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汐,这件案子等下……”帝喾意外我几番请求,居然只是来向他说明红菱之案的。可是当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帝喾明白了,他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反观了一下周围的大人们,说,“你有何发现。”
“凶手应是翾庭中人。”我一句话,就如同在这原本寂静的殿上,点了颗炮竹。
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了。
“什么?!翾庭中人?你不要乱说话,翾庭的各位大人怎么会是凶手!”
“我看你根本有心扰乱翾庭!汐月,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大人可信转世轮回之说?”我没有直接反驳他说的对与不对,或者去和他起争执,我知道,这样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只会加剧矛盾的冲突。
他们不出所料的,对我所说的话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嗤之以鼻地不屑,“转世轮回?!说什么荒唐话!根本不可能的!难道你想说你是汐月的转世而已吗!”
“我很遗憾自己和汐月长得相像,可正如同大人所说,连大人都不信转世轮回之说,那么大人又在怕什么?”对于说服人,我一直都很有自信,“想必在场的各位大人也都清楚,不过关于五年前的汐月之事,我倒是听人提起的。说汐月是从这翾庭的望仙涯跳下去的,那么请问各位大人,这望仙涯是何地?跳下去可有活命的机会吗?”
在场的大人皆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副愤愤然的样子,你看我我看你,却谁也给不出回答。
“这望仙涯是翾庭上的一处绝地,用以惩罚翾庭上犯了罪的人,即便是翾庭中人从望仙涯跳下,也都难活命,更何况是当初的汐月,想要投胎转世都难。”帝喾懂我的意思,所以特别来接我的话。
我转过身,既然他肯配合我演下去,那当然最好了。“那跳下望仙涯下场是真的这么严重吗?”
“自然。所以那是翾庭上令人闻风色变之地。”帝喾加重语气,借以说明望仙涯是多么恐怖的地方。
我个人觉得,他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夸得太大了,毕竟萧珏还活着呢,在没有证实是否其他人跳下也必死无疑的前提下,这么肯定的说法,如果他们以萧珏作为另一种观点反驳,还真的不好说了。不过这殿上的大人们,好像特别吃帝喾的这一套,都把头低下去了,我只能接着说,“那既然如此,汐月是肯定摔死的了?既然汐月死了,那各位大人还在怕什么呢?是怕死去的汐月回来?还是怕死去的汐月转世回来?帝君也说了,跳下望仙涯必死无疑,就是证实了汐月在五年前跳下望仙涯的时候已经死了。不过既然刚才这殿上的诸位大人都已经说了,绝不可能有转世轮回之事,那也就是说,各位大人否定了汐月会转世回来的说法。所以现在各位大人的烦恼就在于,只是在汐月死去五年之后,平白冒出来一个和汐月长相相似的女人,就这样?”
“你这女子说话,倒显得各位大人无知了是吗?!”殿上立刻有人站出来否定了我的说法。
“大人怎么会无知?霍汐只是向各位大人说明一下霍汐的身份,相信在此之前,各位大人也只是一时受人蒙蔽,所以才不清楚情况。现在既然霍汐已经说明,想必各位聪明的大人,都一定明白了霍汐并非汐月这件事了。”所以说,不要和学做律师的人吵架……
待殿上重新得以平静之后,帝喾轻笑一声,然后恢复了那副严肃的表情,他转过身去走回殿内高台上,“霍汐,你刚才说,关于红菱的死你有了新的发现?”
“是,霍汐正是因此来向帝君禀报的……”(。)
第一百四十四话 临危而受命()
“……红菱之死案件的第一个疑点,在于她既然以放出共工氏余部的消息苟活,又为何要两次自尽。”我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去观察着帝喾所呈现出来的反应,和我预估中的一样,帝喾在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眉下压,脸上的部分神经显现出来的状态略微僵硬,这等于证实了红菱利用共工氏余部的消息曾经和帝喾达成交易的事情。“据大牢的守卫所说,在红菱刚被关起来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以头撞墙欲寻短见,可是被救了下来。在有过这样一次经历之后,如果红菱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大可以在被救下来之后,直接再一次自尽,她可以继续撞墙,或者是其他什么办法……”
我转身走到大殿中间,对着殿中的各位大人说,“我们查探过大牢里的情况,可以肯定的是,大牢里的墙壁很坚固,每一间牢房之中相隔的石块厚约一米,稳定性很强,所以一个人如果是真的要撞墙自杀的话,可以很轻易地了结自己的性命。而且,红菱,我曾在蚩尤的石宫里和她交过手,她有一定的功夫底子。况且,凭她被关进大牢里的处境而言,她第一次寻死如果是真的,那么第一次她就会死了。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发生……”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身边有大人问道。
“我是想说,从第一次假装自尽开始,这原本都是真凶和红菱之间的计划。”果然这句话一说出来,满堂惊讶,又乱成一团。在各种质疑声中,好不容易等到了那波声浪小了一些的时候,我的声音才勉强能盖过他们。“红菱的第一次自尽,还有她故意放出消息,以共工氏余部的信息换取苟活的几日,这些,都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而唯一真实的,恐怕是红菱与帝君这幢交易之中关于我的部分。红菱说她不想见我,这,是真的。”
“你说这是红菱与凶手之间的计划,那又该如何解释,红菱最后的死呢?难道,红菱真的是自杀的吗?这也是她和凶手之间的计划?”帝喾终于忍不住问出。
我面对他,解释道,“红菱确实是自尽,不过却是在凶手的催眠下而自尽死亡的,恐怕红菱自己都没想到,那个凶手竟然会真的要了她的命。她与真凶关系熟络,而且并不意外真凶在翾庭当职,从这一点上分析,可见他们之间是有联系的。在红菱死前的一些线索来看,确实存在疑点可以证实,红菱最初的一撞是没有打算要死的,因为那原本就在她和凶手的计划之中。红菱拒不见我,却在大牢里和真凶有往来,更设下这些阴谋,我大胆推测了一下,或许从我在石宫揭穿红菱的阴谋开始,红菱将昏迷过去的我带出来被帝君派去的人发现,红菱就已经有了新的计划。那就是将我送到翾庭,她相信,我能破解五年前汐月之死的疑点,她希望我能为她的主人报仇。如果红菱的目的在于此,那么她更加没有理由在我找到真相之前,自杀而死。”
红菱早在石宫就有寻死的意向,能改变她的决定,并且让她宁愿以被俘的身份,跟随我们一起来到翾庭,那么她在这个过程中存活下来的唯一可能,就是她自己的信念发生了改变。
红菱认为我可以解开谜底,所以才会将她的希望押在我身上,而在我为汐月之死找出真凶之前,红菱的一切行为都只是为了脱离和我之间的关系,然后,是要我自己去查出汐月的事。
那么在真相解开之前,红菱不可能自杀。“真相应该是,红菱与霍汐从坍塌的石宫中逃出来,霍汐因为受伤昏迷,而红菱在这时却因霍汐破解半年前起至伏樱氏的两件悬案,而对霍汐有了不同的看法。也许就是因为红菱认为,霍汐或许就是那个可以解开她主人昔日丧命之谜的人,才会将我从悬崖上偏僻的小路带到了大路上,使帝君派去的人可以很快找到我们。而红菱放弃了反抗跟随我们一同来到翾庭,宁肯被关在大牢之中。既然她寄希望于霍汐身上,期待霍汐解开汐月之死的真相,那么在真相大白之前,红菱断不可能死去。可如果她被关在大牢之中,那么因她之前所犯下的罪恶,可能不日她便会被处死。所以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些算计,来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等到霍汐找出真相。而红菱的办法就是,假死换生。”
假死换生,用假死来换取生的机会。
“所以红菱一开始以头撞墙,就是假死,她要让所有人以为,她是真的不想要活了。然后那个隐藏在翾庭的真凶再适时的配合她,将她救下。等到帝君去审红菱的时候,红菱借机泄露其他侥幸逃掉的余部,那么,相信不仅仅是帝君,任谁听了,都会怀疑。”而这,就是红菱假死换生的计划,回望帝喾,他没有要否定我说的话,“当帝君第一次听到红菱泄露出来的秘密时,一定会派人围剿,而藏身于各地的余部一经证实,帝君必然会希望从红菱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来将其他残党余部一同围剿。红菱只需要慢慢地将其余共工氏余部的消息散出,那么帝君就会认定,留着红菱一定还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而红菱却只说是用这些消息来换取她不愿让我相见的承诺,这样,我就没有机会见她,更加不能从红菱那里证实,也无法揭穿她的计划。她只愿说出共工氏余部的消息,而不愿出卖黎人,也是因为她要留一些势力,待霍汐查出真相之时,便于真凶联系其他黎人,为汐月报仇。”
共工氏余部之所以被红菱抛弃,应该是和我在石宫里发现了的康回的尸体有关。之前一战险些全军覆没,可是康回未能出现在余部众人面前,相信共工氏的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也想到了康回已死,余部遭红菱利用之事,便再也不会听从红菱的吩咐。
“只是红菱应该没有料到,在她和真凶商量好这样的对策之后,她竟然也掉进了真凶的陷阱。”这也许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红菱为了苟活而算计的同时,真凶就已经预谋了红菱的死。“真凶留在大牢里的符号,有令人失神陷入被催眠的作用,而这个符号,应该就是那日大牢换草的时候被留下的。因牢里传来的味道,使守卫担心帝君再审红菱的时候,会因此不雅的气味而迁怒于他,所以让奴隶来将红菱牢里的草换掉。可是奴隶却拿来了库里因失火时倒上了池水的潮湿的枯草。潮湿的枯草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这并不是毫无关系的,因为当人处在一个令自己厌恶并且无从适应的环境里时,会本能地去排斥接受,而这时候,人是很难集中自我意识的,在心烦,在厌恶,所以,是枯草的腥味使红菱的分散了注意力。墙上的符号应该是奴隶在换草的时候,谁留下来的,那个符号的出现,如果是再早一些的话就容易被其他人发现,难以达成催眠红菱的目的。所以当时,是在红菱被带出去,奴隶为大牢换枯草的时候,那腥臭的枯草和符号一并留下的。之后红菱回到大牢里,受味道影响,然后被那一个符号催眠,才会中了真凶的圈套而死,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表面那样的自杀。”
而那个出现在大牢里的符号,是否真的和五年前的案件里出现过的符号有关系呢?这一点还需要证实,如果五年前出现过的符号和出现在大牢里的符号是同一种,那么这个凶手,难道是利用催眠来杀人的吗?“前面我提到过,真凶和红菱的关系不一般,不仅仅是认识。那么这个真凶之所以要杀红菱,恐怕也是因为……”将计就计,“不希望红菱知道汐月之死的真相。这个凶手,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五年前案件的真凶!”
殿上一片寂静,令我想起了石宫里的一室白骨。
“霍汐,你的意思是,真凶可能是那些奴隶中的一个吗?”帝喾注意到了这一点。
然后殿上的大人们又开始纷纷讨论,有人站出来说,“如果是这样,那把当日换干草的奴隶全杀掉,不就连同真凶,一并解决了吗!”
“大人或许忘了,刚刚霍汐说过,这个真凶,不仅仅可以出入大牢,而且,他可以很自由的在翾庭行走,来往于大牢之中,否则这个人根本没有机会可以在之前的时间里联络红菱,还不被人发现的。”这就说明了这个真凶的身份绝对不仅仅是奴隶那么简单,“大人可以杀光翾庭上的所有奴隶,但是,真凶也可能只是混在当日的奴隶之中,大开杀戒所带来的影响,可不仅仅只是除掉真凶,反而,还有可能在翾庭以至于九州之内掀起一波新的风雨。”
“既然如此,霍汐,你可还有把握查出真凶吗?”帝喾低沉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这时,倒没有什么人再站出来阻拦了。
“是。”我浅浅地低了下头。
“好!”帝喾拍案而起,“那孤便委任你来彻查此案,连同五年前案件一并重审,务必将此案真凶,缉拿归案!”(。)
第一百四十五话 皋陶困于心病()
“怎么了?该不会是现在才害怕吧?”
帝喾走了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发呆,他轻笑着说出那句话,然后撩起长衫的下摆,和刚刚在殿上那霸气飞扬的形象判若两人,在一旁坐了下来。
“怕?我?”我故意表现得夸张,都只是因为现在的情势并不是那么乐观,唯有这样才能不至于令其他人也跟着我一起紧张起来,自殿上的推理之后,帝喾委任我来全权查办此案。我并不惊讶,帝喾会特地来找我一趟,也许他在委任之后,心里也不是那么有谱的。
真正令我意外的是,他现在竟然毫无架子的在我身边的台阶上大剌剌的坐了下来,是在身份已经了然的前提下,还能这样“不顾形象”的。
和预计中的一样,帝喾在听到我那两个代表了无限感叹的质疑声之后,也分明轻松了一些。他笑说,“其实,自那天之后,没想到孤和你还能这样毫无拘谨地坐在一起说说话。”
那天?
噢,对了,是我们去伏樱氏的路上,在分道扬镳之前,途径那个院子休息的夜里。想到那时候,竟然还有些觉得好笑,“其实,那时候我……以为你心仪太姬云锦。”
“嗯?”帝喾乍一听到,直接表现出无比错愕来。然后怎么都想不通似的,“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可能只是因为,你太过关心她了吧。她是你兄长的妻子,按道理说,你理应避嫌的不是吗?可是你却毫不掩饰对她的在意和关心,甚至坚信她是无辜的。所以可能就……”所以可能就理所当然的会认为,他可能是私心里爱慕作为苍舒妻子的太姬云锦。
帝喾在哑然错愕之后,笑意显得有些僵硬和无力,他几次回头似是在留意我的反应,最终……“孤曾经应允过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替她照顾好太姬。”
我怔住了。片刻后,“是,汐月?”
帝喾迟疑,却轻点了下头。
原来是汐月,那么帝喾心里爱慕的人,也是汐月?竟然是因为答应过汐月,才会这样一次次往返翾庭和村子之间,请苍舒出面去救云锦。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开始以为他对云锦有意,反而不是说明了,他对汐月的情意更深吗?
“其实,就算是兄长没有让孤保证,孤也一定会派人去寻你。”帝喾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和汐月,实在太像了。”
也许这个时候,我该认为,他全然是因为汐月才会救我。
或者,他也和萧珏一样,将对汐月的情感在无形之中转嫁到我身上。
可我并没有这么以为,应该是因为,我在他眼底看到那一片……丝毫没有生气的灰暗。那灰暗的深处,是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静,若是因一个而心动,断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而这样的反应之所以会出现,只能代表着,死心。
“我有我的责任。”他像是在说服我,像是在被我察觉到情绪的变化之后,给出的最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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