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请我们进到店内,自顾自的唠叨了一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外面的来的人,稀奇。”
“老板娘,您说什么?”我问。
“没,两位怎么住啊?”她绕到柜台里面。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两间。”
她伸出三个手指摆在了柜台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我伸手到袋子里取出三枚贝壳,放到她手中,她检查了下,又喊,“惠哥,来带客人去房里。”话音刚落,便嘱咐我们,“奴家这店里,一共四间房,先前两间已经有人住了,两位还需记得,不要扰到他人。”
我看看沈桀,想知道他怎么看待这老板娘,沈桀却相当沉得住气,向老板娘点头,说,“知道了。”
那叫惠哥的男人,应该就是店里的小二,他将我们分别带进两个临近的房子里之后,就说去弄火来把房里的火炉点上,这屋子里冷得像个冰窖。我刚放好包袱,沈桀就敲门了。
“进来。”我说。
沈桀推门而入,走到房里,检查四周围。
“我刚都看过了,应该没事。”我知道他在警惕什么。“你觉得,老板娘怎么样?”
“不知道,现在一切还不能太早下结论,反正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沈桀坐到了桌子前。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要令一老人在城门等着给我们解答,他和云锦的事到底有几番关系。“别着急,该出现的总会出现。”
……
“惠哥!”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里的时候,瞧见门外闪过去一个身影,便急忙叫道。
打开门,惠哥等在门外,“大人您有何吩咐啊?”
我招手让他进来,“我们刚进城,就发现这城里的气氛十分异常,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桖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为何都这样呢?”
“大人您不知道吗?”惠哥倒也亲切,拉了凳子就坐下了,“您呀,别怪小的多嘴,小的奉劝您,就在这儿安安静静住着,也别往外乱跑,您有什么事吩咐小的一声就行。现在这外面乱啊,您呢,就等到太姬云锦被处死之后,城门移开,离开这里就行。”
太姬云锦,又听到她的名字了。
“太姬云锦,现在是在这城里?”所以这城里戒备森严,看上去这么诡异吗?
惠哥小心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上个月让高阳氏的人给押回来了。”
高阳氏,那是颛顼以前的族地。帝喾既然称高辛氏……而且先前分别的时候,帝喾也确实说是要回去高辛氏的毫都……可萧珏,不,苍舒是高阳氏……
“大人,您没事了吧?”惠哥问。“您要没事的话,小的就出去忙了。”
我默声许可,惠哥走到外面把房门带上。
在与萧珏分别的时候,我并未想那么多,当真就以为萧珏跟帝喾一起离开,是真的祭祖去了。可是现在想想,他们这会儿的地位传承又不是父传子,前任大首领颛顼并不是现任帝喾的父亲,所以他们根本不是同一族地。帝喾既是颛顼的侄子,颛顼便不该葬在高辛氏地才对。那萧珏跟帝喾一起走,就不是为了所谓的祭祖……
“果然,对他来说,并没有把我当做朋友。”我苦笑道。
若不是惠哥提及太姬云锦是从高阳氏地被押送回来的,我可能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高阳氏和高辛氏的关系吧。当真有些失望。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进来。”我以为是沈桀回来了,可是门被推开,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分明不是沈桀,所以我站起身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此人面相清秀俊朗,身形绰约,翩翩风采。不过我从未见过他。
“姑娘,敢问姑娘可见过我那下人吗?”他竟毕恭毕敬地问说。
我摇头,“我一上午都在房中,并未见过什么人。”
他认出,我是姑娘?没想到他问完这话之后,竟无意离去,而是站在门口一声叹息,“哎……”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大人想必有话要说,所以不肯离去,如此,便进来说好了。”看他文弱的样子,应是个书生,想来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
他仍是站在门外,不动。“姑娘乃一清白女子,怎是吾辈随意冒犯的呢。我去堂中等候姑娘,姑娘收拾一下出来相见便是。”
说罢,他微一欠身,竟转身离去了。
这个人,怎么那么多规矩?!
我收拾好了之后,走出房间,向这客舍的堂中走去,如他所说,他确实已经等候在大堂中了。而且,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因为等待而焦灼,反而很随意似的。
我刚走近,他就听到我的脚步声了,便立即起身,“姑娘请坐。”
才过午后,老板娘不知道去了哪里,惠哥的声音是在后院中,这大堂里摆着四张桌子,光线也并不是很充裕。他选在了面对大门的位置,不过一切举止到目前还算是儒雅体贴。
“好了,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在他对面坐下。“相信大人将我特意叫到堂中,应该不只是为了打听下人的下落吧。”
“姑娘,”他伸手作揖,似是赔罪,“先向姑娘赔个礼,着实是我唐突了。”
我一抬手,要他坐下。总是这样仰着脖子看着他,也不舒服。
他便坐了下来,“姑娘昨日入住,我便已得知。今次路过姑娘房外,听到姑娘向那惠哥打探太姬云锦的事,所以打扰姑娘了。”
“怎么,你也是为太姬云锦的事来的?”我有些意外,不过倒还不至于对眼前的人放松警惕,
“正是,本以为兄长会来,所以在城门处派人等候,告知此客舍。却未曾想到,没有等来兄长,倒等来了姑娘。”他说得大大方方,看不出来有什么遮掩。
只是……“昨日在城门前,向我们指路的人,是大人安排的人吗?”
他点头应道,“的确。”
他的兄长,太姬云锦,“敢问大人的兄长是?”
“我不知他现在是谁,但我知,他还活着。”他并没有直说在等的人是谁,反而和我卖了个关子。
不知道他现在是谁,但是他还活着。眼前此人给出的两个暗示,无疑将我的思路引向了萧珏,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说出萧珏的本名呢?是有所顾虑还是……“虽不知大人等的人是谁,但想来也是缘分。冥冥之中得大人相助找到落脚的地方,霍汐还未谢过大人。”
“霍汐?”他竟喃喃自语,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才说,“吾乃皋陶。”
皋陶?!与尧、舜、禹齐名的“上古四圣”之一?
我不禁笑出声,“大人此行是为太姬云锦之事而来?”
“是。”他并不否认。
“那大人以为,太姬云锦的案子……”我想,既然他也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否说明,太姬云锦这罪名使很多人都不是那么信服,所以在暗中调查,试图翻案。
不过,上古四圣是后世给的皋陶评价,他自己未必知道,自己对于后世的影响甚广。
“姑娘,皋陶本不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请问姑娘也是为了太姬云锦的事而来吗?”皋陶抬眸问。
“正是。”我回道,只是并没有要把所有实情都告诉他的意思,“太姬云锦曾有恩于我,听说恩人遇到了变故,所以想来看看,有什么是可以帮忙的。”
皋陶笑叹,“原来是这样,姑娘心地善良,自然有天庇佑。”(。)
第九十五话 霍汐心里的魔鬼()
“霍汐!”沈桀一进门就看到了我,喊了一声,向我走了过来。
皋陶先于我起身,自然地看向沈桀,我向他介绍说,“这是沈桀,我邻家的兄长,陪我一起来的。”才又向沈桀说道,“这位是皋陶,偶然相识,他,也是为太姬云锦的事而来。”
“沈桀大人。”皋陶十分儒雅有礼,先向沈桀问候,“偶然听得霍汐姑娘与店内惠哥谈及此事,才冒然打扰,请您别见怪。”
沈桀多疑,却也回应地点了头。
“沈桀,昨日城门前向我们指路的老人家,便是皋陶大人所托付的人,只不过,我们并不是他在等的人罢了。”我给沈桀暗示,他也明白了皋陶所在等的人是萧珏。“刚才与皋陶大人说到,太姬云锦曾于我有恩,我们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
沈桀这下都明白了。
“霍汐姑娘当真是个好人,此一时只怕所有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却还有像姑娘这样主动相助的,实在难得。”皋陶称赞道。
“只可惜,我们在城中人生地不熟,即使想要相助,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如今虽已进了城,却仍没想到可以相助太姬云锦的办法。”沈桀叹了口气。
他提醒的没错。
就算我想要插手太姬云锦的谋逆罪名调查,也总得有办法接近她才行。现在我们连她的边都挨不上,更不要说想要从她或者她周围来了解情况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想办法去见她一面。
我抬头,看了看沈桀,沈桀也全然没了主意。又看了看皋陶,皋陶也着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等等!
皋陶,上古四圣,我自认为所有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多半是功德圆满,可是这世上那么多人,功德圆满的也那么多人,未必人人都可以留下姓名的。而皋陶可以做到,除了他本身的修养和成绩,跟身世也肯定有一定的关系……所以他很可能出身不凡。
出身不凡的话……到底是哪里呢?我总觉得还忽略了什么信息,却想不起来了,拼了命的想要在脑袋里回忆起看过的资料来,哪怕多想到一些,都有可能帮助我更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可是……皋陶……对了,他称在等的人为兄长,那么他很可能也是从高阳氏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办法了。”
“你有办法了?!”沈桀倒不意外似的。
我慢慢示意他看向皋陶。
皋陶疑惑,“霍汐姑娘说有办法了,却看向我,是否因为霍汐姑娘想到的办法,与我有关呢?”
“是。”我一口承认。“皋陶大人,你可以帮我们见到太姬云锦。”
“这……”皋陶为难。
“怎么了?你不是也是来帮助太姬云锦的吗?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呢?”我以为,刚刚听到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所观察出他的反应,是认真的。可没想到只是这么短的时间,皋陶竟然会因为此事为难。
皋陶蹙眉,“霍汐姑娘你有所不知。我本是高阳氏的人,太姬云锦原是高阳氏苍舒之妻,后因谋逆之罪被遣送回伏樱氏,由伏樱氏首领隋雀处置。我此次前来便已经冒犯了,本想要暗中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免太姬云锦含冤,从未打算露面,为两族招致矛盾。”
看来牵扯到两族关系,还真的是挺麻烦的。可是,隋雀那种人,到底能查出真相吗?“连亲生女儿都能无故放逐的人,轮到亲妹妹了,恐怕这太姬云锦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熟读历史的人都应明白,自古女人就是政治的牺牲品,以目前情况来看,此事牵连颇广,有帝喾、皋陶出面,伏樱氏地桖城草木皆兵,恐怕为了伏樱氏,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找出云锦谋逆的真相,而是尽快解决云锦这个祸端,一了百了。如果此时皋陶出面,无疑使两族情况变得更加僵持,那么所有的压力都会到了皋陶身上,恐怕他也会受到牵连。
“皋陶大人,若我有办法可保你后顾无忧,你可愿帮我?”而我,不愿看到任何冤案。
皋陶诧异。
沈桀回身提醒。
我自然心中有数,毕竟,帝喾曾许诺我,若我能查出真相,他什么都答应我。
皋陶并未问我其他原因,只是迟疑许久,却突然笑了。“既然姑娘有办法,那便请姑娘说说看吧,若我可以做到,定当协助。”
“你扮苍舒。”我道。
“什么?!”他刚才还十分笃定地说要帮我,可是在我说出我的办法之后,他瞬间就懵了。
“太姬云锦是苍舒的妻子,所以苍舒去见她很正常,若是以苍舒的名义去请求隋雀,在处死太姬云锦之前见她最后一面,相信隋雀大人也没有理由可以拒绝的。”这就是我的办法。
皋陶面露难色,“可是苍舒他……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可你还相信,他活着,不是吗?”我想,皋陶一定没有想到我刚好认识那个苍舒,并且也猜得到那个苍舒现在在哪儿,可是皋陶既然在城门安排了人,指引苍舒到这里来见他,他也是相信苍舒在听到云锦的事之后会赶到这里来,所以才会这么做。“你相信他会来,那么伏樱氏的人,包括隋雀大人,应该也都相信,苍舒也许会来。”
既然让真的苍舒溜走了,那就弄一个假的,谁又能想到呢。
皋陶还是犹豫不定。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以为,既然你称他为兄长,那你应该了解他才对。”你就该知道,你那位兄长为了避而不见,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从他跟着帝喾说要回去祭拜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想着不露面了,“你应该起码知道他的言谈举止,和他一贯的习性,若由你来装作他,也应该不会容易露怯的。”
“可是霍汐姑娘,隋雀大人却是见过苍舒的。”这便是皋陶所犹豫的原因。
“我以为,若隋雀做的出牺牲女儿和妹妹去维系伏樱氏的和平和荣誉,那么他此时断不会拒绝高阳氏苍舒的相助,无论这个苍舒是真是假。”其实我心里,也有一些不安,毕竟我从未见过这个隋雀,对他仅有的了解是从他人口中获悉的那些旧事,我承认我对他的印象很不好。只是,我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觉得隋雀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即便知道“这个苍舒”是假的,也不会拒绝我们帮他。
皋陶很慎重,毕竟事关两个氏族。
我在说出刚刚那番话时,显然不是那么自信,这无非是赌一把,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救“苍舒的妻子”,可我想,应该与萧珏有关。
我说出的那些话,是我自以为是的办法,其实皋陶拒绝我,我也不会气他或者恼怒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找了一个,十分有利的台阶下。
我是想要逃避的,不想去管萧珏的事,可是,脑子想的和心里想的出现不统一的失误。
“霍汐姑娘。”皋陶出声叫我。
我抬起头去看向他。
他问我,“若是此举有危险,姑娘是否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这,是问我吗?如果此举有危险,也就是让他伪装苍舒的这件事暴露,那我能不能全身而退?我心里没底,本想打个哈哈蒙过去,可谁知他竟格外认真,一脸诚恳地望着我。
如果独自全身而退对我来说,应该不难。我朝着他,轻一颔首。
皋陶释怀的笑了,“既然如此,便如姑娘所说的做吧。”
我一怔。
他答应了?!心里莫名有一块石头落了地,连他都答应了,看来我应该这么做。我承认我有过私心,在等他拒绝的那一瞬间,我私心期盼着他否定我的作法,然后使我没有办法去救云锦。
萧珏既然避而不见,若是我也回避,等上一段时间,隋雀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自然会处死谋逆的云锦。
汐月死了,若云锦也死了……
我开始害怕自己的想法了,我怎么能……
“霍汐姑娘?”见我出神,皋陶出声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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