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想她肯定是我外婆。
“楠京,这就是外婆,天京她外公呢?我那会儿来他不是在屋子里吗?”
外婆嘴唇哆嗦着抖不出一个字。
“这会儿在桥上呢。”外面有人大声说。
我立即往桥那里跑去。
“丫头,你跑要悠着点,别摔了。”奶奶在我后面说。
奶奶曾带我到镇上去了两趟,所以我就来回走了那座桥四次,因此我牢记住了那座木桥。
在离桥大约两百来米的地方,有很多人在那站着,他们把路口都给堵住了。
“我来了,快让!”
他们一回头,看见是我,立即为我闪开了一条路。
木桥这头有蛇,木桥那头也有蛇,桥下的河水中也有蛇。
在桥的中间,趴着一个人,他年龄有点大了,头发花白,我想他就是我的外公吧。
蛇全是黑白色相间的,即一道白皮,再一道黑皮,如此循环下去。
我站的这边大致有三四十条蛇,它们正在向桥上爬去。
有两条蛇离外公只有几步之遥了。
没有时间了,来不及想什么了,我能做得就是先把这些蛇从桥上拉下来。
但拉蛇下桥也得有办法才行。
我先轻轻用手捉住了离我最近的一条蛇。
我不看它别的地方,我只看了一下它的眼睛,在它的眼睛里,我找不到它情感的方向,它好像已迷失了自我。
我把它放下了,它又往桥上爬去。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朝我喊,他竟然要我把蛇都给弄死。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连忙随声附和。
我回头回了那人一个字,我说不。
他说那你就等着给你外公戴孝吧。
夫妻蛇
无论怎么样,我也不能伤害我的朋友。
但这边却又是我外公的生命。
外公,外公就是妈妈的爸爸,一想到妈妈的样子,我就不寒而栗。
妈妈最讨厌我跟蛇打交道,而今外公被群蛇追,如果外公发生什么意外的话,第一个要收拾我的人就是我妈。
外公若被群蛇攻击而死,我想我也不用再回去了。
我怎么可以伤害我的朋友呢?
我捉住一条蛇,就往我脖子上放,再捉一条,我还是往我脖子上放。
“你们要缠就缠我好了。”
围观的人中有人说我好恶心,竟然把蛇挂在自己身上。
“谁说在我们丫头恶心,有本事去救人啊?站着说话不腰疼。”奶奶大声嚷道。
我脖子上没位置挂蛇了,于是我就把我再捉住的蛇缠在我的胳膊上。
我每捉住一条蛇,我就对它说要它来缠我。
它们缠是缠了,但没有用力。
当我脖子和胳膊上都没位置挂蛇后,在桥上的蛇都不动了。
“你是我外公吧?你是不是今天打死了一条蛇?”
他点头。
“你干嘛要打蛇呢?”
“它们都跑到家里来了,我能不打吗?”
“它们跑到家里来,并没有咬你,你就不应该打,这种蛇叫对对蛇不正确,它们应该被称为夫妻蛇,它们是一夫一妻制,你打死它们其中的一条,另外一条肯定会召集它的同类来找你了。”
“还有什么夫妻蛇吗?头一回听到,以前一些人专门把蛇打死了吃肉,也没出啥事,怎么我就打死一条蛇,就这么倒霉,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在等。”
“你在等,等什么?现在你还在等什么?”
“我只能等。”我不堪负重,于是我就地坐了下来。
暖暖的阳光静静地照耀着大地。
蛇一个个都相继张开了嘴巴。
我张嘴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丫头,丫头……”
我听到外公在喊我,可我的眼睛就是无法睁开,我全身上下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只感觉到我的身体在慢慢向后倾斜,随后我倒在了地上,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蟒住外公家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置身在我的床上了。
我往窗户看去,外面是黑黑地一片。
夜幕降临了。
房间里静得可怕,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仿佛进入到了一个无声之地。
“喵——”外面传来一声猫叫。
接着是推院子门的声音。
“眼见丫头倒地,咱们做大人的却无法上去扶她一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没想到那些蛇会走,唉,也不知丫头现在醒了没有?”是奶奶的说话声。
“没醒也得把她给带去。”爸爸说话了。
我心里知道那些蛇回它们的洞里了,那爸爸这会儿是要把我带去哪儿呢?
我在诧异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外屋了。
爸爸的脚步声很重。
“爸爸!奶奶!”我叫道。
“来了,来了。”奶奶推门而入。
奶奶后面紧跟着爸爸。
“丫头,你的身体好点了吗?完全没事吗?”奶奶问我。
我点头。
“楠京,跟我再去外公家一趟吧。”爸爸说。
“外公家?”我问爸爸。
我看到爸爸对我点头。
“你白天去过一次,晚上还得再去一次才成,外公又有麻烦了。”他说完长叹一口气,眉头紧锁。
“又有麻烦?”
“来报信的人说,有条大蟒到外公家了。”爸爸说完又长叹一口气。
我淡淡地回道,“哦!”
“快起来,跟爸爸去一趟。”
我摇头,“我不去。”
爸爸很生气地瞧着我说,“你这丫头,你怎么能不去?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还是摇头。
“我就是强行拉也得让你去不可。”
见爸爸说话一副很坚决地样子,我说,“爸爸,你真要强行拉我去,你还不如让我别活了,你就让我去死好了。”
爸爸闻言,瞪大眼睛看着我问,“你怎么这么说?”
“我说了我不去。”
“那蟒都进你外公家了,打又不敢打,撵也撵不走,你不去怎么能行呢?”爸爸此时说话面露难色。
“那就让它住在外公家里好了。”说话间,我觉得头很晕,于是我又躺下了。
我听到爸爸长叹了一口气,我还听到奶奶重重地叹息声,然后我就又睡过去了。
蟒与外公同宿
我不知我睡了多久,反正我还没睁开眼睛我就听到外面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当我一睁开眼睛,从窗户射过的太阳光线正好在我的脸上。
我又闭上了眼睛。
有人推门进来了,推门的动作很轻很轻,脚步声也很轻。
我想是奶奶,于是我叫道,“奶奶!”
“你可醒了,你这丫头真是说睡就睡,昨晚我和你爸爸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爷爷呢?昨晚我都没有看到爷爷。”
奶奶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爷爷在你外公家呢,还没回来。”
“我该去外公那里了,奶奶。”我说。
“就现在?”
我点头。
“你昨晚不是说你不去吗?怎么现在又……”奶奶一脸不解地瞧着我。
“现在是我该去的时候了。”说着我就下了床。
“你这个怪丫头,古怪得慌,你怎么就这怪啊?吃点饭再走吧,你还是昨天早上吃过饭的。”
“等回来再吃。”我往院子外走去。
“那我跟你一块去。”奶奶在后面说。
我和奶奶到外婆家门口时,那里已集聚了很多人了,他们看我就像看到怪物似的。
爸爸,妈妈和爷爷都在。
爸爸形色憔悴,爷爷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妈妈看见我,一副怒不可愒地样子,她冲上来就朝我的脸上扇了一耳光,我愣住了。
妈妈竟然当着如此多的人打我了。
“死丫头,你还真能睡啊,全家都愁死了,急疯了,你倒好,还蒙在被窝里睡大觉,死丫头,你给我死了好了,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没生你之前,别说打死蛇,就是吃了蛇肉,都没什么事发生,怎么你一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都来了?”妈妈说着就一把把我给拉到她面前,对准我的屁股连着打了四五下。
奶奶把我给拉了过来,她对妈妈说,“你又打丫头做什么,你就别动不动打她了,她都怕你了,你还打。”
“死丫头,不打是不行的。”
爸爸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说,“你们不要在这打来拉去的了,楠京,你快跟我到外公房里去看看吧,得想个解决的法子才是。”
爸爸说外公的房间在二楼,于是我和爸爸顺着木质楼梯往上走去。才一上楼,我就看到蟒在二楼中央的木板上呼呼地睡着觉。
它的肚子随着呼吸声一收一放的,肚子很瘪,我想它饿了。几个月不见,这条蟒又长大了不少。
爸爸小声对我说这蟒估计有六七十斤了,然后爸爸指着最里面的一张床对我说躺在床上的就是外公。
我想昨夜外公是和蟒同宿了。
我让爸爸下楼去。
我看爸爸是犹豫了一下,才转身下了楼。
我慢慢走近外公。
“外公!”我叫他。
他整个身子都蒙在被子里,他全身都在发抖,因为我看他的那床被子在随着他的身子一抖一抖地。
“你把头伸出来,不要怕。”我说。
他把头伸了出来。
“你起床吧,我带你下楼去。”我又说。
“可是这……”他用颤抖的双手指着蟒说。
“它还在睡觉,快起来,我带你下去,没事的。”
外公这才坐了起来。
等他穿好鞋,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可是当我们在经过蟒的身边时,外公他竟然忽地一下甩脱我的手,飞也似地跑了。
用飞这字来形容外公这时的跑,没有一点夸张,他跑起来简直是比兔子的妹妹还逃得快,这时的他根本就不再像是一个老人,一个长辈,我只听着一阵噔噔地下楼声。
为蟒准备食物的外公
说外公不再像是一个老人,一个长辈,全是因为他甩开了我的手而自己逃了。
尽管我是蛇丫,尽管我有与蛇交朋友的灵力,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这样忽地把我的手一下子给甩开,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那就是自私自利。
我的心就如蛇的身体一样,是冷的,我无法让我自己的心变得热起来。
我在蟒的身边蹲下,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它睡得很香。
我不能把它给叫醒。
于是我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去。
爸爸站在楼梯拐角处等着我。
看见爸爸那一脸担心地样子,这让我的心有了一点安慰。
当我和爸爸走下楼梯,我又看到了焦急不安的爷爷奶奶。
“丫头,没事吧?”奶奶问我。
我摇头。
“丫头不会有事的。”爷爷插言说。
“外公呢?”我问。
“在你外婆床上躺着呢。”爸爸说着就为我推开了门。
我走了进去。
“你得给蟒准备吃的呢,你怎么就躺下了?”我对他说。
外公闻言,惊地坐起来了,“啊?你说我吗?”
“不说你说谁啊?当然是你了。”
“你不把它给弄走,你还打算让它继续留下啊?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在干什么?”他一副很生气地样子对我说。
“这我也没办法,谁让你惹着了夫妻蛇,这条蟒就是由白蛇从夫妻蛇的蛇蛋里精挑细选才选出来的,你打死夫妻蛇,蟒肯定得来找你。”
“这样折磨人还不如它一口把我给吞了算了。”
“不要这样说,现在你得给它准备吃的了,它饿了。”我说。
外公对我大吼道,“那给它吃什么?给它吃什么?死丫头,快说,快说。”
“老鼠,青蛙,肉,蛋都可以。”
“那谁给送上去?是不是你送上去?”他瞪起眼瞧着我。
我摇头,“不,得你自己送上去,它得在这住一段日子。”
“我?”他连连摇头。
“若你不送的话,它会发脾气的,那到时就不好办了。”我说完,就走出了外婆的房间。
我一出来,外公随后就出来了。
他去了厨房,然后他走出来对我说厨房里有二十来个鸡蛋。
我让他把鸡蛋拿到楼上去。
他端着放鸡蛋的筐子,两腿颤栗着,都不敢抬脚上楼梯。
这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呜呜的叫声。
我催外公快点。
他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前。
我生气了,我对他说你一个大人怎么这么胆小呢。
他回我一句,除了你这个怪蛇丫,有谁不怕蟒啊,蛇啊什么的,死丫头。
爸爸让我陪外公上楼。
我摇头了。
奶奶让我替外公把鸡蛋送上去。
我也摇头了。
“我自己去送,不指望你,不靠你,死丫头。”外公气呼呼地对我说。
说罢,他就上楼了。
我让他一上楼就把鸡蛋给放下。
他又是飞似地跑下来的。
爸爸问我蟒会在外公家里呆多久。
我说不知道。
爷爷问我是不是每次都得我外公给蟒送吃的。
我点头。
奶奶说我外婆的嘴巴已经歪了,这会儿大夫正在给她搞针灸治。
又挨打
回到奶奶家时,天色已黑,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会我方才想起我已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别说吃东西,我就连一口水也都没有喝。
我是舌干口燥,肚子饿得真的快前胸贴后背了。
奶奶给我一杯糖水,让我先喝着,她说她和爷爷去做饭。
我边喝着糖水,脑子里一边还想着那条大蟒。
外面有人在敲院子的门。
我赶紧出去开门。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我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来人是妈妈,一看是她,我全身就不由自主地在打冷战了。
我不知她这时来做什么,但我看到她那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我就知道她是来者不善。
她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衣服领口,把我往外拖。
“妈,你要把我往那里拖啊?妈,妈……”我大声喊着她。
妈妈并不理会我,她把我生生地给拖出了院子外,一掌把我推倒在地,然后她从她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大铁锁来,迅速把院子门给锁上了。
“丫头,丫头……”奶奶追了出来叫我。
“我妈把我给拖到外面来了。”我说。
奶奶怎么开院子门是怎么也弄不开。
“我把门从外面锁上了。”妈妈说。
“你在外面锁门干啥呢?”奶奶不解地瞧着妈妈问。
“死丫头,今天可是没人护着你了,我得好好收拾你,我倒要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我感觉妈妈她就像一只在天空翱翔的老鹰,而我则是一只没有母鸡保护的小鸡,她的手那么地有力,把我从地上一下子就给拽了起来。
“老头子,你快出来啊!”奶奶大喊道。
“来了来了。”爷爷一边答应一边朝院门口跑来。
“天京她妈,你把门开一下,我要出门一趟。”爷爷对妈妈说。
“要出门也不急这一时,等我教训完死丫头再说。”妈妈说完就扒掉了我的裤子,紧接着就是木棍打在我屁股的声音。
木棍落在我的身上,生疼生疼地,但我不叫也不哭。
我咬着牙就是不喊一个疼字。
“你不要再打了,够了,再打下去会出事的,哪有你这样当妈的啊,这丫头活着怎么这么收罪?”奶奶对妈妈大喊。
妈妈一边打一边骂,“死丫头,你活着我们大家都受罪,死丫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死丫头,我今天非得弄明白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个死丫头……”
“不要再打了,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