶我所掉的那些课。
第一节课下后,我没有出去坐秋千。
课本中有很多句子我都不理解,我皱着眉头思考着。
“要不要我帮你辅导?”
我抬头,发现江云稀就站在我的面前,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正看着我。
我摇头说不用,并对他道了一声谢。
我对他道谢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下课时,老师都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辅导,问这话的只有他。
他笑了,他的笑犹如春风,“那你不懂的时候就跟我说,我教你。”
面对他这番好意,我只得点头。
岑惠朝他走了过来说:“江云稀,你又在干什么?”
“懒得跟你讲话,没劲,无聊。”
岑惠笑道:“你爱说不说,不爱说就算了,反正我就跟着你了。”
“你烦不烦啊?哪有你这样的人?”
岑惠继续笑道:“就有,就有,现在不就有了吗?你能把我怎么样?”
“难以理解,真是难以理解。”江云稀似笑非笑地说,但不管他做什么表情,他的面容给我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与我说话的同学,我才会有如此良好的感觉。
我去荡秋千,他就在旁边站着,我在课桌前坐着时,他也在旁边站着。他离我一直很近。
他说我一种神奇在我的身上,他就是想跟着我。
“前些时候我问你话,你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