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就会心安气静了。”
林惠珠此时愧悔交加,呜呜咽咽,哭得甚是伤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玉虽然心急登山,但见林惠珠如此反常和激动,也只得按捺心情,陪着她缓缓向山上而行,大约足有一个多时辰,转过岭腰,却蓦然间听得山风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笑声,秦玉耳目最敏,陡听得这一声笑声,心中忽然一动,立时止步,压低了嗓门向林惠珠道:“看来咱们已离仙霞宫不远,那些人争夺达摩奇经,只怕至今未曾罢手,咱们赶紧一些,也许尚能夺回奇经,也未可知。”
林惠珠也被这消息一振,暂时收敛了饮泣,两人一齐伏腰,展开轻功,疾行登山。
若论秦玉的“血影功”施展开来,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林惠珠万万跟不上,秦玉只得用一只手挽着她,助她一同抢登最高峰处。
在秦玉想来,仙霞宫定然就在这山峰峰头,方才那一声笑声,分明是发自一个内功极具根基的高手,或许一干参与夺经的人,全都聚集在峰顶上。
哪知待他和林惠珠双双攀至峰顶,非但未见仙霞宫在什么地方,而且,峰顶上空空荡荡,绝无人迹,只有阵阵山风过处,吹动林梢枝头,发出沙沙轻响。
秦玉骇然,道:“怪了!方才闻得笑声明明发自峰顶.怎么这山顶上竟不见人影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游目四顾,倏然,峰顶正中一块青石板上,有一堆黑忽忽的东西映入眼帘……。
秦玉一见,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松了林惠珠的柔腰,晃身跃到那青石板上,俯身细看,果不然,石上赫然堆放着七颗漆黑的干尸人头,下面四颗,上面三颗,一点不假,正是他师父“干尸魔君”褚良骥的独门标记。
这情景,正恍如十年之前,小五台山绝顶所见一般,虽然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走投无路的孤苦幼儿,但当他确知这是师父所留表记时,其内心惶恐却是一般无二。
“干尸魔君”不是分明在晋东九峰山中和自己分手,声言欲往天目山寻仇的吗?怎么如今这干尸人头标记会在太白山上出现?
他深知这七颗干尸人头是师父随身携带之物,在哪里见到人头,师父准在近处,秦玉脑海中“轰”然雷鸣,不知该如何是好?假如“干尸魔君”果然已来太白山,则自己所设想的一切,都将破灭,空空大师处境堪虑,达摩奇经也将发生意外的波折,这一场本来就混淆不清的纷争,如此一来,又不知更要纷乱到何种地步。
林惠珠见了七颗干尸人头,也惊骇不已,诧道:“这不是褚老前辈的标记么?难道他老人家并没去天目山,却径奔这儿来了?”
第二十六章 情义两全
秦玉心乱如麻,无心答话,只把手摇了摇,示意叫她不要多说,自己垂头坐下,用手敲着头额,苦思化解之策,他深深知道师父是个偏激狂傲的人,这一次求情被拒,反受了责骂,更加了几分畏怯,他在想:如果方才那一声笑声是出自师父“干尸魔君”之口,必然含有深意,否则,他把自己和林惠珠诱引上峰,故意出示干尸人头标记其用心又何在呢?
林惠珠见他不答自己问话,剑眉紧锁,席地苦思,猜他必是为了“天目二老”等人安危着急,心念一转,便含笑说道:“玉哥哥,褚老前辈既在此地现身,一定暗中来往过仙霞宫不止一遭,如果有什么变化,只怕早已变化过啦,尽愁也没有用,当务之急,咱们也得快些找到仙霞宫所在,或许他老人家意在督责我们,并未亲自动手,那么,事情就并非绝不可为了。”
秦玉点头道:“你这话固然有道理,但他老人家既已赶来,我们除了照他吩咐去做,又能再有什么作为呢?”
林惠珠凄然笑笑,说道:“放心吧,船到桥头自会直,到那一步,再说那一步,目前急亦无益,还是早些寻找仙霞宫要紧。”
秦玉长叹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慨然地道:“说来也真怪,已往时间,我从未关心过谁,把天下苍生,尽都看作狰狞仇仇,终日嫉恨难消,动辄伤人性命,那时候,心里只有恨,没有快乐,想不到后来和你与媚儿相识,得你们体贴关怀,似乎这世界也有些许乐趣了,而每每想到你的遭遇,较我更惨,媚儿与我相处极短,却留给我无法抹灭的愁怅,时至今天,我得你们的浓情厚恩无以为报,却使媚儿师门陷入生死危急之中,我这一颗心,怎能静得下来?怎能善予安处?唉,这么看来,当真世上只有烦恼,是再没有所谓快乐的了!”
说到这里,触动他的心事,忍不住扑簌簌也滚落两滴英雄虎泪。
林惠珠见他感触身世,竟然泪下,当时也情不自禁,热泪盈眶,柔声道:“玉哥哥,你自言愤世嫉俗,相反地,足见你对这世界的爱,超过任何人,只有热情内蕴,无以排遣的人,才会像你这般终日都在自苦自艾之中,玉哥哥,你应该看开一些,看淡一些,也许你太喜欢我们,而我……我们却不值得你的爱。”
秦玉突然挥去泪水,强颜笑道:“瞧我这一伤感,害得你也陪着流泪,该死该死,走吧!
小珠,我如今是看开了,趁咱们还能动,且尽一己绵力,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说着,探手握住林惠珠的纤手,又道:“可惜这时候找不到媚儿,如果能找到她,咱们三人手儿相携,肩儿相并,纵然天塌下来,也当含笑承受,了无遗憾了!”
林惠珠大感愧怍,扑在秦玉肩上,放声痛哭,在这时候,她才真正将已往种种恨忌窄狭心念,一扫而空,耸动双肩,哀哀哭道:“玉哥哥,玉哥哥,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
秦玉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微笑道:“别哭了,小珠,你不说我也不难猜到,媚儿从榆次县客栈中失踪,可是你做出什么事来?”
这几句话出诸他口中,轻描淡写,不疾不速,仿佛根本只是件值不得一提的小事,但林惠珠听来,却如受重锤猛击,浑身都是一跳,瞪大双眼,惊叫道:“你……你……你都知道了吗?”
秦玉浅浅一笑,说道:“我原本不知道,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才使我冒险猜一猜的。”他将她身子揽得更紧一些,低声问道:“小珠,你把她怎么样了呢?”
他虽然装得若无其事,极力压制,使声调和语气柔合平静,但林惠珠从他眼中,不难看出他是多么焦急和迫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媚儿是他的希望,他却是林惠珠的偶像,林惠珠又怎能亲口把那件无法弥补的蠢事向他述说呢?
于是,她只有哭,哭,悲切切无休无止的痛哭!她要让眼泪洗去心灵的污渍,冲淡她急切间难以抑止的悲哀。
秦玉等了半晌,见她悲不可仰,实在无法言述,只得说道:“好吧,咱们现在且别谈这件事,等到此间事了,那时再谈不迟,我想你即算一时气愤,至多伤她,决不会害她一命的,对吗?”
说完,也不等林惠珠回答,搀着她迈步下峰,继续寻找仙霞宫的所在。
天色渐暗,丛山中更是处处阴影,秦玉心里微微有些着急,手臂上一加劲,半托半抱着林惠珠,踏草过树而行,转过两处山头,果见前面一座大山的半山之上,有一片人力辟出来的平地,上面层层叠叠,盖着偌大一座金碧辉煌的道宫。
秦玉大喜,用手向对山一指,道:“小珠,你看,那不是仙霞宫吗?咱们快些!”
林惠珠收敛悲恸,两人各出全力赶路,宛若两条轻烟般向山上飞驰,哪消多时,已距宫外不远,暮夜中望见道观门前,正是“仙霞宫”三个金字匾额。
他们虽然寻到仙霞宫前,但却全都不由自主收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宫门逼近一步,你知逍为什么?原来这仙霞宫也是江湖中声名远播的圣地,摩云上人在武林中更是名声赫赫,决非泛泛之人,偌大一座仙霞宫,怕不总有上千弟子,为何秦玉和林惠珠趟进宫前不足丈许,沿途既未发现伏桩守卡的宫中弟子,及到近前,更不闻磬鼓声响,但只见宫门紧闭,听不到半点人声,仿佛这本是荒山中一所荒芜的道院,根本就没有人居住似的。
群山映衬,暮色四合,整个仙霞宫一片沉寂,秦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毛骨耸然,低声向林惠珠道:“难不成我们来得太晚,宫里的人全部死光了么?”
林惠珠自然也是不解,但她想到“干尸魔君”褚良骥出名的心狠手辣,杀人如折草芥,也机伶伶打个寒战,连忙向秦玉怀中偎去,轻声答道:“只怕不妙,咱们且别……”
谁知她一句话尚未说完,陡然间,仙霞空中被空响起一声敞声大笑,一个震慑心魄的苍劲声音说道:“大师!这一次你总该没有话说!洒家侥幸,略胜一筹,奇经应该归于洒家!”
秦玉吃了一惊,暗忖:这不是那金臂头陀的声音么?看来宫中战况正在紧急,尚未分出最后胜败。
他真是又惊又喜,探手拉住林惠珠,仰天一声长啸,足顿处,人如巨鸟腾空,扑进了“仙霞宫”的大门……。
方进大门,就使他又吃一惊,原来从宫门到大殿这一片空场上,正整整齐齐,一排一排席地坐着数百名道装弟子,这些道装弟子,自然全是仙霞宫门人,但他们虽然个个肩负长剑,但却安安静静,垂首向里而坐,绝无半丝声息,俱如木雕泥塑的一般。
秦玉脚落实地,险些踏在其中一个全真弟子身上,但那名弟子连闪也没有闪,仍是端然正坐,恍如未见。秦玉骇然,忖道:莫非这些人全都死了?或者全被制住了穴道不成?不觉便出手向其中一名最近的道士背心轻轻拍出一掌。
掌方递出,那道士却倏地飞快旋身,左掌疾翻卸却掌力,右掌竖立护胸,沉声喝道:
“欲夺奇经,即请入殿,贫道等奉掌门令谕,不便出手,阁下别当贫道等是好欺的!”
秦玉一愣,笑道:“我当你们全不能动了呢,原来是我料错了。”
他顺着这位道士所指,向大殿上放眼一看,一颗心就“砰砰”跳个不止,敢情那大殿之上,业已会集了三山五岳能手,黑压压也坐了一地人呢!
秦玉未遑多想,飞身便从众道士头上掠过,待他停身大殿门口,见殿中甚是宽敞,分东西两方对面坐着许多人,靠东一边,有云台岭的金臂头陀、“缺德鬼”方大头,“陇中双魔”
中的瞎眼顾氏婆婆,再后面有“赤发太岁”裴仲谋、“九尾龟”马步春、“酸秀才”金旭东等。
靠西一边,却坐着一个道装持拐全真老者,以及“天目二老”、六指禅师、柏元庆和一个手捧玉盘,跪在蒲团上的少年——正是两次见过的秦仲。
他首先游目四顾,未见师父“干尸魔君”在场,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同样也没有发现自己衷心关注的媚儿.不觉又有些失望和怅然之感。
最使他奇异的,却是大殿上众人的表情,这时候,空空大师和金臂头陀面对面坐得最近,二人之间,放着一口铜铸大钟,这口钟看来总在千斤以上,四周钟面,厚度几达五寸,空空大师和金臂头陀分坐两旁,现在靠近金臂头陀这一面,钟身竟然内凹进一大块,像被人硬生生按进一只手掌一般,空空大师面前虽也有浅浅一个手掌印,却远不及这一面凹进处深,秦玉心中骇然,暗想方才所听金臂头陀发出笑声,必是和空空大师隔钟互拼内功,获胜之后,得意所发,此人能以内力硬生生将生铁铸成的钟面按凹进一大块,其惊人修为不难想见。
他再仔细环顾殿上诸人,却见他们一个个尽都显得疲惫不堪,顾氏婆婆手中大蒲扇拼命摇动,张着嘴直在喘气,裴仲谋、金旭东等更是满头大汗,俱在调气歇息,靠西边“铁笛仙翁”卫民谊面如紫金,半坐半躺,神情萎靡,而那道装持拐的老者也是面色苍白.闭目跌坐,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秦仲捧着玉盒,跪在老道士身后,显得异常焦急,柏元庆垂目紧紧坐在秦仲侧面,不言不语。
这大殿上的情形真叫人迷惘不解,看来他们为了争夺“达摩真经”,早已力拼了若干时候,只剩下金臂头陀和空空大师作最后较量,如今空空大师明明也败了。
秦玉在殿门口一现身,金臂头陀首先吃了一惊,紧接着,靠东面各人都微微一阵骚动,这些人全都吃过秦玉的亏,如今大家全在精疲力竭之际,秦玉一到,这局势岂不立即要发生剧变?
空空大师抬头看了秦玉一眼,笑着颔首,声音细微的说道:“秦施主,你虽然赶来,只是来得太晚,达摩奇经已被这位金臂大师得去,老衲等舍命护经,已历三昼夜时间,摩云道长为此身负极重内伤,最后仍然不幸失败,这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秦玉大惊,向秦仲手中捧着的玉盒看看,说道:“真经尚未落在他们手中,大师怎么如此说呢?”
空空大师叹道:“老衲等自从离开九峰山,赶到此地,仙霞官已被这些江湖高人所困,摩云道长和柏施主力拒不胜,反受了严重内伤,是老衲等眼见达摩真经不保,这仙霞宫上千弟子也得惨遭浩劫,这才挺身而出,约邀金臂大师等在这殿上隔钟较力,以定最后胜负,以达摩真经为赌,冀使宫中弟子免遭杀戮。”说至此处,废然一叹,又道:“没想到老衲等技不如人,三日三夜力拼,最后功亏一篑,依然败在这位金臂大师之手,秦施主虽然赶到,但老衲却不能自食前言,势必得将这真经,交付金臂大师不可。”
秦玉听了大怒,晃肩抢进殿上,居中一站,朗声说:“这番话仅只诸位私相厘定,姓秦的既来参与,却不能受这承诺拘束,如今,姓秦的势非夺得达摩真经,不能罢手,诸位但有不服的,目下就请异议,秦某自当接着,决不致叫诸位失望就是。”
此话一出,殿上登时大乱,金臂头陀和顾氏婆婆等齐齐跃起身来,准备出手,大声喝骂道:“原来你们施展诡谋,拖延时刻,却叫这姓秦的来抢现成吗?”
空空大师也立起身来,爽朗笑道:“诸位也未免把咱们看得太卑劣了,方才秦施主所说,不过是他个人意见,老油等有言在先,自然如约将达摩奇经交付诸位。”
他又回头向秦玉含笑说道:“秦施主,真经虽是圣品,无福者也难以消受,人贵立信,咱们言出如山,是千万反悔不得的。”
秦玉未及答话,林惠珠仗剑抢着说道:“大师既是这么说,你们只答应将奇经交付他们,却未必就答应他们平安出得仙霞宫,现在将奇经交给他们既然势在必行,但谁要想持此奇经出得仙霞宫,那是妄想。”
金臂头陀听了这话,嘿嘿冷笑道:“这位姑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洒家既有本事夺得真经,自然也有本事带它离开仙霞宫。”
顾氏婆婆也阴阴笑道:“这丫头依仗着汉子,也在这里逞什么威风,老身是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如要认真起来,别说你那乳臭未干的野小子,就算他师父褚老儿在此,见了老身摄魂令旗,也叫他当场下跪,听候支遣,不敢稍违。”
林惠珠登时心中一动,暗中已有了主意,却听柏元庆在那边冷冷哼了一声,似有不屑之意。
顾氏婆婆又道:“老杀才,你哼什么?亏你死心护着那小子,如今怎么样?
达摩真经还不是得乖乖献出来。”
秦玉方要说话,林惠珠却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