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喾大人特意告诉我这一切,想来,应该不仅仅是一时兴起吧。”我早已察觉,帝喾这些话是另有目的的,绝不是一时兴起才说出这所有的。
“帝喾大人?”帝喾似乎觉得有什么疑问似的,轻轻重复了一遍我刚刚称呼他的方式,面上的笑意若隐若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正想着是不是我的话有问题的时候,一旁四月突然低着头走了过来,“帝君,苍舒大人求见。”
帝君?!对了,他是帝,自然是君,之前在路上见他们的时候,四月虽然称他为大人,但是想想,应该是因为“微服出巡”才变换了称呼吧。现在回到了翾庭,四月俨然已经恢复了对帝喾的尊称。
“让兄长到殿中稍候,我这就过去。”帝喾道。
四月退下。
“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霍汐姑娘,你到底是谁?”帝喾略显严肃地问,一袭黑衣更显庄严。“我一直都有这样的疑问,霍汐姑娘很聪明,这一点有目共睹。可就是因为你太聪明了,不可能对一些很简单的事完全不了解,而这些,难免引起怀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些该知道的呢?”
“帝君以为呢?”我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回答他,也会担心,如果他知道我是穿越而来,会不会就此认为,我来到这里,和云锦的巫蛊之术有关呢。
帝喾正色道,“我想过一些可能性,甚至想到过,你可能就是汐月,你和汐月一样都很聪明,可是你们的性情却不尽相同,也可能是因为你失去记忆了,才会……”
失忆?果然能想到最夸张的解释,也只能是这样了吧。想到这里,我觉得有些好笑。“那如果我肯定说,我不是汐月呢?”
帝喾稍显迟疑。
“那时候,帝君曾委托我去见云锦一面时,曾亲自向我表示过,希望我查清楚这几起案件的真相。帝君可还记得吗?”我也沉下笑意,正经说道。
帝喾想起,轻轻一点头。
“那帝君可记得当时许诺于我,若我破解案件,便答应我一件事。”我继续提醒,因为我想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决定向他兑现当时的承诺。
“那你想要什么?”帝喾的微一垂眸,说明他已经猜到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请帝君答应我,让我彻查当年汐月所牵连的连环凶案。”这,就是我想要的。
可是帝喾犹豫了。
他很清楚重新翻查这件案子的难度,也很清楚,让我重新翻查此案,势必在翾庭之上,甚至是九州之内将会掀起一轮新的狂风暴雨,这个后果未必是谁可以轻易担当的。
“其实帝君也想要知道真相的,对吗?”我决定说服他,趁他还只是迟疑的时候,“帝君相信陷害汐月的并非帝颛顼,而是另有他人不是吗?可如果此事不查明,不向所有人说明一切真相,那么其他人是否会像帝君一样,深信帝颛顼的无辜?!可如果不是,帝君今次只是为了将此事压下不再重提,帝君所深信的叔父便要永永远远地背负着陷害汐月至死的谣传而不得瞑目。帝君的其他兄弟又作何感想?”
帝喾有些动摇,应是因为我提及其他兄弟,使他联想到了萧珏。
如果是这样,那萧珏和颛顼之间应还有心结,帝喾敬重叔父颛顼,又对他的兄长萧珏示以礼爱,他是绝不会看着他们父子之间平生隔阂的。
“五年前的案件究竟是什么,为何会连累黎人?据我所知,在逐鹿之战以后,炎黄大败蚩尤,并斩下蚩尤的头颅,蚩尤余部部分黎人降于炎黄,并融入了炎黄部族。多少年来相安无事,可为何那突发的案件会将矛头指于已经开始平淡生活的黎人呢?多数黎人归于九州部族之后,安下心来过踏实日子,怎么会再次兴起事端招惹是非,为其他族人带来祸端呢?我想,当初就是因为汐月她想到了这一点,才认为是有人在陷害黎人,才会站出来保护黎人。”可惜,汐月不仅没有能证明黎人的清白,反而,还害得自己命丧望仙涯。“既然帝君也认为汐月她不会自己从这里跳下去,那么她又为何会从这里跳下去呢?那几起不得已将她连累进去的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能解开这些案子的疑点,也许就可以证明汐月从这里跳下去是遭到了歹人的陷害,而陷害汐月的这个人,也许,正是为了让帝颛顼背负这唯一的污点。”
“霍汐,你可知这件事的严重吗?”帝喾问我。
“知道。”我答说。
“那你还想要查?”帝喾又问。
“是。”因为,在太姬云锦的一连串案件之中,还有一个未解之谜,就是那个云锦口中交给她那袋土的男人,红菱也证实了那个人的存在,那么他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威胁我,就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了。如果想要把这个人查出来,必定要从五年前这九州悬案查起。
只是这件事看起来并不简单,单从帝喾的反应,就能完全感受到他在这件事上的犹豫,是承担了多大的压力。恐怕,对于翾庭而言,这件事既已尘封便不要再提起的好。可是对于帝喾,能看得出来,他也希望得到真相。“既然如此……霍汐,那你就去查吧。我会试试看能否劝说翾庭上的各位首领大人……可是,我不能向你保证,我能一力使他们认同,如果,反对的人太多,你便要退出来,明白吗?”
“好。”难得帝喾松了口,这便是去查证五年前这件案子的机会。
帝喾取出一令牌。“这令牌,是你交给沈桀带回来的,也正是因此,才能让我知道红菱作乱,引九黎与共工氏余部造反之事,才得以早一步做了安排,将他们一网打尽,未给九州带来威胁。也算是大功一件,现在,我看还是要将这令牌交于你……”
我接过他递来的令牌,叹了口气。
“怎么?你还有其他疑问?”帝喾以为我叹气是因为他给的条件,只能查到反对的人多了之前。
“我只是想起上一次,接过这令牌时的情景。本来以为只是方便出入的,可谁知道查到最后惹来那么大的麻烦,险些还把命赔了进去。”所以这一次接过令牌的时候,难免想要感叹一句,不知道这次是否又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呢。“不过要说起来的话,霍汐好像还未谢过帝君,听说是帝君派了人随沈桀去寻霍汐的,要不是这样,霍汐现下恐怕已经死在石宫附近了。”
帝喾先是轻笑一声,这个反应说明了他对我的感谢似乎别有异议,然后他郑重的转过身来,面向我,“你要谢,就谢兄长吧。”
“萧珏?”我有些不懂,是萧珏告诉我,帝喾派人救了我,怎么我向帝喾道谢,帝喾却要我谢他呢?
“兄长离开高辛氏地时,曾要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霍汐姑娘的性命。”原来帝喾告诉我,要感谢萧珏的原因竟然是这样,“所以当次,在部署好了一切之后,我便想到霍汐姑娘的下落,为保万一才会派人寻找的。”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在村落里的时候,萧珏就向我保证过,一定会救我。
“聪明的霍汐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兄长那时为何会随我回到高辛氏吗?”可是帝喾话锋一转。
他说的聪明那两个字,在我听来不乏挖苦的意思,“起初想过,以为萧珏是逃避,不想要面对云锦等人。可是后来觉得不对,如果他逃避的话,就不会随着皋陶大人一起返回桖城了。现在想想,恐怕有他自己的原因吧。萧珏在等帝君了,帝君也该去见见他了。”
“兄长是去拜访了族中的老人。”帝喾一句话,将正要告退的我叫了住,等我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才接着说道,“高辛氏一族中,有一年约四百岁的老人,善异术,通生死,被称为鳐婆。兄长是去见她了,霍汐姑娘可以猜到原因吗?”
鳐婆?善异术,通生死?萧珏当时未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是去见了这个人?
“听闻太姬云锦在见到霍汐姑娘的时候,便十分确定姑娘就是汐月,是因为太姬云锦私自使用巫蛊之术,所以她知道,霍汐姑娘就是被她亲自复活的汐月。红菱也是如此……可是兄长并不能确定,此前,兄长也如你这般,不信幽冥之说,可是你的出现再一次动摇了他的信仰,他怕认错了你,也怕伤了你,所以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去见了鳐婆。”帝喾说。
“那,鳐婆怎么说?”我也想要知道,鳐婆是如何对萧珏说的。
如帝喾所言,云锦认定我是汐月,是因为云锦施巫蛊之术,意在复活汐月;红菱认定我是主人,是因为汐月死后这一切,都是在红菱的计划之内,红菱知道云锦做了什么,所以她才会相信,我是被云锦复活的汐月。那么萧珏……萧珏当初之所以从望仙涯跳下,就是因为他认定汐月已死,所以才会生无可恋。但是他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数月之后,我也会出现在村子里……
不,不对,萧珏双目失明,他怎么可能在当时就认出了我和汐月一模一样的脸呢?
“你为何不亲自去问兄长?”帝喾笑说,然后无意揭开谜底,转身离去,“兄长等候已久,我确实该去见见了……”(。)
第一百三十八话 初访仓颉大人()
鳐婆会怎么说呢?
我也没接触过什么样的神婆,所以在揣测鳐婆说法的时候,有些吃力。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语气告诉萧珏这个答案呢?那答案又会是什么?
既然是神婆,大概都会是故弄玄虚那一类的人吧。很神秘,很特别,然后说一些很难被理解的话,故作高深……也不外乎是这样的形象。不过之前,在教授的课上提到过一些类似于受所谓神婆影响而犯罪的案例,我对这类神婆的印象,也只能停留在骗人或者善意骗人的基准上。
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神婆和心理学也有一定关系,无非都是看破了人心并加以利用,而神婆更多的可能只是谋以钱财而已。那鳐婆会是个怎样的神婆呢?
帝喾也不像是盲目崇拜神灵的人,只是他那句,兄长也如你这般不信幽冥之说,也说明了帝喾是相信幽冥之说的人。既然信,又不盲目崇拜,那这鳐婆总不会真的有些不同的能耐吧。
单从帝喾的一句话,也没有关于鳐婆的一些有用的描述,很难侧写出鳐婆这个人的性格。
低头看了看握在手里的令牌。
要抢在帝喾说服众人失败之前查到更多线索,现在也只能抓紧时间了。
并不是翾庭所有人都会赞成帝喾的作法的,而且,现在还不能断定的是,当年那几件凶案背后的真凶,是否还在翾庭,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再草率行动了。这翾庭上的人,如果真有置我于死地的心思,恐怕我也在劫难逃,不会比汐月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现在要查清楚汐月之事,应该先从当年的知情人下手,把牵连汐月进去的几件案子始末弄清楚。
“霍汐姑娘!”
忽闻一声,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寻声看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皋陶大人?”
“霍汐姑娘,你没事了吧?”皋陶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走了过来。
“是,好多了。”我坦然笑对,可一想到他今天突然出现在翾庭,也许和日前余部暴动有关,所以担心起来,“只是,大人今次至翾庭,是不是有什么事?”
“因共工余部攻冀州一事,今日是随高阳氏首领来见帝君的。”皋陶回说。
果然是这样,“高阳氏……可是因共工余部受到,损失了吗?”
“不是的,霍汐姑娘不用担心。还是因为姑娘早先发觉了红菱的阴谋,才得以令皋陶及时返回冀州做准备,高阳氏与帝君派遣来救助的其他氏族共同抵御侵犯,几乎未受到什么损失。”皋陶连忙解释说,“现在高阳氏首领正在等候帝君的接见,然后向帝君致以谢意,相商接下来俘虏的处置事宜而已。”
“那就好。”听到高阳氏没有因为红菱的阴谋受到损失,我就放心了。
“霍汐姑娘为何从那边过来?”皋陶于是疑惑我来的方向,恐怕他已经想到那边就是望仙涯,而我从那边过来,自然会引起他的误解。
“霍汐初登翾庭,难免好奇。便请帝君带我去看了看而已,也顺便,请求帝君答应我重查五年前的案子。”我甚至将此事告知了皋陶。
皋陶震惊,“你要查五年前的那件事?!”
“正是。”我肯定了自己的决心。“不知皋陶大人,是否可以相告五年前案件的来龙去脉,以便霍汐做出判断,可以清楚该从哪里下手。”
皋陶此时的表情,和帝喾在我请求重新彻查此案时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垂眉深思,无限顾虑。“霍汐姑娘,此事绝非姑娘所想的那般简单,而且,恐将连累姑娘,甚至是……”
“如同汐月一般的下场吗?”我早有预料他会有这样的担心。“可如果不查,这件事便是个谜,永远都不会解开了,汐月究竟因何而死便无人知晓。”
皋陶自然有他自己的担心。
“既然如此,霍汐便不为难大人了。”我自知他有他的难处,相信他不肯帮我一定有顾全高阳氏的缘由,而我想要彻查此案也只是为了救人,而不想连累更多的人牵连进去。
说完,我便要告退。
“霍汐……”皋陶突然开口叫我,姑娘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已经被下意识吞没在了口中。他刻意压低声音,看了看周围,似是想要拉我,却顾及男女有别所以只能招手,将我引到一旁角落处。“你查这件事,可与兄长有关?”
“不全是。”在一番考虑之后,我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可皋陶听完却慎重地想了许久,“此事在翾庭,倒也算不上违禁。不过这件事之后,大家都默认闭口不言了而已。若你已得帝喾的允许,那就跟我来吧。”
说完,他转身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没有多想,便跟着他去了。
……
“这里是?!”我看着他推开了一幢宫室的大门,所以问了出声来。
这幢宫室从外面看起来便不小,那扇门高大概有三米,两扇门加起来宽怎么也有两米多,厚重无比,就算是皋陶这么一个大男人,也是挽起了袖子,用力才推开的,门上往下落了些灰,不知是多少年没有打开过了吧。
“跟我来。”皋陶说罢,带我向里面走去。
这宫室里尽是自梁上悬下的草绳,每一条草绳上,都多多少少打了些结,位置也多有不同,只不过这些大大小小、多多少少的结上落了许多的灰尘,年头似乎也不短了。
又是结绳记事吗?
“仓颉大人可在?”皋陶忽而提声问道。
我一怔,仓颉?!
不多会儿,听到这宫室内传来一些微弱的动静,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男人从一堆绳子后面探出头来,“庭坚?”
皋陶还未回答,那人自己就笑了,“忘了忘了,如今,你已是皋陶大人了。”
皋陶微微笑着,回过身向我介绍,“霍汐姑娘,这位就是仓颉大人,自黄帝时起,他便在这里任左史官了。你如果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问仓颉大人是最直接的办法了。”
“五年前的事?”仓颉这才提起精神,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你是……”
“仓颉大人,小女霍汐,得帝君允许,重新翻查五年前的旧案。”我怕他也误会,我是当时的汐月。
“霍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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