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她爹阻止他们婚事的事。”竹牙回忆起那一天的细节,“我们正说着,就听到青山家突然一声响。其实青山兄弟俩靠打猎为生,他家里有什么野兽啊的,忙着弄干净,发出这样的声音并不意外的。可就是那一天,月蝉姑娘很紧张,她说一定发生什么事了。然后就看到有人从青山家跑了出去,月蝉姑娘大喊了声玉山,可是那个玉山没有回头。我才觉得青山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进去一看,就见青山倒在房门口了。”
月蝉大喊了声玉山?!那么就是在竹牙并没有认出逃跑那个人的背影时,是月蝉的那一声,让竹牙先入为主的认为,跑掉的人其实是玉山?!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霍汐姑娘,”竹牙叫我,吞吞吐吐地说,“你是不是怀疑……月蝉爹?!”
“月蝉爹?”我不解。
“我有一点想法,可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怕说错了……”竹牙有他自己的担忧。
“你说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是帮大人来查看曻倪死因的,不会告诉大人的。”我以为他是担心,如果他的猜测是错的,会不会影响萧珏的判断。
可是竹牙却苦笑道,“霍汐姑娘,你就别骗我了。我早就看出来你和大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了,大人查这件案子的时候你总是跟在身边,你应该是在帮大人的忙吧。”
竟然,让他发现了?“没错,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因为一些事大人不方便出面,就请我帮他一起查清楚这件案子而已。”
我坦白说出真相,既然萧珏认为竹牙可信,那么必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我愿意相信萧珏的话。
竹牙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没有深究,而是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月蝉爹有些问题,月蝉姑娘应该也是发现了月蝉爹一些怪异,所以才帮忙掩饰的。”
“你说的问题,具体是指哪些?”月蝉爹的反应,是我在他扑向曻倪与之厮打最后坠落悬崖之前,并没有在意太多的,可是既然竹牙提起,我不得不回想起月蝉爹那时的反应,的确有些异状。
“早在长景出事之后,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之前,那会儿还没有人怀疑玉山,可是月蝉爹却把青山找了过去,就为了去不去的事,青山和月蝉还难得吵了一架,好多人都看见了。”
他说的这些,我貌似有印象,那一日应该是我和萧珏前去拜访曻倪时,书兰婉拒了我们。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拉扯的青山和月蝉。“后来呢?”
“后来我是听青山说的,他去见月蝉爹了,本以为月蝉爹还会说什么。可他却突然答应了青山和月蝉的事,还催促青山尽早办婚事。只不过青山觉得,这长景死了,月蝉爹才答应了他们的事,而不是真心接受自己,青山很难过,他没有答应。”竹牙说得一板一眼,大概是从青山那里听来的。
原来那时月蝉爹要见青山,是要说这些话的。
从青山的角度来看,月蝉爹在长景的尸体被发现之后立马改口,的确不那么容易被接受。“对了,青山和月蝉的感情好吗?”
“感情?”竹牙想了想,“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当然好啊。青山爹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照顾月蝉家,月蝉的娘病死的更早些,月蝉爹照顾月蝉不方便,所以在月蝉很小的时候,几乎都是青山娘帮忙照顾的,月蝉和玉山差不多大,是和玉山分奶水才活下来的。后来,青山娘还说过,等月蝉长大了,就配给玉山当媳妇。”
“玉山?!”我确定了一下,应该不是我听错,或者他说错了吧。
“是玉山啊,这些都是我听我爹娘说的了,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经常一起玩吧,月蝉和青山两兄弟的感情都不错。有一次玉山出注意,三个人一起跑到山里去了,差点遇上了野兽丢了命,还是青山救了他们,不过青山也受了些伤就是了。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说,家里的大人就认为是青山的主意,把青山给揍了一顿。”竹牙突然笑着问,“说不定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月蝉喜欢上了青山?”
我本来正在沉思着什么,突然听到竹牙的这一句话,有些疑惑,“是月蝉先喜欢青山的?”
竹牙为难了,“这,也不好说。反正两个人在一块的时间挺久的了,倒是听说过,月蝉为了跟青山在一起,跟她爹闹过一次了,吵得挺厉害的。月蝉爹是真的挺疼月蝉的,不过后来,青山爹娘前后脚病死了,为了葬他爹娘,把家里值些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月蝉爹就觉得说吧,这要是月蝉嫁过去,不竟跟着青山吃苦了吗,所以就反对他们的事。这后来长景搭上月蝉爹,才又搞出来这么多事。”
“原来他们俩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对了,刚才说到月蝉爹的怪异,只是因为他突然答应了青山和月蝉的事吗?”
竹牙用力的点了点头。“你想啊,月蝉爹先前一直反对青山和月蝉的事,就是因为长景。他以为长景的条件很好,可以让月蝉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是后来一打听,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儿,长景的妻子书兰经常挨打,月蝉爹怎么能放心把月蝉再嫁过去呢。可是如果他突然不答应这件事了,长景又怎么会甘心?所以啊,我觉得他因为疼月蝉,就有杀了长景一了百了的心思。更何况长景多次纠缠月蝉,月蝉爹怎么能放心月蝉呢。他肯定就是想,杀了长景之后,把月蝉托付给青山,然后自己就去怎么样的。”
竹牙说的这个动机,倒是可以成立的。如果是月蝉爹为了月蝉不再受长景的骚扰,可以好好过日子,他是有可能杀害长景的。
“还有还有啊,你想想,”竹牙试着说服我相信他的判断,又列举出,“曻倪掳走玉兰的时候,就算玉兰穿着的是月蝉的衣服,可是月蝉爹怎么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穿着月蝉衣服的玉兰偏偏曻倪也就罢了,连月蝉爹都骗过了就不太可能了。我觉得那时候,月蝉爹一定认出来被掳走的人是不是他女儿了,而他之所以扑向曻倪,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月蝉,而是为了和曻倪一起死。”
没错!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句话,竹牙的那句话没错!是我疏忽了,我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那一点是什么了。
是因为这样吗?是因为……
竹牙对于自己的推理显得很自信,他认为自己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所以不急于打断我,而是让我寻着他的方向想下去。
原来是这样……
原来坠崖的真相是这样的……“竹牙,你很聪明,观察力很强。难怪大人会告诉我,你是可以信的人。”
“什么?”竹牙受宠若惊,“大人,大人说我是可以信的人吗?”
“是的,我问过他,这村里的人谁可以信,是他告诉我的。”我有些惊讶,原来萧珏的信任对他来说是这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做一件事?”
第五十二话 书兰失踪了()
“你似乎又有了些困惑。”萧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我竟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轮椅,自从他换上轮椅之后,行动倒是方便多了,竟也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我身后吓唬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躲在院子的角落。
如今月蝉爹和玉兰都在房里昏迷不醒着,守望和月蝉、青山不时来往院子中照顾,想在这时候只凭着呼吸的声音找到我,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叹息声。”萧珏轻轻一笑,“你的叹息声一声接一声,比起别人来,自然要容易找到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我又叹了一声,结果自己都笑了。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萧珏的笑意慢慢退去。
“嗯。”我只是应了一声,不过新的发现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还有一部分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需要证据来证实,所以现在,不打算和他讨论这些。
“看来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萧珏可以从很简单的语气中察觉到线索。“霍汐,你对于人心的分析很有见地,难住你的问题,大概与人性有关吧。”
“我大学一开始,是学习心理的。第一年过完年后,下学期才转到法学院的。”我侧目看了看他,想象过他面上所覆的黑纱下,那双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停顿了半晌,他始终静默,我才开始解释。“在距离这里一万多年以后,所有人都会统一接受教育。从幼儿时期入读学前班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逐步研读下去,为了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们都拼了命的学习。大学是高等教育,虽然在大学上面,还有一些学位,我们的大学分了一些专业,对一些课业进行专门的研修。有心理,有法律,有金融,还有很多很多。我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心理,就是专门研究对人类心理的分析。可是持续了一个学期之后,我就转系了,去读了法律,而法律是制衡人类一切道德的标准,为不公平的人和事发声。”
“听起来,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让你下决心改变的。”萧珏淡淡地语气,听起来倒让我觉得没那么难过了,我本以为有一天说出这些事的真相事会让我觉得很尴尬,可是在他面前的时候,没有。
我感觉到有些安慰。“我曾经很想弄清楚每个人的心思,想知道在我眼前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可是人性的真相,让我觉得无能为力,每个人都有隐藏起来所不希望被其他发现的一面,和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亲切、温暖、阳光、善良等等,所不一样的那一面,恶毒、凶狠、残暴、疯狂、执念……被藏在角落里最阴暗的一面,比起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的老师曾经说过,我是个解读人心的天才,可那并不值得我高兴,当我与地狱同生的时候,任何的荣誉都不能挽回我所失去的一切,我可以用仅仅一句话的反应,将我对面一个人当时的心思全部解读出来,只要一句话……无论眼前的人是谁,都如同地狱里的恶魔一样。我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善与恶的界限究竟在哪儿,我分不清好人和坏人的区别,一瞬间的心意可以让善良的人变得恶毒无比,也可以让恶毒的人变得温暖起来。所以我放弃了,选择了法律,在清楚人心的本性之后,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至少维持一个公道……”
萧珏始终沉默着,如同他不在一样。
我说完这些话,也沉默了下来。
守望打开房门,他打了个哆嗦然后在院子里张望了一周后,走了过来。从他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注视着他,直到他走到我们面前,咬了咬嘴唇,面对萧珏时他显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大人……”
话音刚落,守望就已经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萧珏也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
“怎么了吗?”我站起身来,问了句。守望的样子明显就是有话要说,我先前还未想好,该怎样在解开真相前有所安排,可现在守望自己找了过来,应该不只是想知道,他自以为杀了长景之后,该接受怎样的惩罚吧。
守望年纪不大,个头却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他咽了口吐沫,把心思一横,问出了口,“霍汐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大姐?”
书兰?!
正疑惑着,月蝉也走了过来。
“昨天书兰不是和月蝉在一起的吗?”我记得竹牙说过的话,所以看向月蝉。
“确实一开始是这样的,我当时上山不小心扭伤了脚,是书兰姐陪我回去的,也一直在照顾我。后来小良娘亲过来告诉我说,我爹掉到悬崖下去了,被送到了大人这里。书兰姐就陪着我一起,跟着小良娘亲过来了,可是之后,我只顾着照顾我爹了,就没再看到书兰姐了。”月蝉也很担心。
“怎么会这样。那,问过其他人了吗?昨天来这里的人那么多,说不定有人看到书兰呢?”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就连忙问了出来。
“都问过了,可是昨天的那种状况,大家都没有留意我大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守望越说越着急。
“昨夜,书兰可回来过?”一直沉默的萧珏突然出声问道。
“没有。”守望已经慌了,“昨夜因为房里月婵姐的阿爹和我二姐昏迷着,我起初还以为,大姐是和霍汐姑娘在一起的,去了别的地方休息,就没想那么多。可是这一直都没有看到我大姐,我就想来问问霍汐姑娘知不知道我大姐去了哪里。”
他以为书兰和我在一起?可我这几天一直是在萧珏的房里休息的。“没有啊,昨天从出事之前,我就一直没有见过书兰了。”
“那……那怎么办?我大姐,我大姐她……”守望一听说,书兰根本没有和我在一起,突然懵了。
那这么说的话,书兰最后出现是在昨天月蝉跟着小良的娘一起赶往这边的时候。可是,在昨天先后发生了那么些事情的同时,书兰的失踪难道和这些事也存在着某些关系吗?
“守望,你先别着急。这样,月蝉姑娘还要留下来照顾她的阿爹和玉兰,不方便走开,你去找小良的娘亲问一下,她昨天既然是同她们一起过来的,也许该留意到什么。”萧珏一边安抚着守望的情绪,一边做出安排。
“好,我这就去。”守望听完,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
“月蝉姑娘,既然守望要去寻找书兰的下落,那就只能麻烦你继续照顾玉兰了。”萧珏说。
“大人,您放心吧。”月蝉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显得平静了许多,她温婉地笑着,似乎早已接受了命运这一系列残酷的安排,安静地转过身回到了屋子里。
“萧珏。”我望着月蝉消瘦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内,喊了他一声。
“嗯?”萧珏闻声并无太多的情绪起伏,倒只是极简单的答应了一声作为回应。
“案子的真凶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问。
萧珏一时又陷入了沉默,我侧目看向他,虽看不全他的表情,没办法分析他现在在想什么,可是他的手指扶在轮子上,感觉很僵硬。“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我苦笑出声。“如果我能劝他认罪呢?”
“听起来,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萧珏很平淡,平淡得好像他从来不关心结果一样。
“还是要验证一下,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么很快,会出现第三具尸体了。”因为贪念而进行的屠杀,并不会因为长景父子的死而结束,当欲望的毒手一旦伸向了所憎恨的人,一两次的杀戮不会这么快就收手,压抑已久的恨意埋藏在心里早就变了质,无论他多么想做一个好人,可是内心都无法逃避阴暗的侵蚀。
夜,静得可怕,静得吓人。寒风凛凛地深夜,窗外如同恶鬼的嘶鸣。
“……如果一个人,忘记了一些事,有么有办法让她想起来呢?”我躺在床上,翘着腿,枕着两只手臂吊儿郎当地问道。
“既然已经忘记了,又何必非要想起来呢。”萧珏披着大衣,坐在火炉前,他不是俯身从地上捡起干树枝送到火堆里。抽了抽肩上滑落的衣服,他一只手中一直握着些干草,慢慢搓成绳,打个结,又继续搓下去,结与结之间距离不等。“有些事,冥冥之中忘记了,就是命运注定要你忘记的。记起,或许对你的伤害会很大。不记得,便不记得罢了。”
这话听起来,的确有萧珏的风格,反正就是让人听不懂。
“不过你到底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