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笑,他想问题的方向和我很像,所以在一开始听到月蝉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是有过同样的猜测的。“可是月蝉告诉我,长景的妻子找她,反而是劝说她嫁给长景。”
“什么?”萧珏显然也很意外。“长景的太太?”
“没错,你也很惊讶对吧。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比你还大,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就没办法理解同样作为一个女人,长景的太太为什么会劝说月蝉嫁给长景呢?”而且据月蝉说,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长景的太太,也吓了一跳,可见连她当时应该都是认定,长景的太太是来劝说她离开长景的。如果长景的太太和月蝉的关系算不上亲密,那么“共侍一夫”这种事,也未免太奇怪了。
萧珏想了会儿,他的手指在腿上敲了两下,“的确很奇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他这种明显有所保留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
“长景的脾气暴躁,我虽未见过,也听人提起过。此人嚣张跋扈,与家里的关系有关。甚至多次向他的妻子施以暴力,不过他的妻子倒十分内敛,对于村里人的关心,矢口否认长景曾经动手打过她,反而还一直说长景的好话。慢慢地,也就没有人再也管他们的事了。”萧珏原来还知道些琐事。
“长景动手打她?”那这就是家庭暴力了,事实证明,女人对于暴力的妥协会助长男人再次施暴的可能。长景的妻子,那日看到长景尸体时,我倒是远远见过一面,可惜没有仔细打量,只觉得她痛哭起来十分悲伤,我还以为他们的感情很好呢。“可如果长景有对她施暴前提的话,那么她去劝说月蝉嫁给长景,也就可能是因为长景的威胁,或者她希望月蝉嫁给长景之后,长景可以转移对自己的虐待,哪怕是长景因为宠爱月蝉顾不上她,所以可以使她逃离长景伤害,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话,那长景的太太去拜托月蝉嫁给长景这件事,就没什么可以追查的线索了。“不过有一件事令我很奇怪。”
“关于玉山?”萧珏问。
“不是。”我想起今日和月蝉说过的那些话时的反应,心有余悸,“当我问月蝉,杀害长景的,可不可能是其他村子的人时,月蝉的反应很过激。她跟吓丢了魂儿一样,直说不是。我不明白,月蝉为什么会坚信不是外面的人杀的长景,一定是村子里的人呢?”
“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绝对不能是死在外人手中的。”萧珏长长叹了口气。
第三十三话 九黎蚩尤后裔()
“这是什么话。”我有些觉得好笑,怎么就不能是死在外人手中的呢?比起死在同村人,这样朝夕相处的人手中,难道死在外来侵入者手中更没办法被接受吗?相比之下,应该是外来犯案更可以在情感上被接受吧?除非他们只是不想接受确实有外来入侵的人,进入到村子里过。
“霍汐,你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急着解释什么,却只是又将话题引回了最初。
我沉了口气,“我从两万多年以后来,一个未来的世界。”
从上古,到未来,我因为一场故意杀人灭口的车祸,穿越了两万多年。
他微怔,许是我的答案让他需要一时间去消化,“既然你是从那个叫未来的地方来,可知道逐鹿之战?”
“逐鹿之战?知道。”这种故事已经不需要到图书馆里翻资料了,大概是小学生新课标里的必读精选,“后人将大败蚩尤于逐鹿的炎黄二帝,奉为华夏先祖,是后来所有中国人的祖先,并且一再被神化。”
“看来你并不这么以为。”他丝毫不惊讶我的说法。“那么,炎黄二弟和蚩尤,你怎么认为?”
“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也可以吗?”毕竟萧珏亲口说过,他是黄帝的后人,如果当着他的面这样评价他的先祖,会不会引起他的不高兴呢?
“你可以说。”他一抬手,一点儿也不拘束。
“在我的世界,称现在这个时候是上古时期,史前文明,因为这个时候没有文字,所以很多重要的年表纪录都没有保存下去,是纪录在史册之外的未知时代。后代子孙根据口口相传的故事,将这时候的一些事编成了神话传说,赋予了这些最早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以神力,将他们神化。流传至千万年的后世,还有一群脑残粉儿会极力维护炎黄二帝的正面形象,与其他提出异议的人辩个面红耳赤。似乎但凡辱及炎黄,便是辱及自己的出身,辱及这一整个民族的存在价值。而我个人认为,其实不过是一场拉帮结伙争地盘的故事罢了,成王败寇,强者驱逐弱者而已。”只是后来的人宁愿相信春秋战国时期的人是推着战车,挥舞着青铜器去争夺城池,却不愿接受比春秋战国更早些时候的人,使用着比青铜器更落后的武器去守护自己的家园。这难道不比后人所赋予的呼风唤雨的神力,要更加伟大吗?
萧珏听了我的话,待反应了片刻,竟一下子笑出声来。“也只有你敢这么说吧。”
原来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是蚩尤的后人。逐鹿之战,后人只知炎黄二帝率华夏部落大胜,斩杀蚩尤于逐鹿,一统中原。却不知蚩尤战死之后,九黎族人成为流民,竟落得被驱逐的下场。也难怪萧珏说,这里的人不能是死于外人之手的。
九黎族人自逐鹿战败之后,被流放至此忍辱偷生,不敢再招惹事端。长景被杀一案若在查清楚的过程中牵连到了村子外的人,恐怕会给这个息事宁人的村子再次招来祸端。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让月蝉在听到我的猜测之后,产生异常惊慌的反应。“原来,你当时和我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我记得他第一次暗示我,如果不能尽早查清楚长景的被害真相,会给这里带来麻烦,是这个意思。
萧珏不语。
“可你不是黄帝的后人吗?为什么,你会在九黎族人的村落里?还有,你为什么要帮九黎的族人查这件案子呢?”如果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和这些九黎族人不是该势同对立的吗?
“你知道,为什么长景敢在村子里胡作非为吗?”萧珏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本案的死者长景。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没有理由的两次转移话题,除非这其中的线索有一定的联系。“我记得长景的爷爷好像是黄帝部下一员勇士,然后长景的父亲继承了他爷爷勇士的荣誉。”
“你如果去村子里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流落至此,建起村里几辈生活在这里,是因为当初一位追随黄帝参加逐鹿之战的勇士,因为在战争中断了一条手臂,拒绝了封赏,来到了这里。然后带领族人世代在此生活下去,那位勇士要子孙族人全部立下誓言,誓死效忠于炎黄世袭。所以这里的人,都恪守誓言,谨小慎微的过着他们的日子。”萧珏的这番话,算是解开了这里的人为什么对他毕恭毕敬的原因。他静默了一会儿,我没有去打扰他,只觉得他需要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去舒缓一下。萧珏继续说,“那个带着子孙族人立下誓言,至死追随炎黄世袭的勇士,就是长景的爷爷。”
原来长景的爷爷还有这样的背景,这也难怪长景可以在村子里肆意妄为。“如果只是断了一条手臂的话,为何就拒绝封赏呢?”
既然是跟随黄帝参加逐鹿之战的勇士,理应可以当个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才对。他怎么就偏偏用断了一条胳膊的借口放弃了?还带着这些人来到这里穷乡僻壤的过日子呢?
“因为他也是九黎一族的人。”萧珏揭开了谜底。
所以,是九黎族人的一个勇士,帮助了黄帝,打败了九黎的首领?然后以断臂做借口,拒绝了封赏,带着九黎其余的族人到了这里,隐居?!然后勇士的称号在他死了之后,传给了他的儿子,结果他的儿子有个儿子,莫名其妙被杀了,就是本案的死者长景?“可真够乱的。既然你告诉我这些,总不会是因为,其实你也怀疑过,杀了长景的凶手可能是村子外面的人吧?”
萧珏轻点了下头,证实了我的猜测。
“是外面的人犯案的可能性,大吗?”我忍不住问了句。
“不。”萧珏道,“这附近并没有任何人入侵过的迹象。”
“那也就是说,现在问题回到了最原本的出发点。既然是外来入侵犯案的可能性不大,那么犯案的嫌疑人,还是村子里的人。”这下可就麻烦了,兜了一大圈,除了知道些死者长景的背景之外,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线索,那么接下来这件案子该怎么查了。
“接下来,你觉得该怎么做。如果你不想出面,那你只告诉我,你的想法就好,我自然有办法去查。”萧珏丝毫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
“寻找玉山的事,肯定不能停下。如果玉山是被人掳走的,那么他现在肯定很危险,一方面找线索,一方面还是要盯紧青山那边。因为玉山不是被掳走的话,他肯定会想办法和青山取得联系,玉山是整个案件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想要知道长景死亡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必须找到玉山。然后还要去查证一下,青山遇袭时的状况……”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回忆。
萧珏挺起了身子,“青山遇袭时的情况。你是怀疑,袭击青山的人,不是玉山。”
“对。”我索性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按照青山所说,他是把玉山藏在了山上,并且亲自确认之后才回到村子里来的,然后在村口,他就遇上了村里的人将长景的尸体从河里打捞出来。回去没多久,他就遇袭了,按照青山的话来说的话,他以为袭击他的人是玉山。为什么青山会认为袭击他的人是玉山呢?”
可是玉山那个时候不应该还在山上吗?
“不是青山以为,而是有人看到了,玉山从村外过去。我想,恐怕青山当时并没有看到袭击他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听到村里的人说,是玉山。所以他就以为是玉山,然后才想要包庇玉山。”萧珏指出我推论中的失误。
青山没有看到玉山?“可是青山是额头受伤,也就是说袭击他的人,是从正面打伤他的。”
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只是看到一眼的话,青山也能判断出,袭击他的人到底是不是玉山啊,正面受伤没理由看不到袭击他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们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看来有必要再查一下青山了。”萧珏说。
没错,青山遇袭的事有些疑点对不上。
“萧大夫,你会验尸吗?”我故意这么说。
“你想验长景?”萧珏一语便猜中了我的心思,可是他的反应却比我想的要严肃得多,似乎他并不支持我查长景的尸体。
“只有弄清楚长景的死因,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推测。不能把所有力气都耽搁在寻找玉山这一件事情上,如果杀害长景的另有真凶,而这个人现在刚好控制了玉山,那么我们的处境就太被动了。不如三管齐下,找玉山,查青山,再查长景死之前究竟都经历了什么。”这是我的计划。
萧珏有些犹豫,“既然如此,那好吧。等下我会让大家继续寻找玉山,然后我去查青山。等到稍晚一点,我们一起去验长景的尸身,找出他真正的死因。”
第三十四话 藏在尸体里的真相()
“你说的没错,长景在落水前已经死亡。”
萧珏转过身来,在抹布上擦了擦手,摸索着向我这边寻来,他的手放在了椅子新安装的轮子上,还有些不太适应,却笑着说。“你的这个办法倒也不错,如此一来,我不用靠其他人的帮助也能自己去到任何地方了。”
我靠在一边,见他很喜欢我做的这把简易轮椅,自然感到高兴。“不过,虽然方便,也要小心。椅子上虽然安装了木制的轮子,可是毕竟还不够稳定,上山下山不行,而且我也担心这轮椅的重心不稳。所以说,你想要去哪里,最好身边还是有其他人跟着。”说完了轮椅,我转而看向放置在宗祠里的尸体,“说正事。当时在河边我检查长景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疑惑了,长景的尸体是在河里被发现的,如果按照表面现象来判断,他真的是溺死的。那么他的胸腔里应该有大量的水,因为在他落水后如果还活着的话,没有理由放弃呼吸和挣扎,而呼吸和挣扎则会使他吸入大量的河水。我当时按压了一下他的胸腔,可以不见他的口中吐出水来,所以我以为,他是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连验尸也懂?”萧珏似是随意的问了句。
“懂一些现场勘察的皮毛而已。”我不愿告诉他,是因为见过法医现场做初步鉴定才学会的。
萧珏收起笑意,严肃地说,“你判断的没错,长景的确是在被杀之后,抛尸河中的。而且,他是在死亡一定时间之后,被被抛入河中,你来看。”
萧珏示意我上前去观察,他摸索着刚刚发现的,原来在长景小臂上有一道伤口,长约五厘米,较深。被河水泡得伤口周围的皮肤组织已经翻开。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这道伤口是他死亡时候所留下的?”
萧珏应声点头,“是,我检查过他后脑上的伤痕形状,我认为造成他后脑伤痕的,和他手臂上这道伤痕的凶器,是同一件。”
“那他有可能是在与凶手搏斗的时候,被凶手所持的凶器先划伤了手臂,然后,被凶器从后脑重击死亡,”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件凶器会在他身上造成两处伤痕。
“你只说对了一半。”萧珏不知何故,竟显得分外神秘。
“一半?”我有些诧异,怎么会是一半,既然证实了长景是死后被抛入河中的,那么在他临死前后脑受到重击时……我突然停下了,停下了刚才一切的判断,“除非,后脑的重击也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萧珏轻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他叹的这口气到底是为了谁。“长景的真正死亡原因,是中毒。”
我不禁挑眉,呆怔住了。
这个意思是,长景先后遭到了下毒,暴力,和被丢入水中三种可能造成他死亡的方式?!
“有没有办法判断出顺序呢?”我知道这很难,在这样一个条件实在不怎么充裕的时候,想要找到办法证明下毒,暴力的先后顺序,实在有些麻烦。
“你来检查一下他后脑的伤痕。”萧珏扶着轮椅向后退,让开了长景身旁的位置。
我走过去,俯身拨开长景头上的头发,“需要我怎么配合?”
“用这个。”萧珏递过来一包枯草灰。“你将枯草灰撒在他后脑的伤口处,看看这些草灰有没有什么异样?然后将他的手指和脚趾割破,同样将枯草灰沾上去,留意一下枯草灰接触到伤口的反应。”
我接过他递来的那包枯草灰,小心展开包覆着的布料,按照他说的,在长景的手指和脚趾上割破一个伤口,将枯草灰分别撒上。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是脓水吗?有像脓水一样,黄黄的,很粘稠的东西殷出。”我又凑过去了一些,闻了闻,“有些酸臭发苦的味道。”
“三处都是吗?”萧珏侧耳听着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又确认了一遍,“是,三处都是。这是什么原因?”
“是毒素已经在他身上完全扩散开的原因。”萧珏静静地吸了口气,“既然他的手脚都显示出毒素已经蔓延,想必这种毒的毒性不是最强的,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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