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血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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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血影人-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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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仲听他开口说了话,把一颗忐忑之心镇静了下来,心想:原来你是个人?只要不是鬼怪,我也不会惧你。便问道:“你是什么人?方才在林子里哈哈笑的,可是你么?”

  怪人笑道:“不惜,我每天早上、午间和傍晚,要在这林子里大笑三次,十年来,天天如此,也不知笑过多少遍啦,难道我笑笑还不应该吗?你是哪里来的,趁早给我说说,否则,擅闯我这铁树林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你识不识字?那旁边第一株铁树上悬有告示,你自己可以去看看。”

  秦仲闻言回头,果见不远处一株树上,现出淡白色两行字迹,似乎是用什么坚硬物品刻在树干上的,写着:“擅闯铁树林,留眼不留命。”刚才来时,一心注意林中情景,倒没有注意到这两行字迹,但他还有些不解,便问:“你这两句字不通,命不留了,还留眼干什么?”

  怪人格格大声笑道:“你自已才不通,我这字的意思,是说,要命就得挖去双眼,否则,就得把命留下,只为前后句必须押韵,所以才写‘留眼不留命’,要是改作‘留命不留眼’,韵脚不对,岂不是更不通了,你这孩子没有念过书,连做诗都没学过,可怜可怜。”

  秦仲见这怪人从现身开始,两只眼睛一直平视,动也没有动过一下,分明是个瞎子,又见他留下这种血腥字迹,却开口闭口做诗押韵,似乎又是个疯子,心中忖思半晌,估他不透,心想:我何不试他一试。于是,道:“原来你还有这种不讲理的禁示,但这林子又不是你的,为什么不许别人进出?我站在树林外,还根本就没有进过你的林子,你怎能说我擅闯呢?”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暗中提气,话一说完,猛的一个飘身,向后滑退三尺左右,刚巧跨到林边,脚尖向林子里一伸一点,借着这一点之势,飘身仍旧回到原处。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也不过霎眼间的事,同时,他退后飘前之际,两眼一直看着那怪人的双目,见他茫然而立,好似视而不见,心想:你当真是个瞎子了。

  哪知道那怪人一动不动.直到他仍旧落身原处,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家伙,你当我看不见么?弄这花招,你是自寻死路,我让你看看。”

  说着,陡见他眼中那一片白色东西向上一收,刹时从目中射出两道凛冽无比的精光,直投秦仲身上,目中黑白眼球,一样不缺,而且,似比普通人自力还要深湛,还要清澈得多。

  秦仲大吃一惊,天下何曾说过眼睛还能有双层的,除了眼球,尚有帘幕?同时,还可以收放自如,这不成了奇谭了吗?

  心忖这怪人必是武林异人,今天一个不好,只怕要糟,想到这里,不禁拿两只眼睛东张西望,暗中寻思脱身之计。

  怪人又裂嘴笑道:“小东西,不用再做走的打算啦,我们这儿,十年来可还没有一个人来了又走了的,要走可以,请把双眼留下。”

  秦仲讶道:“你们?你不是一个人?还有谁呢?”

  怪人笑道:“也好,叫你临死之前,知道个究竟。”

  随即见他撅起嘴唇,尖锐的一声胡哨,扯开嗓子叫道:“老婆子,出来会会,送眼珠子的来啦!”

  秦仲见他喊叫时面对东方,忙也扭头向东张望,想看这老婆子又是怎么样一个人?谁知正在他极目向东,实听西方传来一阵格格犹如山魈叫似的笑声,急忙回头,右侧已多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苍老婆婆,这老婆婆身上也是一般惨白麻衣,身材仅比那怪老头略矮,手里擎着一柄斗大蒲扇,而眼中却明明嵌着一对清亮的眸子,只不过,眸子全是平直前视,并没见它转动开合。

  白发婆婆轻轻摇着蒲扇,直着眼说:“蠢东西,又叫我做什么?九十九个都治不好,难不成这一百个就真能见效?我说呀!你赶早收了你那华陀招牌吧!别再现世啦!”

  怪老头这时候忽然笑容尽敛,满脸凝重地说:“老婆子,先别气馁,宝录上写得明白,纵然九十九个治不好,这第一百个,必然是手到成春,再没有疑问的,你虽瞧不见,我却可以告诉你,这一个年纪甚轻,眸子明澈清亮,真是天下难寻的佳品哩!”

  白发婆婆一笑,脸上尽是皱纹,道:“唉!就再依你一次,这一次如果还没有效,你可当心你那块牌子!”

  秦仲听他两人一对一答,全透着古怪,看那老婆婆一对眼睛甚是清朗,怎么说她瞧不见呢?忍不住问:“你们说些什么?怎么说这位老婆婆眼睛好好的,会是瞎子吗?”

  此话一出,那老婆婆陡地浑身一震,蒲扇向前一指,口里厉声喝道:“拿下,拿下!大胆的奴才,竟敢当面顶撞老娘。”

  怪老头应了一声,忽地跨前一步,探手向秦仲肩上抓来。

  秦仲被这两个怪人弄得有些迷迷糊糊,说得好好的,忽见他们翻脸动手,本能地一晃肩,左脚外移,横跨半步,刚巧让过怪老头一抓,同时,疾翻小掌,也来扣拿他的“腕脉”穴道。

  怪人一抓落空,似乎大出意外,大喝一声:“孺子大胆!”

  右掌突然变抓为掌,用臂疾扫,猛击秦仲前胸,身形拧晃之间,左掌已截住他后退之路。

  秦仲料不到他出手换式,竟然快速绝伦,诡诈无比,一时不防,被他连后退的道路也预先抢占,急忙伏腰低头,仗着身小灵敏,竟从怪人胁下一穿而过。

  怪人待觉到秦仲要往胁下钻,沉臂来挟,已经迟了一步,秦仲脱身出来,不敢再留,腾身起落  已经奔出丈余远近,那怪人登时大怒,虎吼一声,晃身便赶。

  站在旁边的白发婆婆破口骂道:“老蠢才,医术不行,连武功也废物,替老娘闪开,一个小孩也捉不住,真是丢人现丑。”

  怪老头似乎很怕那白发婆婆,被她一骂,果然停步退到一旁,白发婆婆大蒲扇猛向地上一扇,“呼”的一声,身子像冲天炮一样腾空而起,半空中略一拧腰,挥蒲扇向身后又是一扇,头转脚伸,竟如御空飞行一般,向秦仲前面疾落下来。

  这时,秦仲巴经奔到三四丈远,本拟已经无碍,岂料听得那老婆婆喝骂才停,风声飒飒,人影疾闪,再看时,白发婆婆已经横身拦在自己前面,他心里猛地转念:咦!她并不瞎嘛!

  但此时他身在危境,虽觉得这老婆婆比那怪人更怪,眼睛似明又瞎,似瞎又明,但也无暇对这种并不迫切的问题去思索答案,反正这两个怪物,必非善类,忙不迭拧身沉气,脚下拿桩站稳,弓腰分马,凝神待敌。

  白发婆婆扇交左手,双眼仍然平视,右手却出其不意疾探而出,抓向秦仲“左肩井穴”。

  秦仲更认定他不瞎,侧身闪避,滴溜溜一转,早转到老婆婆的右侧,那老婆婆头也不回,闪电般反臂又向右侧捞过来。

  秦仲原以为她总要扭头观测自己的方位,没想到这老婆婆全不用双眼,就好像浑身都有眼睛,秦仲晃身问到左,她挥臂向左来抓,秦仲闪避到右,她仍然一样深抓迅捷,三下两不下,差一点没被她一把捞着,何况她左手握着蒲扇,扇大而宽,将半边方向拦得死死的,真使人趋避困难。

  秦仲转念一想,看来这老婆婆武功还在那怪人之上,这可怎么好?一扭头,看见身后那一片密林,暗忖:如今反正已经和他们翻了脸,管他能不能闯他的林子,且先进林中躲一躲,江湖中有逢林莫入的警语,我若逃进林子,想他们总不敢贸然进林搜捕。

  心念一决,再看那老婆婆左扇右抓,恰恰只挡住正面,面林这一方,并无防备,怪人负手所在之处,也远在四丈以外,秦仲一横心,仰身后倒,让过老婆婆迎面一抓,待身与地平,陡然脚下用劲,“金鲤倒穿波”飞射而出,力尽之时,翻身再向地上一按,一个悬空筋斗,脚踏实地,没命的便进进那一片密林之中。

  白发婆婆一抓没抓住,侧耳细听,再没听见秦仲呼吸的声音,便大声喝道:“老不死的,人呢?人跑到那里去了?”

  那怪老头笑道:“放心,兔子已被你赶进笼啦,准跑不了他的。”

  老婆婆道:“啊!他进了铁树林啦?好极,好极,你替老娘捉来,我先回房里等你。”

  说罢,大蒲扇连扇两扇,刹时去得无形无踪。

  秦仲逃进田林,其实并未深入,潜在近处,正窃听他们的动静,听到老婆婆问话口气,分明又真是个瞎子,否则,自己从她眼前倒纵进林,她岂有看不见的?继而一听怪老头称自己是“兔子进了笼”,再也逃不掉了,心不由又是一惊,游目向密林四同望了一遍,也不过就是密密一丛树林,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他想想,那两个怪人既然这样说,林中定有古怪,现在既然无法退出,不如干脆向中心深入一些,叫他难以寻找。

  他在林中摸索前进,脚下一直没停,奔了好一会工夫,猜想总跑了数十丈远了,这才停住脚步,倾神探听林外有无异样。

  就在他留步不到片刻,蓦地里,从身后传来急遽的脚步声,就听见那怪老头在笑:“哈哈!哈哈!”历久不绝,笑声似乎即在左近,秦仲一惊,不敢再移动身形,只怕弄出声响,被他听到,重施罕山故技,提吸耸身,跃到身后一颗大树树干上,只恨这树林没有枝节,无可落脚,说不得,背心一转,用“壁虎功”反贴在树上,手脚并用,游行而上,直到树顶,这才攀住桠枝,翻上藏住。刚刚藏妥,就听“呼”的一声,那怪人已从树下一闪而过,秦仲举手拂胸,暗道:好险!

  停了没有半盏茶之久,他正想下树出林,又是“呼”地一声,那怪人竟然回了头,第二次又通过树脚下,追进另一个方向。

  秦仲心里暗奇:“这就怪了,林子这么大,哪能这样巧就两次全从这棵树下经过?他暂时按住性子,不作下树的打算。

  果不然,才一会工夫,“呼”的一声,怪人竟然又找了回来,由西向东,隐入林内。再过了没多久,“呼”地一声,突然又从东向西,仍旧找过这棵树脚下,改奔了东北,再过一会,又兜了回来,追向西南……就这么来回七八次,最后居然停在树下不走了。

  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辞,道:“西北无,东南空,四面找不到,八方无形踪,太极步法全走遍,这小子躲在正当中。”

  念完,猛一抬头,向树上哈哈笑道:“小东西,下来吧,那上面太高,跌下来不是玩儿的。”

  秦仲大为骇异,身子一抖,当真差一些从树上跌下来,急忙用手抓住树干,惶恐地向下面叫道:“老前辈,你饶了我吧?咱们无仇无怨,我纵然误闯你这林子,也不是有心的,何苦一定苦苦追我!”

  皆因这种怪树高约十丈,除了顶部,别无桠枝,现在被他守在下面,除了乖乖下树被缚,简直就无法再逃出林外,秦仲究竟是个小孩子,从一开始,便被这两个怪人的怪异所慑,掌劈他不倒,蒲扇如御风,又瞎又像不瞎,密林中捉人又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方法,种种原因,都使秦仲胆为之裂,只好哀声求饶了。

  怪人哈哈大笑,笑声在林中激荡不已,说道:“下来,下来,再逃也逃不出去,何不下来受缚,好歹还留你一条残命。”

  秦仲道:“你们不杀我么?”

  怪人笑道:“杀你这种人,真易如宰鸡杀狗,你乖乖下来,少吃一些苦头。”

  秦仲无法,只好抱着树干,落下地来,那怪人不等他双脚落地,探手一把,扣住他的“曲池”穴,笑道:“来来来,只要听话,包你不痛不痒,血也不流,命也保全,你要是不爽快些,那就怪不得我啦!”

  秦仲也听不懂他话中之意,反正人已被制,想反抗也无从反抗,只得随着他,穿林而行,行了半晌,从西北方向出林子,眼前却见是一片绿草如茵的斜坡,坡下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淙淙,蜿蜒由北向南,对岸三五丛竹林,围着一栋茅屋,屋前栽着四颗芭蕉,这时,天色又暗,四野虫声唧唧,蛙鸣声声,倒是好一副美丽憩静的所在。

  怪人握着秦仲臂弯,从一座竹制小桥上越过小河,向茅屋行来,到了屋前,高声叫道:

  “老婆子,兔儿捉来啦,还不来接去!”

  紧接着,茅屋前木扉“依呀”打开,老婆婆摇着蒲扇,缓步而出,叫道:“牵进来吧,好好捉住,这东西滑溜,别给他跑了!”

  怪人牵着秦仲,向屋内便走,才经过那老婆婆身边,突见老婆婆掉转蒲扇,用扇柄在秦仲腰间“章门”穴上戳了一扇柄,秦仲闷哼一声,两腿一软,跌向地上,被那怪人拦腰一把挟住,提进了茅屋。

  茅屋里漆黑一片,两个怪人好像甚为习惯,反手掩了门,就在黑暗中将秦仲一掼,各拉一把椅子坐下,问道:“喂!小东西,你把你的师承门派,姓名年龄,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秦仲此时已作了阶下囚,再无法逞能,只得说道:“我姓秦,叫秦仲,是冀北人氏。”

  怪人的声音又问:“你既学过武,那么你师父是谁?我们看你武功还说得过去,是向哪一门哪一派学的?”

  秦仲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师父说过,天人坏人太多,不能把师承随便向人乱说的。”

  怪人在黑暗中格格笑道:“老婆子,他不肯说,你可已经看出他师承来历么?”

  这句话以后,隔了好半晌,黑屋里没有人再说话,秦仲趁他们没有再问,连忙暗运气,想自解被制的穴道。

  他一运气,老婆婆可说话了:“小鬼,你还想运气解穴吗?告诉你吧,老娘点的穴,就算你师父摩云牛鼻子亲来,只怕也解不开的。”

  秦仲听她开口直呼师父名讳,大吃一惊,无形中松了暗劲  背上冷汗盈溢。

  就听怪人问道:“老婆子,你真看出他是摩云牛鼻子的徒弟吗?我看他并未使出摩云掌法来?”

  老婆婆冷笑说道:“那只怪你见识浅陋,他虽未施展摩云掌法,难道你没看出他从你胁下闪过逃走时,落地无声,不正是摩云牛鼻子的摄空步法么?”

  秦仲听她居然把师门技艺,如数家珍般背得滚瓜烂熟,忍不住问:“老前辈,你们认识我师父不成?”

  老婆婆陡地喝道:“闭你的鸟嘴,谁是你的老前辈,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仙霞宫门人,咱们就不敢治你了!就算是你那牛鼻子师父亲来,老娘也不惧他。”

  秦仲被她骂得哑口无言,担心她是和师门有什么过节,多言反招奇祸,只索性闭口不敢再说了。

  又过了一歇,老怪人轻声道:“不过,老婆婆,咱们……”

  那老婆婆似乎性情暴躁异常,大声喝断他的话头:“你又记起牛鼻子给咱们送饮食的好处了不是?那一点恩惠,咱们将来自会还他,不能算在这笔账上。”






   
 



第十六章  藏经秘图

 
  秦仲听到这里,心里略放,看来师父对他们总是有恩的,既然有恩,他们总不能对自己加以杀害。

  果然就听怪人在说:“老婆子,话不是这么说,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英雄做事,恩怨分明,常言道:受人点水之恩,须当涌泉而报。

  何况十年之前,牛鼻子日夕送食送水,也足有十年未曾间断,怎么说来,咱们不能对他的门下下手。”

  老婆子鼻孔里“哼”了一声,未再答话,显然她已无什么反对的理由了,秦仲心里大喜。

  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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